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订了第一份合同】当年，我是知青……（四十六）（方世岳）

方世岳知青情缘 2024-02-02

有声朗读

订了第一份合同

我打到了“66次”直快由兰州去宝鸡，车票是12车033座。晚上8:55我登上直快，朦胧的月色下，依稀看见火车穿山越岭飞驰。

天亮后，火车进入陕西后。我透过车窗看到车外又是一番景色。从兰州到宝鸡，火车傍着山谷奔驰，沿途要穿过几十个隧道。我坐的12车厢在火车尾部，看见火车头一声长鸣，喷出的白烟与笼罩在青山顶上的云雾融合在一起。有的隧道较短，前面火车头已经钻出了隧道，而我们车尾还没有跟进。这儿高山顶上不再像西北内蒙、甘肃那样光秃秃，而是佛头青。白云下可见一块块绿色的梯田如鱼鳞般依次排列。渭河水紧贴山谷沿铁路而下。可能是枯水季节，河道狭窄，水流浑浊。山上不断可见似银蛇般细川挂落下来，汇入渭河，青水黄水混为一体。快到宝鸡时，水位陡降形成一道瀑布，气势磅礴！

当年火车票座位号

9:07抵达宝鸡。下车后，我乘4路公交车去汽车站，打到了下午4:30开往凤翔的班车票。宝鸡看上去不错，汽车站旁边就有东方红饭店，但我想早一点到达目的地，不想在这儿打尖了。

班车开得很快，50公里路不到6点钟就开到了凤翔。我在新风旅社登记住宿。后来一路询问，跑了很久我才找到老甲鱼给我的周信桂住址：毡匠巷4号。一打听，周在离凤翔30里外的一个山区供销社上班，不在家。我拿到了一封戴窑服装社写给我的信。

回旅舍，我准备打电话去五曲湾公社供销社，不料那儿还没有装电话。我把电话打到了五曲湾公社，对方不肯去叫周信桂，让我写信。放下电话筒，我正犯愁，旅社服务员告诉我：每天早上有手扶拖拉机去五曲湾供销社。虾子哈来的，天无绝人之路，我赶快写了张便条，请服务员转交给手扶拖拉机驾驶员带给周同学。便条上告诉他，我已到了凤翔，住在新风旅社。

服装社来信

我拆开了戴窑服装社胡克勤写给我的信。信中说：“你两次给社中的来信均已收悉，希放心。首先关于你在外能不辞劳苦，具有高度的责任感，奔波千里之外，任劳任怨，努力工作，为此谨表示赞赏和敬佩。得悉去了好几个地方不能理想，这不足为奇。搞这方面的工作是不会一帆风顺的，道路曲折，困难重重，但前途会光明的。……社中目前生产青黄不接，几近停产。问题是没有合同履行，无的放矢，无法生产。原张X订的内蒙临河合同近被注销，已让他出发去解决。……我们建议你抱着‘十网九网空，一网就成功’的信心继续跑下去。祝你工作顺利，一路平安！”战鼓咚咚响，催我上征程！

联系线索

第二天凤翔逢集，周信桂风尘仆仆骑着一辆自行车赶到新风旅社。千里之外，两位扬州中学老同学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周同学告诉我，他在这儿商业上工作已三年，交际广，人眼熟。他陪我去凤翔商业局和中百公司，后来又去了关中工具厂、农机厂。

农机厂不算大，有二百多人。他们看了我带去的劳保工作服样品比较满意，但对我报的18元一套价格嫌贵。我来不及请示，想想胡克勤信中说服装社已快停产，就自作主张把价格减了0.5元。对方坚持要减2元，我改口为17元一套。对方还要减低价格。最后周信桂从中做起拦情，叫我再让了5毛钱，才成交。虾子哈来的，我这次外出的第一份服装合同终于成功签订：250套工作服，每套16.5元。

听说知青要招工

周信桂带给我扬州亲友们的来信。我的父亲、陈玫、忠来等亲友在给我的来信中都提到了最近扬州在刮知青上调的风。大家都建议我在外见好就收，早点回扬州，不能把上调回城的大事耽误了！我与周信桂商量，他也认为先回去是上策，以后看情况再来。他还对我表示，一定帮我听着，这儿有单位需要订购劳保工作服就立即联系我。我紧紧握住周同学的手，决定返程。走前我发了份电报给陈玫，告诉她我决定回扬的日期。

天下雨了，周信桂送我上去虢镇的汽车。他将2包金丝猴香烟和4瓶双凤酒塞进我的行李包。我给他钱，周坚决拒之！

雨下个不停，我换车去宝鸡，打到了“54次”乌沪直快到镇江的火车票。火车晚点，我下午2:40上车。车上人真多，有很多是沪籍新疆生产建设兵团的知青回上海，整个车厢内怨声载道。我站了3个半小时，火车开到西安站时，才有了一个座位。

一整夜火车哐啷哐啷奏着催眠曲，我倚在座位上时眯时醒。经洛阳、过郑州、穿开封……清晨至徐州。中午过南京长江大桥，下午13:33抵镇江。有一位陕籍新疆兵团的女知青带着一个男孩欲上扬州，与我同行。我们乘第5班汽渡过江，再气喘吁吁赶上六圩开往扬州的汽车，到扬州汽车站已是17:15。

汽车经过施桥陈庄时，我望着车外：陈庄十七亩田里的晚稻已经一片黄灿灿，渠道修整拓宽。会计大陈家正忙着砌新屋，陈玫叔叔家新房也盖起来了。最奇怪的是我们那块知青自留地上竟也门朝东竖起了3间平房。

我帮同行的薛素芃母子在渡江旅店登记好住宿，就大步流星往家赶。陈玫接到我的电报后，已通知了我的父母。我到家时，母亲早已准备好热汤热饭等我回家。我前后历时一个月，行程一万三千四百余里外出采购的生涯终于暂告一个段落。回家的感觉真好！

回家的第二天，我先去理发，将头上一个月来历尽尘沙的乱发打理清爽，中午去双桂泉浴室洗了把澡，精神抖擞外出会友。我首先去老甲鱼家，感谢他对我此行的指点，并带去周信桂的问候。他听我谈了外出的大概情况后，带我去大东门刚刚结婚不久的郭荣钦家。郭现已知青上调分在扬州树脂厂。他答应帮我打听厂里是不是要做劳保工作服。

我又去了好友卫福家。郭荣钦前不久给卫福带来了喜讯：卫福已被扬州农学院西藏班录取。卫福告诉我此消息后，我紧紧握住好友的手，衷心祝贺他脱离了兴化水乡，去仪征学习2年畜牧兽医后入藏，开始新的生活！

卫福的紫薇姐姐在湖南工作。知道我有可能还要去湖南，卫福的妹妹紫扬立即执笔写信给她姐姐，让我去时找她帮忙。

琥弟知道我回来后，约我一起去陈庄。我们一脚去了大队老会计家。老会计告诉我们，老知青上调的风是刮了，可风过地皮湿都不湿，这两天只听说将有80名新知青下放到施桥。

10月27日下午尼泊尔两亲王来扬州访问，全城戒严。戒严结束，四岔路口人群堵塞，东南西北水泄不通。

10月29日下午全市隆重欢送新的知青下乡，比前天欢迎尼泊尔外宾还要热闹。身著毛衣的女学生手持丝巾、花环在马路上载歌载舞，交通再次堵塞。路上巧遇耿管老知青汪兆新，他告诉我：邗江县知青招工会议昨天结束，施桥公社负责知青工作的刘秀兰主任参加了会议，今天已回施桥。

31日上午郭荣钦给我带来好消息：树脂厂最近准备向职工发回纺布工作服。我得消息后立即去树脂厂。一包大前门散光，最后以16.61元一套的价格定下了300套。郭同学告诉我，能否成交要等下午厂部开会定案。

中午我去琥家，他已先下乡。我回家后把出差包收起来，换上旧衣服，又成了农民，飞车回陈庄。下午我就参加了陈庄十七亩稻田里挑稻把。我跟挑稻把的乡亲们在田埂上自动形成了一列纵队，边挑担而行边吼起了号子“小大娘的歪又歪——”。虾子哈来的，好长时间没有挑重担了，我先后挑了11担，还行！

陈勤已替我向刘秀兰打听了。晚上她告诉我：这次施桥全公社知青招工额29名。招工政策向1964届老知青倾斜，我们老三届知青想被招工的希望不大。

知青朋友们都在为自己的命运而奔波。我是一会儿农，一会儿工，忙着交换角色。仰面问苍天，此忙何时休？

常回家看看

前几年我在阳中高复班当班主任。有一年元旦后上班，陆校长告诉我，他90多岁的老母亲从沛县老家打电话给他，问他春节前几时回乡。陆校长说：老娘想我了！年年过了元旦，老母亲就会拿起一张白纸板用笔涂“正”字的笔划。白纸板上有8个空心“正”字，她过一天，涂一笔，填满6、7个“正”字，就知道儿子快回家来看她了。

我想起了我的老母亲。她老人家如健在现在已过百岁了。她有一只小木盒，里面装有一把火柴棒。老母亲生前就是用它来计算我外出的时间。我第一次知道这些小火柴棒的新功能是上个世纪70年代，我曾在外地的一家服装厂当采购员。那年国庆节前后，我独自去大西北推销劳保工作服，前后总共28天。这是我第一次长时间离开家。当我风尘仆仆回到她的身边，老母亲紧紧抓住我的手，仔细端详着我又黑又瘦的脸庞。她对我说：“小世岳，你可回来了!你这次走了28天，妈想你！”

我热泪在眼中打滚，我问她怎么知道我外出了28天？她就将这只小木盒打开，里面整整齐齐放了一把火柴棒。老母亲每天放一根火柴棒，就数一下，连续数了28天。这可数的一把火柴棒寄托着母亲对我的无尽思念。儿行千里母担忧，根根火柴慈母情。后来我每次外出打工，只要能回家，都日夜兼程赶回母亲的身边。

母亲盛火柴棒的小木盒

十多年前我的母亲离我而去，我含着热泪给她换衣装殓。我从她的枕边拿起这只小木盒作为永久的怀念，木盒里还静静地躺着那一小把老母亲无数次细心数过的火柴棒。

陆校长年过古稀，提起老母亲就眼睛发光。他说今年一定早点和老伴、儿子和媳妇、还有孙女回老家，不能等老人家涂完 “正”字才回家。

全国人大常委会2009年12月28日表决通过了新修改的《老年人权益保障法》，“常回家看看”正式入法。

常回家看看，普天下多少父母亲在心中画着“正”字，扳着手指盼着儿女的归来。

常回家看看，做儿女的要珍惜老人对你的关切和疼爱。

常回家看看，老父母健在，真好!

作者方世岳系扬州赴邗江插队知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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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当年，我是知青……（方世岳）

【二】当年，我是知青……（方世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