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ICU病房和养老院的专护房(陈志强)
医院的ICU病房和养老院的专护房作者:陈志强
语音:原野
ICU通常是指医院收留重症病人的病房。为何医院唯独重症病房是用英文ICU来指代,就不得而知了。病人如果被送进ICU,表明该病人的病情已是十分的不妙。在ICU工作的医生护士,对病人最终因病情恶化死亡早已习以为常。她们每天都陪伴着这些躺在病床上接受治疗的病人,她们目睹着生命在这些病人的身上,缓缓地流失。
2015年1月11日晚上6点,一家医院的重症病房里,11个患重病的病人躺在病床上。医院大楼的外面很冷,医院的病房里开着空调,室内温暖如春。病房值班医生的值班室墙上挂着11个病人的心电图显示屏幕,屏幕上分别显示11个病人每分钟50到110的心跳曲线图。其中第10床的70岁的癌症病人心跳开始减速到每分钟30,有着丰富的临床经验的值班医生说这个病人过不了今天晚上了,立即打电话通知在上海市区的家属。让家属见最后一面。
病人静静地躺在床上,脸色黑灰,这是肝癌晚期的体表特征。生命悄悄地从他身上流逝。他是3天前从一家养老院里转过来的,进医院经过检查,已经是胰腺癌晚期并扩散到肝部。家属正从市区赶来,但病人的心跳逐渐下降,最后心电图的曲线终于变成了一条直线,心跳停止了。“打强心针”,医生对护士说。病人的心脏又恢复了跳动,墙上的心电图显示从零又上升到了30。“没用的,呼吸已经停止了”医生说,“家属来不及见最后一面了。”果然没一会儿工夫,曲线又变成直线了,病人在安详和宁静中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人世,一条生命从世界上消失的同时,这家医院的妇产科里传来了新生儿的啼哭声,新的生命诞生了。新旧交替,生死轮换每天世界上都上演着人间的悲喜剧。
医学不是万能的。医院ICU病房工作的医生护士虽极尽全力却仍然无法救治的那些躺在病床上鼻孔插着导管的病人,痛苦地捱着最后的日子的到来。
亲眼目睹了这个肝癌病人的离去, 我对家人说:“如果我被检查出我患了癌症,我绝不接受什么开刀化疗的救治。我带一些钱骑自行车全国骑行,骑到哪里算哪里。死在路上也强于死在医院的病床上。”
除了在医院的ICU病房,可以最直观地看到生命是如何的脆弱,养老院的专护房也同样是个最直观地目睹那些风烛残年,油尽灯枯的老人是如何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养老院有单人间,双人间和多人间的专护房间。那些失去生活自理能力,完全需要护理人员照顾的老人,属于一级护理,通常被安排在多人间 的专护房间。我妈妈也在养老院,她大小便失禁,无法站立,更无法走路,只能住六人间的专护房。专护房间有一个56岁姓吴的护理员,她和6个老人睡同一间房间。她负责照顾6个老人的生活起居和吃喝拉尿。
我妈妈所在的养老院,2018年院内老人85人,当年因病或寿终而去世的老人达12人,大寒天的冬至期间走了好几个。今年走了6人。我妈妈所在的专护房间,今年走了2个。其中一个90多岁来自农村的老人,当天下午因咳嗽送到医院,第二天早上就离世了。她的女儿到养老院来收拾母亲的衣物时,告诉我说,医院诊断她母亲是因肺炎致死的。女儿把她母亲所有的衣物包括马桶都带回家,说是要烧掉给她母亲继续在地下使用。这是当地农村的习俗。
100岁高龄的阿婆
专护房里有一位百岁的阿婆。阿婆除了耳朵听力较差外,看上去身体还是不错的。能吃能睡能慢慢地行走。但护理阿姨说阿婆每天要吃好几种药。阿婆能活100岁,和她的性格好不无关系。阿婆性格和善可亲,开朗大方,爱干净。阿婆喜吃零食,心宽体胖。有一天她想吃香蕉,她要护理阿姨帮她去外面的超市买香蕉。阿婆塞给护理阿姨50元钱,说:“你帮我买5个香蕉,要2个熟香蕉,3个不熟的香蕉。”阿婆的脑子思路还是清晰的。但前些日子阿婆说身上很冷。养老院把老人的情况告知了家人,家人把阿婆接去了医院,已2个星期了还没回养老院,我估摸着凶多吉少。
专护房里一位姓江的88岁阿婆,身体很好,每天饭后自己从二楼走到底楼的养老院大门外坐在椅子上晒太阳。但她也有糖尿病,我有时探望我母亲时也顺带将带来的水果糕点分给房里的每个老人,但江阿婆甜的东西都不吃。每天早晚要打2针胰岛素。起初是自己打,以后要护理吴阿姨给她打。
专护房里一位姓陆的85岁的阿婆,身体倒是没什么病,就是大脑萎缩,脑子不清楚。一不留神就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去了,护理阿姨不得已用一根带子栓在她的腰上,绑在椅子上。我每次去养老院,就见她见人就叫唤;"小曹,帮妈妈解开绳子。”护理阿姨告诉我,陆阿婆的儿媳姓曹,故而她不管见谁,都叫“小曹”。我问护理吴阿姨:“陆阿婆的家人来养老院看见她妈妈被绑在椅子上,会不会有意见?”吴护理回答我:“没意见。她有2个儿子,一个儿子每月初来看一次,另一个儿子每月底来看一次。”养老院和家人都有难处,除了把陆阿婆绑在椅子上,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以前也有过这样的例子,有个老人每日晚上都不睡觉,到处走动。家人把老人送至养老院,以后看到老人晚上睡觉被绑在床上,心有不忍,又把老人接回家。2个月后家人实在受不了老人的整夜折腾,重又把老人送回养老院。
护理吴阿姨和她的护理丈夫
在养老院干护理工作,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来自安徽的护理吴阿姨告诉我,她在这里每月保底工资2400元,看护一个老人200元,专护房有6个老人就是1200元,合计每月3600元。而这个月专护房只有4个老人,她这个月只能拿3200元了。吴阿姨的男人也在这个养老院干护理工作,拿的也是和吴阿姨相同的工资。年过半百,没有文化又没有什么工作技能,只能在养老院干护理了。
养老院的老人的日常生活还真离不开这些护理人员。象我母亲,现在连吃饭都要靠护理喂。吃饭的时候,护理要挨个给几个老人喂饭。有几个老人可以让护理阿姨搀扶着上房内的卫生间,另有几个老人当然也包括我的妈妈,需要把她们从椅子上扶起来,或者是抱住腰移到旁边的坐便马桶。我是一点也抱不动我的妈妈。为老人擦洗屁股,尤其是擦洗一屁股的大便,当然不可能是一件愉快的事情。我当儿子的,自然不会嫌弃,但护理阿姨也必须忍受着臭味,因为这是她的工作。
在养老院陪伴妈妈
为老人洗澡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特别是为那些无法站立的老人洗澡。我妈妈还能站立的时候,我一个人都能为妈妈洗澡,当妈妈不能站立后,我就没有能力了。有一次我把妈妈带到洗澡间洗澡时,妈妈站立不住,跌倒在地,我用尽了力气才好不容易把母亲扶到椅子上,以后我都是和护理员一起帮妈妈洗澡。我没去养老院的日子里,护理吴阿姨是和她的护理丈夫一起为我妈妈洗澡。我非常感谢护理阿姨对我的妈妈以及养老院老人的护理工作。
养老院就象一列行驶在路上的公交车,一路上不断地有人下车,又不断地有人上车。我在养老院看着这些老人老去,看着这些老人离世。我对我的弟弟说,“妈妈活不了多久了,妈妈走了,我们就再也没有妈妈了,多陪陪妈妈吧。”我要陪着妈妈老去。
推轮椅带妈妈坐地铁17号线去徐泾玩
作者简介
作者陈志强
1969年12月从上海奉贤上山下乡到云南西双版纳勐腊县水利二团三营十三连。
1974年上调到勐腊县瑶区公社。先后在沙仁小学,老白寨小学,瑶区公社中学任教。
1979年调离云南瑶区,到安徽芜湖鲁港公社中学任教。
1983年调离安徽鲁港,到上海青浦图书馆直至2013年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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