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树《中论》“缘起”释义

龙树菩萨唐卡 十八世纪末 西藏萨迦派绘画棉地矿物颜料。美国自然历史博物馆收藏   

编者按：佛陀活跃的时代在公元前600年左右，龙树菩萨生活在公元2-3世纪，那个年代的文明程度、科学技术的水平与2000多年后的今天不可同日而语，当年信众们无法理解的道理、现象在今天几乎是常识，如：飞机、手机、电视、磁力、电力、月球、量子理论等。难以想象，如果身处2000多年前佛陀、龙树菩萨的那个年代，我们会如何讲解或理解佛教的这些理论呢？

关于“缘起性空”，龙树菩萨创造性的用了遮诠法，即用否定的方式来阐释“空性”，既能指导理论和实修，又利于在辩论中取胜。

关于“空性”，在Sant Mat里，用国人容易理解的说法，“空性”即是——支持“万有”存在的、无所不在的、万能的那个“力量”（夏白德、音流、纳姆）。其他宗教一般谓之“上帝（神）”。

龙树《中论》“缘起”释义

作者：朱雪芳

作者简介：朱雪芳（1963一），女，香港人，香港新亚研究所哲学系硕士毕业,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哲学系博士毕业。现为湖南科技学院中文系副教授，泰国国际佛教大学客座教授。研究方向:中西文化比较、中国哲学、宋明理学、三教合一。文章于2008年发表。

摘要：龙树在印度大乘佛教史上被誉为第二释迦，在中国大乘佛教史上被尊称为八宗共祖，对佛学的贡献尤甚。文章旨在阐论龙树所造《中论》的理论特色，重点探讨如何融合《阿含经》与《般若经》的论典对原始佛所创主的缘起观进行深化阐释。

关键词：龙树；中论；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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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树菩萨（Nagarjuna），一译龙胜，又译龙猛，生于约公元二至三世纪。龙树撰作的《中论》是其重要代表著作之一，也是佛教众论典中的重要著作。《中论》是龙树融合《阿含经》与《般若经》的论典，龙树直接继承《阿含经》的缘起中道与《般若经》的性空假名而演译一系列论述。

一 《中论》的背景概述

《中论》是“中观思想”的代表书籍。全书融合大乘佛教思想与小乘佛教思想而创立的“中观思想”。关于《中论》的成书背景，简述如下：

从佛教发展史的角度，龙树著作《中论》的原因是因为当是佛教内部的分裂和外部的抨击：

（一）虚无论者及一些偏于大乘的修行人，曲解空义，以为一切事物皆空，把空看成极端而发展到“零”、“否定”，否定一切事物的存在意义。①(P121）

（二）实有论者，以为世间有实我、实法。有实自性的我“主体”，实有自性的我所“客体”存在。

龙树运用对机说法的方法。破除当时佛教内部及外道之中，所流行对“空”、“有”二义的不同见解，或是迷执及不正确的见解。

从佛学理论的角度看，龙树以重新回到原来佛教本义的主场为目的，他以承继及发挥佛陀（意即是原始佛教）的教义为宗旨，阐发《阿含经》与《般若经》两学统思想的“缘起”及“空”的义理，再发挥为“缘起、中道、毕竟空”，成为“中观”的思想体系。

因此，由于当时流行的学说，不是执空便是执有；龙树以“缘起”、“中道”、“空”义，阐释一切法皆依因待缘而起，都是空无自性，但亦是宛然有象的存在着，破除空、有二边的边见，而显出中道意义。龙树依中道缘起说，论破当时各部派及外道的异见（分别的见解），着重离见的空——中道，正是《阿含经》与《般若经》的义理。②(P217）

二 《中论》主要是阐释“缘起”、“中道”、“空”

龙树著《中论》想要阐明的，主要是中道的“缘起”意义。②(P216）因为“缘起法”是佛教的根本法门，“缘起”的性质是“依因待缘”。“依因待缘”意思是因各种条件组合而生，没有实在的自性，所以是“空”。不过自性虽然是空，但它亦是不离开世间的概念语言所定义而存在着，所以亦是假名的有。

若配合真俗“二谛”的义理。第一义谛即自性空，指自性的真实义：世俗谛即假名有，指必须透过语言概言的指引，指述第一义谛的真理。显示中道是不坏假名而说诸法实相。

根据《大智度论》卷四十二云：“若名字因缘和合无，则世俗语言众事都灭，世谛无故，第一义谛亦无。”所以，第一义谛不离世俗谛，二谛相即，即“缘起中道”。

缘起法亦是救度众生假立的方便法门。如《观四谛品》云：“众因缘生法，我说即是空，亦为是假名，亦是中道义。”

根据青目的释文，众缘具足和合而物生，是物属（于）众缘，故无自性，无自性故空。“亦为是假名”是指空的概念亦要空，但因为引导众生，所以安立假名说，目的是希望众生离开有、无二边的执着，故名为“中道”。接着说：“未曾有一法，不从因缘生。是故一切法，无不是空者。”

即世间一切法，皆从缘起为因而产生缘生之法。所以，一切法皆空，空的概念亦是缘生的。

《中论》亦以“八不”说明一切法是缘生无性，一切事物的存在状态皆是互待互持“此生故彼生，此灭故彼灭”的相依相待地存在着。故“八不”又名“八不缘起”。

如《中论·归敬倡》说：“不生亦不灭，不常亦不断，不一亦不异，不来亦不出，能说是因缘，善灭诸戏论，我稽首礼佛，诸说中第一。”

“不生、不灭”是指没有一个自性的生法和灭法。“不常、不新"”是指没有一个自性的常法（相续不断）和断法（断灭，不再相续）。“不一、不异”是指没有一个自性是一（同一或统一）和是异（别异）。“不来、不出”是指没有一个自性的运动状态是来或出。

龙树即以“不生、不灭”，“不常、不断”，“不一、不异”，“不来、不出”为四对八不，这四对八不为双遣法，指述一初法存在的现起、时间、空间、运动四种状态，这四种状态皆是相依、相待、相对而生的。所以“八不”亦名“八不中道”。

龙树以“八不”为缘起，亦以“八不”为中道，灭除世间的不同的烦恼执着、戏论（不合理的谬论），和因为不明真理而生的妄执。如此，使自惟彻底的破斥，自我意识的层层利落，而能证得诸法的寂灭。

三《中论》缘起义

从上文“未曾有一法，不从因缘生，是故一切法，无不是空者”中了解，所有存在的事物，皆是由各种条件所组成。生命的存在亦是由众缘和合（如地水火风）所生。所以生命的存在是“缘起”的，既是缘起，它的性（自体）就是空，一定没有实有的自性，即“缘起性空”。若分析“缘起性空”一词，由缘生分析地可知没有自性实体，由这连串的概念分析，即可知句间一切事事物物都是缘生的。

中观对自性的定义是自有、常有、独有。所以自性是不须要任何条件配合而存在。但生命的存在不是自有、常有、独有的存在着，是必须假借于众缘（条件）而存在，所以不可以是实有自性。既然生命存在没有实自性，即是“缘起”，亦是“性空”。

于《十二门论》云：

“众缘所生法，

是即无自性；

若无自性者，

云何有是法。”

上段经文，可以逻辑论证如下：

大前题：若法有自性，不依缘生亦可存在。

小前题：今诸法依因待缘而存在。

结论：诸法皆无自性。

由于无自性，所以“无我”，亦无“我所”。无我即人空，无我所即法空。即可证成“缘起性空”义理。

《中论》由“缘起性空”证明世界一切法（事物）皆没有实有的自性，使众生能够荡相遣执，扫除对世间一切的执着、爱恶。达致人空、法空，而进入寂灭境界。

四 《中论》的流转还灭

由《中论》所揭示的缘起性空义，生命的存在的本质就是缘起性空。所以，没有一定的相（存在状态），而是可以由内心的思想与外显的行为（作业，如善业或恶业）影响生命存在。因为《中论》云：“以有空义故，一切法得成。”

由于自性是“空”，才可以存在任何东西，亦可以改变任何东西，所以“空”是保证一切事物的存在价值。使一切法在缘起中相摩相荡，产生各种不同的变化活动而存在。

另外龙树从反面诠释生命存在。于《中论》云：“若无空义者，一切则不成。”

假使生命存在（自性）不空，则一切因果关系不能成立。善、恶业报亦不能存在。因为自性不空，所以不能变，亦没有空间给予一切法（如造罪或作福）的存在和改变。

生命的流转，由于根本无明的执着。无明是由众生因愚痴而生的根本烦恼。无明亦是无知，对诸法真理，不能正确了解，使真智不能显现。由无明生起而产生十二因缘流转观。由此观之，无明即是众生造业的原动力。十二因缘的流转观是以无明为首而衍生的十二种状态，这十二种状态就是构成人类的生、老、病、死的循环系统。十二因缘的次序是：无明缘行，行缘识，识缘名色，名色缘六入，六入缘触，触缘受，受缘爱，爱缘取，取缘有，有缘生，生缘老死。众生由于一念无明（执着有自性）而有生死流转，在爱、取中而造业致使生生死死，相续不已。所以说“此有故彼有，此生故彼生。”

虽然众生作业受报是因为积集苦因而生苦果，造成生命流转的因。但是，因为自性是空，是可以改变的。所以，可以透过修行（如修八正道）而灭无明。于还灭观中，由无明灭，而行灭，而识灭，而名色灭，而六入灭，而触灭，而受灭，而爱灭，而取灭，而有灭，而生灭，而老死灭。即由无无明而无老死。所以说：“此无故彼无，此灭故彼灭。”

生命的存在用怎样的方法，可以得解脱？

根据佛学三十七道品的方法，可以透过修行“八正道”获得解脱，“八正道”即正见、正思维、正语、正业、正命、正精进、正念、正定，此八种修行方法。以正见破除无明愚痴，无明灭则十二因缘亦灭，十二因缘灭而无我及无我所，于无我而证“无我智”，以无我智趣入诸法实相，而得解脱果。

这样一切的生命的存在，都不离“生死流转”与“流转还灭”而存在。二者亦不离缘起关系，都是“缘起无自性空”的。龙树理论精致入微以“自性空”破除众生的执着，“假名有”透过修行的历程，使众生得证涅盘“中道”。

参考文献：

①吕澄.印度佛学思想概论[M]台北：天华文化出版事业有限公司，1987.

②印顺.空之探究[M].台北：正闻出版社，1985.

③牟宗三.佛性与般若[M]台北：台湾学生书局，19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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