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国文：思政视角下的英语教材分析
本文转自：21世纪英语传媒微信公众号
来源：《中国外语》2020年第5期
摘 要：课程思政要求将思政内容融入非思政课程。本文以英语教材的课文为例，探讨如何将思政教育融入英语教学中。本文的假定是，任何话语都具有价值取向，表达或隐含着一定的价值标准，因此可以从思想政治的角度来考察。作者认为，话语分析可以“从思政思维角度”进行，因为它是挖掘非思政语篇中思政成分的一种好方法。本文阐述了思政分析方法对日常话语分析的可行性。
主题词：课程思政；系统功能语言学；从语言视角思考；从思政视角思考
1 引言
课堂话语（classroom discourse）（Cazden, 2001; Christie, 2002; Walsh, 2006; Hammond, 2011）是应用语言学的研究热点之一，它研究的是教育语境中课堂的语言使用问题，具体的例子主要是教师与学生的课堂话语和教学所使用的教学材料。国内外对这一话题的研究已有很多，从思政角度讨论课堂话语也已经有人在做，例如，刘西山、吴星源（2020）最近的文章，以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概论课程为例，探讨高校思政课课堂话语创新。
本文的一个假定是：任何话语都有价值取向，都表达或隐含一定的价值准则，因此都可以从思政的角度去考察。例如，像“The man often helps the girl because she is beautiful”和“The man often helps the girl because she is kind”这两个句子，它们的差别就在一个单词，但句子所隐含的内容和所传递的价值意义却完全不同。
本文试图从思政的角度探讨英语教材中的课文，通过一个普通的例子说明，对于任何语篇，都可以从思政的角度分析。本文认为，在中国的语境中，对于所有类型的语篇都可以“从思政视角思考”（think ideologically-politically），这是挖掘非思政话语中思政元素的一种好方法。
2 语篇的类型
语篇（text）是交际的单位，体现的形式可以是一个很长的语言结构（如，一本长篇小说，一次论坛，一场辩论），也可以是一句话（如，公益广告“垃圾分类从我做起”）或一个短语、词组或单词（如，公路旁的标志语或告示牌“机场高速”“慢”）。
语言与语境是相互依赖的关系，特定的语篇出现在特定的语境中，特定的语境预测（期待）着特定的语篇。例如，当我们从中央广播电视总台听到“他的一生是革命的一生”或“他的一生是战斗的一生”，我们就知道：（1）某人去世了，（2）此人不是普通的人，（3）此人对国家做出了很大的贡献，（4）他的逝世是国家的损失，（5）通过这样的评价缅怀故人，激励其他人；这是从语言到语境。假设某人被邀请在一个婚礼上讲话，他可以说好几句话，但核心的内容一定是祝福的话语（如，新婚快乐、幸福美满、百年好合、郎才女貌、早生贵子），这是从语境到语言。从学术研究的角度看，可以从多方面探讨语言和语篇与语境的关系，包括不同的语境（文化语境、情景语境、上下文语境）（Halliday，2008），也可探讨交际的其他因素，如Hymes（1974）所提出的SPEAKING模式中的各个成分（S—Setting, P—Participants, E—Ends, A—Act sequence, K—Key, I—Instrumentalities, N—Norms, G—Genre）。
对于语篇的分类，可采取不同的标准或不同的视角。从表达目的或表达方式看，学界比较熟悉的有“记叙文”“说明文”“议论文”“应用文”等形式，也可以从体裁角度区分“小说”“散文”“诗歌”“戏曲”等类型。采用不同的标准，就可以区分出不同的语篇类型，即“语类”或“篇类”（如，Halliday & Hasan，1985；Martin，1992）。
生态语言学家Stibbe（2015）以分析者的生态哲学观作为标准，区分出（1）破坏性话语（destructive discourse）、（2）有益性话语（beneficial discourse）和（3）中性话语（ambivalent discourse）。他说的破坏性话语，就是其传递的世界观和意识形态与分析者的生态哲学相矛盾或对抗的话语。例如，如果有人说“水资源是大自然给我们的免费礼物，取之不尽，用之不竭”，那这句话就是破坏性话语，因为它鼓励人们无节制地用水、浪费水。有益性话语所传递的世界观和意识形态与分析者的生态哲学观是一致的，它给人传递的是一种生态的、正能量的、给人希望的、催人奋进的信息，例如“保护环境 人人有责”；绝大多数的自然诗歌（nature poem）就是属于有益性话语。介于破坏性话语和有益性话语之间的是中性话语，一方面它传递的世界观和意识形态与分析者的生态哲学观一致，另一方面又有不一致或冲突的地方，或有改进的空间；例如“广州是我家 清洁靠大家”，很多人会认为这是有益性话语，但是我们认为它本来应该是有益性话语，但因为语言的选择导致它“降”成了中性话语。如果我们把“广州是我家 清洁靠大家”改为“广州是我家 清洁我你他”，那它就与“保护环境人人有责”一样，属于完完全全的有益性话语。
判断一个语篇是属于有益性、中性还是破坏性，主要是根据分析者的生态哲学观，因此持有不同生态哲学观的人对同一个语篇会做出不同的判断。其实，Stibbe（2015）的分类是粗线条的，各类话语还可以进一步区分。我们（黄国文、陈旸，2018）认为，由于不同的分析者有不同的生态哲学观，所以同一语篇对不同的分析者来说就可能属于不同的类型。此外，不能简单把话语分成三大类，因为它们中间有“灰色”地带，应该把它们放在一个连续统上考虑。本文认为，Stibbe（2015）这种区分话语的思路可以用于课程思政语篇的分析。
从思政的角度看，有些语篇是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这些语篇要么是有益性话语，要么是中性话语；而有些是有悖于我们认同的价值准则的，所以是破坏性话语。随着网络技术的发展和自媒体的广泛和灵活使用，很多人会通过各种方式在博客、BBS群、微信群、微信朋友圈或阅读评论区发表个人的一些言论，有些话语是明显不符合我们国家、社会和大多数人的价值取向的，因此就有了一种新的警察（“网络警察”）来管理网络话语。他们的工作任务之一就是对破坏性话语（含有危害国家安全、泄露国家秘密、颠覆国家政权、破坏国家统一、扰乱社会秩序、破坏社会稳定等内容，或含有虚假、有害、胁迫、中伤、粗俗、猥亵及其他道德上令人反感的内容）进行处理（如删除信息、报告相关部门进行司法干预和治安处理等）。
从理论上讲，所有话语都含有价值或思政内容，都是有价值取向的。有些语篇的价值取向非常明确，一目了然，有些则比较隐蔽，不容易看出来。我们不妨看最近的一个例子。2020年6月，微信群有一篇题为《伊万卡终于有对手了！普京貌美如花的大女儿曝光后，这才是真正的人间尤物！》的图文并茂的语篇在广泛传播。这个语篇传递的是什么信息呢？我们不妨把关键词用引号标示出来。首先，语篇中说的就是美国现任总统特朗普的女儿伊万卡：“漂亮”“女神”“高颜值高情商”“走到哪里都是焦点”“超模出身”“大众女神”“事业上是女强人”“好基因”“特朗普最骄傲的女儿”“帮助爸爸分担了不少的难题”“从小美到大，气质不凡”“国际一枝花”“没有人比伊万卡还漂亮了”。整段话语表达的都是高度赞扬伊万卡的“美”，加上多幅诱人的照片，把伊万卡呈现为“万人迷”。接着，“伊万卡终于有对手了”，就是俄罗斯总统普京的女儿，同样是美，“万人迷”：“貌美如花”“天生芭比脸”“非寻常人”“人间尤物”“很高的学历和能力”“最出众的那一个”“能力和颜值长相绝对不输（伊万卡）”“年纪轻轻就获得了双博士学位”“长相更是精致绝美”“金发碧眼一张芭比脸”“典型的俄罗斯美女”“又有颜值又有能力”“不愧是普京的女儿”；同样是配着多幅迷人的照片，同样是把普京的女儿呈现为“万人迷”，是“颜值”和“能力”都满满的“人间尤物”。从意识形态和价值准则看这个语篇，不同人有不同的看法；但如果从目前特朗普领导的美国对中国的态度看，这类语篇在中国大量传播就不一定合适。整个语篇所传递的意义就是特朗普的女儿伊万卡和俄罗斯总统普京的女儿“好基因”“万人迷”“貌美如花”，这会被理解为是在宣扬“血统论”，语篇中也存在着赤裸裸的诱惑。
这类语篇在网络中比比皆是，虽然对很多人来说，这样的语篇是会把青少年引入歧途的，但因为它们不是显性地危害国家安全，破坏国家统一，扰乱社会秩序，或破坏社会稳定，所以就不会被“网络警察”删除掉。但是，这类语篇如果出现在教科书中，那肯定是不合适的，因为其所传递的意义会有很负面的社会影响。在任何社会环境中，有益性话语、中性话语和破坏性话语是同时存在的，在某种程度上说，这也是生态系统的生物多样性问题。只有与中性话语和破坏性话语比较，我们才能看到有益性话语的正能量，才能努力去构建、宣传、支持和保护有益性话语。
3 教科书中的语篇
就外语教学而言，我们使用的课本都是有一定数量的输入材料的，即视听材料、阅读材料和翻译材料，这些材料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教育这个大场景所使用的输入材料，明显的破坏性语篇是不能也不会出现的。因此，可以这样说，用于教育用途的语篇只属于有益性话语或中性话语。从教育的功能和整个教育教学过程来说，仅有有益性话语是不够的、不现实的，就像我们每天生活的环境和呼吸的空气总是有不干净的成分一样。
像《黄继光》《雷锋叔叔，你在哪里》《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这类课文是显性的有益性语篇，它们给人满满的正能量，给人鼓舞和信心，催人向上。但是，像《愚公移山》《武松打虎》这类课文，可以说是介于有益性和中性之间或就是中性话语；之所以说它们不是完全的有益性话语，是因为它们所传递的意义可以有别的理解或不同的效果。例如，《愚公移山》叙述了愚公不畏艰难，坚持不懈，挖山不止，最终感动天帝而将山搬走的故事。语篇通过愚公的不畏艰难和坚持不懈与智叟的胆小怯懦的鲜明对比，表现了中国古代劳动人民的勤劳、勇敢、信心和毅力，告诉后人，要解决问题、克服困难就必须坚持不懈。这些都是正能量，传递了坚持不懈、永不放弃的精神。但是，就教育而言，在当代人的现实生活中，不是什么事情都一定要像祖辈那样坚持做的，有时也要考虑做事的成本和代价；对于当代的人，离开交通这么不方便的地方，搬到别的地方居住生活，也可能是另外一种更好的选择，会更有发展空间，生活会更美好。
4 实例分析
这里要分析的是James Baron原著，王健芳（总主编）、谭占海和肖唐金（主编）改编的《大学英语泛读教程》（1）第3版第5单元（Family Affairs）中的两篇课文（两封书信）。第一封信是一个在越南做中学英语教师的美国人Mandy写给住在美国波士顿的母亲的家书，第二封信是她母亲的回信。
第一封信的正文由3个自然段组成，共有16个句子，226个英语单词。第一段是谈家常话（69个单词）；第二段（92个单词）和第三段（65个单词）谈在越南的生活与工作。全文内容如下：
Hi Mom,
You’re probably still in bed right now as we are 11 hours ahead of Boston here in Hanoi. I’ve just finished work and I thought I’d use the school’s computer to send you a quick message to see if you’ve received my package yet. If not, I won’t tell you what’s in it as that’s a surprise, but I hope it will make your celebration all the more enjoyable!
Life is really good here, but I’m always very busy teaching and preparing my classes at the high school. The kids are adorable and their English is quickly improving. One child in particular has come on leaps and bounds. Her name is Anh. At first, she was very shy, but now she’s come out of her shell and she’s starting to speak a lot more. Anh’s elder siblings are in another class that I teach. They are a lot more outgoing. I have also met her parents and they are very nice.
Vietnam’s culture is fascinating and I’m learning new things every day. I hope my language skills start to pick up soon, as I want to start communicating more with the locals. I’m taking classes, but I’m a little embarrassed as the other students’ speaking is much better than mine. Speak soon and many happy returns for your big day. Let me know about the package.
Lots of love,
Mandy
第一个自然段说的是家常事，Mandy给她母亲寄去了生日礼物。第二、三段是Mandy对在越南河内工作和生活的经历的描述，有关于越南学生、越南这个国家和Mandy自己的事情。所谈论的是简单的日常生活，但所传递的都是正能量信息，对自己在越南的生活和这个国家做了正面评价（如，Life is really good here, Vietnam’s culture is fascinating），对当地学生的描述也是正面的（如，The kids are adorable and their English is quickly improving, One child in particular has come on leaps and bounds, They are a lot more outgoing, ...and they are very nice），自己的感觉也是忙碌但快乐（如，I’m always very busy teaching and preparing my classes, I have also met her parents, I’m learning new things every day, I hope my language skills start to pick up soon, I want to start communicating more with the locals）。从语言的人际功能（Halliday & Matthiessen，2014；Thompson，2014）看，Mandy在信中都是给予信息，并通过特定评价词语（如good, fascinating, adorable, improving, leaps and bounds, outgoing, nice）来表达她作为一个美国人对越南的态度。
第二封信的正文共有4个自然段，有16个句子，由162个英语单词组成。第一段是谈家常（95个单词），第二段（43个单词）也是属于谈家常事，第三段（19个单词）和第四段（5个单词）都只有一句话，是结束语。全文如下：
Dear Mandy,
It was great to receive your e-mail today. I’m so glad to hear everything is going well. I did get your package and I loved the dress. Thank you so much! Although I received many gifts, my favorite was yours. I had a great day. Your father cooked his special spaghetti Bolognese, which was delicious and then he took me to the theater to see a fantastic musical. Your dad’s brother Roger and his fiancée came with us. Their seats were in a really awful position, but ours were great as your dad booked early.
Unfortunately, I have some bad news. Our beloved Angie passed away last week. Don’t be too sad. She was nearly 15, which is pretty old. She suffered a heart attack and we decided to take the vet’s advice and put her to sleep.
Anyway, I have to go now as it’s the tennis club’s annual committee meeting tonight, and I’m the chairperson.
Make sure to write soon.
All my love,
Mom
Mandy母亲的回信中也都是谈家常事。从第一个自然段看，这是一个幸福的家庭，丈夫对妻子非常好（妻子生日时收到很多礼物，丈夫亲自动手煮好吃的食物，带妻子出去看音乐剧，并事先预订好座位）。第二个自然段更值得深入分析。这一段讲的是他们家一只名叫Angie的宠物死了。从“Our beloved Angie passed away last week”一句看不出Angie是宠物；帮助我们确定它是宠物的是该句后面说的“She was nearly 15, which is pretty old”和“vet”一词。这里对宠物的描述，其实是把它当作“人”，当作家庭成员，所以有了名字（Angie），用“she”和“her”（而不是“it”）来指代它；由于说话人对这只宠物的感情，所以用了“passed away”（而不是“died”）；表达富有感情（如unfortunately, some bad news, beloved, sad, suffered的使用），而且比较隐晦（如passed away, put her to sleep），同时也对女儿进行安慰（如Don’t be too sad, She was nearly 15, which is pretty old）。
5 讨论
本节从三个方面对上面的分析进行讨论。首先通过语言分析来明确语篇所表达的意义，然后从思政角度思考问题，最后就话语、价值取向与外语教学的关系做些简单的讨论。
5.1 从语言角度思考
Halliday（2009）认为，系统功能语言学是为了解决问题而设计的，他认为，要解决与语言有关的问题，首先要从语言本身去考察问题。他在一次访谈中说，“I think one of the things we've been trying to do is to say to people, ‘Well, look: you’ve got a problem. Do try to think about it linguistically. The language element in what you’re doing may be where the problems have arisen.’”（我想我们一直想做的一件事就是对人们说，“好吧，听着：你有问题。一定要试着用语言来思考。你所做的事情中的语言因素可能是出现问题的地方”。）（Halliday、胡壮麟、朱永生，2010: 18）。Halliday所说的用语言来思考或从语言的角度思考问题，就是要从语言分析入手，这样就可以回答为什么在特定的场合，某一形式（单词、词组、短语、小句、小句复合体）比另一个更加合适、得体。
按照这一思路，我们看看上一节的两封书信。从小句的语气看，Mandy给她母亲的信共有16个句子，除了第三个自然段最后两句（即Speak soon and many happy returns for your big day. Let me know about the package.）是使用祈使语气外，其他全部是陈述语气。这些陈述句没有要求对方提供信息，也没有表示感叹意义的感叹语气。虽然Mandy的信中没有疑问句，但事实上是有问题要问的，因为信中的“... to see if you’ve received my package yet.”表达的就是“...have you received my package yet?”作者选择了使用陈述句来表达疑问，是对母亲的尊敬的表现。这种客气或尊敬的差异与“I wonder if you can open the door.”（陈述句）和“Can you open the door?”（疑问句）的差异是一样的，前者更加委婉，显得更加尊重听话人。Mandy信中的“Speak soon”不是要求对方马上说话，而是表示“Let’s speak soon.”这样的意义，与后边的“Let me know about the package.”互相衔接，也是表达了母女之间的亲热和家庭中的那种爱。
Mandy母亲的回信共有16个句子，除了第二段中的“Don’t be too sad.”外，其他全部是陈述句。和来信一样，没有疑问句，也没有感叹句。从信中的表述看，母亲和女儿的感情很好，语气很平和。尤其是信中还谈到Mandy的父亲和她的叔叔等，给人的感觉是这个美国家庭是完整的、温暖的，充满爱的。
三个祈使句的使用非常贴切，女儿对母亲说“Speak soon and many happy returns for your big day.”是表示很愿意沟通和祝母亲生日愉快，说“Let me know about the package.”是希望母亲尽快收到包裹，而母亲的“Don’t be too sad.”是对女儿的安慰。这些祈使句中没有“please”这类词，反而衬托出她们之间亲密无间的关系。因此，这些祈使句的选用也衬托出母女之间融洽的关系。
从词语的选择看，Mandy对越南和她所接触的越南人（包括学生和学生的家长）都给予了非常正面的评价（如，Life is really good here, The kids are adorable and their English is quickly improving, they are very nice, Vietnam’s culture is fascinating）。从人际功能看，这些评价是积极的、友好的。
从经验功能的及物性看，Mandy的信共有25个独立小句（ranking clause），所体现的过程类型的情况是：11个关系过程（44%），8个物质过程（32%），4个心理过程（16%），2个言语过程（8%）。从及物性看，大多数过程（68%）都不是表示动作，而是状态。Mandy母亲的回信情况也非常相似，21个独立小句的过程类型是：9个关系过程（43%），8个物质过程（38%），3个心理过程（14%），1个言语过程（5%）。从及物性的过程类型看，大多数过程（62%）都不是表示动作，而是状态。从两封信的动作和状态的表达比例情况看，交际的双方都注重对状态的陈述，而不注重动作。这也可说明，双方的关注点是静态的状况和心理的感觉。
两封信中的关系过程都占了最高的比例（分别是44%和43%）。在Mandy的信中，关系过程有8个是用于描述关于越南的事情（即Life is really good here, The kids are adorable, her name is Anh, she was very shy, Anh’s elder siblings are in another class, They are a lot more outgoing, They are very nice, Vietnam’s culture is fascinating），2个描述发话人自己（即I’m always very busy, I’m a little embarrassed），1个涉及受话人（即you’re probably still in bed right now）。相比之下，在Mandy母亲的回信中，虽然有9个关系过程，但它们所涉及的有6个是发话人自己（即It was great to receive your e-mail today, I’m so glad to hear everything is going well, my favorite was yours, ours were great, I have some bad news, I’m the chairperson），涉及第三者的只有2个（分别是父亲的兄弟和家里的宠物：their seats were in a really awful position, She was nearly 15），而与受话人有关的只有1个（Don’t be too sad）。
交际过程中语言使用和语言结构的选择是意义驱动的，这点也可从关系过程的选择看出来。Mandy在信中使用了那么多关系过程来讲述越南的情况，就是要给母亲一幅安静祥和的画面：越南是迷人的、这里的生活是美好的、学生是可爱的、他们的父母是很好的。这一切对于远在美国的母亲来说，是新鲜的。对于Mandy的母亲，她要告诉Mandy的是自己的情况，让远在越南的女儿了解自己的情况，使她安心在国外工作。她们两人的不同讲述视角说明了母女的感情和亲密的沟通。
综上所述，从来信和回信的词语、语言结构和过程类型看，Mandy和她母亲的关系是密切的、友好的，他们的家是一个幸福、融洽、温暖和充满爱的家庭。
5.2 从思政角度思考
从思政角度考虑，就是采取思政的思路去看待问题。Mandy的去信和她母亲的回信纯粹属于家人之间的书信往来，没有谈到任何显性的思政话题，因此，在很多人看来，与思政是沾不上边或没有什么联系的。
任何话语都是有价值取向的，因为话语是出现在一定的社会语境中，是不同类型的人带着特定的目的进行交流所用的工具。下面我们试着从思政角度分析这两封书信。
在Mandy的信中，她给予越南河内、她生活的环境和她的学生以及家长非常正面的描述，她不但没有说到她所处的环境（国家、城市、所接触的人和事）的不好的地方，而且还大加赞赏（如，Vietnam’s culture is fascinating, Life is really good here, The kids are adorable, they are very nice）。因为有了这么好的环境（环境好，人好，学生学习进步很快），所以Mandy自己也忙得愉快，想深度融入这样的环境，不仅想了解更多的越南文化，而且还学习越南语，想跟本地人有更多的接触和沟通。在这封信中，来自世界经济和科技最先进国家的Mandy对经济和科技比较落后的越南没有任何负面的态度或认为自己比越南人优越的表述，这就是不同国家的人的平等交往和公平对话，这也反映了Mandy的世界观和价值判断。从公民个人的价值准则看，Mandy在信中表现了“敬业”（如，I’m always very busy teaching and preparing my classes）和“友善”（如，对越南这个国家、越南的学生和有关家长的正面评价）精神。
从Mandy母亲的回信也可以看出，母女的关系是融洽的，也是平等的。第二段是关于她们家的宠物死去的话题。首先，是他们的家爱护动物，把宠物（动物）当作家庭成员来对待（如动物有名字，用she代替惯用的it），信中的很多词句（Unfortunately, bad news, beloved, passed away, Don’t be too sad, put her to sleep）都充满了感情评价意义。这是热爱生命、热爱生活和热爱动物的表现。用“She was nearly 15, which is pretty old.”来帮助女儿减轻痛苦和悲伤，表示生命有开始也有结束（对于狗或猫这些动物，15年也算长寿）。从公民个人的价值准则看，第二段的描述也体现了说话人的“友善”，是爱自己、爱他人和爱环境的一种表现。
从这两封书信看，发话人的价值取向是正面的，所反映的世界观也是正能量的。但是，Mandy的母亲（和Mandy）对宠物的态度是否适合我们中国人的价值判断，这可以进一步讨论。因此，我们在与学生讨论这样的语篇时，要与他们一起分析，并努力去作适当的引领，对不同的观点不能简单评判对与错。我们认为，这种讨论最重要的是教会学生发现问题、分析问题和解决问题的能力，培养他们的创新精神和批判性思维。这应该是新时代教书育人的一个重要目标。
5.3 话语、价值取向与外语教学
语言（语篇、话语）反映现实，构建现实（过去、现在和将来）。因不同的发话人和受话人、不同的交际目的、在不同的场合、不同的交际方式等因素，话语就会表达不同的意义，也会直接表达或隐含一定的价值取向。不同的话语分析者的不同价值观、判断力就会对同一话语做出不同的解释。
就语言、文化、文学研究而言，从来就没有离开政治的无价值判断的讨论。系统功能语言学的创始人Halliday多次谈到政治与语言研究的关系，认为语言是社会活动的一种干预方式（a mode of intervention）。他本人的终生追求目标是构建马克思主义语言学。他明确说到，“我一直将马克思主义语言学视为自己追求的长远目标，即致力于在政治语境中研究语言”（见Martin，2013：118）；“我是用马克思主义的语言观和方法来研究语言的”（韩礼德、何远秀、杨炳钧，2015: 1）；“我认为马克思主义的理念对我的语言学研究，无论是宏观还是微观方面，都对我的研究工作提供指导”（何远秀，2016: 205-211）。Halliday的这些话语表明，我们的语言、文化、文学研究都与广义的政治问题是息息相关的。这样就不难理解“业务离不开政治”这种说法。
中国进入新时代，课程思政要走进所有专业课程的课堂，融入我们的日常教学中。对于一般的外语课程，内容绝大多数应该都不是显性的“思政”语篇。因此，一个必须考虑的问题是：怎样在不属于显性的“思政”语篇（课文）中看到课程思政的元素？或者说，怎样挖掘外语课程中的思政元素？这是摆在我们所有外语教师面前的任务。
有人会简单地认为，要在外语的课程中践行课程思政，那课文必须是中国的内容或由中国人撰写的。本文的讨论已经表明：其实完全没有必要这样。我们可以谈论国际话题或其他国家的事情，也可以用外国人写的文章作为教学材料。重要的是，要教会学生提高判断力和批判思维能力；教会他们采用“问题导向”（problem-oriented）视角，学会发现问题、分析问题、研究问题和解决问题；教会学生从语言的角度考虑问题，引领学生从意识形态、价值观视角去处理所听到和读到的内容，帮助他们学会正面地、正能量地表达观点和陈述事情。因此，要做好课程思政，就必须从思政的视角出发，用英语说就是要“Think ideologically-politically”。当然，这里讲的政治是广义的，包括了很多方面的内容，其中重要的元素是价值目标、价值取向和价值准则以及我们的世界观和方法论。
简而言之，要做好课程思政，应该从这四个方面入手：从思政视角思考，采用问题导向方法，探究语言所传递的价值观，挖掘话语的思政元素。课程思政所关心的是：我们是否给学生传递了正能量，我们的教学是否符合立德树人的要求，我们是否在努力培养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社会主义建设者和接班人。
6 结语
本文讨论的是一篇看起来非常普通的、没有明显的思政内容的课文，通过语言分析和思政分析，表明这样的观点：语言构建现实（过去、现在和未来），所有的话语都有价值取向；有些非常明显、非常突出，所说的就是思政话题，而且旗帜鲜明；而有些则是隐性的，甚至非常隐晦，思政的内容是隐含在字里行间的。作为外语教学的输入内容，教学材料绝大多数应该没有明显的思政元素，这是外语课程与思政课程的主要差别之一。但是，新时代要求每一个专业课程和每一门课都要有思政成分，因为教育的根本问题就是“培养什么人、怎样培养人、为谁培养人”。因此，需要我们从看似普通的语篇中挖掘思政元素，把思政教育融入我们的课程中。
课堂话语与日常话语的不同除了语言规范、格式齐整等外，最明显的一点是课堂话语不能有明显的破坏性话语（Stibbe，2015），因为这是教书育人、立德树人的主战场。本文通过实例分析，建议大家“从思政视角思考”，这是挖掘非思政话语中思政元素的一种好方法。
本文的研究有几点启示：（1）话语、语篇、课文都隐含着思政的内容，都反映了价值观。（2）无论话语谈论什么问题，都可以从语言和思政角度进行分析。（3）无论是外国出版的教材，还是中国出版的教材，都有价值观和思政的成分。（4）就从思政角度分析语篇而言，不是要对整个语篇进行穷尽的分析，而是注重那些突出的、有分析意义的句子、短语、词组或词，然后从思政视角思考和解释，引领学生在特定的语境中考虑问题，帮助他们提高创新思维能力。
新时代的外语教育，不是我们要不要讨论课程思政，而是怎样在我们平常的工作中融入思政内容，发现我们工作中的思政元素，挖掘这些内容，更好地为国家培养有良好的综合素质、扎实的外语基本功和专业知识与能力的社会主义接班人。
作者简介：
黄国文，华南农业大学外国语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研究方向：功能语言学、生态语言学、应用语言学、语篇分析。
参考文献：
略
内容来源：《中国外语》2020年第5期。
本期编辑：王晓珊 实习编辑：田紫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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