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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人间丨卢璐:我的裸泳,生平最浪漫的事

点击加盟☞ 新三届 2023-12-15
一个转身,光阴就成了故事
一次回眸,岁月便成了风景
作者简历


卢璐,一个爱阅读和旅游且酷爱码字的中学语文高级教师,曾在省市级纸媒及刊物发表过逾百篇散文和小说。

原题

最浪漫的事:裸泳



作者:卢 璐


要问我平生干过的最浪漫的一件事是什么,我定然告诉你,那就是十多年前深冬的一次裸泳。

 激起裸泳的念头,全因那幽阒无人的……

古兜山东方红水库一角


这么说吧,当你面对一潭好水,当你置身于大山深处一个无人之境,当你被神奇美好的大自然抛来的媚眼狠狠地灼痛时,你会如何?我是迫不及待、不加思索、不顾一切地豁出去了:赤条条脱得就像刚从娘胎来到人世间那样,忘情地与美妙的大自然融为一体!

那天,风微微吹着,太阳暖暖地照着,我和翔(先生)又开始了我们周末疯狂的山野之旅,我们这次要去拜访一个从未谋面的叫“古兜山”的大自然之友。

乘一个多小时的公共汽车来到一个叫“东方红水库”的湖首大坝前——本来四野青山、水色澄碧、又在艳阳照耀下泛着粼粼波光的大湖已够美好,已够让人陶醉,但平常的工作就是与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故而不想再扎进游湖观湖的人堆,我们要去寻找静谧的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世界——我们开始了有点艰难有点探险意味的徒步之旅。

起初那段沿着湖边走的路平坦且富于诗意,干净的黄泥小道两旁,一忽儿左边的山根闪出一树灼灼的红花,一忽儿右边湖岸的岩石旁兀立一株洁白的山茶,有时邂逅一两只跳着芭蕾舞步在地上觅食的小鸟,有时邂逅一只滚着硕大圆球的屎壳郎。走了约摸个把小时,蜿蜒的黄泥小道渐渐收缩成一条细线,最后消失在一座山脚下的小水塘前。我们绕过水塘,开始爬山。

古兜山峡谷


脚下走的,已不能称为路,不过是狩猎者或挖草药的人走过时留下的些许淡淡痕迹而已。我们一会儿没入高过头顶的黄茅草丛,钻出来未走几步,紧接着又潜入杂乱丛生的低矮竹林,一会儿作四脚状爬过长满珍稀植物的斜斜地横于眼前的湿滑的石壁,一会儿又攥住粗大的藤条登上一面陡坡,大约走过两道山梁,最后硬着头皮壮胆跳过一道几近一米宽的深涧(其下潭水深幽,不敢多看),再绕过一方足有集装箱那么大的状如棋盘的巨石,才终于来到那让我们重返童年、重温毫无顾忌的童真的所在。

这是怎样一潭水啊:澄澈得没有一丝杂质,也不见一绺水草和一条鱼包括一只小虾,柔美沉静如处子,让你疑惑是王母娘娘一不小心把一块蛋清色的温润的碧玉遗落到了凡间,让你觉得是哪位神仙老道精心酿造的清冽的琼浆倒错了地方——倾入这特大的金樽般的水潭来了;它是我平生所见到过的澄澈得有点奇幻的水。即便如此形容,于水而言,我也还是感到了我语词的苍白与贫乏。

水潭上方有清浅的细流顺了斜缓的石壁几近无声地流入潭中,下方泉水流过不规则的形如马蹄的缺口与嶙峋的陡壁一番碰撞溅起无数碎玉飞花后才匆匆奔于水库的一个隐秘的岬角。

 翔是个酷爱游泳的人,面对这样一潭好水,身处这样一个无人之境,哪里还按捺得住,立刻一层层剥掉身上的衣服,一个猛子就扎入水中,连做做准备活动也嫌浪费时间。

哟嗬嗬——哟嗬嗬!不知因为冷还是由于太兴奋,跃入水中的他一边凹掌舀水用力搓前胸后背一边大叫,随即像条久困窄小天地的池鱼般欢快地畅游起来:并拢双臂屈起下肢,一划一蹬,一划一蹬,那么自得,又那么自在。

“太美妙了!快下来呀!”见我还在潭边做准备活动,他朝我大喊一声,便又如蛟龙般潜入了水里。我受到了强烈的感染,准备活动才完成一半便急不可耐地褪掉身上所有的衣服,大喊着一头扎入清粼粼的水中。

哦,那水真是沦肌浃髓地冷呀,却又爽透全身!我们一会仰泳,一会蛙泳,一会追逐嬉戏,一会又一动不动地躺在水面上,或闭眼聆听山野的宁静,或极目仰望蓝天与白云……

这是一个面积约一间教室大的水潭,周围巨石环绕,两旁青山巍峨,既可领略“清泉石上流”的细腻,又可感受峰危野莽的大气。

游了10来分钟,不知怎么,一种莫名的紧张感从我心底倏然而生,顿觉不自在起来,并不时环顾四周,生怕这个原属我们的领地猛地闯进个不速之客,又在哪块岩石的背后抑或草丛、树丛的缝隙有双偷窥的眼睛,不由得喃喃说道:“万一有人看见,该怎么办?万一有人看见,该怎么办?”

“嗨,看见又怎么样!看见了只当让别人欣赏一幅天成的画好了。”翔见我紧抱胸口极不自在的样子,毫不在乎又满有把握地说:“我敢打包票,这里绝对没有第三者到来!”

想想也是,在走来的路上,我们非但没有遇见一个人,还数度陷入“山重水复疑无路”的窘境,若非坚持,定然与这个世外桃源失之交臂了。如此安慰一番,思想包袱卸掉了,我又跟在翔的后头,轻松自在地游起来:一会儿仰泳,一会儿蛙泳……

游着,游着,思绪就跳出了水潭之外,化作了另一个我,躲在潭边一株开满洁白花朵的野山茶树的后边,窥视着潭中赤裸全身在追逐嬉戏互打水仗的一对男女,窥视着,窥视着,眼前的画面变成了远古时代的伊甸园,那一男一女也便幻化成了沐浴在爱河中的亚当与夏娃……

我完全自失了,在神奇可爱的大自然。

外一篇
荒唐年代



作者:卢璐

荒唐年代,自然有许多荒唐而又令人啼笑皆非的事情。下面仅撷取其中几件来说说。
——题记


一. 破四旧

村里要破四旧,由红小兵头头刘忠诚带领一帮乳臭未干的红小兵进行。他先雄赳赳又气昂昂地率一批人抄了自己的家,把他母亲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藏到堂屋房梁上隐蔽之处,平日用来烧香拜佛敬列祖列宗的香炉钵捣下来摔成八瓣。

我那时不知是因乳臭更甚些,还是消息不灵通(不知行动开始的时间),又抑或革命热情不高涨,总之,未加入到破四旧的行列中去。当二哥他们在刘忠诚、何继革、韦向东家像秋风扫落叶般无情地朝“四旧”开火时,我却蹲在自家厨房的大灶前痴情地看一本叫《相思树》的小人书(古装连环画)。

书中描绘一个催人泪下的爱情故事:一对苦苦相恋的青年男女被权势者棒打鸳鸯,最后双双殉情,不久,在男子剑刎的地方长出一棵树,在女子自缢的地方也长出一棵树,两树相距不远,慢慢长大,枝条互伸,渐渐交结,融为一体,人们便把这棵奇特的树称为“相思树”。

这本结尾带点神话色彩的小人书,每次读它,都让我潸然泪下,我已珍藏多时,它是童年的我少得可怜的精神财富之一。然而,就是这本情节万般感动我、我又万般热爱它的书,却面临着极度的危险,我所能做的就是在亲手葬送它之前抢在破四旧队伍到来之时迅速重温一遍。正看到感人肺腑、情不自禁之处,忽听得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我以为破四旧的人马来到,于是赶紧把看了无数遍也流了无数泪的小人书投进熊熊的大灶膛里,尔后在无限的惋惜和莫可名状的心痛中看着它在红红的炭火中卷成一团又瞬间化为灰烬……

还未回过神来,咚咚咚的脚步声已来到跟前,抬首看去,原来是二哥。他是暗中通风报信来的,说是等一会就抄到我们这了,家里那床绣着龙凤图案的大红绸缎被面是四旧的东西,属被抄之列,须赶快处理。可怎么个处理法呢?二哥没个具体交代就匆匆跑了。

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屋里屋外团团转。我知道二哥的意思,那不仅是父母结婚的纪念物,也几乎是咱家唯一高级值钱又不可或缺的东西,交出去烧了无疑是一大损失,得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保住它。什么办法呢?什么办法呢?惶急之中,我突然瞥见妈妈头天染旧衣服用过的一瓦缸蓝色染料还放在走廊上未倒掉,于是灵机一动,匆匆跑进房间,嗖嗖嗖三下五除二将被面拆下来揉成一团投进染缸,再找来一根木棍狠搅一通。捞出来一看,哟嗬,效果还真不错,虽说质地大变其样——又缩又皱——但原来醒目的大红龙风图案不经意是看不太出的了。

就这样,既保住被面,又躲过了破四旧小组的搜查,只是我那本无辜被毁的心爱的小人书却再也回不到我手里了。

二. 语录疗伤

在村里读小学时,一次勤工俭学劳动,我和几个同学分成一组被安排到河边去砍一种细瘦匀称的竹子用来制作算盘。砍够数量准备收拾回校时,一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平日里又不可一世的肖姓高个子男生,大大咧咧地把柴刀往绑在后腰处的刀鞘里使劲一插,孰知心急落空,柴刀重重地砍到了右脚跟上,伤口顿时血流如注。我赶紧仿照父亲平常为我治疗刀伤的方法,跑到田坎边采来一把具有消炎止血作用的名为“路边菊”的植物,放到石头上用力捣碎要帮他敷。

你猜他怎么着?他以蔑视的态度将我手心里那团捣烂的湿漉漉的草药一把打掉,随即叉开两脚,站得笔挺,慷慨激昂地背起了毛主席语录:“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下定决心,不怕牺牲……”背了一遍又一遍,任伤口的鲜血直流,一直流到自行凝住。

我们在一旁以万分崇敬的心情看着他,又佩服又紧张。我甚至在心里想:假如有这样的机会,一定向他学习,也要这么干。

由于未及时治疗,又伤着筋脉,他的右脚从此留下后遗症,走路始终有点一瘸一瘸的。

说到这,我不由得有点怀疑,后来班上那位叫柳梅的女同学嫁给他,是否因深受他这次英雄行为的打动和感染呢?

三. 割资本主义尾巴

文化大革命即将结束那一年,曾大割资本主义尾巴:干部家属不能有自留地,不能养鸡鸭,农民不许卖菜……于是刚走上社会的我便得以目睹许多怪现象,单说两件。

死争硬气的男生

班上有个身材高挑、年龄跟我差不多大的姓肖的男生,长得很像歌手阿宝,飙起歌来嗓音也有点像阿宝,有表演天赋,又善吹木叶(随便摘一片树叶放到嘴边就能吹出调调),是学校毛泽东思想宣传队的台柱子,学习却不怎么行。

就是这样一位男生,一个下着濛濛细雨的周六下午,突然来到我属舍门前,只见他身披一块并不能完全挡住身体的不规则的透明塑料布,手里拿一串刚挖来的泥糊糊的山薯(野淮山),问我:“老师,你买山薯吗?”

“你——?”

“哦,老师,是这样的,我想用山薯来换几个钱交伙食费和零用。”

他挺聪明地读出了我眼里的疑问,说道。

“那你家里?” 我又流露出心底的疑问。

“我不能用我爸的钱,他的钱是走资产主义道路得来的,不干净!”

原来,他父亲在大割资本主义尾巴期间不仅挑自家种的菜到集市摆摊,还到山上捡来竹枝扎了几十把扫把卖给供销社。

作为班主任,对这个仅比我小一两岁的学生,我还是跟他说了:你爸的钱是干净的,他没偷没抢,是自己的劳动所得。再讲,你光靠挖山薯卖维持自己的生活,是顶不了多久的。

“我不用他的钱,我要自力更生!”

他的语气还是那么坚决。我不好再说什么,就跟他买了两斤山薯,尽管无厨无灶,只在食堂开饭。

他到底挖了多久山薯卖给老师,我没过多留意,后来渐渐就不见他在教师门前来来回回卖山薯的身影了。

辛勤种菜的女教师

我的邻居是个勤劳能干的女教师,每天放学后,在校园的路边,房前屋后的角角落落开出一块又一块巴掌大的菜地,青菜、白菜、萝卜、芫荽、葱蒜等。因善于护理,施肥及时,那菜长得绿油油的鲜嫩无比,不仅自给自足,还送与邻人。

哪知一道“圣旨”下来要割资本主义尾巴,于是出现了奇迹:那女老师每天欲到自家的菜地里摘菜时,便要拎个篮子扯破嗓子满校园大喊:“蒋老师——我要买菜了!蒋老师——我要买菜了!”(这蒋老师是校后勤处的主管,整日喜欢东游西逛)然后在蒋老师的监督下规规矩矩又小心翼翼地采摘自己辛苦种出来的菜,认真过秤后再把钱交给他——不开发票,不记账——以为这样菜就不姓资了。

现在回想,当时那种做法就像如今世界上的违法分子洗黑钱,通过某种手段将那钱由黑变白、由不合法变成合法的一样。

这就叫割资本主义尾巴?那钱到底去向如何(从未见公布)?况且,蒋老师割了某女老师的资本主义尾巴,那谁来割蒋老师的资本主义尾巴以及赋予蒋老师割别人尾巴的权力的人的更资本主义的尾巴呢?

2015年清明过后,在我工作的第一所学校大坡中学门前的小桥上,跟学生一起合影,右一为我


卢璐专列
卢璐:14岁的暗恋,
改变了我生命的轨迹
卢璐:离婚父母与全家福,
一个美丽的谎言
卢璐:那年我十岁,
差点成为杀人犯
卢璐:白房子主人,
印尼归侨理发匠轶事
卢璐:我的父亲,
从工人下放还乡当农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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