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购买的确良】当年，我是知青……（四十四）（方世岳）
四下购买的确良
在东台我与大王买了几块的确良布和麻线，大王让我先送回戴窑。朱万才和刘兆荣会计悄悄地告诉我：服装社原来的采购张某回来了。张过去出差差了一屁股邋遢的债，服装业务没有订多少，成日在外面鬼混。所以服装社下决心再请一位采购员，不让张某拿乔。张知道我来到了服装社，发狠要和我较量一番。朱、刘鼓励我不要怕，随时准备出发，一定会比他干得好！
当天夜里2点多钟，雷阵雨大作。闪电烁烁亮如白昼，炸雷轰轰凌空掼下。我住的旅舍21号房因雨下得太急，天窗玻璃漏水。蚊帐上面不断滴下水来，我只好裹着被，坐在床上。阵阵闷雷，眼前时而亮如白昼，时而漆黑一片。我离家半个多月了，陈玫的身影不断在我面前晃动。
第二天，服装社决定让我再出去购买一些的确良，顺便试着推销一下劳保工作服。我开好介绍信，领了300元出差费，立即出发。
到扬州后，我开始四下里找朋友帮我打听服装方面的业务。我去拜访曾和我下放在一起的徐兄，见到了他的夫人。嫂夫人是南京知青，现已怀上了知青的下一代。徐兄知道我近况后，立即表态在他的朋友圈里帮我打听。我又去拜访了我的一位远亲大表姑，她曾经在鞍山百货公司任职。大表姑答应为我的事写信去原单位联系。我回陈庄后，陈玫陪我去找她的二孃陈勤。陈勤的父亲现在南京新街口商店上班，可能帮我买到的确良布料。
马不停蹄我就去了南京，按陈勤提供我的地址找到了她的父亲。老陈告诉我，南京市场上的确良非常紧俏，一上柜就会被抢购一空。因为南京是大都市，来往的人多。他建议我到南京周边去看一下，比方去马鞍山，或许能买到的确良。给他一提醒，我突然眼前一亮，马鞍山我应该去一趟，会会朋友，或有所获！
当天下午14:09我由南京中华门乘“343”次火车赴马鞍山，不到一小时，14:59就到了马鞍山。我没有住旅馆，一脚就去了扬建102工地。刘顺贵等老朋友见到我，分外高兴！当天晚上，我请大家在人民饭店用餐，晚上就住在冷作组钱永怀的宿舍。
第二天，小刘陪我上街，几家商店都没有见到的确良。小刘说，采石矶地方比较偏，那儿商店去的人肯定不会多，说不定会有的确良。说去就去，我们两人找了两辆自行车就骑往采石矶。
采石矶有一条老街，碎石铺的路面，自行车不太好骑。我们趟车而行，走不多远就看见了一家百货店，里面冷冷清清，没有一个顾客。我们将自行车撑在外面，就跨进店里。我们来到卖布的柜台。我看见货架上竖立着好多布匹，其中有一匹白布光泽发亮，有可能是的确良。我让营业员将这匹白布拿给我看。众里寻他千百度，虾子哈来的，得来全不费工夫，果然是的确良，而且是市面上很少见的白的确良。用它来做件的确良春衫，穿在身上挺刮又亮眼。
我看了一下价格，1.91元一尺。我对营业员讲：这块的确良我全买了！营业员望望我，不肯一起卖给我。我与小刘跟她费了好一番口舌，她才答应我，按做衬衫的料子卖几段给我们。最后我花了240.54元买到了12.6丈白的确良。
后来我回到戴窑服装社，几个头儿看到我买回来的涤料布中有白的确良，眼睛都笑细了。他们私下里就把这几段白的确良分掉了。
戴窑生活片花
1975年“八一”建军节，最近解放的罗瑞卿、李天焕、陈士渠等将领出席了庆祝宴会。
回戴窑后的第一天，服装社通知我清晨4点钟起身，去镇附近的新东大队参加下田扒活（luo）棵劳动。6点半就结束了干活。上午我在服装社办公室与刘会计结清出差费用。中午朱万才拖我去他家喝骨头汤。朱家两个儿子：大儿朱长华（大家喊他：大华）、小儿朱长兴（大家叫他：二伙）。大华、二伙跟我很投缘。当时正好放暑假，二人缠住我给他们讲故事。聊斋上面的短故事“骂鸭”、“偷桃”、“骗梨”讲完后，我就给他们讲长篇扬州评话“斗杀西门庆”。大华告诉我，有不少手抄本在戴窑学生中暗底下流传。特别是《少女的心》，很多细伢子都在偷偷地传看。我告诉他，这本书解放前就被立为禁书，货真价实的一本淫书，不值得去看！有时间看这种禁书还不如与我一起练拳。
大华、二伙知道我会打拳，喜出望外，立即拖我去街西头戴窑中学篮球场上，去教他们打拳。
戴窑镇动员下放的风声紧，明明心中不愿意，但服装社的王师傅还是要请我帮他用红纸写决心书表忠心。我顺便写了首打油诗表扬老王送女去务农。焦新华病了，我去探望后告诉朱家父子，老焦病得不轻。谁知他们嗤之以鼻：老绵羊为躲避长子下放，装病而已。
为了出差方便，服装社让我办工作证，要我去拍一张一寸的相片。戴窑镇老街上只有一家私人照相馆。它没有电灯取光，但它屋顶的大部分是铺的玻璃。拍照时，摄影师就靠调节玻璃下的遮盖布来取光。我约王善一起去拍照。十年前我们为高中毕业证书上的相片在扬州拍过照。想不到十年后我们为谋生有缘又一起在异乡拍照。
服装社给我在老街上租了一间屋。大华和二伙帮我打扫后，王善来跟我用报纸把墙全贴起来，又找了一张竹床面用两张条凳搁起来当床。我去买了一张新草席铺在竹床面上，立刻就有了家的感觉。
这几天，服装社里派别斗争激烈，无人顾及我的外出工作。白天我就在服装社后面的仓库里，帮保管员朱巧英把已用蓝色油纸包扎好待发的服装装箱。装箱前，她都要把每包衣服用钩秤称一下。一开始我感到莫名其妙。朱巧英告诉我：每套衣服上衣和裤子的重量都是固定的，每包里面有几套衣服的重量也是固定的。称一下就知道有没有短缺。这样就不用把每一包包装纸打开来数了。我称赞她：“你不愧叫巧英，想的办法就是巧！”
朱巧英看见我夸奖她，笑着给我讲起戴窑镇镇长婆娘的趣事：
她去买2斤肉。校秤时难为她将秤砣挂在秤钩上，肉系套在秤杆上。她把秤耳一拎，大叫起来：少了！少了！真少好西凉！
镇长夜里散会回家。他在外面天井里小便。她在屋里听见声音后就忙不迭地喊道：不好了！下得这么哗哗的，我还要送伞去啦！
下午，服装社头头们在夏素英家继续开会。大华约我和他们一起下河去游泳。在水乡清清的河水中舒臂畅游，真爽！
当天晚上，我的好友插队在林潭唐子的卫福来到戴窑，就和我住在一起。他告诉我，他已报考扬州苏北农学院的西藏班，如能被录取，毕业后就离开兴化水乡进西藏高原了。我紧握他的手，给他加油！
夜里，我们从半导体收音机里收到了美国之音：8月15日孟加拉国独立运动之父拉赫曼被政变分子打死。他在巴基斯坦被拘留时都没有出事，现在回国后却死于国内政变，还陪上妻子和二子一女。
出差前做好准备
胡会计让我与大王一起去兴化出差。我们到兴化县中百公司仓库，检查服装社发来的货，有包装纸破碎的就重新包扎。我用一支秃头毛笔在重新包扎好的货包外面书写收发货地址明细。完工后，我去找郭代表。郭告诉我，和他们插队在一起的贤宝前不久已经和本大队的女青年结婚了。郭明天将与县委书记去大邹公社接董加耕。
晚上，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广播了《红旗》杂志评论员对小说《水浒》的批判；中央去西藏访问代表团成员中有已是沈阳部队副司令员的孙玉国。
朱万才也到兴化来了。他带我去县手工业局供销经理部找雷股长，给我开即将外出用的介绍信。晚上在服装社职工邹宜家，我们招待中百业务组负责人老姚。菜很丰盛，喝的是梨酒和啤酒。席间提及服装社采购员张某，老姚也十分看不惯张。朱把我介绍给老姚。我立即站起身，恭恭敬敬给老姚敬了一杯酒。他对朱和在座的人说：“小方一看就跟张不同，老实！”
第二天我们回戴窑，朱万才带我去见高书记。焦新华。胡克勤也在。他们正为张某将已订好的服装加工合同给了丁溪服装社而光火。战鼓咚咚催我行，大家一致同意让我最近早作准备，随时准备出发！
回到服装社，大家找出最近几年的旧合同让我抄录在本子上，熟悉一下业务。中午我去公社食堂吃饭，路上巧遇高中同学明令宜。我请他一起在食堂用餐。我们边吃边谈，他告诉了我许多上层的事情。特别是江青未经中央安排单独会见了美国议员代表团。她大谈自己生平及毛的私生活。后来纽约时报发表了美国记者写的“红都女皇”。黄华把此事书面汇报给中央。谁来把汇报送给毛主席？朱德说：我老了，还是我来送！邓小平说：我准备第二次被打为反革命，我送！毛主席看到汇报后很生气。他说：有了权就搞什么二月逆流、文攻武卫，没有权看你还能干什么？不见报，永不见面！总理要多休息，洪文多学习，小平多努力。
（1975年9月4日我与明令宜相遇在兴化戴窑。1976年2月他招工回扬，1978年考进南京航空学院，后担任南航领导职务。）
1975年9月7日我国欢送柬埔塞西哈努克亲王回国的宴会，江青没有出席。
刘兆荣会计通知我去镇江取货。我正好趁便回家去打探一下。陈玫到扬州，我告诉她最近我就要远行。她很为我担心。我让她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马鞍山给我带回9斤香油，我分了4斤让她带下乡。
我3:30起身，4点去扬州车站。4:25车开，5:10在六圩登上“飞跃”轮，6:10抵镇江。早餐后我乘三轮车去大西路火车站货运行李房提出5捆货，喊车运至8号码头。10点钟人货一起上船。11点钟开船。11:40船过六圩。12点钟船过施桥船闸。我下放到施桥7年来，无数次从施桥船闸上经过，但从没有坐船过施桥船闸，这是第一回。
22:50船抵兴化。我将5捆货搬下船，等待换乘开往戴窑的轮船。
第二天我把货运到戴窑服装社。大家看我办事利索，大加赞赏。焦新华将一只大拉链包给我出差用。刘会计把各种服装价格表抄写了给我。永合区张㤱元部长知道我要去大西北，他给我一副当地生产的墨镜带去推销。张部长爱人的妹妹在甘肃酒泉，她让我带虾干去送给亲人。化工厂陈天鸿厂长也让我带上他们的产品：“东风12-195”柴油机机油指示阀总成和有机印章盒，帮助推销。
9月15日，我带着介绍信、空白合同和300元出差费出行。细雨绵绵，王善、严骝、大华兄弟到码头上送我上船。
到扬州后，热心的锤公带我去找他班上的三大采购员取经。我们先去问井巷老甲鱼家。老甲鱼被专区借用，正好在家。他告诉我周信桂同学在陕西凤翔县商业局。他把周地址给我，便于我的朋友可寄信到那儿，中途我可以去取信了解家中情况。
锤公紧接着陪我去苏农宿舍会了在高邮三垛综合厂任采购员的华甩。听他谈出差的宝贵经验。钱老巴子是宝应氾水东风综合厂的采购员，可惜当天不在扬州。
锤公又陪我去大描金巷找一班也在跑采购的施伯杰同学。施向我谈了他去陇、陕、川出差之辛酸经历。施告诉我，他曾因工作证遗失被送到遣送站，和小偷、投机倒把犯及老鼠关在一起。一天只给你2只窝窝头。他要我出差在外，要留神自己，要会关心自己，否则会有人比你更关心自己（小偷）。施还把他的工作笔记借给我抄阅。
我自己也去找了不少亲友，记下了亲友们提供的我外出可能去求得帮助的人和地址。做好出差前的准备工作，我踏上了行程。
当年我在陈庄
工作证上相片是在戴窑拍的
1975年9月4日记事.
永合化工厂介绍信
作者方世岳 系扬州赴邗江插队知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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