【初到兴化戴窑】当年，我是知青……（四十三）（方世岳）

方世岳知青情缘 2024-02-02

有声朗读：

初到兴化戴窑

夜里搭乘镇盐班轮船回扬州，一整夜我疲劳难眠。清晨7:35抵扬州湾头，8:25我坐2路公交车进了城，告诉家人我兴化之行的结果，都很满意。下午下乡，我找到生产队和大队会计，开到了二级证明。陈玫当时外出，不在陈庄。我把王山厂里生产的两副漂亮发箍送给了她的妹妹和陈勤的女儿小娟，没有停留就赶回了扬州。

第二天，陈玫进城，我把去兴化的经过告诉了她。她也非常高兴。我将扬州要处理的事一一作了安排，最后帮陈玫买了70斤米、2斤香油，让她骑我的自行车带回家。送陈玫过渡江桥，我就去花2.55元打了明天早上去兴化的汽车票。

次日清晨6点钟兴化班开车，6点30过江都，6点50过邵伯，8点到高邮。途中汽车抛锚一次，9点15分在阵雨中抵达兴化。我先去车家巷10号看望我父母亲让我拜访的故里老乡亲祁发荣。中饭后，我赶到汤波家见郭代表。郭嗔怪我没有到她这儿吃中饭：“下回不要这样啊，你要把我这儿当着自己的家！”话不多，知青情谊浓，让我感到十分温馨！

下午我坐船赶回戴窑。在戴窑下船后，我去永合区见过高书记后，就去了服装社。焦主任不在，另一位服装社负责人朱万才安排我先住与气象站在一起的区革会招待所。

我知青生活新的一页开始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来到服装社对面的百货店。我坐在飞来椅上等服装社开门上班。朱万才来后就带我去见当时服装社负责人胡克勤会计。我们一起去区革会。高书记对他们二人竭力推荐我。区工办主任焦新华来后就在我的二级证明上加盖了永合区工办的大印，生效！

我们一起回服装社，胡会计组织大家先读毛主席语录，后来带大家学习13号文件。最后胡将我介绍给大家。西门分店的严骝也是扬州知青。他告诉我，他是67届新华中学毕业生，住扬州毓贤街2号。

戴窑镇东西向一条大街，街南面有一条与街平行的河。街东头是船码头，一座石桥横跨在河上。服装社坐落在大街的南面紧靠石桥，大门朝北，后门就在河边。过桥有一家做熏烧的户家，熟鹅、猪头肉、素鸡的香味拍鼻。连续3天没有人安排我做事，一下子闲下来我到有点不适应。服装社缝纫工小姚是当地的学生，她借给我一本沪文艺丛刊《珍泉》，书中有连载《陈玉成》。我看到书中词：“塞外军情迫，剑在匣中颤。甘洒满腔血，何日与君别？”不禁热血沸腾，也想早日外出，施展拳脚，为服装社联系业务。

朱万才是党员。他是位裁剪大师傅，为人朴实。“小方！小方！”他喊我很亲。朱万才将我带到他家里，让他的两个儿子认识我，与我交朋友。我原来在马鞍山、水泥厂干小工，天天上班，干一天算一天工资，没有休息，那时就盼休息。我告诉朱万才：人就是蜡烛，现在到服装社没事干，反而感到不自在了！朱叫我不要着急，先熟悉好服装社的业务，马上就会安排我外出跑业务的。

想啥来啥，我到戴窑的第四天就接受了服装社的第一个任务——去泰州查点服装社在那儿加工的布短缺的情况。

查布、购布忙

我领取了20元出差费，10:20坐船去泰州。临走前我花1毛8分钱买了3只蛤蟆酥，9分钱1个茶鸡蛋当中饭。晚上6点半钟到泰州，旅馆爆满，好容易我在“人民旅舍”找到了一个地铺安身。夜里蚊子猖獗，几乎无法安睡。听其他客商谈论：前不久意大利摄影记者安东尼奥尼来中国拍摄了一部纪录片《中国》，中间有很多阴暗面镜头，有损我文化大革命形象，被禁！姬鹏飞外长批准他来拍的，姬自知有责任。四届人大召开时，姬就坐在台下30多排的一般代表席。后被发现，周围代表们数次鼓掌邀请姬鹏飞上主席台就坐，姬不肯！

第二天我喊了辆二轮车带我去向群洗染店。泰州街上全是人，原来这几天泰州、溱潼、泰县3地在泰州开商品交流会，人群云集。大家都想买一点平时买不到的凡立丁、华达呢、的确良等布料。百货店一大早开门，众人闹洋性，一涌而入，差点把柜台都挤翻了。

到向群洗染店后，我出示了戴窑服装社的介绍信。我将服装社给我带去的近几个月进、出码单与洗染店留存的码单一一对照，很快就查清洗染店短缺服装社11.4m布。洗染店会计对我说：你是新来的吧？一看就是熟手，算盘打得挺溜。以前你们服装社来的人光听我们报，也不核对，他们光会做碍事。

我对他很客气地拱拱手：我是刚到服装社，今后还望多关照！

我记得王山的老家在泰州弘园路，洗染店的事我查到结果后，下午就去拜访他家。找了好久没有找到，后来打长途电话给王山，才得知老地方没变，但住址改为文化路32号了。天傍晚我才摸到他家。王山的妹妹正在和一位女同学织魚网，看见我这个不速之客立即喊她的妈妈。王母看到我非常高兴，王父也从小屋里出来迎接我。他们盛情留我吃晚饭。知道我也到戴窑和王山一起跑采购，他们一致赞好！

第二天我坐船回戴窑。与服装社结清这次泰州出差费，我向焦主任汇报了去向群洗染店查布的结果。焦很满意。他跟我谈到服装社人员比较复杂，分好多派，要我不要参与其中。

当天晚上，我投宿于王山处。正巧遇到在戴窑砖瓦厂打工的同学王加留。我与加留在扬州是近邻，去年在马鞍山扬建102工地又与他的父亲相识。同为扬州中学老三届知青，现在各自谋生，相会于异乡，缘啊！我们3人以茶代酒，促膝畅谈，直至夜深。

过了一天，服装社负责人胡克勤让我开介绍信带500元去建湖购买涤布。中午坐船，晚上19:10抵兴化，我打好了夜里1点30分高港班去建湖的船票，就去八字桥汤波家看望郭代表。郭有病，在家休息。她看见我后强打精神与我交谈。我告诉她我已经在服装社站住脚，今天是去建湖出差。郭建议我和王山等知青采购员要抱成团，互相帮助，不分家，共同去完成采购任务。

下半夜登船，天亮后8点半抵建湖。天降雨，地泥泞，我深一脚浅一脚寻找旅馆，最后在建湖饭店落脚。三层楼的建湖饭店是去年才新建的，干净敞亮。当地电视台正在饭店里拍摄建湖杂技，我成了不花钱的观众。

我上街，看到建湖市容还算整洁，街人不多。我在一家商店看见了半匹宁产黑白格子的棉涤布，丈量下来共67.5尺（1.425元/尺）。虾子哈来的，瞌睡遇到了枕头，老天爷这块布料好像就是为我准备的！我毫不犹豫将这块棉涤布全吃了下来。拿到布后我就去汽车站打第二天建湖直达东台的车票。

次日，我4点半起身，马马虎虎啃了几只馒头，5点步行去汽车站。6:10汽车准点开车。建湖到东台的路面太差，上、下桥的坡多，汽车颠簸得人几乎要吐，9点20分东台终于到了！中午我就由东台坐船去戴窑，回到服装社。

接着几天，我与王嗲（王连科）去东台购布。王嗲身体肥胖，为人憨厚直爽。他也是服装社裁剪大师傅，经常跑外差。东台是他常跑的地方，每次都是住一家反帝旅店。小中时，王嗲落实好住宿后，就带我来到旅店旁边的一条巷子。我们来到一家专替熟旅客代伙的蒋姓老太家。蒋老太看见老熟人来了，“王嗲！王嗲！”喊得雾起来了！大王把我推到前面，告诉她我姓“方”。蒋老太满脸堆笑“方嗲！方嗲！”又喊个不停，把我脸都喊红了。

时近中午，骄阳似火，天闷热使人汗流浃背。蒋老太问我们吃什么？大王大大咧咧回答：“老规矩，吃黄鳝，‘滋（喝）’老酒！”

粮食大印

过去农村生产队都有一方大印。说它大，可真大：这个大印是用一块整木板刻成， 25公分长、15公分宽、厚3公分，背面有一个可供手握的把手。大印正面阴刻有生产队队名。这是方用来在粮囤里粮食上面压盖的封印。说它大，责任大：这个大印监管着全队社员赖以生存的粮食。我曾经在陈庄生产队当过管队里粮食大印的保管员，那一年我18岁。

生产队的粮食仓库就建在队里脱粒、翻晒粮食的大场旁边。田里打下来的小麦、稻子和其它农作物在大场上脱粒、晒干、扬净后就过磅入库。

仓库里存放粮食是用一只粗木板打制的圆盘放在地面上。圆盘直径约一丈左右，厚实笨重不易变型。为了让圆盘透气防潮，用两排砖块放在地上将它搁悬空。圆盘边缘嵌有一圈寸把高的木边，便于将囤粮的窝笈牢牢圈紧。从农村供销社买回来的一捆捆窝笈，是用芦柴编织而成宽约8寸的长带。堆放粮食前，先沿圆盘木边延放开一圈窝笈，

社员们用笆斗将已扬净晒干的小麦或稻子倒入木盘。队长站在木盘旁边将它们挥平，抵紧圈在木盘边缘的窝笈。

随着木盘中粮食的不断增加，窝笈跟着舒展并逐渐上升。一圈窝笈快放完时就接上新的窝笈。粮食越倒越多，当粮囤上升到快大半人高时，就紧靠粮囤放上一只可移动的木制台阶。木台阶一般有三层，一米来高。男社员把装满粮食的笆斗打在肩膀上，一手叉腰，另一手扶住笆斗，一步一步登上台阶。他们肩头稍一使力，就可将笆斗中粮食全倾入囤中。

粮囤堆到有一人带一举手高时，队长就用木板条将顶部小麦或稻子抹平，然后大喊一声：“霞头，拿印来！”这是在叫我呢，我甩着两根辫子跑回家，提着大印又一溜小跑赶回仓库。

“让小陈玫盖印！”队长边说边走下移动木台阶。

我气喘吁吁登上木台阶，将盖粮的大印在窝笈里面的粮食表层一印紧挨着一印压盖起来。随着粮食大印的按动，一个个清晰的“陈庄”字迹就浮现在囤顶粮食的表层。（如果是黄豆、蚕豆等大颗粒农作物，先得在表面轻撒一层草木灰后再盖大印，这样“陈庄”二字才会清楚地露出来。）

队里的仓库白天是一步一锁，夜晚每天都有二个社员轮值看守，随时都要检查印迹是否完好无缺。每次要动囤里的粮食，都要查过印后才能启运。启运结束，队长又会大喊一声：“霞头，盖印！”

在那个计划经济的年代，生产队粮食产量不算高。小麦、稻子收上来，颗粒归仓，然后留足种子后按预分和决分计划再分配到户。全村的社员眼睛盯着仓库里的这些粮囤，温饱问题长期得不到改善，农民们把生活的希望全寄托在仓里还有没有粮食。当时看一个生产队富不富，就是打开仓库门，看里面储粮的囤子多不多，高不高。特别是到了来年春荒时刻，仓库里不是空荡荡，还能看到储粮的囤子。

改革开放，科学种田，农村城镇化，吃不饱肚子的日子一去而不复返。几十年过去了，我常忆起那个粮食堆满仓的丰收年月，好想念在粮囤顶上盖大印的日子，好想听当年的队长威风凛凛大喝一声：“霞头，拿大印来！”

作者方世岳系扬州赴邗江插队知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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