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河寻谣记2：秋日午后，听到老北京的回响｜Figu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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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riginal 赵志军 Figure 2020-02-04

这是 Figure 的第 166 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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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小河发起一项音乐活动，在北京寻找10位会唱童谣的老人，对童谣进行挖掘和新编，最终呈现在北京南城的艺术空间内。

说到童谣，似乎有孩子的地方就会有童谣。但在北京这座城市，童谣不知从何时起，已慢慢湮没于炫目张扬的都市气息中，宛如秋风骤起后的繁花，一点点散去渺无影踪。现在的孩子没有童谣，更不用说老北京原汁原味的童谣，这不期然成为古都的一种悲伤。

或许正因如此，当音乐人小河发起寻找「打磨场回响·胡同童谣」的行动后，得到了包括刘烨妻子安娜在内的众多志愿者的支持。然而在这座人口早已超过2000万的巨大城市中，寻找会唱童谣的老人，依然是一件比想象中更为困难的事。

熊熊：寻找童谣老人，进入老北京的世界

熊熊是「胡同童谣」的一位重要参与者，除了身为这个项目的乐手之一，还承担了寻找「童谣老人」的任务。熊熊明白：这两项工作中，后者更加重要一些。如果没有会唱童谣的老人，活动将无法进行。而最有可能记得「胡同童谣」的人，自然是至少已经定居50年以上的「老北京」了。

说起「老北京」，人们会立刻想起这样的画面：窄窄的胡同里，老人们坐在四合院门口的石墩上晒太阳，街坊邻居互相闲聊家长里短，孩子们在小小的巷子里跑来跑去，你追我搡，笑闹声不断。

但深入胡同后的熊熊却遇到了尴尬：「从小在胡同里长大的老北京，更可能知道童谣，但现在基本上很少有人会在胡同里坐着，基本上见不到了。可能是胡同太窄了，不宽敞，大家都去公园呆着了。」

所以，熊熊的搜寻首先是在公园，第二才是胡同。

在寻找的过程中，熊熊感受最深的是老人们很喜欢聊天，尤其是和年轻人聊天：「你一问点什么，他们就能说很多。我觉得可能是年轻人找他们说话的情况不多。突然有一拨年轻人对他们感兴趣，还喜欢让他们做一些东西，他们感觉到自己挺重要，有一种成就感。在情绪上，对他们的影响要对我们大得多。」

与老人的交流，让熊熊体验到了真正的「北京味」：「年纪大的人有那种年代感，连声音也是。录唱的时候，现场能立刻回想起老北京的感觉。这方面，年轻人就不行。」

挑选歌谣的时候，熊熊也特别挑选了具有年代感的作品，「能把人带入过去的」。但是，这只是一个方向，还需要具体的操作。「其实（选出来的）老北京童谣，也不一定是那种特别老的，也有一些解放后出来的，相对来说有童趣就行。再老的话，可能没有多少人能记起来，而且可能只有词没有调了。」

在录制现场，熊熊要为老人们伴奏。但是「胡同童谣」的录制与一般现场不同，更多的是现场发挥，或者说「是一种集体的创作」。

为了老人们更自然、更自由地发挥，配乐其实是跟着现场走的。活跃的现场随时都有可能出现变动，熊熊必须随时调整自己的演奏：「小河也是根据现场的歌词和老人的状态，看他唱的什么情况，根据那个感觉让现场的观众一块找那个点。这个没法提前排，提前只能知道一个和弦，只有到现场，才能知道具体会是怎样。」

小河：音乐没有好坏之分，只有回响不同

在团队成员和志愿者的共同努力之下，《打磨场回响·胡同童谣》第二期如期完成。录制现场相较第一期更加欢乐、活跃，老人们演唱的童谣情趣盎然，乐队和老人们的配合也越来越默契。作为发起人的小河，在现场表现出十足的兴奋和投入，不亚于正式的音乐节演出。

小河说：「其实这个活动最注重的是胡同童谣的‘回响’这个过程。不是说我们为了收集一个老歌，其实我们更注重的是老人记得那首歌。我们把他请到现场来，和几个音乐人，在胡同的院子里一起完成‘回响’。它可以让我们特别真实地体验到：音乐可以改变人和人相处的关系，那天下午大家在现场都会体验到这种感觉。」

在录制现场，其中一位吴大爷唱完一遍了就准备离开。为了让录制尽可能完美，小河努力把他留了下来。其实，吴大爷很开心，只是与那么多人一起演出有点儿害羞。小河说：「他会觉得年轻人不爱听这些东西，年轻人太浮躁，根本听不了这么好听的东西。没想到现在年轻人还挺好的，居然还有00后也在跟我唱歌。我觉得他可能会对年轻人刮目相看，可能不太满足于以后只给老人唱。我觉得他们应该会有这样子的一个体验或者是收获。」

对于小河来说，录制童谣的过程准确地表达了他常常提到的音乐理念：「有了‘回响’才有音乐。哪怕自己听音乐的时候，都会跟所听的声音产生一个互相回响的效果，可能会触发你对于那首歌，或者是那个声音的一种认知经验，然后调动你曾经对它的情感。这种互相的作用，我称之为回响。当这个回响产生的时候，音乐就发生了。」

由「回响」这个概念，小河进一步完善了对于音乐的认识：「音乐其实没有好坏的，在专业性上可能有，但是它在每一个人的心目当中，没有固定的标准。可能很俗的一首歌，但是对于一个人来说，有着特殊的记忆，而且那个记忆特别美妙。当他再次听到这首歌的时候，可以触发人类最美好的情感和体验。当你听的音乐，没有任何情感和认知与它互动，比如说走神的时候，或者你在一个熟悉的环境当中，旁边放着一首歌，但你已经自动屏蔽它了，其实放跟没放是一样的，这种情况就没有‘回响’了，也就没有音乐了。」

小河将录制童谣的这个下午，作为一次主动接受音乐的「互动」：「既然我们在那儿发生了，我们必定会跟院子里的每一面墙，发出的每一个声音都产生互动。比如说墙头上跑过来一只猫，其实也是在完成一个互动的效果。再大一点，是你跟一个时代的互动。哪怕你跑到山里面，你还是会跟时空产生互动，会跟你所处地方的花、鸟、鱼、虫、风、大地去互动，没有办法回避。那你能不能有一个更积极的状态，去应对这个世界所发生的事件？我觉得这是我感觉到的，甚至是我的一个收获，就是不去回避。」

录制当天，一直非常支持小河的刘烨的妻子安娜，特意带着女儿霓娜来到现场。母女俩在现场认真而开心地坐在人群中一起跟唱。录制结束后，安娜还被邀请上台，与小河一起即兴演唱90年代的民谣歌曲《枫叶红》等。安娜说：「一个北京秋天的下午，带着我的女儿一起，我们去胡同里和老爷爷学歌，这个过程太棒了！他（注：小河）做任何事情我都会支持。他做的就是公益，但是他偏不（这么）说。」

《寻谣记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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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河

吴大爷：《我家有一个胖娃娃》

吴大爷是志愿者林强在紫竹院公园找到的。

他是这次寻找胡同童谣活动中比较合适的人选，不仅是因为他记得这首歌，还因为这首歌因为年代久远，已经很少有人听到。在此之前，我们没听人说过有这样一首歌，大家都觉得特别棒，很符合我们的标准。

吴大爷的童谣：

《我家有一个胖娃娃》

我家有个胖娃娃

今年三岁了，伶俐会说话。不吃饭，不喝茶，整天吃妈妈。

头带小洋帽，身穿粉红纱，终日脸带笑，好似海棠花。

爷爷奶奶爹爹妈妈怎能不爱她。

两眼笑微微，小辫朝天追。小葫芦，小棒槌，玩具一大堆。

左手皮老虎，右手洋琴吹，红鞋白绫袜，脚面蝴蝶飞。

一家老少欢天喜地同抱小宝贝。

几十年前的童谣现在哼起来也琅琅上口，从前那种生活的场景瞬间就浮现在我们眼前。《胖娃娃》本是《苏武牧羊》的曲调，原是歌唱那些受尽磨难仍旧不改初心的古人，曲调也是凄凄然，谁知在民间流传起开来，竟成了截然不同的欢快语调。

吴大爷、杨老师：《打花巴掌》

这次活动找到的老人有两个吴大爷，这个是熊熊找到的吴大爷。

本来是熊熊在陶然亭遇见了唱评剧的马老师，托马老师帮忙打听其他会唱童谣的老人。结果和小河再一次过去的时候，就遇到了旁边拉弦的吴大爷，随口一唱，就是我们这一期节目的《打花巴掌》。当时他们都有点惊讶，这个歌儿特有童谣的感觉，但因为吴大爷唱得很有戏曲味儿，他们起初还有点怀疑，但后来验证了这是一个很合适的歌。

它是一个带着戏曲风格的很传统的调式，甚至比《胖娃娃》还民族，拉上弦或吹上唢呐什么都挺合适，但跟我们的现代乐器搭配，效果好不好我们拿不准。后来我们又让马老师帮我们找了一个老奶奶，就是这一期的杨奶奶。她是一个非常有现场感，一看就经常做表演的人。配合下来，这首歌反而超出我的想象，比我预期要好。

吴大爷的童谣：

《打花巴掌》

打花巴掌呔正月正老太太爱看莲花儿灯

烧着香儿捻着捻儿茉莉茉莉花儿穿枝莲呀江西腊矮糠尖儿

打花巴掌呔二月二老太太爱给梳小辫儿

烧着香儿捻着捻儿茉莉茉莉花儿穿枝莲呀江西腊矮糠尖儿

打花巴掌呔三月三老太太经常夸宝贝

烧着香儿捻着捻儿茉莉茉莉花儿穿枝莲呀江西腊矮糠尖儿

打花巴掌呔四月四老太太喜欢看寿字

烧着香儿捻着捻儿茉莉茉莉花儿穿枝莲呀江西腊矮糠尖儿

吴大爷唱歌的方式很传统，一边说，一边唱，旋律很好听。这首歌本来是从一月唱到十月，吴大爷只唱了其中四个月，而且有点记不住歌词了，后面的部分和另外一首《看花灯》弄混了。不过我们为了让他唱得顺利，还是以他记得住的歌词为版本。

这首歌也不是专门哄孩子睡觉的，仅仅就是大人教给小孩的很好的童谣。歌词很简单，又有节奏感，孩子觉得好玩，就乐意去学。孩子在唱的过程中，会增强他们对节奏的感应能力，对孩子学习里边各种词语的发音、咬字也很有帮助。可惜这样好玩的童谣因没有流传开来而渐渐消失，我们这次的「寻找」将它们重新拾起，应该就是对胡同童谣最好的缅怀吧。

图片｜PonyBoy

现场乐队：手风琴/熊熊作业、Erica Chen；大贝司/天佑；阮/小河，合唱/所有报名参加的听友名单。观众名单：李安如、陈薇如、张太榜、郭树爱、李琛、仲欣蕾、苏驰、侯惠珺、陈曦白、余伟、董大伟、李浩川、石奇、楚骁、賴宣彣、闫岩、高爱博、马平、崔岩、赵小军、范针、阿曼、Vani、杜杨、曹国兴、Anais、杜鑫茂、冯靖、高蕾、张利娟、柳夏末、李晓丹、崔巍、李邵阳、刘俺兵、王小川、伸一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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