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州味道|宋韵湖州⑥不老词人张先传奇
播音:王然、汇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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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州味道》特邀作者:遽玦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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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又名长短句,顾名思义,词在外在形式上不同于每一句字数都相等的律诗,句子或长或短。这种外在形式的变化使词突破了对仗的束缚。词伴随燕乐而兴,配合音乐填入的词拥有了多姿多彩的节奏,每一个句子都可以单独成为片段,使之在表现时获得了极大的自由。词的另一个别名“诗余”昭示了词与诗的关系,早先贴近民间的乐府之中有长短句,中唐诸多诗人在白居易发起“新乐府运动”后更是积极汲取民间养分。丰富细腻的描摹与活力畅达的口语是词在诞生时区别于诗的两大重要特征。唐代文人中,张志和是最早填词并有较大影响的词人,他寓居湖州期间创作《渔父词》,又名《渔歌子》,源于吴地吴歌中的渔歌,描写季节景物,鲜明生动,为早期文人词中著名之作。
晚唐五代之间,词成为文坛闪耀的新星。后蜀赵崇祚所编《花间集》是中国第一部文人词选集,以温庭筠、韦庄等人为代表的作家,写下了诸如“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等名句,对女性进行了幽深新颖、凝静描摹特写,奠定了词在初创时期秾艳的审美趣味。后唐二主、冯延巳则用词表现了男性主体的抒情声音,并以作者自身的故事性加强了词的感染力。流传后世的冯延巳词作常常与欧阳修、晏殊等人的作品混淆,可见北宋初期的词创作对晚唐五代余风的继承延续。
与欧、晏二人共同引领北宋初期词坛的文人是乌程人张先(990—1078),这位中国古词史上最为长寿的人之一,一生致力于词创作,并且至老未衰。张先的一生放诸于漫长的中国古代史中,是非常恬淡安乐的一生。张先是天圣八年(1030)的进士,历任宿州掾、吴江知县、嘉禾判官、渝州知州、虢州知州等职位,治平元年(1064)以尚书都官郎中致仕家居。张先的官职并不大,也没有经历过宦海沉浮的波折,在政治和平安定的北宋初年,张先更没有经历过战乱兵祸,退休后常常往来于杭州、湖州之间,以垂钓和创作诗词自娱。张先的身体素质应该非常好,叶梦得《石林诗话》记载:“张先郎中能为诗及乐府,至老不衰。居钱塘,苏子瞻作倅时,先年已八十余,视听尚精强。家犹蓄声妓。子瞻曾以诗云:‘诗人老去莺莺在,公子归来燕燕忙。’盖全用张氏故事戏之。”
张先画像
张先对北宋文坛的作用和影响主要在词方面,他活到了八十九岁的高龄并一生致力于词体创作,虽然今天只有词集《张子野词》(又名《安陆集》)流行于世,但《嘉泰吴兴志》载张先有文集一百卷,他的创作跨越了北宋前期和北宋中期,在北宋词时史上起到了关键的过渡和承接作用。张先在诗歌领域也有所建树,今天留存的残句“愁似鳏鱼知夜永,懒为蝴蝶为春忙”便极为苏轼所欣赏,后者在《题张子野诗集后》评价道:“张子野诗笔老妙,歌词乃其余技耳。”
除诗词创作外,张先还从事绘画,虽然无论是历史流传还是文献记载,仅《十咏图》一幅,但《十咏图》在中国古代绘画史上拥有独特的地位,充分流露出了宋人在临摹有限空间时展现的理趣哲思。张先将他的父亲张维所写的十首诗《太守马太爱会六老于南园》《庭鹤》《玉蝴蝶花》《孤帆》《宿清江小舍》《归燕》《闻砧》《宿后陈庄偶书》《送丁秀才赴举》《贫女》,有机地组合在只有一个视觉点为中心的画面汇总。如果抽掉画中的题诗,它仍然是一幅完整的山水画。有了题诗,则使自然风景的内容更加充实,而且增加了文学的可读性。张先采取这一手法,初衷是为了保存他父亲的文献,以传示子孙用作永久纪念,但在绘画艺术史上,却是一种富有创造性的独特的表现形式。
《十咏图》
张氏一族留存的史料稀少,张先祖父张任,生平事迹已无从考证。据周密《齐东野语》记载,张先父亲张维(956—1046)的事迹是南宋藏书家陈振孙重修《吴兴志》时详细考证出的:
“少年好学,贫不能卒业,去而躬耕以为养。善教其子,至于有成。平居好诗,以吟咏自娱。浮游闾里,上下于溪湖山谷之间,遇物发兴,率然成章,不事雕琢之巧,采绘之华,而雅意自得。徜徉闲肆,往往与异时处士能诗者为辈。盖非无忧于中,无求于世,其言不能若是也。公不出仕,而以子封至正四品,亦可谓贵;不治职,而受禄养以终其身,亦可谓富;行年九十有一,可谓寿考。”
张子野郎中,以乐章擅名一时。宋子京尚书奇其才,遣将命者谓曰:“尚书欲见‘云破月来花弄影’郎中乎?”子野屏后呼曰:“得非‘红杏枝头春意闹’尚书耶?”遂出,置酒尽欢。盖二人所举,皆警策也。
在湖州府郡圃中。熙宁中,知州事李常作《六客词》。元佑中,知州事张询复为六客之集,作《六客词》,序曰:昔李公择为此郡,张子野、刘孝叔在焉,而杨元素、苏子瞻、陈令举过之,会于碧澜堂。子野作《六客词》传于四方。今仆守是郡,子瞻与曹子方、刘景文、苏伯固、张秉道来过,与仆为六。而向之六客,独子瞻在,复继前作。子野为《前六客词》,子瞻为《后六客词》,与赓和篇并刻墨妙亭。后人歆艳,遂以名堂。
熙宁七年(1074)九月,八十五岁的张先与李常、刘述、杨绘、苏轼、陈舜俞君六人相会湖州,张先在霅溪席上作《定风波令》,词云“尽道贤人聚吴分,借问,也应旁有老人星”,众人一同漫游至松江垂虹亭,于人生暮年依然风流潇洒。清代文学家刘熙载在《艺概·词概》一文中引用张先的这首词来说明“词贵得本地风光”,并称赞道:“是时,子野年八十五,而坐客皆一时名人,意确切而语自然,洵非易到。”值得一提的是,张先是词史上最早大量运用题序的文人,近人夏承焘根据张先在这首《定风波令》前明确标注“霅溪席上,同会者六人……”的题序,比较苏轼在七年之后的回忆,认定这首词创作于湖州而非松江。
“张子野词,古今一大转移也,前此则为晏、欧,为温、韦,体段虽具,声色未开。后此则为秦、柳,为苏、辛,为美成、白石,发扬蹈厉,气局一新,而古意渐失。子野得其中,有含蓄处,亦有发越处。但含蓄不似温、韦,发亦不似豪苏腻柳。规模虽隘,气格却近古。自子野后,一千年来,温、韦之风不作矣,益令我思子野不置。”
沙上并禽池上暝,云破月来花弄影。重重帘幕密遮灯。风不定,人初静,明日落红应满径。
张先刻画意境推敲起来或许确实如陈廷焯所言规格狭隘,描写的情境多为一个人于庭院或者楼阁这样有限空间内所见所闻所感,但他对于远与近、动与静、光与影、常与变、主与客、虚与实等的对立刻画非常巧妙,周遭无声胜有声的景致实质围绕的是人心微妙的波澜,而这一层波动又对应于外界景色随着时间再次变化的可能性。“云破月来花弄影”一句使得读者的注意力被作者紧紧抓住,使人短暂忘却了身陷人世间有限的庭院之中,而在跟随作者屏息凝神观看月华映照的墙面上随风拂动的花影,抬起头来望见天上无限远处常在的明月与时刻变动的云,感受到一种超绝于自身存在的理趣。这一句最妙的还是在“花弄影”的“弄”字,实际上应该是风在吹动花,使得月光映照下的影子不断扰动,“花”与“影”被构建了虚拟的主客关系,而事实上造成这种真实而朦胧感觉的源头是读者自身持有的感官。整体上词的美学特征符合了儒家“素以为绚”的品味,通过微观而具体景致的动态感,造成了“声色大开”的词境,丰富的理趣也悄然浸润了张先的小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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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湖州发布制图:王燕婷编辑:童冯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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