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是胡锡进（杜课67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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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是胡锡进（杜课671期）

From 杜骏飞杜课 2019-04-29

全文共1327字，阅读大约需5分钟。

为什么是胡锡进

杜骏飞

昨天，我们在课上谈到了胡锡进总编——贾樟柯新电影《江湖儿女》上映，《环球时报》总编胡锡进随手写了电影观后感，却遭到各路网民的嘲弄甚至谴责。

严格来说，那一篇口语体的微博不值得人们大动干戈地批评，何况胡锡进还认错了。有同学问我，为什么胡锡进的几句话遭致如此“不公平待遇”，我告诉她，这其实是口碑、舆论和社会心态的合力所致——近似于政治学上所说的“怨恨”。

以下是我于2013年1月写在微博上的一篇阐释，用对冲交易概念以比喻胡锡进及其《环球时报》的策略。严格来说，《环球时报》是“厉害了我的国”主义的滥觞之地，也一度在国内外新闻票房上获得了《战狼》级的成功。但始作俑者，其历史责任也将是无法逃避的。

胡锡进及《环球时报》的新闻理念类似于商业理念，且神似于激进的金融工具。简言之，胡锡进把新闻做成了生意，把生意做成了政治，再以政治衍生出新闻，由此获得了新闻同行们闻所未闻的“生态化反”般的成功。（顺便说一句，“生态化反”，是贾跃亭的理论贡献，指生态化学反应。有意思的是，当年，贾跃亭在接受《环球时报》专访时曾说：所谓生态化反，可以自然进化出各种新物种。）

《环球时报》的商业秘诀是两头押注，多轨并行：鼓动民粹，拥民意以自重；然后鸣唱高调，展现其勤王有功；再挑动政治，迎合大国崛起；同时，又腾出手来，在英文版里批评国是，以积聚国际影响力。

由此，胡锡进将本属于公共领域的媒体做成了一件分裂的观念艺术品，但只要能左右逢源，财源广进，他对此并不在意。可是，这样的成功亦有代价，例如五年后忽然不能写影评了。——可以想见：他将为这一类形形色色的怨恨，支付社会情感的账单许多年。

五年前，我的微博（微博：杜骏飞）原文如下（有修改）：

我一直在深思，《环球时报》为何一面呼唤国家稳定（如“真心希望微博不要重演群体无理性”），另一方面激发民族主义狂热（如关于钓岛，称“中国如果退，就是退回到1931年”），难道他们不知道这类激进的宣言，很容易导致社会心态的畸变，并倒逼国策、影响政局的稳定吗？

《环球时报》的基本策略类似于多重信号博弈，或可命名为“对冲新闻”。对冲是指同时进行两笔行情相关、方向相反、数量相当、盈亏相抵的交易，核心是博弈供求关系。环球的做法很具有统计对冲的金融工具性：一手长沽朝纲，博弈上意，一手做空社情，博弈民意，主导价差回归均衡，而后获利了结。

进一步看，这种操作更近似期货和现货的对冲交易，博弈长治久安只能交易期货，博弈民众情绪却可交易现货，这种对冲可以回避现货价格变化带来的风险，这其实是很聪明的选择。与其他那些只知道记录新闻、服务社会的手工业新闻相比，《环球时报》整整领先了一个商业时代。——可惜，纯正的新闻业不相信投机，尤其是政治投机！

“对冲新闻”在风险管理上是有陷阱的。环球时报很可能低估了对冲的真实成本，它只关注直接交易成本（如买卖价差和中介费用）。但这些成本往往只是对冲新闻总成本的一小部分，而《环球时报》没有考虑的间接成本可能占到战略总成本的绝大部分——例如成长为公共领域的机会成本。一个系出名门、人才济济、聪明过人的媒体，成为业界侧目而视的新闻异类，成为知识界惕惕不安的舆论赝品，以及引导政治精英走向歧途的商业工具，这很不幸。

《环球时报》独特的对冲新闻理念，使它保持神奇，不管政治行情向上还是向下，它总是有利可图的，长期以来，建仓、卖空的时机也都很好，因此，商业成功在所难免，甚至政治进身也触手可及。但在公理人心方面，它付出的成本实在太大，而对国家利益的危害则更大。我们都相信，新闻的公共服务性远大于商业性——更遑论金融性。可惜，这个来自名利丛林的《环球时报》不信。

感谢阅读本期《杜课》，下期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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