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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州味道|话说西塞山⑥一蓑烟雨,浮家苕霅最堪画

湖州发布 2023-1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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播音:王然、汇哲


全文8539字,阅读约30分钟

《湖州味道》特邀作者:思苇

投稿邮箱:963458800@qq.com


两千多年来,“隐逸”与“雅集”一直是中国文人士大夫生活与思考的中心。“隐逸”,意味着从俗世中跳脱出来,被认为是修炼身心与超越世俗烦恼的理想状态;而“雅集”,又是与志同道合的人相聚交流的关键。人们在追求仕途受挫后往往会选择栖隐林泉的隐士生活,隐居成为修身养性、摆脱世俗的理想选择。另一些文人雅士则更看重交流,他们渴望与志同道合者切磋沟通,以此获得新的创作灵感和精神慰藉。这两条道路,在中国艺术中随处可见,或以复杂又令人意想不到的方式将其糅合在一起。张志和的《渔歌子》在苕霅间的雅集唱和中诞生,其偶然之中蕴含着种种必然因素。湖州有着宜于栖隐的优渥自然条件,山水清远,“江外饶佳郡,吴兴天下稀”,“行遍江南清丽地,人生只合住湖州”。湖州有着深厚的“隐逸”和“雅集”传统,若要“渔隐”天下莫如湖州,“争似渔翁扁舟独往最脱洒,七十二峰相对长青青”,陆游一直也有“会约张志和,清风泛苕霅”的向往。



湖州地处天目与太湖之间的东西苕溪流域,《重修浙江通志》这样形容湖州的山水,“夫水源于山,始分而终合;山别于水,始合而终分”。以东西苕溪为界,湖州的山与平原犬牙交错。东西苕溪在湖州东部平原散作千港万湖,天目山脉尾闾的青山翠峰在岸相映,构成这一地区特有的秀丽胜景,所谓“水逶迤而清深,山连属而秀拔”,即所谓“山水清远”。天目山是江南降雨量最丰富的区域,形成了太湖主要水源地——发达的东西苕溪水系,其支流密布,纵横交错,形成密集的水网,人家尽枕河。嘉泰《吴兴志》说湖州“府以湖名,近五湖也,中有霅溪合四水也,众水群凑而太湖虚受,坎流而不盈,习险而无泛滥,此郡所以立也。”赵孟頫在《吴兴赋》中写道:“自古始,双溪夹流,繇天目而来者三百里。曲折委蛇,演漾涟漪,束为碕湾,汇为湖陂,泓渟皎澈百尺无泥,贯乎城中,缭于诸毗,东注具区,渺渺漭漭,以天为隄……”在湖州,表述不同水域的词汇极其丰富,嘉泰《吴兴志》就对湖州丰富多样的水域做了很细致分类,卷五中单列的就多达十五种,“河、渎、湖、潭、溪、涧 、洲、浦、川 、水 、汇 、湾、漾、泾、渚 ”。此外,还有塘、港、溇、浜、濠、荡、池…… 这些具有特定内涵的词汇,赋予水的不同涵义,共同组成了湖州作为江南水乡丰富而隽永的概念。


赵孟頫江南水村图


万历《湖州府志》说“本府地方坐居下流,最为低洼……盖湖州水壑也,虽与杭嘉均属浙江,称为唇齿,然杭则上流也,嘉则杭之分流也,至于湖则两引天目诸山之水而独汇于太湖,譬如釜底也”。湖州东部平原,从整体上看,是一个四周略高、中部偏低的凹形低地。天目山的山溪水流出山区之后,坡度骤减,东苕溪故道蜿蜒迂回穿行于这片低平原之中,南宋杨万里《过霅川大溪》对此有过非常经典的描述:


菰蒲际天青无边,只堪莲荡不堪田。

中有一溪元不远,折作三百六十湾。

政如绿锦也衣上,玉龙盘屈于其间。

前船未转后船隔,前湾望得到不得。

及至前湾到得时,只与后湾才咫尺。

朝来已度数百萦,问知德清犹半程。

老夫乍喜棹夫闷,管有到时君莫问。


这条霅川大溪湖州当地人称之为龙溪港。菱湖及周边地区的水域面积广阔,农家擅鱼菱之利,吴玉树的《宝前两溪志略》里说,“宝前两溪间水深溪曲,池荡凑密,土人不独田禾为重,而以鱼、蚕为业,故产诸鱼,倍胜他处”。


湖州画家刘旭春湖州风光实景写生油画


天目苕霅山泽逶迤,覆钟孤丘星罗棋布,山因水而清,水依山而远,古人有云:“游其地者,短策可登,轻桡可泛,疏峰秀嶂,回渚环洲,下映上探,皆成丽瞩。”湖州自古就是令人向往的宜居之地。早在东晋咸和年间,谢安就“以吴兴山水清远,求典此郡”,《全唐诗·谚谜·湖州里谚》更称颂道:“唐末五代,天下皆被兵,独湖州获免,其时语云:‘放尔生,放尔命,放尔湖州作百姓。’”宋梅尧臣有“共爱霅溪风和美,春来清可鉴须眉”,“得清向苕霅,幽怀寄禽鱼”;张方平有“我爱霅溪风景闲,年年鱼鸟伴湖山”; 宋伯仁有“吾侪幸是苕川客,只好溪头学钓鱼”。很多文人士大夫有“归苕霅”的念头,元方回有“人生不作湖州守,亦合移居住霅滨”。元末明初刘崧“作县能知事,携家想定居。几时苕霅上,相见采芙蕖”。而南宋侨居湖州的尚书诗人袁说友说“我家苕霅边”,在他内心早把苕霅作为自己的故乡了,诗里是满满的乡愁:“我家苕霅边,更更闻夜船。夜船声欸乃,肠断愁不眠”“ 身游荆渚路,梦到湖州城”“ 吟得溪女曲,动君思故乡”“声声劝早归,霅水年年碧”。

 


湖州的隐逸传统始于春秋末期,范蠡功成名就之后急流勇退,《国语·楚语》云“遂乘轻舟,以浮于五湖,莫知其所终极”,据说范蠡偕西施隐居于环太湖一带,是湖州渔隐的老祖宗。范蠡在湖州的遗迹、传说很多,而最典型最集中的莫过于德清蠡山,蠡山是水乡平原中的一座孤山,如螺浮水面。据清康熙《德清县志》记载:“昔范蠡扁舟五湖,寓居此地,属三致千金之一。”后人为纪念范蠡,命此山为蠡山,又将山北洋洋千顷的大湖,呼作“范蠡湖”,并以范蠡为“土主”,建神祠供奉。清范来庚修纂的《南浔镇志》的“南浔十景”,其中有“范庄莲沼”,说范蠡在范庄掘池塘养鱼,创造了外河拦簖的养鱼法,并写成了世界上最早的淡水养鱼专著《养鱼经》,附近有“范庄湾”“蠡泽”“思范桥”等古老地名。直到现在养鱼和养蚕还是湖州人的强项,遍地的鱼塘与桑树是东部水乡的一道亮丽风景线。五代女画家童氏曾画了《六隐图》见于《宣和画谱》,画的是范蠡至张志和等六人乘舟而隐居的故事。


湖州画家刘旭春湖州风光实景写生油画


东晋衣冠南渡,有不少名士选择隐居湖州。嘉泰《吴兴志》记载:“郭林桥,在县北五里,郭文往来之地。”村里有郭林庙(郭先生祠堂),郭林井等遗迹,郭林桥位于庙前。郭文是西晋末年、东晋初年的隐士晋朝名士,永嘉年间南渡,结庐舍于德清山中隐居。郭林桥宋建炎时僧道益建,晚清陈祖绶有《郭林桥怀古》诗云:“野径耕樵纵复横,飞桥雷署郭公名。清流北直濠梁思,逋客南天泽畔情。地老不随沧海边,风高堪比碧山争。怀人尚有同舟坐,羡看寒汀白月生。”就在六朝时期,湖州本土也出现了沈道虔、沈麟士、孟景翼、陆修静、沈俨之等一大批隐逸高士,均名列正史的《隐逸传》。


湖州籍现代书画家沈迈士《湖山清远图》


吴兴菁山是江南道教的发祥地与圣地,它的得名源自1700年前的东晋葛洪。嘉泰《吴兴志》载:“菁山在县南,与葛仙山相连,旧传葛洪种黄菁于此,至今山多黄菁。”“葛仙山在县南五十里,晋葛洪尝隐居此山,今有炼丹灶捣药臼存,《职方图志》葛仙炼丹之处天下十有三,乌程居其一。绍兴中,侍郎葛立方作祠为记。”“葛仙翁祠堂碑,在普照院葛立方记。”这里的普照观在菁山葛仙山山麓,永明元年(483)潘刺史舍宅为观,名灵寿宫,宋治平二年改额普照,建有葛仙翁祠。葛胜仲的《减字木兰花》词中有“葛山仙隐,尚有余膏留旧鼎”。葛立方在《满庭芳(和催梅)》还写道:“结岁寒三友,久迟筠松。……知音是,冻云影底,铁面葛仙翁。”葛洪不仅为我们留下了葛仙山和菁山的名号,菁山下还有游仙桥、回仙桥、望仙桥等遗迹。


湖州籍画家谭建丞的《吴兴清远图》


湖州的雅集传统始于南朝,始于柳恽与吴均的唱和。柳恽出任吴兴太守,“慕吴均文名”,即征聘他为主簿,迎至城内,“日引与赋诗”,相得甚欢。嘉泰《吴兴志》载:“柳恽为吴兴,召(吴均)补主簿,日引与赋诗毘山亭。旧经云:在毘山,梁太守柳恽所创,恽与郡主簿吴均,有毘山诗赠答,吴均有《同柳吴兴毘山集诗》曰:平湖旷复远,高木峻而危,状其景也,柳恽尝建亭其上。”柳吴唱和之西亭、毗山二亭作为文事的见证地,数百年后其本身也具有了人文信息,成为特定的文化遗产,成为之后一批批吴兴太守们追寻前贤,欲继风雅的绝佳之地。郡守公务之暇,往往携嘉宾良朋登临以游,常常在这些亭堂楼台集饮赋诗,亭堂楼台触处见山,触处可以引溪流,都是山水清远、景致幽雅之所。颜真卿与江东众文士的雅集唱和,其上承晋宋以来的郡守宾客唱和遗风,下启赵宋的郡牧文豪集会风气。


北宋熙宁七年(1074),苏轼与朋友在吴兴相会,苏轼在事隔十五年后写的《定风波》一词回忆说:“余昔与张子野、刘孝叔、李公择、陈令举、杨元素会于吴兴。时子野作《六客词》,其卒章云:‘见说贤人聚吴分,试问,也应旁有老人星。’凡十五年,再过吴兴,而五人者皆已亡矣。时张仲谋与曹子方、刘景文、苏伯固、张秉道为坐客,仲谋请作《后六客词》。”吴兴历代郡守修造、雅集的亭堂楼台为集会场所,以宴游饯别和人文旨趣为集会主题和格调,毗山、岘山、杼山都因郡守宾客雅集唱和名噪一时。

 


从隋统一江南起,经唐末吴越国割据到纳土归宋,在靖康宋室南渡之前,湖州获得了500多年的和平发展时间。颜真卿的《西亭记》极力赞颂乌程县令李清,在安史之乱期间,为大量避乱至湖州的难民开辟安居乐业的天地。在湖州隐居的名士颇多,张志和陆羽是其中的代表。明谢肇淛《西吴枝乘》云:“五代时,江南多故,独吴兴未尝被兵,避乱者多家焉。”宋室南渡,靖康元年至绍兴十一年(1126~ 1141),短短十余年,“四方之民,云集二浙,北倍常时”,湖州是南渡移民一个主要迁入点。嘉泰《吴兴记》云: “高宗皇帝驻跸临安,(湖州)实为行都辅郡,风化先被,英杰辈出,四方士大夫乐山水之胜者鼎来卜居。”在湖州,文人经营著名的有叶梦得之弁山“石林精舍”、葛胜仲之菁山“隐安(庵)”、姜夔之计筹山“白石洞天”等等。官僚士大夫自身即是政治中人、“名教”中人、功名利禄中人,因而其山林之志、自然之趣,属于仕宦之余的精神畅想和心理调剂,叫作“中隐”。


陆恢甲寅(1914)年作《吴兴清远图》


两宋之际,葛胜仲父子、丁安常、周纲等四位名宿营宅于菁山之下,吸引了当世诸多诗人前来,雅集赏梅、吟诗作画。葛胜仲葛立方父子是写诗填词名家,葛胜仲曾任两次知湖州。葛胜仲在与德清诗人沈与求唱和时有“菁山遽用檀公策,水村来作浮家客”的诗句,提到了他退隐湖州的两处居住地,菁山和水村宝溪(射村)。葛胜仲在《与胡学士书》也明确说到:“避地吴兴,依薄业以糊口,今四年矣。所居号宝溪,连甍一大聚落,日须租办。而十里有菁山隐庵,林谷奇胜,时以烟艇往来。”万历《湖州府志》记载说:“隐安在菁山,太守葛胜仲居此,号隐安。”隐安就是隐庵,隐居得安。射村宝溪(泛金溪)水路到菁山不过十里,葛胜仲父子就安家在这青山绿水间。南宋隐居射村还有绩溪人胡舜陟与其子胡仔,胡仔自号苕溪渔隐,约在绍兴十五年(1145),胡仔退隐苕溪,后复出,绍兴三十二年(1162)官闽中漕幕,乾道初再次归隐苕溪。胡仔一生蹭蹬仕途,著书自娱,以终天年。胡仔编撰的中国诗话集《苕溪渔隐丛话》,共一百卷,五十余万字。


湖州画家刘旭春湖州风光实景写生油画


葛立方为葛胜仲长子,长年服侍父亲左右。葛立方科举之路和仕途跟父亲比都要坎坷一些,他的道家隐逸思想更浓,他在菁山普照观内建葛仙翁祠,祭祀葛洪,并为之作记。在其诗歌创作中也时常流露出厌恶官场,逍遥归隐的心态,大谈“我本丘壑姿,素乏封侯面”,“会当还此芴,不愧葛天民”。葛立方深爱菁山梅花之盛,写了大量诗词来描绘和赞美,也早就把菁山隐居当做了回家,他有诗云:“见远亭边送落晖,菁山挽我作睽违。连年走俗为贫仕,一日投闲恐富归。谷水为官轻似底,苕溪转棹疾於飞。羽觞捧剑无人问,怅望如今束广微。”他在另一首诗写道:“云间霅水往来航,风雨几番腾客装。子职废供一旬劣,官事不了三春强。去时园花初放白,归日江梅如许黄。少复须之又西指,薰风一舸在回塘。”他在《和道祖韵》中明确说自己:“菟裘已向菁山卜,从此栖迟到发皤。”菟裘,古邑名,春秋鲁地,后世因称士大夫告老退隐的处所为“菟裘”,他早已把菁山当做是隐居终老之地了。

 


据姚慧兰《宋南渡词人群的地域性研究》:“两浙地区更是取得了绝对优势,成为全国文化中心……浙东的台州与浙西的湖州词人数最多,活动最频繁。”湖州词人群深受湖州文人诗酒唱和传统,舟游隐逸理想及园林隐逸文化的影响,以叶梦得、葛胜仲为中心,程俱、刘一止、葛立方、沈必求、章道祖、陈与义等诗人往来唱和,在声势和规模上,已经形成一个相对集中的湖州诗人群。葛胜仲两知湖州,在当时素有声名,毛晋称之“每填一词,辄流传丝竹”“俱负海内重望”,他在湖州的交游唱和活动就相当频繁,而菁山一度称为诗人唱和雅集的活动中心:建炎二年秋,与葛立方避乱至湖州菁山,其后,与当地诗人周元举赏菊赏梅,唱和颇多。建炎三年春,其兄和仲来菁山隐居,兄弟二人唱和颇多。绍兴元年(1131),葛胜仲奉祠退隐,居宝溪和菁山时,故人富直柔罢官,携家来居,曾与之至葛山观梅花,作《以梅花饷季申枢密有诗三首谢次共韵》。 绍兴二年秋,又与之同游霅川,作《陪枢密富公游霅川即事呈三首》《叠前韵三首》 。与张孝祥并称南宋初期“词坛双璧”的张元干,隐居归安千金村,也常来往于菁山,与葛胜仲父子皆有诗唱和。稍晚些时候的到过菁山写过诗的南宋著名诗人还有:杨万里、王十朋、李洪、王质……


湖州画家刘旭春湖州风光实景写生油画


“山势如冠弁,相看四面同。乌程县门近,苕霅水源通。白鹤岭盘峻,黄龙洞窍空。登临舒老眼,何用到崆峒”,这是诗人叶梦得眼里的弁山。叶梦得被四库馆臣称为“南北宋间之巨擘”,有着广泛的政治与文化影响。陈振孙说他“平生所历州镇,皆有能声”。晚年隐居湖州弁山玲珑山石林,故号石林居士,以读书吟咏自乐,所著诗文多以石林为名。闲居弁山石林,叶梦得总会发出很多人生感慨,他的《水调歌头·秋色渐将晚》词为后人争相传诵,其词曰:


秋色渐将晚,霜信报黄花。小窗低户深映,微路绕鬂斜。为问山翁何事,坐看流年轻度,拼却鬓双华。徙倚望沧海,天净水明霞。念平昔,空飘荡,遍天涯。归来三径重扫,松竹本吾家。却恨悲风时起,冉冉云间新雁,边马怨胡笳。谁似东山老,谈笑静胡沙!

在渐晚的秋色里,词人小窗独坐,想起的却是流年轻度,鬓毛斑白。平昔飘荡天涯,如今归到家里,本应感到适意才是,可是心头的遗憾却随悲风而起,因为看到了南飞的新雁,想起了那沦为金人的中原。但是却没有谢安那样的人才去为国效力,击退强敌。这种矛盾、这种痛苦和无奈,“心忧天下”,让叶梦得因此而变得高大,而江南湖州的弁山也因他而增添了几分亮色。


湖州画家刘旭春湖州风光实景写生油画


元末明初的“菁山静者”张羽才华横溢,工诗善画,山水宗法米氏父子,诗作笔力雄放俊逸,著有《静居集》。明初与高启、杨基、徐贲称为“吴中四杰”,也是“北郭十才子”之一。早年随父宦游江浙,元至正二十四年(1364),与友徐贲约,卜居吴兴,居于吴兴之菁山。张羽名其室曰“静者居”,其诗集亦命名为《静居集》。 在菁山以画家细致入微的观察,诗人敏感细腻的笔触,写尽了菁山的春夏秋冬、风霜雪雨,朝晖夕阴,写菁山山隐生活的点点滴滴,主动融入自然,怡然自得。菁山的好处就在于“去人境殊不远”,清幽与热闹仅在一转身间。便捷的水陆交通很方便朋友往来,想当年张羽的“静者居”也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吴中四杰”中另三人,高启、杨基、徐贲,“北郭十才子”里其他六人,王行、杜寅、梁时、浦源、方彝、钱复等,时不时地来菁山看望张羽,他们一起游山访古,一起诗词唱和。


安希范是著名明朝东林党代表人物之一,他与顾宪成、高攀龙等人合称“东林八君子”。安希范平日所乘画舫,名曰“萍隐”,取萍踪归隐的意思。明万历四十五年(1618)安希范有寄寓吴兴之意,清陈鼎的《东林列传》 载:“猝闻鼎湖再宾,惊迷痛泣者终日,即命驾之吴兴菁山,营菟裘矢终焉。”在菁山买地建屋终老了。建筑落成,题名为“菁山别业”,安希范还特别为此写了《菁山隐居记》。


湖州画家刘旭春湖州风光实景写生油画



北宋王之道云“招隐有诗来霅上”,清初诗人王士祯亦有“采隐归苕霅”之句,湖州的山水田园风光,吸引历代诗人或泛舟苕霅,或隐居天目,恰如南宋葛郯所云“终不如、归去在苕川,看千顷菰蒲,乱鸣秋雨”。从自然环境看,湖州是山水清远的江南水乡,自古就是渔隐佳地,历来多隐逸高士,从文化传统看,湖州六朝以来的雅集风尚,积淀并最终塑造了湖州闲雅尚文的文化特质。唐宋以来的文人士大夫普遍认为,湖州苕霅溪山的自然景象及体现的美学特征、文化意蕴更契合张志和《渔歌子》的意境,张志和笔下之西塞山就在江南湖州的苕霅间。


湖州画家刘旭春西塞山实景写生油画


自南宋至元明清时期,描写湖州西塞山的诗词还有不少,常引用张志和渔歌子中的词句或借用其渔钓归隐的意境。唐宋以后,湖州运河水网成为江南连接南北的交通要道,客流量很大。无论官员、诗人还是商人都选择湖州路线,因为这条路线有山有水,风光和景物比杭嘉段更美,行船也更加方便,不需要过堰闸。当时运河沿线有许多夜航船,《中吴纪闻》中也称“夜航船惟浙西有之”。在唐宋诗人笔下有大量这样作品,同题的也不少:《湖州道中》《吴兴道中》《湖州舟中》《吴兴舟中》《过湖州》《过吴兴》《过霅川》等等。


宋末元初周密,祖籍济南的吴兴人,常年沿东苕溪航道往来于杭湖之间,其诗《归航夜雨有感》也许就写于归湖途中:


扣舷何处起吴歌,客思由来入夜多。

感愤诗篇偏跌宕,飘浮身世任蹉跎。

风摇岸火如飞电,雨打溪蓬似滴荷。

十载别鸥成底事,依然西塞晒渔蓑。


湖州画家刘旭春西塞山实景写生油画


德清新安荷叶浦是宋代下塘河苏杭航道重要的一站。历代写过荷叶浦诗人很多,写春日日的粼粼水溶,写夏日的荷叶田田,写秋日的荻芦残阳,写冬日的清绝一色。葛天民《荷叶浦中》云:


急雨捎荷分外奇,珠玑狼籍锦纷披。

下塘六月关心处,西塞扁舟入手时。

却傍青芦深处宿,还思白石去年诗。

平生浩荡烟波趣,月淡风微只自知。


明韩奕《湖州道中》云:


百里溪流见底清,苕花蘋叶雨新晴。

南浔贾客舟中市,西塞人家水上耕。

岸转青山红树近,湖摇碧浪白鸥明。

棹歌谁唱弯弯月,仿佛吴侬《子夜》声。


湖州画家刘旭春西塞山实景写生油画

明德祥《过湖州》云:


平生只想住湖州,僻性迂情可自由。

一片水声中倚杖,几重山色裹行舟。

东林书卷贫犹买,西塞纶竿老未收。

缓得归程过寒食,杏花村雨听鸣鸠。


清孙尔准《吴兴道中》云:


二月苕溪水浸矶,舟行终日漾清晖。

红深杜牧寻春路,绿上元真钓雨衣。

西塞山前鱼正美,东林寺里鹤应归。

何时却许浮家住,卧听渔歌无是非。


湖州画家刘旭春西塞山实景写生油画


很显然唐宋以来,西塞山早已作为湖州的典型诗歌意象在广泛使用,在文人相互唱和中,西塞山与苕霅一起都是湖州的象征和代表。元张雨《赋西塞山送赵季文湖州学录》云:


往来苕霅旧山川,流水桃花思杳然。

溪女浣纱春雨后,仙人把钓夕阳边。

渔歌未用朝廷觅,惠政先由隐逸传。

不信青衫涴尘土,水晶宫里住三千。


元邓文原《送张纲父教官》云:


我友白蘋洲畔客,忽凌风雪问征涂。

南州岁晚寻高士,西塞烟深忆钓徒。

呼酒江船春水动,读书山馆雨灯孤。


明安希范《次韵答孙汝师见赠吴兴卜居之作·其三》云:


白蘋红蓼正清秋,苕霅聊为汗漫游。

黄菊东篱元亮径,绿蓑西塞志和舟。

人言老矣终何用,自笑生兮本若浮。

薄有勋名在丘壑,山中初拜醉乡侯。



明陈子龙《吴兴·其四》:


雨暮过汀洲,江深菡蓞秋。

碧云天际合,青嶂镜中收。

菰米侵唇冷,菱丝入腕柔。

更闻西塞下,渔唱落轻舟。


从两宋起,就不断有文人士大夫在湖寻觅张志和遗迹。叶梦得在《岩下放言》云:


“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青箬笠,绿簔衣,斜风细雨不须归。”此玄真子张志和《渔父词》也。颜鲁公为湖州刺史时,志和客于鲁公,多在平望震泽间,今东震泽村有泊宅村野人犹指为志和尝所居,后人因取其‘愿为浮家泛宅,往来苕霅间’语以为名此两间,湖水平阔望之,渺然澄澈空旷,四旁无甚山,遇景物明霁,见风帆往来如飞鸟,天水上下一色,余每遇之辄为徘徊不忍去,常意西塞在其近处,求之久不得。



叶梦得这里有两个误区。一是把张志和活动区域定为“多在平望震泽间”。其实颜真卿在湖活动地点,无论是杼山编纂《韵海镜源》与雅集唱和,还是顾渚茶山督造贡茶,主要在城西。朱关田《颜真卿年谱》认为《渔歌子》唱和是大历十年(775)春天。刺湖的每年立春后四十五日,颜真卿按例要入顾渚山贡茶院主事贡茶事。现西塞山前霅水桥水道,颜真卿“入茶山修贡行此”。在城西春天畅游苕霅唱和,对颜真卿来说,是最好的兼顾。何况杼山的皎然,青塘的陆羽经水路至此也极为便捷。二是“常意西塞在其近处”。“西塞山前白鹭飞”,古人早就有云“然谓之前则不必在山下”。倪思《经鉏堂杂志》就是从“近菱湖处”远眺“下菰、菁山之间一带远山”,指为西塞山了。因此,西塞山一定意义上不过是渔钓的背景,所谓“山前”未必要泊舟山下,青黛远眺亦可。其实叶梦得所指的泊宅村亦有近山和远山。近山即长超山,其直线距离不过3公里,在丰水的宋代山南的和孚漾,山东的山前漾与东泊漾是相互贯通的湖漾。远山是湖州城南诸山,其直线距离跟倪思的“近菱湖处”差不多。叶梦得隐居在弁山,位于西苕溪北,西塞山就在苕溪南,相望不相识,这真是美丽的误会了。


明代戏剧家梁辰鱼是苏州昆山人,是利用昆腔来写作戏曲的创始者和权威。他曾专程来湖《登西塞山访张志和遗迹》:“晚登西塞山,翛然出林薄。诸峰自南来,兹岭独岞崿。”“山从天目成群出”自南而来,而西塞山“兹岭”确实与南来的山相连,岞崿于湖州城西的凡常湖畔,这是湖州西塞山最明显的视觉特征。清德清诸生戴铭金有一阙《淡黄柳》词,序中就说:“同人西塞探梅时,残雪未消,余寒特甚,寻张志和钧矶杳无知者,归途分韵得屐字。”


吴绮是清代词人,江都(今江苏扬州)人。吴绮曾任湖州知府,以多风力,尚风节,饶风雅,时人称之为“三风太守”。吴绮在湖州任上创作过一首《渔父家风·过西塞山访张志和旧隐不得》:


鳜鱼春水旧迢迢,有客泛兰舠。而今事往无人问,花落大夫桥。新月小,暮山高。古风遥。樵青何处,欸乃声声,如意频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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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湖州发布制图:楼挺编辑:朱国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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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影:张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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