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沙河：国王喜欢的总是那一群小人丨诗经点醒

Original 2016-11-18 流沙河 大家

▼ 诗经点醒第七讲《柏舟》完整版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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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风·邶风·柏舟》全文：

泛彼柏舟，亦泛其流。耿耿不寐，如有隐忧。微我无酒，以敖以游。

我心匪鉴，不可以茹。亦有兄弟，不可以据。薄言往愬，逢彼之怒。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威仪棣棣，不可选也。

忧心悄悄，愠于群小。觏闵既多，受侮不少。静言思之，寤辟有摽。

日居月诸，胡迭而微？心之忧矣，如匪澣衣。静言思之，不能奋飞。

前面我们讲到在朝为官压力很大，原因呢？看看后面，这里他才说“我心匪鉴”：我不是一面镜子，我的这个心是要区别善恶好歹的，区别忠奸的，那些奸人我就容纳不了，“不可以茹”，“茹”者容也，所以叫茹毛饮血，“茹”就是用口腔来容纳，就是吃。不可以，我的心不是镜子，镜子能够容忍，我不能够容忍。

“亦有兄弟，不可以据”，押了韵的，“茹”“据”。从前，当官的要攀援势力，有同姓弟兄，同族的，都拉着弟兄结成一帮，那么我就要去依靠他们，但是我的那些兄弟些、哥们些一个都靠不住，口头上说得好。我不想去找他们了，找他们一个个都滑头，都不支持我，没有办法。

“薄言”，“言”就是我们现在的“然”，什么然？匆匆然、茫茫然，是作为形容词用的词，“薄”就是“迫”，“被迫”那个“迫”，和“薄”的古音一样的，“薄言”就是我不得已被迫，只有走一条路。“往愬”：“往”，去，去哪里？去王宫里。“愬”，诉讼，不是一般的告诉，是诉讼，我到国王面前去诉讼，去直接把我的道理说出来，把那些奸臣的坏直接说出来，就叫“诉讼”。

台湾现在告状都叫“告愬”，只是（愬）写成“言”旁一个“斥”字那个“诉”。这个“愬”是下对上，下对上就叫“愬”，这个“愬”字下对上的字义是从上面这个“朔”这里来的，这个“愬”就是由下而上。你说人家说“朔”是说的阴历每月初一，怎么会是由下而上呢？

“朔”是这字从“月”，说的月相。阿拉伯人就讲究，最早出现的那一线新月就叫“朔”，中国的很多天文学知识都从那儿来的，因此这个“朔”的本义是指的阴历每个月，要专门观察，在黄昏的那个时候，就是月亮短暂地出了那一线是亮的。我们中国人不太关心这个，因为他们观察那个和伊斯兰教有关系，我们没有这个。

何况现代人也看不到了，现在这个，他们能够看见那个月亮，后来圆了以后慢慢慢慢焉，焉了慢慢缺，缺了慢慢小，小了就消失，晦朔弦望，那个叫“晦”，完全消失。到“朔”的时候，新月就出来了，等到我们看到的新月已经是像镰刀这一钩了，那么在阿拉伯人古代天文就是最底下很小的一条线。

▲ 流沙河，摄影：方正

各位注意，好多画家都糊涂，不知道各位还想得起不，新月出现是什么形状？用什么位置，好多画家画来倒起了，拱的在上面，新月是从月的黑面底下最初亮了那一弯，像个小的船，然后一夜一夜地亮，加宽加宽，是从底下向上圆亮，一直亮到满月。

所以这个“愬”的意思就是由下而上，如果讲话、报告这些向上一级也叫“愬”。所以这里就用一个“愬”，就是指的他去向国王告状。

“逢彼之怒”，这个“逢”就是碰，苏东坡写的“鸡鸭鱼肉，逢着就吃；生老病死，时至则行”。“逢着便吃”，拿我们四川话来说叫碰到便吃，这个“逢”就是碰，我去给国王提起诉讼，国王就是卫顷公，“逢彼之”，结果惹得他发怒，因为国王喜欢那一群小人，在朝廷里胡乱搞的。我去反映真实情况，我去告他们，结果还碰钉子，国王心里大不高兴，还把我骂一顿。从王宫里面挨了骂回来了，回来了心头气，想不过，自己给自己说“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不是一块石头，不能够随便我就转，意思就说的立场坚定，要斗争到底。

（未完待续，场地提供：言几又·成都凯德天府店）

【注】从2015年9月开始，腾讯·大家邀请流沙河先生讲中国古典文化，主题为“诗经点醒”，预计十讲，每月下旬在成都开讲。此系列讲座将陆续制作成视频，在腾讯视频播出。已播出视频，点击以下系列内容可查看：

1、《84岁流沙河妙解诗经，深八三千年前的贵族范儿》
2、《在暴君秦始皇眼里诗是首恶》
3、《真实的孔子是看重情爱的》

4、《读懂〈诗经〉所必需的动物学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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