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黔西北记忆(143)​品 读 赫 章

作者 刘群峰 云上毕节 2022-03-30



毕节名片之赫章(视频来源:中共毕节市委宣传部)


品读赫章,要从一首名叫《采韭菜》的歌曲开始。起头的那一段是女声,而且要用彝语,该女子的嗓音最好还要有点野叉叉的那种。


可以先来了解一下歌词大意,比如“野束寸”就是采韭菜,“阿雨麦”就是小表妹。“哦呀野束寸/啊呀野束寸”,就是“哦呀采韭菜/啊呀采韭菜”的意思。


▲阿西里西赞歌 ( 刘勇  摄


听着听着,你似乎就看见那云遮雾绕、层峦叠嶂的画面了。它是大小韭菜坪,一个被称为“贵州屋脊”的地方。在初秋向着仲秋过渡的时节,那长得像大蒲公英似的花儿就漫山遍野的开了。那香味有些轻微的冲鼻,但又让你忍不住想去闻一闻。它就是齐腰深的野生韭菜花,一眼铺排开去,竟达3万多亩,可见这韭菜坪并非浪得虚名。


▲赫章韭菜坪风光( 况华斌  摄)


也许你会痴迷上这韭菜花,想挖上几棵,去种在你家屋头。但你恰恰不知,这种美丽是搬不动的,一旦离开了这个环境,或者是无意间改变了它的海拔高度,这韭菜花就会失去那高贵的紫色,只能开成在大伙眼里并无二致的白色凡花,其风韵当然就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阿表妹阿表哥咱们一块去/哦吔啊呀韭菜采回家”。后面用汉语唱的这一段,自然是谁都能听懂的。


对着这“野束寸”和“阿雨麦”,你是不是也有点想入非非了?



▲夕照韭菜坪(杨元德  摄)



要是在早些年,你常常弄不清是怎样进入赫章的,因为总是被那山路转晕了头。有几条出去的路,比如去韭菜坪或去海雀,都要穿越那些从悬崖上硬凿出来的公路。


幸而你没感到特别疲惫,因为你常行进在一路新奇曼妙的风景之中。每每春花惹眼,秋叶炫目。你陪过的一位作家,把它们写成“开窗见美景,出门临高峰”。


▲韭菜坪秋色(杨元德  摄)


不光是你,当年红二、六军团在贺龙、萧克的率领下,在此曾展开了有名的“乌蒙山回旋战”。他们就是充分运用了赫章的崎岖地形,进行了大回旋,不但把敌人转昏了头,就连毛泽东也被转昏了头。不过主席显然心情不错,夸奖了贺龙。


但因军务繁忙,战火纷飞,他们或许就没有遇上韭菜花开的季节;即便遇上,也未必有上韭菜坪去看看的闲情逸致。


从毕节到威宁的公路,多年前也类似于车辆上的“乌蒙山回旋战”,大约就是李太白所形容的:“夜郎万里道,西去令人老。”想回一次老家,你得下很大决心。


待毕威高速横空出世,这距离“乌蒙山回旋战”已整整过去了77个年头。屈指一算,这已相当于父辈的年龄。


▲空中走廊——毕威高速赫章特大桥(刘勇   摄)


你知道在这天上花海的一侧,还有一片天上石林,那里有在飞行中歌唱,像石头般跌落的云雀,有着幽蓝幽蓝的勿忘我花。


那片山坳上,石林藤石相缠,阴柔纤巧,充满野性和灵气。流岚霞蔚,神秘莫测。据民间传说,当年夜郎王向上天借天兵天将助战,因传错号令,军士们失去了反应能力,久而久之,竟站成了一片石头。


▲雾绕群山(杨元德  摄)


你觉得这个传说美得让人惊悸。


你想起夜郎故里,围绕着“柯倮”(今可乐),有着著名的“九倮十八嘎”,那些彝语地名,就像夜空中的繁星,让你吃力而饶有兴味地想阅读它们。其中的“倮嘎”,意为石头很多,也有石头之家的意思。韭菜坪的那片石林,彝语叫“洛布惹”,大意是滑竹与石头构成的森林。


也许韭菜坪的宝贝都在天上,而可乐的宝贝又都在地下。在那里,不经意间,就会从庄稼地里一脚踢出块秦砖汉瓦。史上那些战马、刀枪、军旗混在一处厮杀所带来的喧嚣,全被时光默默地收回到那一片片庄稼地里,包括那头威风凛凛的立虎。


▲可乐出土的套头葬文物——铜釜及立虎(况华斌 摄)


你看见了六冲河,千里乌江的北源。它从一口井开始,诉说了一条南方大河最初的故事,它蜿蜒于“九倮十八嘎”的大部分地域,浸泡过那段后来被写入“羊皮书”的历史。在那个被称为“群龟下坝”的地方,那河水也曾恍惚映照过夜郎古城的倒影,见证了一个王国在旷野上游走消遁为千古之谜。



那年在珠市,有一位当地的“阿雨麦”就给你耐心解释过《酒礼舞》、《撒麻舞》什么的,为你扫了好半天的“文盲”和“舞盲”。其后你再去看时,算是看出点道道来了。你对那个《铃铛舞》特别感兴趣,那是一种军事舞蹈,舞者以红、白、黑、黄为装饰色而象征四方将领,手持铃铛代表战马,又用以控制舞步。同时它又是祭祀用的,祭奠逝者,安慰生者,难免要带上一些悲情色彩。


▲赫章彝族铃铛舞(况华斌   摄)


最为重要的一点是,它还表现出彝族先民男耕女织、繁衍生息的大迁徙的壮阔画面,由此你又想到另一个民族的大迁徙。


那是在海雀,那苗族的《大迁徙舞》,更是深深地震撼了你。那史诗般的舞蹈,气氛壮烈,舞步沉稳凝重,动作轻捷古朴,芦笙曲伴随古老歌谣,追思了苗族先民历尽艰辛终于找到理想家园的漫长历程。


▲赫章苗族大迁徙舞 (刘勇  摄影)

那天是一位小伙子为你描述这些的。苗族同胞本就有在服饰上记录他们迁徙史的传统,而这一迁徙舞,对其表述更是绘声绘色。那位小伙子边比划着边解释,什么地方是在过黄河,有拉缆绳的动作;什么地方是在悄悄地穿过某一村寨,尽是轻脚轻手,生怕惊起狗吠有碍行军;什么地方是在开战,让你看到那种有人负伤了的动作……


一个舞蹈就能涵盖一个民族的历史,这不得不让你动容。

▲赫章草原牧场(叶光良  摄)

多年之后,赫章有一种更为厚重的品牌出炉了,那就是海雀。


最初的起因也十分偶然,就因一位新华社的记者,竟为一次“乌蒙山区花卉王国”的探索之旅,偶然发现了海雀惊人的贫困现状,便冒险将实情反映给中南海。当时是用电报发稿,刚好用去了那位记者一个月的工资。一个小山寨的命运,无意间就改写了毕节的历史。


▲海雀村万亩林场( 李学友  摄)


你见过文朝荣,那是河镇乡海雀村的老支书。在乌蒙山区,这样的老支书多如牛毛,但唯有文朝荣在不断地提升自己的海拔高度,直抵韭菜坪的项背,包括他用过的镰刀、蓑衣和马灯。


你记起文朝荣,那是一个心直口快的彝家汉子。回想着与他见面的点点滴滴,你反复听着一首唱文朝荣的歌:“你是时光的足迹/你是春天的山花/爬不完的山路是你做不完的梦/看不够的山寨是你想不够的家”。


▲海雀村复原区 (李学友 摄)


“自从你当上支书/村里就开始变化”。那两句十分口语化的歌词,此时竟余味无穷。


一个文朝荣,把整个赫章撑起来。同样的世界,有人活成一缕清风,有人却活成一尊雕塑。



有的饭局一旦时间稍长你就都给忘了,但让你多次咀嚼回味着的,是那一顿在赫章城朋友餐馆家的“文化午餐”。那是一个周末吧,你在从六盘水出差回来的途中,拨通了朋友的手机,他说马上将你想约的人约拢等你。你补充一句,要上一盘《采韭菜》,野叉叉的那种。


见朋友餐馆连吊灯上都有书法,大伙便夸这灯有文化,那个谁又比着毛泽东的那句话,复制了一句:“没有文化的灯是愚蠢的灯,而这样的灯是不能照亮别人的。”这引来了大伙的一阵哄笑。



▲赫章苗族射弩(叶光良  摄)


席间三杯酒一落肚,就请那位《采韭菜》的女主唱出马了。她清清嗓子就来:“哦呀野束寸/啊呀野束寸。”听得出来,的确是野叉叉的那种。随着歌声和酒的作用,一桌人似乎都渐渐飘上韭菜坪去了。


因男主唱兼词曲作者苏涛不在场,让人有点心欠欠的。朋友便拨通他的手机,要他赶来,遗憾的是人家在珠市,不过那儿正好处在韭菜坪上。朋友于心不甘,便将手机调成免提,倒扣于一只空碗之上,说那就算是音箱,要苏涛与女主唱隔山打鸟似的合作表演。


▲他俩和它俩  (况华斌  摄)


当时你差点笑出泪来。


你想起一则趣事——据说六盘水曾因对旅游资源的渴求,就先下手为强,在韭菜坪一边立起了水城的石碑。结果让赫章人看见了,就扛起大锤等工具,上去将那石碑砸了,并重新在这一边立上赫章的石碑。不久被那边的人发现了,又如法炮制。几翻几覆,双方才坐拢来,达成协议,修了一块共同署名的石碑。


▲高原牧歌  (刘勇  摄)



你清晰地记起那次爬小韭菜坪的情景。


那时还没有修筑上山的栈道,一切都还处于原生态。半山腰上,你往下一望,天上白云悠悠,地上牛羊成群,令你想起南北朝那首叫做《敕勒川》的古歌。前面草丛里“扑扑扑”的声响,吓你一跳,原来是一只野鸡被惊飞了。上了坡,过了沟,再往上爬,就到了一大片韭菜花丛边了。那花开得正当其时,紫微微的弥漫开去,那香味从风中飘入你的鼻孔。


▲哥俩好(叶光良  摄)


你开了一个玩笑,说有一年去威宁参加草海国际观鸟节,正是严冬,坐船进去,冷得你直打摆子。你说这还不如约几位好朋友,到哪家去围着热乎乎的回风炉,整上二两小酒。什么观鸟节,观哪样鸟?主要还是想看看那几个人。这却害得同行的一位小女子犯错了,她说,照这种说法,我们爬韭菜坪,也是爬哪样坡?主要还是爬那几个人。这在后来被当成玩笑话的经典。


▲阿西里西日出( 黎万钊  摄)


其后也真是这样,就是行驶在毕威高速的“天路”,你还是因为想看看那几个人,总要编出个理由来果断“下凡”,在赫章呆上半天。


你还想在最好的季节里,哼着那《采韭菜》,再次登上韭菜坪,哪怕是经历了一次美丽的迷路,走失在阿西里西大草原。


作者刘群峰简介


刘群峰,贵州威宁人,高级记者。做过报纸,当过讲师,最终仍回归文艺,于码字中寻找乐趣,品味人生。多年回望,一些所谓的成就,已属微不足道;惟愿他日,再有一二东东,可博众友一粲。年纪一大把,激情终未泯,时时还想有人邀约,便绾起裤腿,再攀一回马鬃岭,再骂一回牛栏江。




文/刘群峰

编   辑:吴春妹编   审:邹江川监   制:叶光良   总监制:朱光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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