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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诗百年》 ‖ 薛振海

2016-12-02 薛振海 《诗人文摘》


       薛振海,
1970年生,现居太原。发诗作若干,已出版诗集《黄昏的练习曲》、《爬行者》,自印散文诗及诗集《出售黑暗的人》、《火山灰旁的谈话》。著有散文诗集《爱的名单》。

 

 

薛振海诗十首

 

 

◎安定片叔叔

 

安定片叔叔

隐匿在       空气中

 

看不见的腭

守护      二十四个时辰

 

出生     还是死去

需要他亲自登记

 

一片细菌统治的大陆多么安宁

一个个苍蝇医生多么热情

 

安定片叔叔隐匿在骨髓里

强迫你背诵生命的真理

 

“如果你是一滴水

那么他一定是拖着巨腭饥渴的君王”

 

 

◎我不认识你的黄昏

 

我不认识你的黄昏

我没有姓      也没有名字

躺在塞满苦艾草的摇篮

听他们齐声朗诵

大雁南飞      大雁南飞

当大雁归来时

我还在摇篮里

 

我不认识你的黄昏

我没有嘴      也没有脚

躺在一册册被虫蛀空的典籍里

看苍蝇与烈日厮杀

谎言编织越来越短的外套

当小麦返青时

饥饿的胃还被溃疡折磨

 

我不认识你的黄昏

我没有空气      也没有马铃薯

躺在狂躁不安的泥土下

向缄默的蚯蚓博士问好

亲吻一双双发烫的脚踝

当雷霆从头顶滚过

我把闪电交给它

 

我不认识你的黄昏

我没有父亲      也没有铀一样的儿子

躺在污迹斑斑的床单上

一遍遍拼写越来越响的元音

一夜夜寻觅能够起身的沙丘

当彗星从眼睑划过

“我还是风与光的君王”

 

 

◎停止升降

 

 作为人

有一些自由

有一些悲伤

有一些心碎

有一些天气      既不能阴也不能晴

还有什么

 

作为人

有一些毛发

有一些皮肤

有一些分泌物

有一些四肢      既不能上也不能下

还有什么

 

作为人

自由在笼子里分娩成有害的无害的有机物以及无机物

悲伤在空气里挥发成更黑更细的颗粒

心碎成钟里一块一块不可移动的疮

有一些天气      只有氧气    只有氧气

像独生的瘸腿子女

 

作为人

毛发哭喊着向魔法森林里的猿求救

皮肤冷冻成时刻准备救援的罐头

分泌物拼命堵住通向未来的小径

有一些四肢      只能上下      只能上下

不允许停止像空气的姐妹

 

作为人

还有更多的父亲母亲兄弟姐妹

源源不断运来

还有更多的儿子女儿

被强制生产出来

在停止升降的天空下

 

 

◎动物的统治

 

学会开心

学会把5两当作10千克

学会尊称动物为父:    一点一点

活在它的童年

没有下巴的衣领里

 

谁在收拾最后的局

动物之父

彬彬有礼     细嚼慢咽

嘲笑只是天色已晚

不断催促     脱掉紧身衣

脱掉没有尾巴的夜

 

而我     还困在

你不知名的年龄里

不会笑也不会哭的躯体内

我出售虚无的星辰

在你光滑的皮毛     桀骜不驯的心

呼唤的街道

 

不能回归

没有未来的动物之父

怎样背诵    一个一个词

并学会     开始活在

还太年轻的星球

 

 

◎完美生活

 

大马桶

咚咚响

我在其中上课

研究力学

爬坡的力学

 

鹦鹉教授说

欲望是终身的学问

可以做导弹

可以做可乐

可以兑美元

而我的肉体有个洞

怎么也填不满

无事可做

 

马桶妈妈呀

告诫我

你是一滴水

我漏掉的一滴水

休想逃出去

 

大马桶

咚咚响

我在其中上课

研究鹦鹉

研究它发炎的嗓子

为什么这样铿锵有力

 

 

◎用耻辱的汗水

 

用耻辱的汗水

包裹耻辱的日子

你将得到双倍的耻辱

再用它点燃火柴棍下的你

吞掉多余的青春、胡须

一旁观望的父母们

 

用刷子洗呀洗

清洗

永远肮脏的地板

告诉乌云密布的天空

从童年到老年

是一个多么深的坑

 

埋在肉体里的钟

塑料指针转呀转

它说

昼就是夜      夜就是昼

生与死多么相像

 

而侏儒儿子

用棉线继续包裹你

用手机里一个个鬼脸

你不需长大

需要用灰尘把耻辱

一遍遍清洗

 

 

◎收割

 

燕子收割完云朵

就去睡觉

孤零零的鸣叫

此刻       大地多么寂寞

 

大地等不来收割的人群

人们把死亡抛给她

让她活着

好好活着

 

我是一个迟到者

与燕子有个比赛

从不睡觉

 

我要和暴风雨

一起收割沉默的山峦

咆哮的河流

滴着油的肉体

还有城市      正在发出

锈蚀巨响的钢铁

因为死亡        一刻也

未曾停歇

 

 

◎可口可乐贵族

 

快乐是一杯杯的可口可乐

自天庭倾泻

尘世中   无一人幸免

畅饮着欢笑着鼓噪着

然后一批批倒下

因为欲望

宁愿提前抵押生    

 

上帝

无人驾驶的播种机

要把黑色的种子

瘟疫一样播撒

有口难辩

 

太快乐了

名字炸开

手套柱着拐杖飞奔

一个我和一个你坐在

湿漉漉的羊毛上

畅饮上帝之泪

 

可口可乐贵族

黄昏    拒绝眺望

满面尘埃

怀抱千里荒芜

缄默不语

 

 

◎童年的日记我们老年读

 

童年的日记我们老年读

用我们松弛变调的喉管

用我们盼啊盼  盼了一辈子的耐心

用我们排了又排的长队

警犬早已准备好给婴儿喂奶

时间还披着苦得发黑的颜色   一个世纪

 

童年的日记我们老年读

用我们白了又黑的毛发

用我们裁了一遍又一遍的剪刀

用我们大得几乎可以游泳的靴子

陌生人还未给户口薄签字

你的躯体像冷得发抖无法送达的包裹

 

童年的日记我们老年读

用我们冰雹般激烈降落的声音

用我们血的行刑队混乱涂抹的云彩

用我们悲愤的天空打捞的一批批亡灵

我们反复读强迫父亲母亲儿子们

沿着涌上街道的海水

 

 

◎发明金鱼

 

发明一条金鱼

让它站立在空气中

把床挪开

把镜子移走

 

试着用冰冷的手掌安慰它

遗忘时间

留下两扇换气的肺

 

试着在它面前交换戒指

召唤金色女巫

为它编织淫荡的发辫

 

试着当众赞美它

烧掉字典

重新学习一种新语言

 

发明一条金鱼

让它倒立在空气中

试着把更多的尘土涌向它

试着把信仰像灰烬一样

赠给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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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诗人就在当下

     《诗人文摘》,大型诗歌类网刊,成立于2005年,以报道国内外诗坛新闻、事件及诗歌评论为主。从2014年开始设立《名诗百家》、《今日诗选》、《经典诗评》等栏目,获得广泛赞誉,2015年开辟《一首好诗》,已经成为国内最受欢迎的诗歌栏目,《终南论坛》将成为中国新的先锋诗学论坛。为纪念中国新诗百年而开辟的新栏目《新诗百年》,将于2016年7月陆续刊出活跃在当今中国诗坛的诗人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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