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州味道|宋韵湖州⑤追寻湖州笔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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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州味道》特邀作者:徐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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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末年元代初年,湖州取代宣州成为中国毛笔制作中心,湖笔自此名扬天下。湖州制笔历史悠久,相传秦代大将蒙恬是湖笔之祖,在湖州善琏有蒙公祠,祭祀笔祖蒙恬。近年湖州旧城改造,大规模基建中,出土了大量秦汉时期的木简和兵器,其中就有那个时代的毛笔,这支外皮上漆,内裹鬃毛的毛笔,可以随写随撕,没有竹制笔管,笔管就是漆皮,同时这也是一种漆器。文房四宝最早都出自安徽,这和祖籍湖州安吉的南唐后主李煜有关,这位爱好书画,擅长词赋的风流帝王 ,大力推动文房用品产业的发展,于是就有了澄心堂的纸、龙尾山的砚、李廷珪的墨和诸葛氏的笔。李煜可谓中国文化产业的创始人,他的书法称为“金错刀”和“撮襟书”。
善琏蒙公祠
但历史上大多数笔工湮没在茫茫史海,只有少数人见诸前人记述,正是由于著名文人的揄扬,这些杰出的笔工才为我们所知。湖州笔工的记载最早见于南宋末年,赵孟頫有一好友张复亨,湖州人,为“吴兴八俊”之一,他的诗与跋收录于赵琦美《赵氏铁珊瑚网》卷七著录《赠笔工沈日新》卷首,曾提到“玉翁酒翰惟冯须,制法授以柯山徐。当年松雪所亲见,故使颖也能冯如。”跋曰:“宋季太末徐信卿笔,名重缙绅间,玉溪尚书赵公以徐制法授冯应科,俾之日缚一管,不合意,即拆裂复为之,必如法乃止。松雪公乃玉溪从子,尝亲见其事,故以此法授之陆颖,冯陆齐名,实本于此。”
曾隐居于湖州莲花庄畔慈感寺清容轩中的文学家袁桷与赵孟頫相友善,袁氏在《清容居士集》(卷四十四)中《赠番易笔工童生》一文中写道:“咸淳间,湖州笔工冯生,制笔得截法,圆不至软媚,励不至峭直,一笔可作万字。冯生死,其弟若孙渐变家法,然犹有韵度。近世子昂承旨擅书名,吴中笔工争进技庭下,率形制相类,书不满卷,则已成秃翁。盖毫熟则易乏,如脂韦之士,宁夏生气。子昂不言其短,将以为彼养生。”
唐寅《红叶题诗图》
在南宋景定、咸淳年间,与冯氏同时的制笔名工,还有吴昇、姚恺,仇远的《金渊集》中有《赠溧水杨老》诗:“浙间笔工麻粟多,精艺惟数冯应科。吴昇姚恺已难得,陆震杨鼎肩相摩。”赵孟頫族兄赵孟坚有《赠笔工吴昇》一诗,吴姚陆杨是否湖州笔工,有待进一步考证。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南宋末年湖州著名笔工的出现标志着湖州制笔业的兴起,湖笔从此开始闻名天下,中国制笔业中心也由宣州转向湖州。
冯应科,宋末元初人,至元时,颇有时誉,钱选就用他的笔来作画,《霅溪翁题雪霁望弁山图》(郁逢庆《读书画题跋记》卷十著录)中,钱选题曰:“至元二十九年冬,余假弁山佑圣宫一室以避喧,值雪作不已,但闭门拥炉,饮酒赋诗而已,聊记数篇,附见于此卷,书试冯应科笔,亦佳。”方回《桐江续集》卷二十有《赠笔工冯应科》云:“惟有毛锥真强项,不受折简屡太息。善书今谁第一人,冯应科笔今第一。”冯应科制笔不仅在当时被推为第一,对后世影响也很大,据明弘治《湖州府志》中记载:“冯应科,归安人,善制笔,妙绝天下,时人称赵子昂字,钱舜举画,冯应科笔为吴兴三绝。”明代谢肇淛曾任湖州推官,他在《西吴枝乘》中说:“吴兴毛颖之技甲天下,元时冯应科者擅长,至与子昂、舜举并名,今世犹相沿尚之。其知名者曰翁氏、陆氏、张氏,皆毫也。”
笔工在进行湖笔制作
陆颖,元人,晚于冯应科张复亨的跋(见赵琦美《赵氏铁珊瑚网》卷七著录《赠笔工沈日新》卷首)曰:“宋季太末徐信卿笔,名重搢绅间,玉溪尚书赵公以徐制法授冯应科,俾之日缚一管,不合意,即拆裂复为之,必如法乃止。松雪公乃玉溪从子,尝亲见其事,故以此法授之陆颖。冯陆齐名,实本于此。”董斯张《吴兴备志》卷二十六记道:“赵子昂精于书法,其所用笔,皆出自颖。然每日攻书,自小楷至于行草,辄用一枝。其后见召将行,有父老赠一笔,用最年不秃。”这里有两点值得注意,玉溪卒于南宋景定元年,赵孟頫时年仅五岁,即便秉赋超群,恐怕也不能领会制笔之法,也许,他成人后从冯应科处掌握制笔之法,再传之陆颖,那倒是合情合理的。而陆颖得赵氏指授制法,并让赵氏常用其笔,当在至元二十三年应召之前,而他的年龄不会小于二十岁,如明初洪武元年尚在世,应已八十二岁了。
陆颖有笔庄笔花轩,同代人龚敩《鹅湖集》卷一有《赠吴兴陆颖笔花轩》诗:“吴兴制作天下奇,笔花名轩谁与题。霜毫插架千百枝,枣心兰蕊芳菲菲。固知文房有至宝,雨露涵渐为谁好。自是春风笔下生,时人只道开花早。”陆颖两子也承继父业,解缙《文毅集》卷十六《题缚笔帖》云:“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书一文艺尔,非得善笔,羲献复生,无所用其巧。吾寻常欲作佳书为传后计,非陆颖笔不可。陆颖本农家而善缚笔,长子尤能知笔之病,次子亦能缚笔而不废农事,朴茂尤可喜。农隙时读书,农时手自耕种,古者士大夫皆然,风俗日薄,遂不肯为尔。”
张进中,元初湖州笔工,赵孟頫有《赠张进中笔生》诗:“平生翰墨容余习,喜见张生缚鼠毫。韩字未容夸兔颖,涪翁底用赋猩毛。黑头便有中书意,黄纸宁辞署字劳。自古无人继羲献,世间笔冢为谁著?”可见赵孟頫也用狼毫笔书写。
陆文豹,元末明初在世,陆颖之孙。同时代的湖州文学家沈梦麟《赠笔生陆文俊》云:“当时笔家争效技,陆颖一出超群工,呜呼!颖也收声久,诸孙文豹昌其后。”由此可知,陆文豹是陆颖诸孙中的佼佼者,陆文豹是否就是陆文宝,有待进一步的考证。
陆文宝,元末明初在世,陆颖之孙,是一位交友颇广的人物,这在笔工中并不多见,他在当时名声很大,许多著名的文人都为他著文介绍,字文材为其作《笔卦》,杨维桢为其作《颖命》,张羽为其书《笔对》,都是一时之选。
陆颖的笔花轩后为陆文宝所有,沈梦麟《花溪集》卷三有《陆文宝笔花轩》诗云:“练水春生洗玉池,陆郎邀我试毛锥。天葩五色江淹赋,宫锦千章李白词。仙掌露秾顾菡萏,玉毫烟暖长辛夷。便应借尔轩中笔,题到平生古梦诗。”陆文宝还有笔妙轩,解缙《文毅集》卷四有《笔妙轩》诗云:“近代喜称陆文宝,如锥如凿还如椽。善书不择新与故,一锋杀尽山中兔。江淹梦断多才华,班超投却成奇遇。闻群制作非寻常,尖其员健良有方。当窗特书风雨作,临池点染烟云香。简体书中尽神妙,金雀虎爪生辉耀。意针乘露更新新,不作拙工使人俏。陆君早为人所称,英气凛凛当青春。何时携取献天子,图画麒麟阁上人。”陆文宝另有庄园耕墅轩,说明他的制笔生意兴隆,资财雄厚,沈梦麟和他交往较多,有《练溪陆文宝耕墅轩》诗云:“楝花溪上即沧浪,三子求田身有庄,寒食开荒连夜雨,秋风获稻满天霜。可堪北里黄金尽,不似南翁白发长。十月涤场明酒熟,相期介寿杀羔羊。”
陆文俊,元末明初在世,陆颖之孙。元末明初沈梦麟《花溪集》卷二有《赠笔生陆文俊》诗云:“苕霅东来水如练,溪上涵山出孤巘,山下人烟如井邑,家家缚兔供文苑。吴兴阁老松雪翁书法直于钟王同。当时笔家争效技,陆颖一出超群工,呜呼!颖也收声久,诸孙文豹昌其后,承恩玉几天回光,怀宝东吴不轻售。同宗文俊艺更精,论工与豹相抗衡。宣毫拔萃雾雨湿,越管入手风云生。世间驽骀杂汗血,孙阳不遇谁旌别。羊柔肯写黄庭经,茼重临难青李帖。金花煌煌封两头,紫毫价重珊瑚钩。客来寄我茅屋底,贫居岂有琼琚酬。老夫含年七十九,目昏手颤书何有。工耶拙耶且莫论,请过花溪酬春酒。”花溪即今湖州花林的苕溪支脉,今归练市辖属,元四家之一的湖州人王蒙有《花溪渔隐图》存世,画的就是这一带风光,对后世影响很大。涵山即含山,山上有笔塔,其地和善琏相邻,今归属善琏,诗中所记当时以兔毛制笔成风。沈梦麟生于贞元三年,故诗七十九岁作时,为洪武九年。
元代陆居仁为笔工陆文俊写的《苕之水》诗卷,现藏于故宫博物院。
陆文俊制笔技艺超群,在当时就很知名,陆居仁《苕之水诗卷》云:“苕东此艺比屋攻,几人如俊称良工。”陈朴在卷后题跋也云:“吴兴陆氏以制笔闻天下,世继其业者,固不乏人。至于脱颖者,盖亦寡矣。今观文俊卷中诸公,称善若出一口。可谓一艺获誉,为陆氏脱颖者矣。吁!文俊精于艺,犹能润其身,以扬先世之名,况有志之士乎?”
陆颖贵,元末明初在世,陆颖孙。元末明初的书法大家、诗人杨维桢作《赠笔史陆颖贵序》(见《东维子集》卷九)云:“颖擅名于馆阁诸公久矣,至其孙,遂以颖贵名焉。常以丰狐之毫或麝毛须制以遗我,且曰‘史钱史铁心颖’也。予用之,劲而有力,圆而善任,使舍其制而用它工,则不可书矣。故铁心之颖,人举得之,而人亦不能用也。其以颖自贵,不以轻信于人也,故为序以赠,使世之大手笔知其自负所贵,非吾溢美之也。”杨维桢曾多次到湖州,洪武二年作《画沙锥诗序赠陆颖贵》(见赵琦美《赵氏铁网珊瑚》卷七)云:“吴兴陆生某,有才学而隐于笔工,其仲氏颖贵,美髯善容止,尤有才气,可化乱世而识几不受聘,则慨然曰:‘以弓刀窃禄,孰愈吾世守笔锥之为贵也。’袭颖贵。而制之精者,标其号曰、‘画沙锥’,尖圆遒健,可与古韦昶争绝。”
陆用之,元末明初在世,寓居太仓。孙作《沧螺集》卷二《赠笔生张蒙序》中曰:“吴兴陆用之,精于为笔,不在冯陆之下,徒居娄江。授其甥顾秀岩,秀岩又受其甥张慕,世传笔法,如出一手。自漳泉广海贾泊来吴舣舟岸下,百金易之,殆无虚岁。”
陆继翁,元末明初在世,陆文宝后人,明曾綮《赠笔工陆继翁》诗云,“吴兴笔工陆文宝,制作不与常人同。自然入手造神妙,所以举世称良工。有时盘礴披蒙茸。平原霜气在毫末,水面犹觉吹秋风。制成进入蓬莱宫,紫花彤管飞晴虹。九童清燕发宸翰,五色绚烂皆成龙。国初以来称绝艺,光价自此垂无穷。美哉文宝名已久,当有家法传继翁。我时得之一挥洒,落纸欲挫词场锋。枣心兰蕊动光彩,栗尾鸡距争奇雄。”道衍《赠笔生陆继翁》诗中云:“吴兴笔生谁第一,陆家孙子今无匹。湖海知名购者多,惟有能书始能识。”又云:“陆生遗我老兔毛,得之贵此瑛琼瑶。嗟余好书元成癖,细写笑作莺歌娇。”(见《古今禅藻集》卷二)陆继翁,项元汴《蕉窗九录》又作:“六继翁,寓居南京。”
沈日新,元人,赵琦美《赵氏铁网珊瑚》卷七存《赠吴兴笔工沈日新》一卷,有张复亨、林附凤、杜本、柯九思、郑元祐、李坦之诗各一首,柳贯题识一则均为同时代人所作,其中杜诗最为脍炙人口:“吴兴冯笔妙无伦,近有能工沈日新。偶遇玉堂挥翰手,不嫌索价似珍珠。”其余诸人都对沈日新的制笔技艺赞不绝口。
沈君实,元人,元代著名书法家、道士张雨《赠笔生沈君实》诗云:“玉堂弄翰青钱选,闻道吴兴屡出奇。何事君家苔藓壁,醉仙留句只榴皮。”张雨是赵孟頫的学生,曾多次到湖州,作有《湖州竹枝词》,他到湖州想必到过沈君实的笔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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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国宝,元人。元代书法家柯九思《就寄笔生温国宝》(《元诗选》三集卷五)诗云:“千金当日赋长门,温老中书预选抡。江上秋霜飞鬓影,怕拈湘管见啼痕。”又童冀有《题笔工温国宝诗卷》,诗云:“古笔以竹资简犊,椎朴迟钝古所服。后人制颖乃神速,工巧有余拙不足。书契而下篆籀续,鲁壁汲篆光煜煜。张钟嗣兴尚圆熟,妙用允属中心族。吴兴作者首冯陆,温氏父子踵其躅。”(童冀《尚絅斋集》卷四)
陈重实,元人,元代郑东有《赠笔生陈重实》(见《草堂雅集》卷七),诗云:“吴兴老冯善择笔,择毫入笔铦于刀。近年杨陆亦有法,声价直与冯齐高。陈生后出掩三子,射利贵作庸工饕。欣然为我开一束,讵数豕鬛并狸毛。才濡入手即圆熟,挥洒不觉运腕劳。”
温生、沈生,元代笔工。元代诗人黄玠有《弁山小隐吟录》存世,他曾受知于赵孟頫,慈溪人,因爱吴兴山水,卜居弁山,著有《弁山小隐吟录》,卷二有《赠缚笔温生》,诗云:“温生之笔,千金善价何凿凿。百狐不如得一兔,可敌人间万羊鞟。剪剔霜毫取脊尻,毛颖有传非苟作。纵横出入腕若飞,健甚乌骓战京索。频年万里献玉堂,名与欧虞俱烜赫。应从马上问葛强,谁重并刀轻鲁削。”同卷又有《赠制笔沈生》诗云:“月中仙人白兔公,缟衣翩然乘玉虹。遗我利器五色光。将使秦赋蓬莱宫。江淹老去才思劣,夜郎归来亦华发。愿乞瑶池不死方,须得玄霜和紫雪。剥啄叩门秋梦回,有客真为黄香来。坐中顿见两毛颖,脱帽露顶美且䰄,马上柳条能作字。君不闻朔土贵人执笏思,对思仓卒墨丸磨盾鼻。何曾望见㕙与䨲,马上柳条能作字。后来雪庵松雪俱善书,始爱都人张生黄鼠须。安知沈郎晚出笔更好,犹及馆阁供欧虞。拔夺取俊锋锷见,双兔健似生於兔,用之不帝仗手挝,颠倒纵横随所好。”此处温生、沈生和温子敬、沈氏兄弟差不多是同时代人,是否即为温子敬和沈氏兄弟,待考。
徐原珪,元末明初在世。龚敩《赠笔生徐原珪》(《鹅湖集》卷二),诗云:“三绝吴兴价最高,品题何待见吾曹。南山未必无清节,东郭争知有俊髦。吏部文章徒炫美,中书观赏不酬劳。玉堂赖尔能挥洒,尚写新诗换锦袍。”
杨均显,元末明初在世。元末明初人张昱有《赠湖州杨均显制笔》(《可闲老人集》卷四),诗云:“当年冯陆接吴兴,曾许杨生泽继名。三馆每蒙诸老重,万钧不博一毫轻。归来未觉江湖远,落拓宁知岁月更。颖也此时须自荐,国家用尔颂升平。”《吴兴备志》卷二十六载:“元季吴兴有杨均显者,善制笔,张光弼有诗赠之。”
王伯纯,元末明初在世。谢应芳有《赐笔生王伯纯》(《龟巢稿》卷四)诗云:“时方用武我业儒,王生卖笔来吾庐。生成世业霅溪上,制笔特与常人殊。”
王纯,元末明初在世。虞堪有《题赠笔生王纯与径山愚庵及公同赋》(虞堪《希澹园诗集》卷三)诗云:“王郎缚笔住湖州,翰墨场中得纵游,心力尽于初画妙,眼睛全在一毫头。青春好树流莺转,白月空山老兔愁。直到玉堂挥翰手,新翻落墨为渠优。”
温子敬,元末明初在世,或为温国宝之子。虞堪有《赠笔生温子敬》(《希澹园诗集》卷三)诗云:“铦锋淬锷来由降,梦底生花愧老江。要见太平无事日,杀青书里作长江。”
沈氏兄弟,元末明初在世。虞堪《赐湖州二沈笔生因简潘隐君》(《希澹园诗集》卷三),诗云:“沈郎兄弟苕溪客,艺出蒙恬入品流。十载旧游浑似梦,一番相见又逢秋。扁舟夜雨来沧海,满目风光易白头。归去定寻潘处士,为言无事狎群鸥。” 施廷用,元末明初在世。虞堪有《赠笔生施廷用》(《希澹园诗集》卷三),诗云:“苕人艺者多艺笔,冯陆当年称第一。冯陆之前尚有人,柯山之徐世无匹。贞元朝,旧王孙,忆情被诏游帝阍。白玉堂中留补衮,冯也陆也此日具艺皆真抡。玉堂仙去冯陆苑,遂有时名落人耳。后来温生杨生皆擅场,乡里而今有孙子。几家有艺如有田,侯门曳裾笔满船。沈生兄弟懒归去,更有施生良独苦,一棹江湖止风雨。雪满头颅尘满髯,过我烟江阖庐浦。吾侪自顾非华阳,奚足为尔分强良。聊复临池扫硬黄,云烟脱手生光芒。快马追风忽当阵,铦戈利剑森文张。跳龙卧虎畏颠素,便欲掇出参钟玉。甫知老髯绝艺得精法,差可辟易数辈又于冯也陆也相翱翔。宣州兔,越州竹,慎勿贪书瘗筠簏。竹已废萌出,兔亦饱狼腹。春管秋毫取次生,应待山中气清肃。作歌赠君归计促,不足传人喻珠玉。重来过我烟江曲,为君展破鸥波绿。”
王古用,明初人,寓居南京。明代文学家屠隆《考槃余事》载:“国朝有陆继翁、王古用,皆湖人,住金陵……大抵海内笔工,皆不若湖之得法。”成化《湖州府志》卷八载:“近时王古用所制亦妙,至今人多习其艺,故湖州之笔冠于天下。”《吴兴备志》卷二十六载:“笔工之良者,莫如吴兴,在元有陆颖,国朝则有王古用。”
张天锡,明初人,屠隆在《考槃余事》中说:“吴兴有张天锡,惜乎近俱失传其妙。大抵海内笔工,皆不若湖之得法。”项元汴《蕉窗九录》称国初笔工“吴兴有张天锡”。
张子良,明人,客居北京。王直《抑庵文集后集》卷二有《笔妙轩记》,云:“吴兴张子良,居京师,以善制笔得名。予始未识也。永乐中,予得用之,甚适意,因是亦往往求之,遂与相识。予性拙,不善书,而人事酬酢有不能已者,赖子良之笔稍有可观。然予之拙,亦终不能精也。其后,予居北京,而子良亦来北京。北京之制笔者亦皆让其能。然予不见者久矣。今年忽造予,以其笔妙卷求题。予不及见,予子秬为受之。乃作七言近体诗题其上。逾数日,子良复未见予,曰:幸有名在官府,当朝夕供事,不得数拜庭下,今以疾代将还吴兴,笔妙轩者,众人之所命也。昨辱为赋诗,然鄙意以为未足敢求公序其端,以启士大夫之歌咏。辱见知之久,请无爱于言,庶光远有耀也。予谓笔之用大矣,观夫韩文公所作毛颖传可考也。则制笔者之有功于世,岂他艺可及哉?宜其见重于士大夫。子良制笔之妙固已久之于世,士大夫得其助者非独予也。”
朱苕元,名人,李维桢《书笔谱册子》(黄宗羲编《明文海》卷三百十七)载:“蒋孝廉公鸣贻余书,亟称吴兴朱苕元制笔精良,东南第一。已见其笔谱,则王百榖先生,朱元介宗伯,范长伯学宪,品题推许甚至。余不能书,生平未尝有手墨留人间,每听临池家谈笔美恶不知云何。苕元为鸿笔之士,所鉴赏实自不凡。用忆古人善书者,或运帚,或削荆,或染袖,无所不佳。”
王孟安,明初人,曾綮《赠王孟安词》对王孟安的笔艺极尽夸赞,词尾又题:“又苏武慢词一阙,为吴兴王孟安作。盖孟安之制笔,能造其妙。予生平用之,无不如意,故作此词,以赞美之。”此作有曾綮墨迹存世,现藏北京故宫博物院。
宋文杰,明人,明诗人、书法家邵宝《荣春堂续集》卷八有《文杰笔赞》云:“叙曰,韩传毛颖,托言于秦,既录其功,而可不知其人乎?作吴兴宋文杰赞。”
施文用,明人,原名施阿牛,明李栩《戒庵老人漫笔》卷三中载:“弘治时,吴兴笔工造笔进御,有细刻小标记云‘笔匠施阿牛’。孝宗见而鄙其名,内侍以不名对,敕易名曰施文用,至今犹然。”
张永贤,嘉清、万历年间在世,李栩《戒庵老人漫笔》卷三证施文用事后,注明系“吴兴笔工张永贤说”。
张士行,明人,张文宝孙,寓居苏州,顾文彬在《过云楼书话记》卷三中在提到王绂的《笔舫图》时又注云:“又文宝之孙士行侨居吴中,能传其业。集中辛夷牡鸡图为笔翁张士行题‘莫惜锦毛加束缚,涪翁囊底恰三钱’是也。而此名士荣,见任麒跋,号嗣英。见潘喜诗序,当是士行昆弟。行又有文伯仁跋,则已在文宝七世孙宗大时矣。”张士行尝持解缙《笔舫铭》请吴宽题跋,吴宽《家藏集》卷四十九《跋解学士笔舫铭》云:“文宝之孙士行,侨居吴兴,能传其业,持公铭文,求予题识。予以文字为职,而亦资其用者,惜书不若解,莫能赏其妙,而文不若韩,可以增重其名。然念毛颖之功不可负,而士行之意不可拂也,聊题数语归之。”《家藏集》卷五又有《辛夷牡鸡图为笔翁张士行题》,诗云:“辛夷花发照晴川,独立春风亦竦然。莫惜锦毛加束缚,涪翁囊底恰三钱。”顾文彬所引的集中之诗应是吴宽的《家藏集》中的诗。他经过考证又检出张文宝后代笔工张士荣和张宗大。
黄文用,明人,《吴兴备志》卷二十六引王宇泰《笔尘》说:“小米谓笔不如意者,如朽竹篱舟,曲箸哺物,诚然。今天下业笔者,惟吴兴为第一,吴兴又以黄文用为第一。”清陆廷灿《南村随笔》卷二引记《笔尘》云:“明业笔者推吴兴黄文用为第一。”
西吴王生,明人,明赵宦光《寒山帚谈》卷下记云:“作书须能用材,无使材屈无伸可也。常谓怀素诸草帖,疑今之笔墨非复往时。及得燕中所造水笔与砚栻,知为此器为之,每用作字甚适也。近有西吴王生脱格造笔,南工几欲废,北一时名流亦颇知善。但莫悉其合古法耳。有一名士反不善之,恶之特甚。一日过我作书,余曰:独有王生笔,不称君手,奈何。无已,姑试之,喜曰:大良器也。索数矢而去,异日相晤,乃云:前笔独用一矢耳,余皆弃物。余因叹息。”
钱叟,名佚,清初人,清初诗人朱彝尊《赠笔工钱叟序》(《曝书亭集》卷四十一)云:“归安近多笔工,钱叟所制羊毛笔,最为得法。予识叟且二十年,每出游,辄置叟笔百馀自随,恒恐其尽。持以作字,蕴籍三妙,不知有笔在吾手中而法度生焉。”
硬毫生,名佚,清中期人,清戏剧家蒋士铨有《试湖州硬毫生笔》手迹(见《中国古代书法家词典》浙人版),云:“柳州如高秋独睡,霁晓孤吹,义山如百宝流苏,千丝铁网,绮密环妍,要非适用;东坡如屈注天潢,倒连沧海,变眩百恢,终归雄浑;永叔如回瑚八琏,可施堂庙;荊公如邓公缒兵入蜀,要以险绝为功。”
沈源,清中期人,沈德潜《清诗别裁集》载:“沈源,字蕴久,浙江归安人。蕴久工于制笔,立行不苟,犹萧中素之隐于木工也。诗亦静细,士大夫不以艺人目之。有‘过仙霞岭’诗。”
沈利,清人,清《耳食录二编》卷四载:“湖州沈利,故笔贾也。后得秘制,遂不复贾,所制笔适用而寿可数十年。尝曰:‘选毫极难。’兔鼠诸物,望辄辨之,径拔其尤者一二毫,余悉弃之。曰:‘毫稚故易损。凡吾所选毫,皆雪霜锻炼已经十年者,柔韧精劲。故率不败’。累岁积毫,始足制一笔。其洗伐束缚之法,亦与他工异,惜不穿矣。沈后不知所终。”
王兴源,乾嘉时人,寓居杨州,包世臣《艺舟双楫》有《记两笔工语》云:“王兴源者,归安之善琏镇人,估笔扬州兴教寺,甚困。扬市羊毫无佳者,嘉庆丙寅(1806)春,兴源介友人进其笔,试之而善。兴源将去再修,谓此笔固已无弊,然见君指势,修笔势以称之,当益工。已而信然。”
李玉田,咸丰同治时人,寓居北京。《天咫偶闻》卷七载:“外域笔工多聚于宣武门外,如李玉田、王名通、宋尧庵之属,皆声价自高。翰苑诸公,在所必需。”光绪《顺天府志》卷五十《食货志二》载:“今京师以湖州李玉田所制最著名,十馀年来,凡翰林考差,庶常散馆,贡士殿试,必用李制兔颖笔。” 曹觐王、沈集元,晚清人,清国学大师俞樾《茶香室三钞》卷二十一录有:“吴兴笔工。国朝汪曰桢《湖雅》云:前代笔工著名者元之冯应科,陆文宝外,又有杨均显、有施文用、王古用,并见《吴兴备志》。国朝有曹觐王、沈集元。”
湖笔文化的兴盛,离不开一代又一代文人和笔工的努力,作为主要书写工具的湖笔,是中国古代生活必不可少的生活用品和文化用品。也因为历代主流社会的推崇和提倡,特别是著名文人的大力弘扬,湖笔文化得到了空前的发展。在元代,以钱选、赵孟頫为代表的艺术大师,对湖笔制作和书写的亲身实践,使湖笔无论在形式和质量上都得到了极大的提高。湖州是“元初中国古典艺术的中心(李铸晋语)”,围绕着钱选、赵孟頫的文人集团,他们的亲友以及学生,都为湖笔的兴盛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钱选的“青绿巧整派”,赵孟頫及亲友弟子形成的“吴兴画派”以及独创的“赵体”书法,都得力于“尖齐圆健”的湖笔。赵孟頫的夫人管道升,儿子赵雍、赵亮,孙子赵麟、赵凤,外孙王蒙,弟子黄公望、陈琳、张雨、朱德润等,以及“吴兴八俊”中的其他成员,当时的书法大师鲜于枢、邓文原、冯子振、中峰明本、康里子山等都对湖笔技艺的提高做出了显著的贡献。以后明清两代,在湖笔技艺的提高和湖笔品种的拓展中,都有当时文人的身影。由于他们的身体力行,结合湖笔制作大师的巧手,使湖笔技艺在前代基础上,都有很大提高,形成了中国古代一幕辉煌的文化景观。
湖州善琏笔工走南闯北,把湖笔技艺推向海内,出现了游走各地的笔舫,形成了各地都有湖笔传人的格局,湖笔遍地开花生根。大量笔庄的出现,使湖笔文化成为泽被天下的标志。善琏笔工大量流向外地是在清初,湖笔笔庄在北京有贺莲青、胡魁章、青莲阁、胡开文、吴文魁、戴月轩等,天津有虞永和、梦花室、松竹轩,苏州有周虎臣、贝松泉、陆益元堂、杨二令堂,无锡有德元堂,上海有老周虎臣、李鼎和、茅春堂、杨振华,杭州有邵芝岩,民国总统徐世昌为戴月轩题了笔庄匾额,艺术大师齐白石为梦花室题写了“梦花室湖笔庄”匾额,这也是他迄今为止发现的篇幅最大的行书。外地笔庄还在善琏万安坊设置了收购点,湖笔形成了一条完整的产业链。
湖笔何纤纤,聚散两依依。历代湖州笔工还有很多散佚在各种典籍中,有待于进一步搜集。正是这些孜孜以求、精益求精的历代笔工制作了美仑美奂的湖笔。当然,这其中还有文人学者及普通民众的参与,他们共同创造了辉煌灿烂的湖笔文化。历史不应该忘记他们,如有可能,要为他们树碑立传,以弘扬凝聚民族精神的湖笔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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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湖州发布制图:楼挺、戴若瑜编辑:梅菁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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