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SD 100 | 双重光

刊于《Timeout 上海》（2017年10月刊）

图片：陈哲，《消失的是日子的黄金》（《向晚六章》选作）展览现场，2017年9月，由艺术家与BANK画廊提供

“消失的是日子的黄金／黄昏的褐色与蓝色：／牧人柔和的笛音消隐。／黄昏的褐色与蓝色／消失的是日子的黄金。”奥地利诗人格奥尔格·特拉克尔的这首回旋体诗成为了艺术家陈哲在上海Bank画廊的首次个展“消失的是日子的黄金——《向晚六章》选作”的基调。

与诗歌的回旋体对应，陈哲已持续五年的艺术计划“向晚六章”的研究对象“黄昏”（twilight）从词源学上看同样具有双重性。中古英语的前缀“twi”即是“two”的意思，黄昏即是“双重光”。在狗狼暮色的时间罅隙里，已知和未知、恐惧与希望共存。这些相对而共存的概念，被陈哲混杂、暧昧地用小石子两两一组，刻于七块水磨石板上。一如色盲测试时需要努力辨认方可识别的图像，观者需要一定时间的凝视，才能看清这些重曝般叠印、交缠的字母。如同某种意识的显影。而在这种显影深处，是图像与文字间的双重性。

对于不同材料、媒介的探索和运用是贯穿陈哲艺术创作的一条潜流。“摄影师”之于她，与其说是一种固定而确凿的身份，不如说是边界模糊、可以生长、拓展乃至重新定义的“另一种讲述方式”。摄影可视为用多义暧昧的图像（一种新鲜的语言）写作；而文字——在陈哲的艺术实践中，经常是从诗歌、小说、或哲学著作中挪用（剪贴）的段落——可以成为与图像并置的旁注，一种“侧文本”（paratext）。

用四个长宽皆为180厘米的正方形黑色金属架框定表现黄昏时四种心理状态的系列照片或档案图像的《唯一的问题是如何度过》既展现了上述图文关系，又强调了图像内部的互文——另一种双重性。四张“更大的照片”构成对于黄昏的整体印象：蜗牛在时间漩涡的变焦里变得模糊，烟花在夜空里握手，时间凝固在回旋的蜘蛛网中，星辰如眼睛散落在黄昏的河岸。就好像四张内心的摄影，创建出真实与虚构互涉的异域。

这种半真半假的感觉在《关于891次黄昏心灵活动的百科全书》里表现得更为明显。陈哲抹去了《关于心灵的顺势疗法药物学》一书里的众多段落，令余下的文字成为呈现“黄昏意不适”的诗行。“意识混乱／双重分身／两股思绪／两个对立的人格／在他的脑海里议论他／许多想法／不一定会实现但／但一直都在。”在展览唯一的视频录像里，陈哲配合每分钟77次的心跳声，用中英文朗读出这些句子。同样的，画面缺席，只有文字激发观众脑中的图像。

相较于显现出较强研究性的民生美术馆或上海双年展版“向晚六章”，在Bank画廊的这次展览更像一本逐渐成形的跨媒介立体书。展览入口的《向晚时计》不啻可视化的目录：已完成展出的小节射出金黄色的光，而这只逐渐变得完整的太阳也暗示着“向晚六章”同时是某种意义上的过程艺术。

---

LSD* 目录

---

* LSD＝Long SunDay 每周日刊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