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存者诗刊《噩梦的传统》邀请展反馈链接集成(三)
◎ 文化资讯 ◎
小 序因应当下精神与现实困境,幸存者诗刊于2023年15月发起了《噩梦的传统》邀请展。这次,我们改变了以往刊物作者多而作品相对分散的状况,仅邀请了十位(加主持人杨炼共十一位)诗人,每人精选近年若干作品,加创作短论一篇,聚焦于现实,更以诗深化现实;面对“不可能”的绝境,又用更大能量“从不可能开始”。自8月15日本期幸存者发刊后,读者反馈、评论纷至沓来,最初两天已达十页之多,一周后竟达三十九页。发出反馈者,从著名作者如严歌苓、徐敬亚,到农民工诗人,再到零零后出生的小诗人。本期幸存者,被他们赞为“破水泥而出的绿芽”(严歌苓)、“不可能结出的、幸存的果实”(徐敬亚)等等等等。我们认为,这些反馈,正以多彩的声音,加入《噩梦的传统》邀请展,参与发表的作品,共同构成了一首当代中国的不屈之诗、奋争之诗。它们迸射出的人性光辉,照亮了我们亲历的历史之痛。它们应该被更多人读到。我们制作此链接,希望大家继续品读诗作、浏览反馈、接力转发。作为编者,我们衷心感谢诗人们,感谢诗!为帮助未读过幸存者诗刊的朋友,请转发此链接的人,同时转发幸存者诗刊网址。再次感谢大家。
(杨炼暨本期幸存者诗刊所有编者,2023年8月23日)
◎ 文化资讯 ◎
【评论精粹】
郭金牛评:这期作品很给力,尤其小滨老师诗作超级强悍。
郭金牛又评:有区于当代诗歌的庸常面目。
李不嫁评:洪钟,荡气回肠。谢谢兄!
姚风评:创作力澎湃。
包尘评:佳作多多!
徐柏坚评(电话):祝贺!
邱毓琪评:这期杂志有丰富的诗歌,收录了众多著名诗人的诗句,兼容各种风格,展现了中国当代诗歌的新面貌;而且在诗歌之外还有诗论,创作谈,可以让读者更好理解诗歌创作背景,理解诗歌丰富意涵;此诗刊可以让读者陶冶情操的同时感受到中国诗歌发展的新趋势新面貌。
唐寅九评:网刋常有編排隨性及设计不讲究之流弊。楊煉兄發來《幸存者》2023第二期,令人未及閱讀,便覺品味不俗,乃在於該期的編排,令人頓覺網刋終於也有設計感了。這是一本刋物有品質的前題。再點開細看該期內容一一《噩夢的傳統》邀請展,主題集中,所邀詩人得力,創作談亦十分精當,都見出主編之心思。詩展有大氣象矣,當為廣大詩友之福,可珍藏而細讀之。楊煉兄35年所取《幸存者》之刋名,至今仍具深意,对照此期作品,令人不禁感慨万分。
柏桦评:杨炼这期的诗:迷宫般的史诗,日日新的诗艺。
晏榕评:无论是行走者的幸存,还是幸存者的行走,亦无论这坚守之悲怆,或对悲怆之坚守,大荒诞中的所谓意义,或只在于对意义的向往与对向往之捍卫。即有如荒原上的独木与狂雪中的黑鸟,坚守一个绝然的姿势即美,即存在,即是生长与飞翔,而对峙于万千词语、箭簇与狰狞的时间之脸。
黄靠评:我从不讨厌苏东坡。喜欢他的人,是胡适,林语堂们。我做不到那么聪明。这样,李不嫁就很好理解了。他可以写出任何风格的诗。但他只能这样写着。
石飞蜜评:第一次读到李不嫁的诗,真是犀利之作。
向以鲜评:祝贺《幸存者诗刊》2023年第二期问世!诗人杨炼以《绝境之诗:从不可能开始》作为卷首语,倔强与顽强之中,显示出“虽千万人吾往矣” (孟子)的绝决之心与“向死而生” (海德格尔)的悲壮之情。“从不可能开始”,走向可能中的可能;从绝望开始,走向希望中的希望;从灰烬开始,走向火焰中的火焰。这正是当代中国诗人的宿命,亦是其使命。
索妮娅评:
宇秀评:记得沈导@Sam先生 曾在本群分享过德语诗人策兰和英格堡•巴赫曼的照片和情诗。恰巧@Yl 杨炼先生主编的本期《幸存者》里有一篇文友芮虎先生翻译的巴赫曼诗作及其谈英格堡•巴赫曼的文章,特别拎出来与大家共读。令人唏嘘的是,女诗人爱着的策兰的父母死于纳粹集中营,他策兰本人虽幸免于难,但被德军证为苦力,也正因此有了传世名作《死亡赋格》;然而巴赫曼的父亲却是个纳粹军官,这令女诗人一生心灵备受折磨。她与最后一位情人分手后,终于罹患精神分裂症,结局令人扼腕叹息。
贺老憨@贺中评:大刊风貌凸显!
明迪评:《异化之诗:新编工人诗典》,读之一振,我去过深圳,只见过许志立笔下的深圳上阕,从未见过深圳下阙,这九位诗人的作品很亮眼,周末再慢慢欣赏。
朱又可评:杨炼悼弟弟:没有回声的历史砸下钢印。这才是比瘟疫和死亡更悲哀的。戴潍娜:宝石加工厂,把宝石加工成普通的铺路石。警醒。许立志:深圳深圳。两个同在的对比的深圳。几个地名,少少许胜多多许。
武歆评:“幸存者”本身就是一场精神追问,“我”和“我们”为什么会成为“幸存者”?每期刊物出版,都是一次来自民间的自省的“天问”。这期杨炼的卷首语,同样是一篇追问之诗,他从“不可能”处起笔,直逼生活、生命深处,让“幸福的我们”不断陷入沉思。
管宗昌评:若干个巧合和同感。本期诗刊首先映入眼帘的目录,或相识或晓知、或不知,一个更加熟悉的名字当然更加牵引眼球--张伟栋,他是我多年未见的同学,自然多看一眼。也许是因为他的名字,更或许不是因为他的名字,而是因为他诗评的名字--朝向一种不可能的诗学,好像敲动了我的心弦。历史、迷茫、困窘、探寻、清醒、追索……这些词迅猛地从压抑已久的心底涌出(不是翻拣)--或许是巧合,十之八九的词汇文中都有提到。可能巧合本身就不是巧合。阅过伟栋兄的文,再读炼兄的“卷首语”--哦,好吧。好吧,很不幸我不是“快乐的猪”,也不算“痛苦的人”,充其量是个“不快乐的人”,我虽愚钝总归还是能觅些知音。成人害怕光明的悲剧不堪一击,只消铁壁缝隙里一声响亮的呐喊!
苏拉评:不可能的反面不是日常,而是奇迹。我是相信,并企图活出奇迹的诗人。诗人行走在二元性的深渊之上,寻求不可能的张力,以诗敲击绝境之门。分裂之念投射出世间种种罪咎幻象,造就了一个复仇的世界。诗人受敏感之苦,在警醒世人麻木之时却也常加重了个人的幻象。我相信幻象存在的目的是宽恕与重建,疗愈发生在痛苦的价值被完全领悟之际。回归源头意识,创造者意识是可能的,尽管进程各异,而绝境亦是助推之境。天堂是可能的,它的微光就闪烁在每一个被努力净化了的私人地狱之后,就在幸存的此时此地。
谭越森/陈啊妮评:悲壮诗歌的结构力--杨炼《罪恶研究》解析
这首诗的题目就是沉重的,是凝聚的黑色,或弥漫的雪白。读完这首诗,会有种茫然无措之感,只得重新读这首诗,希冀字里行间能有逃出去的出口。然而没有,后来我不是走出来的,而是退出来的,杨炼在这首长诗中,布满荆棘和刀丛,罪恶在疯狂衍生,“一个绝望的年代是新的”,这是一句让所有人听后绝望的话,带着这种情绪,一口气读到底,我们和诗人一样,是想弄清楚“这条泥泞而呆滞的路为什么没有尽头"?诗中没有现成答案,也许有,但是诗意的--诗意的答案往往是更扎实的问题:“这向下的阶梯还得走多久/才够抵达/孩子们的惊恐/一团爆裂火球似的真空/悬在心底/莫非世界早被灼瞎了”,如果这是世界的问题,就不仅仅是壮怀激烈的诗人发问,每一个有良知和思考力的人也在问,包括沉默,也是一种愤极之问。
诗人写到三月。三月是春季,但当下春季多事。难熬的三月,每一天都有与季节的美好相反的消息乱飞,让人心焦。诗歌的三、四、五三节所描绘的种种怪象和各种事件,经由诗人的提炼,已然是现代版“炼狱”场景。“母亲/最卑微的词/最肮脏的词/通向血污的地层/又一个早晨目瞪口呆”如果说“母亲”这个词已经不是一个伟大的词了,该是多么的昏暗世道?我在读这三节时,目光快速闪过,生怕被诗句灼人的光焰所伤,但每一句又不容错过。这三节也是这部长诗的核心部分,诗人的叙述方式独特,有一种流浪式的美感,一步一景,一处一惊骇,但诗人统摄现实、镜像,使之具备层次感,又有强烈的炸裂感。诗人近年因孤独而磨炼了令人震惊的洞察力和灵气,文字简约到极致,但能量巨大,沉郁的气息中又有一种个性的硬质存在。诗人到底要告诉我们什么?大多读者应心领神会:“永不过去的三月问/真有一个倒退吗”,“倒退”一词让人触目惊心。本诗是对“罪恶”的研究,也是一种在激愤之余的无奈之劳。这首诗展现了杨炼悲壮诗歌的结构力,仿佛一种推导,诗人似乎找到了罪恶之根:
“怯懦那么美味/留下你的躯壳/让它安安静静去腐烂/留下你的沉默/呛炸自己的肺/留下一分一秒漏掉的命/它什么也不是/除了罪恶本身/凝视一枝桃花的疯狂/恰如手指/缔造的疯狂/三月在坍塌/三月汗水淋淋”。无疑,“沉默”成了一个扎眼的词。是在已知答案后,仍怯懦地保持的沉默,即平庸之恶。杨炼这首诗气势磅礴,又语式凝重,意象丰富至层出不穷,相互间也有推衍的关照。这首诗源于现实,又高于现实,是对现实的批判,极度的焦灼,也是一种以一己之力唤醒读者求真务实的尝试。(2022年8月16日 于西安)
沈悦评:命运多舛仿佛成为诗人的标配。但诗人最早感知这个世界的空洞。我今天也对学生们说,一场异常艰难的日子将要临近。首先要照顾好自己的灵魂。也就是在压力下不变形、不轻易改变,继续朝着自己的方向前行。有一点可以肯定,未来几年会越发显出这个世界的构成将以精神世界为主导。我们必须等待这个时刻到来。而诗人早就比我们先行。这就是我关心电影创作诗意化的原因。
庄园评:喜欢《幸存者》诗刊。这里,有杨炼最新的诗作,还有杨炼精彩的诗论。让我读懂一棵诗歌长青树熠熠发光的思想年轮。没有天堂,但必须反抗每一个地狱! (杨炼语)。
谭越森评:杨炼“历史巨变频乃,人类精神状态极为动荡,真诗人、真诗歌该如何应对它?不沉寂、不放弃、不犬儒,而是反向激发写作的深邃与质量?我们每个人面对着巨大的挑战”。即为绝境,诗必然诞生于黑暗,复活于白昼。或许一个前夜正在形成,这将真正考验每一位诗人。
周逊(英国):'中国极少有科学家产生的原因是中国千古不变的皇权统治下探究终极本源和真理动机和能力的孱弱。'这话说的不对。中国历史上有很多科学家,他们也都是哲学家。18世纪以来西方为了殖民扩张把西方以外的科学,包括中国的,描述的一塌糊涂。到了上世纪70年代,以李约瑟和JackGoody开始,西方很多学者开始反思这个问题。
杨炼回复周逊(英国):@周逊首先,要弄清楚什么是“科学”?它与“技术”之区别。科学是思维方式,逻辑化地探究存在规律,因此必然导向哲学。技术则以完成实际任务为目的,不一定探究深层规律。具体例子如指南针,中国人发现了指南针的作用,也用上了,却并不探究磁场从何而来。更无后续如电磁作用的研究。圆周率计算等等,也是技术性的实用,而非科学研究。所以,你说的“中国历史上有很多科学家,他们也都是哲学家”,使我困惑,盼指点。至于18世纪之后西方扩张与殖民表述,还是以现实存在为基础,并非仅仅殖民宣传,否则中国人也不必惊慌失措,以致走上邪路。
徐卫新评:杨炼兄发来“幸存者诗刊——二零二三年第二期”链接,并嘱“请看新观念,可以小评几句这期幸存者,我来转发”。
今在旅途高铁浏览了一遍,发现不少作者面孔还比较熟悉,其作品平时也偶有接触,虽无崭新之感,但能于多人多件作品中看见锋芒,已颇难得。科技创新难,其实,诗歌与文学创新更难。
关于幸存者诗刊“幸存者”之得名,杨炼与唐晓渡都有过很好的表达,我也很认同。不过我还觉得,“幸存者”这一概念,不仅仅对于诗歌及诗人在语言求索与生存拷问等方面具有诸多意义,多方面倡导一种“幸存者意识”,才是更重要、也更有意义的。
我们都是幸存者。在天灾,人祸,疾病,事故之下,在茫茫宇宙,悠悠历史之中,贩夫走卒或帝王将相,目不识丁或学富五车,饥寒交迫或钟鼓馔玉,孤家寡人或子孙满堂……作为个体生命存在,其实都是“幸存者”。
“幸存者意识”不仅具有文学、社会学意义,还具有哲学、宗教意义。“幸存者意识”之终极导向当是人类的公平、公正,生命的尊重、爱护,个体的向善,向美。
明初“诗文三大家”之一刘基在给友人宋濂文集序中云:“今幸存者,惟基与先生耳,然皆颓然,日就衰朽”。虽然“幸存者诗刊”之“幸存者”与刘基所指不尽相同,但统观今日诗坛,“幸存者”大多实已“颓然,日就衰朽” ,仅此,也应该向老友,向“幸存者诗刊”致敬。
金汝平评:众人皆有喜怒哀乐,而诗人说出。破空而来,破空而去。刹那间,万物被照亮。被重塑,被更新。诗,被诗人说出,写下,就是一道黑暗中的闪电。
周逊评(英国) :我说的科学不是技术,是思想。你可以读读 Unschuld's Chinese Medicine: a History of Ideas.也可以读读DonHarper的Early Chinese Medical Literature.从比较学的角度,你可以参考一下MatorysFetish Revisited.
芮虎评:1953年,德语文坛又升起了一颗新星,她就是奥地利女诗人英格褒·巴赫曼。她以27岁的年龄,第一部诗集《延期支付的时辰》就获得德国重要文学奖-四七社文学奖。为此,德国媒体大佬《镜报周刊》在次年八月用巴赫曼的头像作封面,对她作了专题报道,使德语诗歌界数百年来由男人包办的状况为之一新。从此,巴赫曼和萨克斯、策兰等人一起,成为德语现代诗歌的重要代表。
杨炼回复金汝平:每行诗其实就是“从不可能开始”的最佳隐喻。诗句完成度越好,新的一行难度越大,跨越这个“不可能”的诱惑越强。如你所说,日复一日,创造之力,才会熠熠闪耀!赞
唐晓渡评:反响迅捷热烈,可见心薪之火。兄之雄文为《幸存者》再次正名,功莫大焉!
张无梦评:从京剧到歌剧、从圆明园到诺日朗、从吉祥戏院到莎翁露天剧院,“幸存者”始终没有放弃作为提问者的自觉,也从来没有放弃个人的美学反抗。
晓丹评:写得真好!世界已臻绝境,你才刚刚开始,一切不可能都会变成可能,杨炼老师加油
陈畅评:“诗人,永远是(必须是)那个主动站上悬崖的人。”
陈畅再评:没有天堂,必须反抗每一个地狱!
张捷如评:收到杨炼老师发来的新一期《幸存者诗刊》,感觉又拾起纯粹向前的力量。
诗歌是对语言表达的极致,也是对生活观察和思想提炼的极致,是淬炼后的文明,诗歌写作本身也是对语言和意识的深度挖掘。
这种极致、淬炼和挖掘并非一个轻松的过程,实际上,它往往如西绪福斯,是周而复始的苦工。人性的本质会趋向做“更容易的事”,因为躲进舒适圈才是更安全更轻松的选择,但往往是那些主动选择了“更不容易的事”的人,才找到了是存在的痛感与快感。
当汉语言在本土式微的今日,由于各种限制,汉语言被扭曲、被隐藏、被人为混乱。纯粹、直接、清晰的表达正在其本土渐渐消失。而《幸存者诗刊》为汉语言的持续健康发展提供了一种可能性。通过语言最纯粹、最直接、最清晰的表达方式——诗歌进行表达,不仅是对语言沦陷的反抗,同时也是对语言本身的救赎。这些有能力继续以母语该有的方式写诗的人,正在做的,恰恰是一件“更不容易”也是“更具生存感”的事。
离世界远一些,世界好一些,承认悲观和无奈,反而看见幸福。感谢《幸存者诗刊》在悲观和无奈中为幸福指出的方向。(2023.08.17 于上海)
刘大鸿评:本以为幸存者头七,却发现是五七(无期 ️限)幸存者存! 幸存者字小如蚁,蝼蚁之歌歌声嘹亮!幸存者幸!
陈瑞琳评:推荐《幸存者诗刊》,本期主编杨炼,从《绝境之诗》卷首语到《噩梦的传统》诗展,道出了这个时代的悲情与伤痛。都说诗歌最能隐晦,其实诗歌最能言志,每个句子都是匕首与投枪!
张爽评:楚国有几个常用的虚字,如“兮”、“之”、“乎”,它们在形式上异常单纯、活跃和情绪化。试想没有三个这么体现韵律和节奏的楚字,怎么会有《九章》、《九歌》?汉字中虚字很重要,它们的使用是起势、断句的需要,更是语言情感表达准确度的需要。现代汉语中,废弃得最厉害的,不就是之乎者也吗。少了这些基本的规范汉字的使用,几乎等于自阉。而目前,这些虚字若加入现代汉语句子中,又显得十分尴尬。简直成了不可调和。汉字的本质是歌诗性,单音节,每个字的切音都漂亮,这样的方块文字十分匹配方镇形的小雅、乐府、绝句、律诗;也适合工整的换韵骈文;又适合玲珑错落的长短句;还适合佛经梵呗……“梅花繁枝千万片”、“月明荞麦花如雪”、“金凤仍开最小花”……我迷恋这些单纯的景物描写,它们体现出汉字的坚贞与美好。仔细琢磨,这其中的每一个汉字都纯洁,毫无哲学、意识形态的干扰。我称它们是干净的汉字。试想把“梅花”改成“红梅”,把“明月”改作“星月”,把“金凤”改作“赤凤”,因为我非常不喜欢改后这三个词本身的意识形态性或它们的颜色的引申含义,我的诗中百分之一百会慎用甚至禁用它们。这是诗人对语言文字天赋的免疫力。汉字在一再被简化其音韵和大象之后,所经历的浩劫几乎是文明不可承受的。这样的汉字,写出的诗句几乎很丑。读起来令热爱汉语的人提心吊胆。我最近酷爱梵呗,喜欢汉字诵唱出来如山谷之溪,或如天籁。
杨炼@张爽 深谢!虽然你没直接探讨幸存者作品,但对汉字、汉语音韵、乃至梵呗之研究,其实引申了幸存者之所以称为“诗——刊”的本义。诗,必须对语言讲究到极点。无论现实多芜杂,诗语必须纯粹。我的话:“纯诗或许是没有的,但必须把每首诗当作纯诗来写。”也是这个意思。音乐性站不住的“诗”,不配叫做诗。
张爽再评:回到现实中的这期《幸存者诗刊》,请原谅我只看了炼兄的新作《反安魂曲》——给弟弟杨跃,逝于2022年12月14日呜呼哀哉!我用了《祭侄文稿》中两次出现的这个惊叹句。因为它比“我的天啊”更显出文明的程度。呜呼哀哉,日期赫然是2022年12月14日!那天我开始发高烧,一阳。好在我和大多数人一样,很快恢复了过来。我知道我看的是别人的祭文,但我还是本能地回到那次高烧后一直很虚弱,孤独在家养病的现场,痛苦而令人不安的整个过程令我感到窒息。“阴间无限大 但哪个灵魂能安息?仪器说不出这种冷 搬空的日子弟弟 你没入一望无际的人群中又一辆汽车尖啸疾驰 那冲刺撞进走投无路 一间急救室裸出无数终点 瞪着眼睛一动不动弟弟 最小的遗言梗在哪里?”显然,这是一次很难的叙事,更何况要把它写成诗。问句开场的首句,令人立即想到的不是炼兄弟弟的死,而是自己死后在阴间的情形。我们活人都是暂时的幸存者。这首诗让我想起诗人奥登写给他的同性情人Chester Kallman的悼亡诗《葬礼·蓝调》“停止所有的时钟,切断电话给狗一块浓汁的骨头,让他别叫黯哑了钢琴,随着低沉的鼓抬出灵怄,让哀悼者前来。”两首悼亡诗的开场都是单纯的景物描写,是我最喜欢的诗样子。稍微了解炼兄就会知道他热爱屈原,《招魂》中有“魂兮归来!君无下此幽都些”应该就是《反安魂曲》的最后两句的源头:“弟弟 这堆垃圾无法安息 不该安息紧闭的铁门后万顷怒涛既空又黑”“空”和“黑”两个字本身就是诗。它们令我想到“色不异空”。色、空皆由心生,所以“不异”。顾城有“黑夜”、“黑眼睛”,两个黑都是对汉语的最大限度的丰富。炼兄把“空”和“黑”并列使用,等于用了两次黑,同时用了两次空,几何倍数放大了在疫情浩劫中死亡的阴影。浩劫过后,每个人都在阎王和死神的眼皮底下玩了一次小时候的“一碗不捞鱼,两碗捞个小尾巴尾巴魚”游戏,幸存者都侥幸没成为小尾巴魚。南无观世音菩萨摩诃萨。
@张爽 (杨炼再答):我的天!你写的后面这段太感人了!2022年12月14日!我特意标出这个日期,不期而与你发烧(感染)的遭难时间相遇——而这又是无数人灾难的开端。最后对“空”与“黑”的解读太到位了!这里,黑充斥空,空扩展黑。二者如一。二者合一。再多的生命,也填不满这空黑之谷!呜呼哀哉!
曹谁评:《幸存者诗刊》2023年第2期,主编:杨炼、唐晓渡,这是曾经开创一代诗潮的民刊,如今依然在杀出血路。
汪剑钊评:诗人的使命就是变不可能为可能。
祁楠评:我最喜欢您的《非对称死亡》,唉,也不知道我们的未来会走向何方,大家都惶惶不可终日
廖伟棠评:令我想起一堂詩歌中的椒麻堂會”,有點悲壯,未免有物傷其類之哀。
严歌苓评:当今的现实存在,犹如被浇筑了厚厚一层水泥,多少生命、呼喊、呻吟、行动被扼杀凝固其中。而当我读到这一期“幸存者诗刊”时,发现了破水泥而出的绿芽。如此倔强顽强的生命力纵然遭万千铁蹄踩踏,也不过是又一次向死而生的证明。我真心感动于诗人们以诗意的记忆,让我们民族的每个个体,在过去三年中所经受的苦难,终将不被灭迹。
郭金牛评:当代诗人缺的不是才华,而是独立,自由,傲骨和思想。
◎ 文化资讯 ◎
空……王建凯评:后绝句——赠杨炼兄
A:是不是有死,先看你是不是有生。
B:有生之年,我们不见了……以后也永不会相见。
C:我看见技术和工具亲嘴,我们活在程序里……是个代码。
D:我没有吉祥数,只有噩耗。
E:他们在手机上捐躯。
F:我的过去,在未来等我:“在末世”。
G:真想喊一声:“主啊”……“我无主”……活在无主之地。
H:真佩服尼采的自负:“上帝死了,我在”。
i:是太阳发光,还是我发光。是群星闪铄,还是我的眼睛闪烁?
j:谁也别想夺走我身上的死。我还可以再死一次,我的修辞学:“可以有两个以上的我”。
K:生活:“我的大师课”。
Ⅰ:词在,世界便在:“是谓此在”。我一刻也离不开“存在”,为了我对面的“虚无”。
M:阮籍来信,就是我给魏晋写信。风度没有了,翩翩算什么?何必起舞,还弄什么清影。日子,紧巴巴的。世界,脏兮兮的。
N:没有了人,还谈什么文学性。没有了文化,还谈什么自信?没有了广陵散,只剩下孤啸。
0:你有古拉格群岛,我们有夹边沟:“龌龊的池塘”和语言的群岛。甘南,生不出甘地。生不如死的孤儿院:“我们都是亚细亚的孤儿”。
P:绝笔,还缺一个交代。
Q:生煎,野兽派的宣言。太史公,知道“宫刑”的疼。戴潍娜害怕吃:“烤全羊”。她的高兴,是一种抑郁症。所有被侮辱与被损害的相加,等于她沉默的罪与罚。
R:肖开愚仍然要的“足够少”……暂时还用不着“拼多多”。他说:江南,是我绣的。
S:臭烘烘的国学……“没有真实的国恨”……一堆烂人,在“倒腾古代”。去你的破铜烂铁,有多少“哭墙”的人,读懂了“旧约”?
T:何处还有“彪悍斯言”和“狂澜”?
U什么狗屁乱翻新:文艺复兴,一定是文艺失败。
V:吴冠中说:“我不是大师”……在鲁迅面前,喜欢讨小老婆的齐白石,就是个屁。
W:纳妾风,一毁君子,再毁倾城。选择“不生”的谭嗣同,席地升高:成就“雅风”。楚辞高哉,高在天问。
X:《后忧辞》:“没有对的日子”……家祭和国殇……压箱底的脏东西,败我杨柳和晨曦,开愚大叫:“哎吆喂,托大的丹心”。
Y:当代,多少伪经,多少地摊货,在唬弄社稷。
Z:是时候了,沉船。蚂蚱问斩的时刻到了。杨小滨免于“贱民”,却昧不掉“国家”……“你们是仁慈的”……“我有罪”。这苦难的反诗,他的罪己诏:我己经死了太多次。我错了,就不能再错……
——2023.08.19跟帖李祚福(工人诗人)评:《旧瓶新酒》
读发表《幸存者》2023年第二期上面欧阳福荣的长诗《顺逆流》,我看到的是一种形式的自觉,更确切说是对古诗传统的继承。断句,节奏,和轻柔之风明显在他诗中成了景观。然而现代诗的思,也是明显要去经验化的,要“非诗”,才算是诗。“古诗用诗的语言写散文,而现代诗是用散文的语言在写诗。”这一观点最早是由废名先生提出,我认为的确如此。欧阳福荣的诗语言看上去是散的,而《顺逆流》可以说是一个组诗,我认为是一首长诗,组诗式长诗。这个屈原早就这么做了。作为长诗分了二十多首短诗来写,这考验着写作者的各方面能力。其中重要还是结构的能力。如何将所思结构成不同于众的诗?从“我”的艺术手段来说,是与社会紧密相关的。那么,《顺逆流》一诗,它写的正是这一时代的大流之下,无法置于身事外的“我”是如何应对的。人入大流当然不得不流。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都认不得自家人,何况一介布衣呀!“我”顺了流,却要求稳求生,像一种鱼,逆流而上,选个能生儿育女的地方。这就关注着命运,这样的诗就有了生命的温度,其思可以让我好好读下去。其情可以让我好好思考它。
俗话说,懵懵懂懂,清明浸种。意思就是季节是分明的,到了清明才催芽的种子,已经迟了。节气,指一年中的气候变化。气候,天气,一个群体所具有的环境条件,结果,前途,风格、神态等等。这是个自传体,却写小“我”而见大“我”。
读文本:“倒退的河,美。”、“一件的确良,憋三泡//处红,到达坂田路十七巷。父亲的脊背,少年的额//贴着新式标签,用章贡的水,冲击//弯出了九连山,站在珠江口//求油墨、电批、裁剪、卡尺,承让。”这样的诗行,不分行一样情深意浓。倒退的河,也是月落西山,水常东。如此其一。又可沿着河道的南下车,河流看上去是往后走的。此其二。处红,新词,可理解是对尿的另一种延伸义。求油墨、电批、裁剪、卡尺,承让。这样的句子,现代与古典结合,十分巧妙。
读文本:“倒退的河,美。”、“一件的确良,憋三泡//处红,到达坂田路十七巷。父亲的脊背,少年的额//贴着新式标签,用章贡的水,冲击//弯出了九连山,站在珠江口//求油墨、电批、裁剪、卡尺,承让。”这样的诗行,不分行一样情深意浓。倒退的河,也是月落西山,水常东。如此其一。又可沿着河道的南下车,河流看上去是往后走的。此其二。处红,新词,可理解是对尿的另一种延伸义。求油墨、电批、裁剪、卡尺,承让。这样的句子,现代与古典结合,十分巧妙。
再读:“九七年的抛物线,优美地将胜利弧度//夸张,越过郁孤台//抵达流水线上。”、“没有祖国的//门票//广生一巷的白兰地//要堆积樟木头,//少年啦,快跑。”很显然我(白兰地)九七年从赣州兴国出门打工,谋生艰难到要逃暂住证维系。而白兰地也可以是指酒,又是另一种解读。郁孤台又叫望阙台,在赣州市西南角,台下有二水合一入清江,辛弃疾曾留下名句:“郁孤台下清江水,中间多少行人泪。”因此,结合起来,可通。可见作者是有意加重了沧桑感的。抛物线、堆积,这两个词给出了新的生命。我认为,诗正是要让字、词、语再生,否则,凭什么你写的就好,别人写的就不好呢?当然,有的诗是以整体构成新意,构成言语再生。
再读:“少年发笑,有些暗哑。//啊--。啊--。//哦嗬!//碎了一地打破碗碗花。”想起鲁迅先生的杂文,深刻而不失妙趣。“啊--。啊--。//哦嗬!”这看似无任何意义的,却正是这闲笔的几个字抓好到了人性的点子上,极微妙的情绪和细节变化都要在这里了,也是中国式的自嘲。“碎了一地打破碗碗花。”两个碗字连用,一是增强节奏感,二是,分别表达两层意思,前者是指生存的条件,后者只是名词。自嘲是一种哲学,能把失当成得更是一种境界。读这几句,我很震惊,这是多么狠的冷幽默啊!
再读:“一堆娃娃,左边哭,右边笑。//别吵,别吵,//种子、人工、农药、肥料……//一头牛受惊,奔跑……//哦嗬,老爷的天,肥料,两百块的肥料……”又是一个狠字了得。读着总是揪心的难受。生存空间如此狭小,生命如此之重,发声如此之轻。
再读:“霞光问少年:还回吗?//月色,暗下来。”两行如日本俳句,张力十足,却轻巧得很。这里霞光和月色分别意味两种脸色——刚刚还放光彩的样子,转脸就沉下来了。
在这首诗中比比皆是的妙语联珠。而最后是这样结尾的:“黑暗叼走夜的光。//还好,还有一盏祖传的马灯。”黑夜这大的空间,对应祖传的马灯这内在的亮堂,是全诗最有希望的燃点。因此诗变得并不消极,变得生机勃勃。
田原评(赵野诗):弥足珍贵的力作!发出了诗人的良知之声!也是中国当下最需要的声音和诉求!这样清醒的诗人不多。紧握!(诗人、翻译家,田原)
万冲评(赵野诗):读完非常感慨!您是真正建立起诗人形象,具备人格感召力和气质影响力的诗人。这在当今诗坛凤毛麟角。您提出的“朝向历史的诗学”,令我想起大思想家王夫之。在天下兴亡之际,为了赓续文化的命脉,他以“六经责我开生面”的气魄,进行融通古今的诗学创造。尤其是他论述中国诗歌的“势”,与您所言的历史诗学与诗歌风貌有诸多相合之处。在风气转换之际,文化总会选择某些诗人,为命脉的赓续提供动力,令受难的文化在绝境中重生。(万冲,文学博士,诗歌批评家)
胡赳赳评(赵野诗):赵野其实是一个有点笨拙的人。这个笨拙呢,就让他能够长期以来老老实实的写诗。也是因为这个笨拙,他几乎没有更改他的诗学抱负和诗学方向。
所以说,他这么多年一直是处在一个沉潜的状态,或者说是一种低声吟哦的状态。他的诗歌长期以来,也是处在一种韬光养晦的过程当中。也就是说,在很多诗人在写机智之诗的时候,在写各种流派、各种潮流、各种借鉴之诗的时候——赵野呢?还是在自顾自的挖掘他自己诗歌中的精神线索。
这个精神线索,现在看来已经接通了古典的文脉。所以就展现出来一种庞大的气象。同时也可以看出它的这个诗学特征,在当下具有一种稳健的、不容辩驳的,这样一种气象和力量。
因此,我们现在来看赵野的诗,我们会发现:正是笨拙这种方式成就了赵野,同时也展露出来他的气象所在。
我一直用“气象”这个词,是因为的确从赵野的诗歌当中能看到当代汉语所散发出来的那种光彩照人、光芒四射。赵野身上有点像金庸笔下的郭靖,不是很天才,也不是很聪慧,但是呢,就是善于大巧若拙、大音希声、大象无形。所以他最后能够在诗学的攀登当中,成为一代宗师一样的人物。
杨炼:在死亡里没有归宿
杨炼:柏林国际诗歌节上的中文诗
杨炼 II诺日朗因缘七:“现实哀歌”
杨炼 II诺日朗因缘六:“柏林式写作”
杨炼 II诺日朗因缘四 :《山海经》人物
杨炼 II诺日朗因缘二:“柏林墙,到处都是!”
杨炼 II杨炼:上海文学“诺日朗因缘”专栏
说明:1.以上文字、图片作品为诗人杨炼原创内容,版权为原创者所有,授权刊发。文字转载请注明出处、作品所有。
2.使用请联络微信公众号W13916033760,相关法律问题授权上海沈丛菊律师事务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