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金·菲尔德(Eugene Field, 1850-1895),美国诗人和专栏作家。他一生为青少年儿童写过许多诗,出版有《童年诗抄》(Poems of Childhood)。菲尔德的诗意象清晰,节奏鲜明,寓意深刻,感染力强,一百多年来深受各国青少年的喜爱。
■在很远很远的小山上
在很远很远的小山上,
一个少年离开了游玩的地方,
来到繁花盛开的苹果树下,
躺在草地上开始了幻想:
战斗的激烈,胜利的辉煌,
邪恶被征服,功勋被建创——
总有一天,他要证明自己勇敢,
在很远很远的小山上。
在很远很远的小山上,
辛劳的日子格外漫长;
少年的憧憬早已消失,
再不想财富、权力和名望。
哦,来吧!太阳已升得老高,
快来把白昼的欢乐品尝——
大地洒满了灿烂的阳光,
在很远很远的小山上,
在很远很远的小山上,
一个老人在暮色中闲荡;
他几乎已走完人生的旅程,
可战斗在哪里?胜利在何方?
诚实与忠贞,友谊和希望,
家庭的温暖,母亲的慈祥——
这一切现在又在何方?
在很远很远的小山上。
■小溪
我曾去看望小溪,看见一张脸庞,
哦,那时我穿着漂亮的童装。
灯心草铺满溪边,杨柳随风飘荡,
柳枝缠着小溪紧紧不放;
小溪像一个天真烂漫的孩子
无忧无虑地流向遥远的地方,
它一边奔流一边欢快地歌唱:
“快跟我来吧,
去那喧嚣的大海,
大海在晨空辉映下掀起巨浪。”
我又去看望小溪,看见一张脸庞,
哦,已经逝去了多少时光!
铺满溪边的灯心草早已枯萎,
我童年认识的杨柳也早已衰亡。
小溪一本正经,不慌不忙,
依然静静地流向遥远的地方。
我仿佛听见它对我说:
“快跟我来吧,
去那沉寂的大海,
大海在夜空的宁静中黯淡无光。”
唉,宝贵的年华一去不复返——
假若我是孩子,
我情愿去远方。
■总有一天
昨晚你在梦中,我的孩子,
我听见你在轻轻叹息,
我悄悄走到你的床边,
静静地把你周围扫视;
然后我俯身把你亲吻,
哦,我是这般深深地爱你——
你此刻还不知道,因为你还小,
但总有一天你会感知。
总有一天,在阴沉的墓地,
有许多人会掩面哭泣,
你会看见一张疲倦的脸庞
在长眠中显得那么安谧;
缄默的嘴唇、布满皱纹的前额
也许还露出一丝笑意——
你此刻还不知道,因为你还小,
但总有一天你会感知。
那时你会把今夜回想,
你会看见我坐在这里——
看啊,当我为你写下这些诗行,
我的眼泪是如何挥洒如雨;
你会感到你的额顶之上
我早年留下的亲吻的痕迹——
你此刻还不知道,因为你还小,
但总有一天你会感知。
曹 明 伦 / 译
一首诗一旦完成——我强调的是“完成”二字——它便拥有了其特有的形式,具备了其自身的独立性,此种独立性不仅表现在他人不解诗中的众多意象,甚至连我这个字斟句酌写出该诗的作者也概莫能外。我在自己的作品里是否“在场”呢?不管怎么说,创作都相当于一次重建,如果我认可在其中减少个人的存在,那我就必须在他人存在的时空中做出自己应否“退避三舍”的抉择,并由这一抉择决定我的命运。说得更透彻点儿,情形似乎是这样的:我愈是“由衷地”想写出契合自己心意的作品,我就愈会在作品中有意无意地呈现出一些复杂的、决定性的因素,以至于我自以为可以决定我的未来、了解我的过去和给予他人承诺的那些东西,有时会因自己内心中渴望将其以象征的方式——也就是说,以某种意象的方式——表现出来而变了味儿、走了调儿。如此看来,书太具有欺骗性了!书中的一切似乎都有关联,或直接,或暗示,但其中描绘的每一事物,无论其关联如何,对作者而言,最后所余无非是各种不同需求的碎屑,这些碎屑有些来自于作者的潜意识,另一些则属于社会底层或语言深层的浮渣,它们在“沉闷的一跃”之后,留下了各自的血与肉,并最终携手并肩蛰伏于一片陌生的风景中,而那片风景与其说出于尘世,不如说源于心灵。话语是一种交流行为,是一种多方位的求索,也是一种发展变化中的共识——当然,那首诗,那首业已“完成”的诗,它不会言说,它首先是一种“存在”,而它之所以存在,就是为了能藉画面来愉悦读者,帮助读者摆脱人生的挫折,这种画面往往外表可笑,但始终色彩鲜明,它是一种未受任何限制便一蹴而就的行为,它可以安抚读者的饥渴,并在瞬间平息不同话语之间的冲突,减缓伤害的程度……这就是我所理解的或者说始终在引发我思考的问题。如果说我早期的阅读——无论是饱含利他情怀的浪漫主义作品还是晓畅通达的古典主义作品——对我理解诗歌助益颇少的话,那么超现实主义诗学则是我开始成熟地进行现代性思索的一个节点,当时我二十岁出头,不能不说是超现实主义诗学引导我走上了诗的道路。因为这种诗学摒弃了“对话须有理性”的理论,开启了“欲望至上”的先河,并由此表明,一场类似于其他文学运动的变革已悄然兴起,且方兴未艾。 也就是在那几年,我阅读了克尔凯郭尔和舍斯托夫[4]的著作,他们传授给了我基本的价值观,引领我以开放的胸襟去关注他人的存在,关注畴昔岁月中那些决定人们命运的敏感事件。而且,如果写诗真的如我方才所说必须既宽泛又封闭,那么我对诗就不可能没有想法。我的想法大致如此:如果诗仅仅为表达某种欲望,那么这种欲望就滞留在了欲望层面即滞留在了利己主义的层面上——难道“欲望”本身就不具备一种更高尚、更强大的功能,即以某些受到灵感启迪且事实上将欲望升华到至为优美的诗为例去评判那些诗么?我还想到:如果一首诗就是一个梦,其揭示的种种“内涵”肯定有如弗洛伊德解梦般丰富至极,但其自身的“意义”则很简单,甚至太过简单,不过是一种口腹之欲的满足,更确切地说,我隐约觉得,那无非是对某种缺憾以及想超越此种缺憾的潜意识而已。这种飘忽的满足感以及力图为之施辩的诗学该有多大的欺骗性呵!它们似乎想让我们摆脱时间的羁绊,沉湎于漫无目标的欲望当中;它们似乎想要创造出一种秩序,而在该秩序中,早已迷失于偶然情境迷宫中的欲望又以一种类似于绝对之“一统”的形式再现于江湖——但从这些显而易见的穿越观点看来,它们又能带来什么呢?对于欲望的感受者而言,欲望于其本人并非没有特别的意义,至少这种欲望存在于其自身的情境中,或表现在其对客体、对仍会发生的偶然事件的看法上:诗人倾心于表现欲望的那些诗句只不过是固化了原初的偶然,他并非是想革除这种偶然,而是想使之更丰满、更辉煌——如此说来,诗承诺的绝对性又藏身何处呢?若有谁执着于寻觅这种象征性的满足感,则无异于捕风捉影。即便此人学富五车,博闻强记,阅历丰厚,器宇轩昂,他也不是而且也成不了能驾驭自己的魔鬼——难道我们不应该像兰波那样远离欢庆,远离凯旋,远离鲜花,远离明星,去重现日常的话语么?即便因种种原因无法做到此点,我们是否至少也应该像瓦雷里那样去理解诗人们那些天真的幻想,并像泰斯特先生[5]“杀死自己内心里的傀儡”一样,通过自身的实践,从这一形象世界亦即形式世界里萃取出那种纯形式的观念呢?一首诗,哪怕它尖酸刻薄,哪怕它哀伤凄婉,只要它向我们揭示出“存在”的真实一面,它便道出了自身确切的本质,这样的表达方式又有何不可呢?当然,瓦雷里很清醒。但他也犯过不少错。我们永远不应该放弃希望。
推荐阅读:
聂鲁达诗30首
博尔赫斯诗8首
露易斯·格吕克诗2首
约翰·瑞博坦兹诗2首
莫里哀《情诗》
布瓦洛《致莫里哀》
拉贝诗3首赏析
塔契娅娜·莫塞耶娃诗选
特朗斯特罗默诗107首
策兰罗马尼亚语诗16首
吉增刚造诗5首
埃斯普马克诗4首
麦克里希诗3首
华莱士·斯蒂文斯《素初若圆》
保罗·德尔坎《向巴西的朋友们问好》
勒热夫斯基诗2首赏析
史耐德诗2首
泰德·休斯诗21首
施家彰诗7首
瓦科特诗7首
波格丹诺维奇诗2首赏析
拉季舍夫诗2首赏析
涅列金斯基-梅列茨基诗2首赏析
卡拉姆津诗3首赏析
莎士比亚诗7首
菲利普·拉金诗15首
茨维塔耶娃诗3首
佩脱拉克诗4首
卡萝·莫朵诗2首
波洛茨基诗3首赏析
苏马罗科夫诗2首赏析
毕尔格诗2首赏析
博尔赫斯诗5首
短歌行咏掌旗官基道霍·里尔克之爱与死
特列佳科夫斯基诗3首赏析
德尚诗2首赏析
吕特伯夫诗2首赏析
阿拉玛农《破晓歌》
加米涅夫《梦》
德米特里耶夫《一只灰鸽在呻吟》
汉斯·埃贡·霍尔特胡森《里尔克传》① ② ③
克尼亚日宁《黄昏》
勒热夫斯基《诗章》
康捷米尔《致智慧》
里尔克俄语诗6首
博尔赫斯《雨》
歌德诗12首赏析
罗蒙诺索夫诗4首赏析
席勒诗6首赏析
赫尔蒂诗2首赏析
赫尔德诗2首赏析
博尔赫斯《献给贝阿特丽斯·比维洛尼·韦伯斯特·德布尔里奇》
丽泽·穆勒诗6首
希尼《挖掘》
希尼《在外过冬(1966-1996)》41首
克劳狄乌斯诗2首赏析
莱辛《卫生》
马丁·路德《上帝是座坚实的城堡》
维兰德《哀悼玛丽雅·泰莱希雅女皇 1780年11月29日》
采尔提斯《致阿波罗,诗歌艺术的创造者,愿他从意大利莅临德国》
博尔赫斯诗2首
雷沙德·卡普钦斯基诗2首
哈菲兹诗6首赏析
格吕菲乌斯诗4首赏析
胡腾《一曲新歌》
胡什哈尔·哈塔克《雄鹰第一次刚冲出窝巢》
哲利尔《昨天拉米斯带着一个坏消息》
波莉·克拉克诗3首
博尔赫斯诗5首
斯坦尼斯拉夫·巴朗扎卡诗2首
鲁达基诗4首赏析
瓦尔特诗4首赏析
阿塔希叶《善与恶在习惯与欲望中间连为一体》
哲米勒《布赛娜!你占有了一颗忠贞的心》
马杰农《有人对我说》
沃尔肯施泰因《我心在极度快乐中年轻》
赛莉玛·茜尔诗4首
尼约丽·米里奥斯凯特诗7首
内扎米诗5首赏析
萨迪诗3首赏析
艾德温·摩根诗11首
博尔赫斯《IN MEMORIAM A.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