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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年代丨余祥明:高校中青年老师的困窘生活

关注本号☞ 新三届 2022-09-19


一个转身,光阴就成了故事
一次回眸,岁月便成了风景
作者简历

本文作者


余祥明,1953年生于四川。初中69级毕业,1971年插队落户。1973年入西南师范学院外语系学习英语,1977年留校任教。先后在广州外语学院、上海外语学院、英国爱丁堡大学(获硕士学位)、英国华威大学学习。一直在高校任教,2013年从广东外语外贸大学英文学院退休。现居广州。

原题
70-80年代高校中青年
教师的困窘生活状态




作者:余祥明


人到中年年难过,

菲薄工资月月光。

抽屉床底垰垰角,

五分镍币度月荒。


这几句顺口溜就是当年我们生活的真实写照。


垰垰角角,kā kā guò guò,川、渝土话,角落的意思,与旮旯同义


上世纪80年代小说和电影《人到中年》深情地歌颂了以陆文婷为代表的一代中年知识分子忠于人民,热心事业,勤奋工作,任劳任怨的可贵品质;同时也真实地反映了他们收入菲薄、生活艰窘,没有得到相应照顾的境况。


著名的作曲家施光南,创作出很多脍炙人口的歌曲,唱遍大江南北,毕生却买不起一台钢琴,1990年才49岁就英年早逝,令人扼腕叹息!


1984年在上海外语学院学习,我学到名词“恩格尔系数”。恩格尔系数(Engel's Coefficient)是食品支出总额占个人消费支出总额的比重。19世纪德国统计学家恩格尔根据统计资料,对消费结构的变化得出一个规律:一个家庭收入越少,家庭收入中(或总支出中)用来购买食物的支出所占的比例就越大;随着家庭收入的增加,家庭收入中(或总支出中)用来购买食物的支出比例则会下降。推而广之,一个国家越穷,每个国民的平均收入中(或平均支出中),用于购买食物的支出所占比例就越大,随着国家的富裕,这个比例呈下降趋势。


用通俗的话讲,“找/挣一个,吃一个”的流浪汉,和“讨一口,吃一口”的叫花子/讨口子(乞丐)的恩格尔系数是一。


70年代末期,80年代我们亲身经历过月月工资月月光的“月光族”生活。


农民就不用说了。到了2000年3月,时任湖北省监利县棋盘乡党委书记李昌平还上书国务院总理,“农民真苦,农村真穷,农业真危险。”


从50年代初期到70年代中期,20来年,基本没有涨过工资。学徒工3年,每月14-18元生活费。学徒期满,再一年后转成二级工,工资35元左右。年长的工人三级、四级工,工资高些,40-50元。集体商店20多元的职工不少。


年轻人谈恋爱,想买块手表,要几个月的工资,只有“泡菜坛子头抓手表”。这是我们当地俗语,意思是只有天天吃泡咸菜下饭,嘴里面省下钱来,才买得起手表。


70-80年代,高等学校中、青年教师的生活又是怎样的呢?大家可能了解不多。我1973年9月入学,任课老师大部分都是中、青年教师。年长的40-50岁,最年轻的1965年毕业留校,30来岁,只比我们学生中高66级,67级的同学大6-7岁。


1977年1月我留校任教时23岁,成为系里英语专业教研室最年轻的教师。我在西南师大学习、工作19年,从青年到中年,比较了解这个年代高校中青年教师的生活状况。


50年代大学本科生定为行政23级,四川省是三、四类工资区,工资52-53元,专科低一级,45元,中专生35元。北京、上海和边远地区属五、六,或更高类工资区,每一类高2-3元钱。


同全国各行各业一样,高校也是自1956年评、定级以后,20多年没有评级提工资。中国人民大学某教授在文章里讲述,他1950年大学毕业参加工作,每月工资约60元,1953年从人大调到北京大学,任助教,工资85元。之后,又回人大,1954年,被定级为讲师,工资106元。这个工资25年后,直到1979年才有所调整。此例可窥斑见豹。


我的母校西南师范学院是1950年由民国时期的国立女子师范学院和四川省立教育学院合并组建,教育部管辖。文革中被下放到四川省,1978年回归教育部管辖。


民国时期的老教授、讲师继续在学院各系任教,1952年院系调整又从其它学校调来一批教授讲师。外语系的知名教授有吴宓,原清华大学、北京大学、武汉大学等校教授(1952-54年外语系,1955-57年历史系,1958-77年中文系);赵维藩,国立中央大学毕业,国立女子师范学院外语系英语教授,主任;熊正伦教授,清华学校毕业,美国明尼苏达大学硕士,交通大学、上海法学院英语教授,重庆大学外语系主任等;李峻岳,中央大学毕业,女子师范学院外语系讲师,等等。


50年代中期一些优秀人才从中学调到外语系,如毕业于燕京大学、美国普林斯顿大学的刘炽亮;美国西雅图大学毕业的刘美仪;武汉大学毕业,考上中央大学研究生的孙法理;四川大学毕业的江家骏等,担任讲师、教员。


教授工资比较高,资料显示,一级327元,二级272.5元,三级229元,四级196元,五级168元,六级141.5元;副教授与教授工资交叉(最高229元,最低141.5元),讲师与副教授交叉,讲师最高级141.5,其次120元、 100.5元、85元;助教分别为74元、65.5元、 59元、 53元。


教员的工资估计85元、100.5元两个级别。


100元以上的工资,比县委书记工资还高,对孤陋寡闻、没有见过世面的小县城人看来,简直是这一辈子想都不敢想的了!80-90元也是工人的最高级,八级工资,多数人可望不可及!


所以我不谈教授、讲师的生活(我也了解不多),只谈谈助教老师们的生活状况。我们外语系是个大系,除了英语,还有俄语教研室、公共外语(英、俄、日)教研室 、电教室、资料室、办公室。另外,中文系、政治系、体育系的老师也给我们上公共课。


外语系不少老、中、青年教师都教过我们。教我们汉语、政治课的老师很多也是50年代末期60年代初期毕业的老师,当时才三十七八岁,最年轻的老师1965年毕业的,才30岁左右。


因为近二十年没有加过工资,1957年以后毕业的老师工资都是50多元。


中、青年老师们的家庭有几种情况。


一种情况是夫妻双方都在学校,或者一方在附近学校、单位。不少夫妻只有一个孩子,条件不错。多数家庭还是两三个小孩,与我们县城居民一样,日子过得精打细算。


一种情况是夫妻分居,一方在学校,一方在外地专县任教或者工作。那时交通不便,尽管距离只有几十公里,也只有周末才能回家。每月来回车票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钱再分成两边开支,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我们上学时可以在学校见到一些人,看似老师,一只手拿根铁丝,戳地上的落叶,放进背篼,回家做饭用,估计政府发放的煤球票不够用。我们同学经常将不用的豆腐票、粉丝票,舍不得用的每个月的二两糖票送给老师。(很奇怪,学生吃食堂,自己没有炉灶,要发豆腐票,粉丝票等。)其它的工业券,用于买肥皂、洗衣粉等日用品,不敢送人。


这时我这才理解,上大学前我在煤站工作的乡镇,区中学教物理的杨老师为什么要从成都四川师院调回。他太太是县城妇幼保健站的医生,他调到区中学就是为了解决夫妻分居,便于照顾家庭孩子。


这些老师的妻子和孩子都是吃商品粮的城市户口,算好的。夫妻和子女都是城市户口吃商品粮的,再苦再累,毕竟还有个盼头,调到一起。


艰难的是那些自己在学校工作,妻子和子女是农村户口的教师。孤身一人在学校工作,不多的工资,多半寄回家,自己住单身宿舍,省吃俭用,天天吃食堂,油水不足,与我们学生一样脸显菜色,黄皮寡廋。只有寒暑假,才能一家人团圆。


二十世纪五十年代中期开始的城乡二元化制度,农村人实际上被当做另类。农民,除了上大学、中专,参军提干极少的渠道,终身只能是农民,不能招工,不能提干。还有子女随母的户籍管理政策,使得城人找对象谈恋爱时,尽量不找农村人,不敢娶乡下姑娘,否则子女、孙辈都是农民,永世不得翻身。


50年代,讲师算高级知识分子,农村的妻子儿女还可以照顾解决进城。但是自1956 -1957年以来基本上就没有评职称了,在农村的家属问题就无法解决。遗憾的是工厂、机关、学校,包括我们大学,都有不少这样的情况。


卲老师,1957年俄语专业毕业留校,一直一个人在学校生活。他太太和孩子一直在川西老家,一直到70年代末期80年代初期,他评为讲师后,太太和孩子才迁来重庆成为城里人,一家人团圆。整整23年啊!


像卲老师这种情况不少:公外教研室的施老师,63年毕业留校,政治系教我们公共课的刘老师、都是近二十年以后评为讲师,80年代初期才解决了妻子儿女的户口和上学问题。后来得知,这种情况全校每个系都有,而且不少。


他们算幸运的,终于一家人团圆。


我们外语系陈道政老师的命运就悲惨了。他64年俄语专业毕业留校。他在电教室工作,俄语不吃香了,他拼命自学英语。期间他结婚成家,妻子是老家农村妇女。按照当时政策,儿子女儿的户口都在农村随母,他则孤身一人在学校生活。


80年代初期,为了挣得讲师职称,解决家属的农村户口,他白天在系电教室努力工作。因为经济拮据,晚上在外兼任区职工大学的英语课(当时这种机会不多,不容易获得)。同时,他还要照顾在学校上幼儿园的才四、五岁的小女儿。听说为了给在农村的大儿子买部缝纫机以学一门手艺,他在生活上也很节俭。


白天上班,晚上上课,回来还要照顾女儿,备课,其辛苦、劳累可想而知。最后他因积劳成疾及长期营养不良,以致一天晚上他突然昏倒在讲台上,脑溢血,不治而亡。40岁左右,英年早逝,抛下四五岁的女儿及农村的妻子儿子。至死他没有评上讲师,因此家属的农村户口还是不能解决。最可怜的是女儿小芹,很乖的小孩,我们都喜欢逗她。她的命运太悲惨,太可怜!已经与父亲生活在城里一段时间了,习惯了城里生活,父亲突然去世,自己又被送回农村当农民。


此事在学校,特别是家中妻儿在农村的教师中,产生很大影响。中文系傅老师悲愤之余,感叹道:“这就是一个家在农村的中年知识分子的下场——为了全家生活有所改善而付出的巨大代价,但尽管付出了生命,仍然无济于事。真所谓是背(孩子)他妈的时!”


一些妻子儿女在农村,即将毕业的77级大学生,不愿重蹈覆辙,宁愿联系新疆、西藏等少数民族边远地区的学校单位,只要他们能够解决妻儿的农村户口。中文系78级一毕业生选择离乡背井,去了可以解决农村妻儿户口的新疆兵团任教。


我们这一批人


70年代末期的工农兵大学生毕业留校和80年代初期77、78级毕业留校的年轻教师都是大龄青年,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我二十六七岁,留校的同事从初六八级到高六六级的都有,28到33岁的都有。有的人原来已有男/女朋友,有的是大学同学恋爱,毕业即结婚成家。有的原来对象是农村的,考虑到分居生活的具体困难(任课老师中有不少的前车之鉴),已经友好分手。也有我等未婚单身男女,待聘求偶之辈。


工农兵大学生毕业后,最初几年月工资35元,1978年底定为40元,80年代初期定为专科学历45元;77、78级大学生52-53元。这点工资,单身汉生活尚可。但知识分子要买书,已到婚嫁之龄要做准备成家。如果还要支援农村的父母,那就显得拮据了。


年轻教师食堂吃饭,都是早饭一两稀饭,一个馒头,一两分钱的咸菜腐乳。中午、晚上三两米饭,多数人两份素菜一毛钱打发了事。两毛钱一份的粉蒸肉,或回锅肉,三五天才舍得买一次。


来自农村的同事在城里找对象有点受限制,因为女方谈恋爱不得不考虑此问题。我陪学校一同事相亲。女方是清华毕业的工农兵大学生,大型国企的技术员。见面后介绍人回话,因同事家在农村,女方不满意,反而愿意和我交往。我以女方年龄稍长于我为由,婉言谢绝。


也许鬼使神差,也许阴差阳错,也许前世缘分,80年初我和在外地高校任教的太太经人介绍,1981年初结婚。


妻子请假回重庆北碚生产,1982年5月儿子出生。出院时在学校车队租小车接母子回家。还是职工福利,车费5元,说起来也不便宜,我月工资的1/10。四十年后,现在的出租车到北碚市区的任何地方,只要10元,是工资的几百分之一,甚至千分之一吧!


我母亲7-8个月不休息,存假来照顾月母子。经领导同意,她晚上在隔壁教室课桌上搭铺睡觉,第二天天刚亮就要收拾被褥回我们房间,以免影响学生上早自习。


刚满月,妻子被召回学校参加工农兵学员补课考试。(妻子心中永远的痛:没有给儿子喂奶,没有陪伴他度过婴、幼儿时期!)我们只好托岳母帮忙找保姆,将才一个月大的儿子送出请人照顾,每月费用30元,牛奶米粉等费用20多元,花完我们一个人的工资。我每天下课后,去探望儿子。重庆当时还买不到婴儿米粉,只有托人从四川泸州、江苏无锡购买寄回。


我的课多,除备课外还要自学提高,无法照顾好儿子。所以他八个月大时,被送回我父母家,请保姆照顾。


我们夫妻二人分居两地,共用一个人的工资,月月光!


太太所在的四川省南充市,距重庆北碚相距150公里。现在这段距离不算什么,在当时要五个多小时车程,还要提前在北碚长途汽车站买票,每天只有一班车,早上7:30出发,下午13:00到达车站,车票4元5角。南充则每天下午有车回重庆,可以中途下。


分居的三年里,我只去过两次。当时6天工作制,星期六下午风雨无阻的政治学习,特殊情况请假,扣除当月奖金。


外语系当时有部分创收渠道:

1 去外地办英语培训班,收取一定费用;

2  电教室为学生翻录盒式磁带,每盒收费5角;

3  系里彩色电视机晚上在会议室开放,每人收费5分(我住在教学大楼,也经常交费光顾)。


因此每人每月有6-7元奖金。如果周六政治学习我请假,一个月的奖金就泡汤了。团聚一天半,来回车费9元,扣掉奖金6-7元,共15-6元,是我月收入的近1/3。成本太高,只有望而却步!


1984年2月我妻子调到北碚一个中专技校,我也从住了近6年的教学楼搬到新分的两居室住房,结束了住宿教学楼7年的历史,接回在老家威远待了一年,1岁8个月大的儿子,全家人终于团圆了!


虽然教书已经7-8年,我还是助教。经过几次增加,我的工资有50元左右,不固定的6-7元奖金,加上太太的工资,共110多元。太太学校离家十多公里,必须一大早步行15分钟到路口,乘学校的校车上班。学校是企业化管理,教师坐班制,无课也要到校上班。有时辅导学生晚自习,回到家已9点钟。儿子还不到两岁,因此我们从老家请一个亲戚小姑娘照顾儿子。一个月的工资全部用完,下面是当年我家贴在墙上的钱袋(历史文物)。



收入

工资115元  奖金:不定


支出:

月票、煤12元 (先9元,后来12元)

米、油16元

技校饭菜票11元(太太早、午餐)

儿子水果10元

日杂(牙膏肥皂)5元  

保姆费10元

电费2元    

菜金55元


其中,菜金55元包含每天儿子吃个鸡蛋。多数情况还是蔬菜为主,上市的窝笋,萝卜,藤藤菜等。猪肉不是天天有,很少有鸡、鱼。一家人从来没有光顾过饭馆。


还不到两岁的儿子,享受的特殊照顾每月只有10元。


太太的学校有时星期天用大客车送教职工到重庆市区购物。午饭时我们在饭店门口徘徊。一顿饭食,5元人民币,工资的1/10,一家人好几天的菜钱。最后,还是决定去面馆吃只要几毛钱的重庆小面。大学教师啊,囊中羞涩!惭愧!


1984年9月学院幼儿园招收年龄放宽到2岁半,每月省下10元保姆费及伙食费。同时我考取上海外语学院助教进修班学习。我用我的工资,太太和儿子用她的工资。


计划没有变化快。特殊情况收入有减少,有时有额外支出。


我在上海学习期间。一天妻子在学校办公室,突然接到幼儿园电话,说儿子失踪了,让她马上回来寻找。妻子心急如焚,向学校请假急忙赶回。幸好,儿子被一老工人送回,安全无恙。原来他和一同学(都只有两岁半)不知不觉走出校门,被老工人发现无大人陪伴,询问后将二人送回。事后,太太请假寻找儿子,被扣掉当月奖金和一天的工资。


我也遇到同类情况。学校有政策,外出学习一年以上,中途可报销一次差旅费,外语系也一直如此。出发前我向系办公室主任胡老师落实了情况。她叫我放寒假前写信再确认。我都照此办理。


谁知,刚换届不久管经费的系副主任Zh老师,却坚决不签字报销,且没有任何理由。他有权,我无可奈何。来回车票将近我一个月的工资,省吃俭用挣回来吧。


同时,全系在册教职工,包括收发室工人,每人可报销50元书籍费。Zh老师以我在外学习为由,不予报销。我虽谈不上嗜书如命,但觉得他过分了。在楼梯间遇到他,我也没有多的话,“Zh老师,我临时外出学习,为啥不可以报销书费?那么,今后我备课查资料,只好上你家了!” 他无言以答,这才同意我报销。


两件事,我莫名其妙,不得其解。当学生3年半,他教我们年级隔壁班,几乎天天见面。后来留校在一个教研室,像对所有老师一样,我一直尊重他,没有任何过节。苦思良久,我才悟出,问题出在我的姓上面。办公室主任胡老师的丈夫,我们教研室的余老师,与Zh老师文革中是对立派,矛盾很深,延续已旧。我留校后就见过他们在系办公室大声争吵。可能是见到我给胡老师写信,又姓余,Zh老师以为我与他们关系好,所以为难我。其实,余、胡老师的家在哪儿我都不知道,除工作外,我与他们没有任何交集。


看来,我的无辜受累,源于此。我是“巴斗烧蓑衣”,威远、自贡土话,是对遭受无辜牵连而受到委屈的说法。“巴斗”,也可读 “巴倒”,表示“被动、受到”的意思,因为依附于其他物体,而“一损俱损”,或者相当于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如果真如此,他的心胸不太开阔。当年隔壁班同学讲过,他的性格急,下象棋及课堂上有时爱与学生争论。不过后来90年代初他调离学校,在家收拾行李,我还是主动去看望他。


但是,系主任龙日金老师,没有教过我们,1987年我和同事突然得到通知去北京英国大使馆考雅思,他担心我们坐几十个小时的火车辛苦,影响考试,主动提出让我们乘飞机,火车飞机的差价由系经费负担。我一直都感谢龙老师!


不管怎么样,我们家算条件相对好的:双方家在城镇,父母均有工资,我们不用负担家里。反之,我的父母多年一直在很多方面给予我们很大的帮助。我在上海(1984-1985年)学习、英国留学期间(1987-1988年),他们每月的星期天存在一起,每个月来帮助我太太照顾儿子,每次来都带来不少的挂面、花生,甚至鸡蛋等。


其他中年轻教师的情况又如何?


我家如此,其他中青年教师如何?不敢妄评,只能听他们自己说,以及我们亲眼所见。


我们隔壁是中文系77级留校任教的邹老师一家。他三十四五岁,太太也是学校教师,一个不到两岁的女儿。我们聊到居家过日子,邹老师讲经济拮据,一到月底,有时身无分文,菜钱无着落。只有翻箱倒柜,床底沙发底等垰垰角角,东找西找,在哪个裃裃头找到一个五分的镍币,高兴得不得了,今天的菜钱有着落了!


儿时,大人们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的故事,浮现在我眼前!


其它学校的中青年教师又如何?


太太的母校是省属师范学院。也有不少类似情况。


同事贺老师,丈夫陈老师是大学专科同学留校,老家在农村。贺老师先分到外县中学,几年后才带着孩子调回学校。一次我太太有事,临时去他们家。一家人在吃晚饭,桌上没有别的菜,只有一小碗油煎的花生米,估计一人有一二十粒。贺老师不好意思地说,“我们今天吃得比较好......”  一人一点花生米下饭,就称吃得好,这让我太太唏嘘不已,贺老师家生活太苦了!


太太的同事,好友,双方家庭都是城镇户口,只有独生女儿。但丈夫要和几个姐姐分摊母亲的生活费。妻子家在成都,寒暑假一家人回去来回车费,孝敬母亲及弟妹们的人情往来,是很大一笔开支。所以他们很多时候,就是一碗白饭,没有菜蔬。我见过我们县城子女多,经济条件差的家庭没有钱买菜,放点清油在锅里将盐巴炒一炒,喝稀饭时当菜。太太说他们经常都是如此,我没有想到大学教师也经常吃白饭!


60年代本科,80年代研究生毕业,该校外语系主任邹老师说,“我的愿望就是每天能保证有两个鸡蛋。” 我们算了一下,不要说一个人每天两个鸡蛋,就是一个鸡蛋,三毛钱一个,三口人,一天九毛,一个月就要27元,半个月的工资。我们不敢奢望,只能保证两三岁的儿子每天一个鸡蛋。


1982年初,陈老师四川大学数学系77级毕业分配来该校。他的太太和孩子是农村户口,学校无法解决。80年代中期,扬州大学可以解决他妻儿的户口,并安排他妻子的临时工作。他因此调去该校。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一家人报到没有几天,下雨天陈老师骑自行车,穿的塑料雨衣被后面的汽车挂住,人倒下被车轮碾死。不过万幸的是他妻儿的城镇户口已经解决,妻子已经安排到学校做零工,逃脱了被送回农村的命运!但是,代价太高了!


抗争


工农兵大学生和新三届大学生都有一些人与命运抗争,他们从实际情况出发,考虑今后一辈子的生活,选择与在农村的对象/配偶分手。有的通情达理,好说好散,友好分手。有的拼死拼活,誓死不舍,闹到学校,或诉之媒体,闹得双方势如水火。当事人有被退学的,被处分的,结局是两败俱伤,还是走不到一起。也有大战以后,生拉硬拽在一起的,但貌合神离,婚姻有名无实。也有学校比较开明,当事人比较坚定,最后低调处理,后来婚姻幸福的。


谁知,几年后,城镇户口可以买到,再后来,没有城镇户口、农村户口的区别。90年代以后,工作调动,也是夫妻一起办理,很少有夫妇分居的现象了。


四十年后再回首,往事历历在目,心中时时隐隐作痛,觉得亏欠童年的儿子太多.....


所幸,生活越来越好,希望我们一直沿着改革开放的路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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