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秀彬新作十首||天空一无所有

原创一见之地一见之地 2023-01-11

叶秀彬，曾用笔名蓝雨、蓝色雨季等，广东省作家协会会员，供职于国内某评级机构。诗作散见于《诗选刊》《诗歌月刊》《中国诗歌》《作品》《芒种》《红豆》《延河》《飞天》《品味·浙江诗人》《四川诗歌》《人民日报·海外版》等报刊及多种选本，个人诗集《收割月光》编入百花洲文艺出版社“百年诪库·实力诗人”系列。

本期约稿：陆岸

叶秀彬

诗十首

幸存者

或许，我是一个幸存者
一场刀剑
还能在蓑草枯杨中构筑幻想的图景

深秋，鸟叫的绳索勒紧我的喉咙
呼吸每一秒
都可能从沉睡的梦中惊醒
梦真好，那么美好的梦醒来干什么

但我还是醒来
还是看见勒紧我喉咙的绳索
幸存者还活着，多么幸运
幸存者还活着，又多么不幸

死去的人为活着的人立碑

那么多的人都死了
坏人死了，好人也死了
乡村的土地仿佛归于平静
村口，高音喇叭的嚣叫
也静止在发黄的记忆中
仿佛一本旧书，被风翻动

他们都走在前面
都成为我们的路标
姓氏家族固有的传承
血缘仿佛大河奔流
自生自灭的荒野衰草
最后成为火焰或灰烬

那些人和事，有些成为历史
有些正成为历史
读一片土地，读一页历史
那些死去的人
都为活着的人立碑
那些碑，正站在每一个岔路口

回到南方

穿越冰冻和死亡，会留下什么？
面对一面墙壁
安静得如同什么都不存在的夜里
胸腹也能发出流水声

着白色衣服的人有着阴郁的面容
生病的人
依然排着长队等候解救
冰冷滋生更多病体
咳嗽有时也得不到解药

一同患病的还有远方
那些熟悉的或陌生的面孔
他们喝酒，打麻将，说女人
偶尔义愤填膺，偶尔忧国忧民

回到南方，我又缩回一只蚂蚁
笔记本上，敲打键盘的手指
如同敲打一面墙壁

一个人的等待

像一杯煮沸的咖啡，在时光里
搅动一些旧事物
银质的声音深入沉淀
一个人的等待有些微苦

大半个午后，光滑的玻璃杯
不再冰凉。仿佛绿叶被风吹动
所有的日子
都被阳光照亮
那些暗中积蓄的力量
顺着雨水生长

也许太久了，那些向南的窗户
都已打开。那些
错过的花香与蝴蝶
路过的人渐渐遗忘

春天不远了

几声鸟鸣从头顶掠过
我抬头，看见天空掠过的影子
知道春天不远了

一直赶路的人，眼睛总被渴望灼痛
记忆里几处茅屋依傍青山绿水
燕子回时，一声吆喝
时光开始倒流

羊肠小道捆住的脚步
翻不过山垭口。森林里伐木声声
那些放倒的大树
压断野草们一茬又一茬
向往的年轮

这个季节还是冬天
我在走，那些逝去的云彩和日子
跟着我在走

梦中的棕榈树

在故乡和南方以南
我种植上许多棕榈树

棕榈树不停生长
我不停砍伐
岁月如白驹过隙，棕榈树葱绿如昨

落日的余晖穿过棕榈树的林子
鸟鸣衔来的黄昏，一次次
敲击我的窗棂

那些看得见的事物，不断

从梦中醒来。那些吹过的风
轻轻吹动我的诗行

那几个胸藏匕首的人

我的父母都太善良
他们告诉我
长胡子的要叫爹爹
短胡子的要叫伯伯
长大后，长胡子的很少见了
短胡子的很多
却是不能叫伯伯的

我亲眼见到过
几个假装豪爽的短胡子
从胸腔掏出匕首
从背后刺向毫不设防的人

我亲眼见到过
几个面容和善的人
投过来的都是攫取的眼神

其实好人还是有的
比如堂堂正正走路的人
比如我的许多老师
还有父母，还有
曾经吵过架的兄弟姐妹

广州纪事

深夜，我不看短片
腹腔有水流动
十年前未拆的杨箕村
躲在城市的角落里
广外的一位女大学生
和一个送报纸的小哥
掌灯时分就纠缠不清
那女生的呻吟总会叫响流水
楼上的租客拧开水龙头
哗哗的放水声
似乎要冲淡些什么
巷子里的小餐馆
午夜仍有吵闹的人影
小蛮腰的霓虹做着鬼脸
隔着珠江注视城中村的风情
安静的时间只有两个小时
然后，广州大道一侧
开始响起人车的嘶鸣
声音越来越大
黑压压一片
送报纸的投递员
自行车的铃声碰响黎明

天空一无所有

天空一无所有
只有黄金疯狂舞蹈
我是迟到的人，看见一只鸟
极力护住扇动的翅膀
被黄金击伤的羽毛

这个季节不断发出声音
黄金如流矢，锁进林子的鸟
在扑腾。它的嗓子哑了
只有风模仿人的呼喊
只有伤口为它抒情

我是迟到的人
最后对着一棵小草祈祷
在阳光吻过的栅栏外
我看见一只鸟紧紧护住
被黄金击伤的羽毛

那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