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让国际教育也成为应试教育——专访致极学院创办人肖知兴

体验大地 2021-09-07

The following article is from 致极学院 Author 肖知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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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有了一所大学是这样的：教育的目标是孩子成人！是孩子一生的自主的探索，生命的成长和内在的幸福。不是考高分，上名校，中状元。

这所学校，就是致极学院。它和柔慕教育的理念是一致的。柔慕教育致力于培养具有独立思考能力，和谐发展的世界公民，这正是这所学校所需要的人才，因此，致极学院更青睐我们，每年给柔慕教育两个名额，以百万奖学金。因为这样的人才，在未来，是最有优势的，最具竞争力的，最适应时代人性发展的……

可以这么说，上史老师的课，赢在起点，胜在未来！

问丨曹柠答丨肖知兴

留美大潮二十年来，海归早已不再是过去不由分说的香饽饽，名校废柴、过度竞争、学历贬值、心理脆弱等现象屡见不鲜。我们是时候反思一下，我们的留学教育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致极学院以一种特别的方式介入了这场反思浪潮，通过发起中国博雅青年留学计划，力图探索一种中外合作的博雅教育新模式，也为那些具有反思精神的家长和学生提供了一种新选择，更是在用行动回答：在这个时代为什么要留学？我们需要什么样的留学？

就此，我们专访了致极学院创办人肖知兴教授，围绕致极学院的办学理念、运行机制、发展前景等学生和家长最关心的问题献上了一场精彩的Q&A。

国际教育的“应试教育化”

问：您是管理学家，您与同仁一起创办的领教工坊是专注于企业家领导力的的教育机构。从企业家教育“下沉”到本科教育领域经历了怎样的过程？您创办致极学院的初衷是什么？

肖知兴：我长期与中国最优秀的一批企业家打交道，发现很多企业家的领导力突破的重要瓶颈是缺乏人文底蕴，没有自我觉察能力，没有终极关怀，没有建立相对抽象的、形而上的思考的习惯。

我在中欧国际工商学院执教期间，推动校友们成立人文学会，组织“实践管理研究会”，包括后来创立领教工坊，一开始都是其实围绕这个问题，希望都过文史哲的学习，补上企业家们的这块短板。

陪伴企业家朋友这么多年，他们慢慢也老了。大家最关心的问题，往往是第二代、第三代的教育问题，还有企业的接班人问题。如果能够通过博雅教育的熏陶，让新一代的年轻人在大学这个人格养成的最重要的阶段，打下人文底蕴的基础，企业自然就后继有人。

另外一方面，我早年参与上海纽约大学筹建，负责乔治·华盛顿大学的中国项目等，对本科教育有一定的感情。这些年，中国应试教育愈演愈烈，应试教育还是应试教育，素质教育也逐渐成为了应试教育，甚至连国际教育，因为几十万人争抢几百个藤校指标，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也慢慢成为了一种对孩子们更有压迫性的应试教育。

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最后实在忍无可忍，所以下决心做一点不一样的事情，给真正有独立思考能力和独立判断能力的孩子和家长们多一个选择，“明知小小的翅膀上滴下的水点未必能救火，我们不过尽我们的一点微弱的力量，减少良心上的一点谴责而已。”（胡适语）

问：您自己曾在国内和国外接受教育，而且在中外的大学都任教过，您对中国教育的反思经历了哪几个阶段？看到了留学教育的什么问题？

肖知兴：美国在高等教育上的优势有目共睹，过去十几年的留学的主流是留美，留美也是大家最关心的话题。

原来去美国留学很难，经济要求、学术要求、签证要求，能够成行的是少数幸运儿。奥运前后，随着中国经济的发展，留美人数开始剧增，从五六万增长到三十多万。

我在中欧教过的这些的企业家、经理人，基本是第一波移民、第一批把孩子送到美国去读书的。现在十几年过去了，孩子也长大了，毕业了，参加工作了，很多人已经开始反思留学了。

一个把两个女儿都送上藤校的一位中欧校友妈妈私下分享说，她的两个孩子藤校毕业后，顺利加入了华尔街的金融公司，做到一定级别，往上一看，全是White boys（白人），都是他们自己的人。

而且，万幸自己生的是女儿，如果是儿子，更麻烦。为什么呢？部落战争时代，被打败的部落，男性全部杀掉，女性留下作为家眷、奴仆。当然，现在的形式不一样，但背后的道理是一样的。

很多在美国上过最好的大学的中国孩子，尤其是男孩子，温文尔雅，很有礼貌，但就是没有目标感、没有内驱力、没有战斗力，背后往往是这个深层次的原因；一些人在网上成为好战分子，在虚拟世界，以一种不无可悲的方式，发泄自己的荷尔蒙；还有很多成为抑郁症，甚至导致无法顺利完成学业，在中国留学生中尤其是名校学生中占的比例也非常大。

民国教育家梅贻琦（1889-1962）

美国藤校教育本来也有“优秀的绵羊”一说，很多毕业生看起来才智超人，八面玲珑，其实谨小慎微，不敢犯错、不敢冒险，行动力很弱。中国孩子，尤其是中国的男孩子，即使考上藤校，也更加容易成为这种“优秀的绵羊”。

“考上藤校那一个瞬间，是他们人生的最高峰，然后就是一条漫长的下坡路，也许几十年啊，一直都是走下坡路”，这位藤校妈妈评论道。

下坡路的一个现实案例是，大量藤校和类似好学校的毕业生，因为职业发展机会有限，回到国内来做升学辅导、留学咨询之类的生意，碰到不了解情况的“土豪”，收取的费用，动辄几百万元。没有底线，没有原则地给下一代孩子们做所谓的“背景强化”，为了把孩子送进名校，几乎什么手段都可以用上。国外华人圈子一个一个的入学舞弊的丑闻，与此不无关系。

社会最顶层追捧的这么最高大上的一个行业，其深层次的逻辑，居然与社会最底层的传销不无类似，笑耶哭耶？

做中国人自己的博雅教育学校

问：国内民办的教育项目如雨后春笋般成长起来，许多项目理念之先进、管理之完善令人惊喜，但也不乏浑水摸鱼、名不副实之辈。选错学校对于学生和家长是不可承受之重，在您看来，一所好的创新型学校应该具备什么条件？

肖知兴：大学层面，首先必须是100% 非营利办学。强调一下，不是“中国特色”的那种允许举办者“提取合理回报”或者通过关联交易转移利润的非营利办学，是像国外私立大学、民国私立大学那种非营利办学。校长和管理班子在董事会（理事会）领导下办学，没有任何人，包括举办人，可以凌驾在学校整体利益之上。

大学之大，不是大楼之大，甚至不是大师之大，而是格局之大。没有社会责任感，没有悲悯之心，没有渡人渡己的人文精神，就不会有好大学。

问：致极学院的中国博雅青年留学计划很特别，学制是一年国内本科和三年国外本科的结合，每个假期还有暑期学校和实践项目。这样设计的用心是什么？与直接送出国念书相比优势是什么？

肖知兴：毕竟我们烧成灰也还是中国人，所谓的国际教育，也要面向真实的中国，面向真实的社会，面向真实的人生。我们所有的设计，都是为了落地，为了接地气，为了教育与实践相结合，体用合一，知行合一，道术合一，努力做一所中国人自己的博雅教育学校。

具体而言有三点优势：

1.面向真实的中国：我们设计了第一年的博雅课程，系统地学习中国哲学、中国历史、中国经济，让孩子们系统地了解中国，知道中国从哪来，现在在哪里，未来要到哪里去；

2. 面向真实的社会：我们设计每年暑假的实习、行走和公益活动，让孩子们深入中国社会，了解中国民生，认同中国身份；

3. 面向真实的人生：我们安排孩子们获得企业家一对一的辅导，每年暑假实习之外，毕业后加入发起企业的管培生计划，甚至是接班人培养计划，脚踏实地，一步一步实现自己的职业发展梦想。

尤其是第三点，很多孩子花了家里几百万留学，回来做秘书，做前台，拿5000元、6000元一个月，对不起父母的投资是小事，其实对孩子自己的自信心和自我价值感，也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民国教育家司徒雷登（1876-1962）

问：该项目的奖学金政策十分引人注目，不仅力度很大，而且覆盖范围广，您能否介绍下奖学金项目的运行方式？

肖知兴：我从事管理教育和企业家教育近二十年的一个优势是认识很多优秀的企业家，除了领教工坊作为一家社会企业把这些年的积累拿出来支持之外，我也非常感谢中国博雅青年留学计划发起企业家们的支持。目前为止奖学金的筹集工作进展非常顺利，争取整个项目一半以上的学生，能够获得学费减免一半以上的奖学金。

新冠疫情之后，美国很多学校评价学生的标准，把对家庭的贡献包含进去。对社会有责任感，首先要对家庭有责任感。对家庭有责任感的孩子，一般是有良心的、自我要求很严格的好孩子。拿到奖学金，相当于为家里挣钱。如果拿到22万美金的全奖，相当于高中毕业的时候，就找到了一份年薪三四十万的工作，是可以傲视也应该傲视一下那些完全靠父母荫蔽的同龄人的。

回归教育的初心

问：当前中美关系的进入了新的博弈期，许多家长对于送子女出国留学心态复杂，这个时代留学的意义是什么？

肖知兴：中美关系是世界上最重要的关系，大家对双方的决策层的主流要有信心，相信双方一定能够找到合适的方式，维持一种既有竞争又有合作的比较稳定的关系。

一百多年以来，中国的现代化过程就是一个西学东渐的过程。器具层面之下有制度层面；制度层面之下，还有思想层面，这个过程还很长。这一代中国的父母和孩子要看清这个历史的大趋势，不要被短期的一些时政变化所干扰。当然，我们同时也在探讨推出面向英联邦国家大学的课程，希望大家继续关注。

问：有的家长和学生会担心，带有实验性的学术项目会有风险，如持续性难以保证、市场接受度不统一等。致极学院和国外高校的合作机制是怎样的？如何在大环境的不确定性中保持高水准的培养质量？

肖知兴：我们合作的美方院校大都是有上百年历史、几百年历史的名校。我们与美方合作大学签订的是学分转让协议，学生先申请进入这个项目，在上海完成10门博雅课程之后，无缝转学到美国合作大学。懂行的人、业内的专家都知道，这种类型的学分转让协议的含金量有多高。我们至少从一下几个维度确保课程的学术标准：

1）课程比对：我们选择的所有课程都是我们和美方合作大学做课程比对的结果，每门课程的教学大纲也要做内容比对，确保课程达到美方合作大学的标准；

2）任课教师：所有任课教师必须有国际一流大学的博士文凭；

3）学术监督委员会：所有美方合作大学派出专人，组成致极学院学术监督委员，确保学院的课程符合美方合作大学的标准。

民国教育家张伯苓（1876-1951）

问：项目发起至今，已经受到企业界、教育界、公益界的诸多关注。教育是个双向选择的过程，您希望致极学院的目标用户、合作方是什么样的？

肖知兴：教育的目标不是考高分，不是上名校，不是中状元，教育的目标是孩子成人，是孩子一生的自主的探索、生命的成长和内在的幸福。孩子的人生是一个独立的人的人生，不是父母在家长圈、朋友圈的人前风光与挣面子的资本，不是父母满足自己高人一等的虚荣心的工具，更不是弥补自己一生怀才不遇或者根本无才可遇的遗憾的替代品。

中国传统文化缺乏对每个个体平等的关怀的人文底蕴和人文精神，几千年状元崇拜、等级崇拜的传统，加上普遍没有独立思考能力，大家习惯于跟风，习惯于从众，所以才被各种短期目标迷惑，被各种中介机构劫持，被各种挖空心思赚钱的小商人利用，上演各种悲喜剧。

教育行业一般人认为是一个最需要情怀的行业，我熟悉这个行业后惊奇地发现，教育行业里，各种急功就利、唯利是图、挖空心思挣点小钱的小商人反而更多。多么奇妙的一个现象，21世纪的经济水平，加上中世纪的思想水平、中世纪的价值观，催生了这么一个奇葩的庞大行业。

静下心来想一想，其实很多稍微有点见识的父母的初心都是，孩子安全、健康、开心地过一生，能够做一点自己喜欢做的事情更好。行业的种种喧嚣之后，我们还是要努力回到这个初心，不要被各种利益集团裹挟和辖制，走向短期行为和功利主义。

以功利为标准，算经济账，当然也可以，但一定要算对。作为一个长期从事企业家教育工作的教授，这个领域，应该没有几个人比我更有发言权。一个社会的顶尖由科学家、政治家，企业家组成，前二者不是我们的重点，暂时不论。

企业家作为价值创造、财富积累的主体，是为无数人羡艳的一个职业和阶层。偏偏在这么一个职业，在中国，正式教育与企业家成就基本是成反比的。具体论述可以参见拙文《应试教育是如何摧毁孩子的创业精神和领导力的》。

理解了这个关系，父母其实就没有什么可以焦虑的了，贩卖焦虑的人自然就没市场了：我的孩子也许考不上常春藤，但她/他能雇佣常春藤毕业的学生，问题不就解决了吗？希望这个几乎类似禅宗“桶底子脱”的解决方案，对于陷入各种顺义妈妈群式焦虑症的父母能有所帮助。

当然，话说回来，我们的目标还是成人，努力让更多人发挥自己的潜力，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如果讲功利主义，我们讲的是边沁意义上的功利主义：最大多数人的最大程度的幸福。以这个标准衡量，一个优秀的企业家创造的幸福总量，一般的职业是难于企及的。而在培养企业家所需要的创业精神和领导力这方面，相信我们致极学院还是有一点优势的。

所以，未来的企业家、实干家们，欢迎你们到致极学院来！

作者肖知兴

致极学院创办人、领教工坊学术委员会主席

曾任乔治·华盛顿大学中国学院院长

访谈人曹柠

南风窗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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