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青谭》系列69：学习是件困难的事

文｜张冬青

一

  你知道孩子曾经怎样表达数字吗？

• 他会把312写作300102。

• 他曾经不能理解：11为什么不是两个1；101为什么不是11而是一百〇一。

• 他认为，1/2+1/3应该等于2/5。

• 他不明白0在1之前为什么没有用，而在1之后就有用了。

• 他不明白为什么一个数乘以0就变成了0，而不像加法那样不变；而且为什么不能除以0呢？

• 他不明白3/3就是1。

• 如果你让他做一道几个人分桃子的数学题，他会联想到可以把桃子榨汁喝。

• 他永远想不明白汉语拼音的声调，为什么有的标在第二个字母，有的标在第三个字母。

  你知道孩子要听懂一种语言，要消耗多少专注力吗？
  你知道他把听懂的语言对应上文字，跋涉了多少路程吗？
  你知道认识了一个字，要记住它，还要会写它，对于有认读障碍的孩子来说，有多困难吗？
  你理解孩子写数字、字母、汉字时为什么经常写反吗？
  你了解为什么孩子会反复听一个故事吗？
  你知道孩子记不住英语单词的原因吗？
  明明每个字都认识，为什么读不懂数学应用题呢？
  明明都听明白了，为什么做题还会错呢？
  明明已经做对很多次了，为什么又错了呢？
  为什么一听就懂，一说就说不明白了呢？
  为什么说得挺好，一写就没词了呢？
  听见和听懂之间有多少距离？
  听懂和理解之间有多少里程？
  理解和运用之间有多远的路？

  孩子的学习之路是漫长且崎岖不平的。

二

  孩子为什么要学习？往远了说，学习能力是与生俱来的，学习的欲望是本能的，有生存的欲望就会有学习的欲望。从这个意义上说，孩子都是爱学习的，也都是会学习的。如果我们把学习限定在上学这个范畴内，孩子出于生存需要的、自发的学习动机，能延伸到学校吗？答案是不能。因为学校的学习是被安排的，从一开始就没有了自发的机会。学校的学习有目标，有计划，有考核，这一切都与孩子自发的内在动机不吻合。内在动机也是人人不同的，学校教育越标准、统一，越不能吻合个体动机。
  常规的学校教育既然不能满足内在动机的个体化需求，于是就建立了一套外部动机系统，用考试、奖惩机制，通过压力使学生屈服。
  家长都希望孩子能够获得内在的学习动机，从而能够主动学习，以学习为乐趣，既好于学又乐于学。那么，内在动机是什么？有什么属性？怎样获得？

  你知道内在动机是不可教的吗？它源于生存的需要和命运的安排。
  你知道乐于学的死敌是谁吗？是目的性。
  你现在应该明白为什么学校培养不出内在动机了吧？因为目的性太强，因为不能满足个体性和自发性。
  人人都会有内在动机吗？是的。
  那么就无须学校培养了？人人生而有之的这个动机是会被教育损坏的。比如教育没能建立起孩子良好的自我意识，那么就像胃动力不足一样，孩子的内在学习动机就不足。简言之，一个没有自我的孩子，其内在动机将无处安放；而一个过于自我的孩子，其内在动机又被欲望占据，像得了脂肪肝一样。

  所以，如何建立孩子的学习动机，是学校和家庭共同的责任。

三

  作为家长，不要过于迷信内在学习动机，它固然有能够带来学习自主性和学习高效性的优势，却也有动机的不稳定、随性、单一的劣势。
  外部动机最大的问题是消除了人的主体性。不管是学校给的考试的压力，还是家庭赋予的改变命运的压力，或者是来源于父母虚荣心的压力，学生都是在作为工具完成他人的使命，从而也完成了自己的被安排的使命。
  那么该如何是好呢？正确的学习动机是什么呢？如何获得呢？简要的解释是：在有意识地学习过程中，使学生在思维能力的发育上产生成就感。
  造物主给孩子准备了很多学习的基本能力，比如记忆力、观察力、感受力、创造力、勇气、好奇心等等，成人总是惊叹于婴儿的成长力，可等孩子长大了上学了，就开始对孩子产生各种不满意了。上学后，孩子开始学习人类积累下来的复杂的学问了，成人以为聪明的孩子加上负责的老师，就应该一马平川地一往无前了。其实，学习是件困难的事情，是开疆拓土的事业。
  作为家长，不要执念于快乐学习和玩中学的诱惑，那是学习的初级阶段，执念于此会助长思维的懒惰。应试的勤奋也同样助长思维的懒惰。然而，学习虽有困难，也是充满乐趣的，比如“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式的乐趣。学到新知，解了迷惑，理解了现象背后的原理，认识了自己的内心，了解了别人……都是让人快乐的，所有的快乐都是在与困难相处中获得的。
  那么，写作业的时候，你还会吼孩子吗？

2018年8月6日

《冬青谭》全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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