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原文
其他

春节小城同学会自嘲人生没未来 这个潦倒导演说:你们没有,我有|Figure

黄宛露 Figure 2020-02-04


这是 Figure 的第 189 支

原 创 视 频



陆庆屹,纪录片导演,1973年出生于贵州独山县麻尾镇。16岁离开家乡到北京生活。资深北漂,做过足球运动员、酒吧歌手、出版社编辑、摄影师、矿工等多种职业,目前主要致力于摄影及影像方面的自由创作,2018年完成首部纪录长片《四个春天》,在全国院线上映。


2019年1月25日早上10点,北京三里屯PageOne书店,陆庆屹很早到了附近,等待接受今天上午的三个媒体访问。


这样的日子对他来说已经不算新鲜。从去年的7月27日起,他的生活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那天晚上,他导演的《四个春天》在第12届FIRST青年电影展颁奖典礼上荣获了最佳纪录片奖,之后又分别入围了广州国际纪录片节和第55届台湾金马奖纪录长片单元。



1月4日,《四个春天》上映。在这前后的几周内,他几乎每天都要跑一座城市路演,穿梭于数十个放映厅,给自己的纪录片做宣传。他给自己住过的每个酒店走廊拍了照,拼成九宫格分享在自己名为「起床,吃饭」的豆瓣主页上。有时候早上醒来,他甚至会想不起来自己身处哪一座城市。


「我是一个适应能力很强的人,」陆庆屹说,「忙碌起来也没什么,我不是非要喜欢那种种花种草的生活。曾经有一个记者跟我说,感觉你更喜欢宁静的生活状态,我跟他说那就是你的错觉。我觉得宁静是内心的东西,我挤地铁一样可以感觉到宁静。」



《四个春天》是陆庆屹的导演处女作,记录了从2013年到2016年的四个春天期间,自己父母在老家贵州独山县的家长里短和起居日常。


这样一部家庭影像式的纪录片进入影院,收获了满满的好评和感动,被影迷誉为年度最佳暖心之作。与此同时,导演陆庆屹也被贴上了「北漂失业大叔」「1500元拍出神作」这样的标签,而他却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导演,「我只是单纯地在记录我爸妈的生活,我觉得他们很可爱,《四个春天》是我送给他们的礼物。」他总是这样答道。



 自 述|   陆 庆 屹  |▼ 


父母的生活让我感受到诗意


我出生在贵州南部独山县的一个小镇,叫麻尾。小镇只有一条街道,跟一条特别清澈的小溪并行在狭长的山谷里。


我们独山人特别好唱歌,我的妈妈就唱山歌,做饭时唱,走路时唱,爬山的时候也唱。我爸爸是一个性情温和的物理老师,他也酷爱音乐,会二十多种乐器。



我认为我父母的人生态度和状态很普通但又很特别。你很难想象有多少人会这辈子不抱怨任何事,比如你受伤了,手背划破了,仍然把它当作一件好玩的事情,开玩笑地在那哈哈大笑,但我爸妈都是这样的人。


他们做任何事情都会寻找到乐趣,乐知天命,琴棋书画,非常理想的一种状态。他们在生活中基本上会完全忘却生活所需的那些功能性,所以能更多感受到一种诗意。


人需要去凝视自己的生活。比如说一杯水,如果从一个画画中,可能会观察到光泽,你要是做杯子的,可能会观察玻璃的构成。像这样去凝视它的时候,它会产生更多层的意义,我觉得生活也是这样。



我父母自己意识不到,但在我眼里他们非常可爱,非常伟大,我想把我对他们的认识拿给他们看。但那个时候我爸的身体逐渐衰弱,可能是因为我姐走了,对他打击非常大,我怕来不及。我当时不知道怎么剪辑,连剪辑软件都不会用。但是我决定要开始了,带着忐忑的希望。


事实证明,从一无所知到要掌握确实花了我很长时间。抛开中间回家的一个月,我花了19个月才把它(《四个春天》)完成,直到第一次放映的头两天我还在改。


第一场在北京尤伦斯放映的时候,现场人很多,160个人的地方挤进来了190多人。我爸妈那天挺高兴的,替我高兴,也觉得安心——这儿子飘飘荡荡三十年,终于做了正事。他们从来不干涉我的任何决定,可内心肯定还是希望我成熟一点。



我爸摘下帽子对身后和身前的观众鞠躬致谢,拿着话筒稳定了一下情绪,颤声说:今天我在大银幕上看到我自己了,我想这个片子是献给我们的吧,感谢我的儿子。那一刻让我觉得一切都值了。



地理环境对一个人影响是很大的


在老家和北京生活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包括大家的想法不一样,生活状态也不一样。在老家会比较安逸一点,很多东西不需要争取就可以得到,比如说房子,像这种东西在北京这样的大城市,大家可能还会因此焦虑。



我觉得地理环境对人的影响挺大的,在越大的城市你可能野心越大,但你的能力是不是可以支撑自己的野心也需要一段时间来验证。现在老家那边逐渐也这样了,大家都开始考虑挣更多的钱,所以生活节奏也加快了。


老家那边的人其实挺渴望向外发展的,但确实交通啊等等这些东西让他们得到的机会不多,也很穷。你要出去闯一闯,你连路费都很难凑齐。


以前他们出来找一个工作都是自己背着被子去,现在的人怎么可能想象那种场景。



16年春节期间,我参加高中同学聚会。饭后去KTV,同学包了一个有舞池的多功能厅,几十个中年人在彩色的闪灯下纵酒放歌,声浪巨大,震得人恍惚。我出门坐在沙发上抽烟,两个同学上完厕所回来,问我怎么闷闷不乐。我说我在想未来。他们噗嗤就笑了:我们还能有什么未来啊?我说:你们没有,我有。



我有不断改变的愿望


我觉得每个人的经历都会塑造他的人生观,包括他观看世界的方式和角度。


老家那边,包括我在北京遇到的大多数的中年人,很少还会有去开拓更多人生的想法,不是说有没有勇气,这种意识可能就很少。


比如说你如果一直从事办公室工作,要想跳出固有思维是挺难的,因为你要面对客户,要面对各种各样的数据。好像我还挺幸运的,从事的职业多少会跟影像表达有一些关系,那种思维模式其实是相通的。



像我踢球这件事,我认为运动其实也是一种艺术。它是超越人的一种身体元素的动能之外的一种欲望,因为它本身有运动感,其实跟电影很契合。


当矿工也是我非常重要的一段经历,硅矿里面会晶化。我从一个矿洞带回来了四块大的水晶,特别漂亮。


把自己从社会里的一个角色独立出来,你才开始真正意识到自己作为一个人的角色是什么。那时候每天接触的就是天和地,都是自然的东西,你会注意到很多以前忽略的东西,比如天上的星星。

 

在那种地方你会很自然地感受到自己的渺小,会感受到生命,这种东西是触及灵魂的。



那时候觉得自己的才干是父母给予的,是天地给予的,为什么不把它发挥出来?我带着这样的思维,决定还是来北京试试看。

 

我就是这样,有那种不断改变的愿望,内心改变带动了外在的改变。这些东西挺微妙的,我认为这些的结合就在把我的想法一点一点往影像表达的方面推动。

 

好多人看完《四个春天》会说,你们家是不是特别有钱,其实不是。那年我们家的摄像机加上磁带、放映机是两万多,同年我三舅买了一个三居室的房子,100多平,三万块钱。

 

每个家庭的喜好是不一样的,像记录时光、歌唱这种跟日常需求不同的精神需求,在我们家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



从这些记录里,我们能看到变化,能看到过去的我们是什么样的,能看到时间在人身上的作用。


尤其是当你有证据的时候是不一样的,光去回忆,它是空的,有证据摆在那儿,你能看到很清晰的现实。


记录就是这样,它能让会消失的东西变永恒。



拍姐姐葬礼的那天,我想到了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煎熬


很多年以前,我们家团聚的日子就非常短暂。那个时候我哥哥在北京上学,我姐在沈阳,因为买不起火车票不能经常团聚。你们很难理解这种困境,所以每次家里团聚的时候,全家人都非常珍惜,每次都会到照相馆请叔叔来给我们记录这些。


为什么后来会一直拍下去,可能是跟我父母对家庭时光的留恋有关系。我姐住院的时候,刚开始只是哮喘,一家人很担心,每天她都有很不舒服的时候。但是大多数的时候还好,还是平静的。那个时候我们都觉得我姐好像没什么大的问题,觉得还有希望。我原来戒烟了,但到了葬礼那天我又开戒了。


人不可能在一段连续的时间里被某一种情绪控制的,还有很多的事情需要你去做。比如说我姐姐上午刚走,晚上从沈阳来了20多个她的朋友。我当时知道这个的时候,特别为我姐骄傲,必须有巨大的人格魅力才可能这样,我要记录下他们。



我妈妈给我介绍那两个唱歌的老人,是自己背着鼓走了十几里山路来的。那时候我必须要记下他,因为这真的是恩情,这些恩情怎么说?当你完全失控时,没有能控制住自己情绪的状况下,这些事情像一个稻草一样,让你感觉人生还要继续下去。是因为我们生活在这样的一个社会里,有那么多的人支撑着。


在我们小的时候,我父母身边都是这样很小的关系网。就是因为这些,才能支撑着人活下去。不像大城市,可能有些规则,我们遵循规则就可以。他们有自己的小的规则和游戏,必须得去记录下他们。其实我拍了很多人,但是没有办法一一呈现下来。


起棺的那一下我昏过去了,是我哥给我扶起来的。我妈非常严厉地看着我说:「你这样瘫下去成什么样子,让别人看见成什么样子,你还能不能支撑着?」我当时很麻木,什么都感觉不到。我妈说:「你要拿一个花圈还是拿起你的摄像机,你想怎么样?」



我选择继续拍摄。起棺之后,我跟着抬棺的后面,我看见他们脚步,我脑子里想起一部小说:福克纳的《我弥留之际》。他也描述着人在这个世界上的煎熬,他也抬着棺材,到处流离失所的。我当时特别的悲伤,但就是那种悲伤驱使着我一定要把这个记录下来。


作为观众,很难去体会到那种情绪上的波折的,但对于我来说,最近几年我接触的送别的事情太多了。我现在预估到我以后也要离开,任何人都要离开的,知道这件事情之后你还能做什么?你只能往你力所能及的事情上发展。我以前在北京混了20几年,一直就是非常动荡的状态,我不想再那样了,我要把我自己父母赐给我的最好的东西发挥出来。



文末彩蛋!在评论里留下你和父母之间的一件小事,截至2月4日(腊月三十)获赞最多的小伙伴能够得到陆庆屹导演亲笔签名的《四个春天》书籍一本。

 


特别鸣谢|正午酒馆和PageOne书店提供拍摄场地



- END -


© Copyright Figure Studio




版权所有,未经允许请勿转载

请给我们留言,获取内容授权




 回复关键词 


收看Figure出品的其他人物故事


 大名 Bigname 迪玛希| 何洁 | 帝师1 | 帝师2 |郭培| 陈楚生  | 腾格尔路阳小智 | 俞灏明乔杉 |李梦陈碧舸孔令奇品冠金士杰 |臧鸿飞张艾嘉 |范伟 赵英俊 |谢贤张蓝心 |黄璐董子健田羽生郑恺宋佳齐溪古惑仔五兄弟安娜伊思胡彦斌


 新青年 New Talent 河森堡 | 潘龙飞 | 潘龙飞2  | c小调 | 边江 |杨暖暖Laura |安小妖 | 马剑越  |热合玛郭柯朱国营 |歪果仁研究协会张雪峰Alex马伯骞 | 肖骁 | 天府事变 | 张恒 |  机器人格斗国家队


 大师 Master  煮饭仙人| 何云昌 | 何云昌2贾樟柯 |夏永康 |服部一成罗杰斯尹秀珍1尹秀珍2马可李健镛陈文令


 自由者 Liberal  | 王兀 女保镖 |肥宝大聪王德顺欧阳应霁


 痴迷者 Obsessives   | 煮饭仙人2 |跑者徐凯  | 将军罐 | 孙世前 | 拳击手 | 李涵 |何军 |赵磊席嘉琪 |王福春 |猫小乐帕尔哈提小猪猪特能吃 |陈锋 |木云柏 |聋哑爬楼女孩 |监狱球王 |老炮机车 人体模特 |徐晓冬 |李景亮肖进 |李岩梁欢王大雷李思林 |张东辉裴竟徳范茗茜金靖 |快手律师陨石猎人徐震范美忠Freitag兄弟王梦婷齐兴华梁克刚欧德成林国盛


 城市英雄 Local Hero 单车猎人 |动物保护盲人接线员| 流浪动物救助郑州救援队白血病友彩虹康复中心摩族猎人


 音乐人 Musician  小河 |周凤岭 |小老虎 |尧十三 |周云蓬 |万晓利吴维罕见病乐队马頔 |杭天张玮玮马頔2Kim Taylor苏阳


 隐秘之事 Secret | 隐秘之事1 |隐秘之事2


 热点  Focus 后山奶奶庙 |情人节特辑 HIV测试 |幼儿园虐童 |Figure 100期世界睡眠日北川母亲《创造101》王菊三里屯卖花老人


 叁叁肆(云南) x 支付宝 x Figure 第一集 整装再发第二集 灯光师第三集 同路人第四集 大理想国第五集 飞番外篇 荒


 Figure x 方正字库 倪初万


 Figure x 361° | 第一集 国家自行车队第二集 刘语熙第三集 QGhappy.Cat第四集 国家游泳队第五集 杜海涛| 第六集 国家花样游泳队第七集 韩宇第八集 魏晨谭维维跑马拉松


 Figure x HUAWEI MateBook X Pro | Vlogger 井越 |实体特效化妆师 肖进格斗机器人职业选手 王奚


 Figure x 腾讯视频 RNG英雄联盟职业战队《创造101》成团《创造101》幕后揭秘纪录片(上) |《创造101》幕后揭秘纪录片(下)创「噪」音乐 第一集创「噪」音乐 第二集创「噪」音乐 第三集


 Figure x 斗鱼  女流阿冷小缘


 叁叁肆(山东)x Figure 第一集 明日复明日第二集 明日何其多第三集 叁叁肆口琴手第四集 是谁还在唱歌第五集 两个好吉友第六集 这个世界会好的


 Figure x 小河  胡同童谣 第一回胡同童谣 第二回胡同童谣 第三回胡同童谣 第四回胡同童谣 第五回


 Figure x 生活万岁 关于活着和死亡崔健 《阳光下的梦》至暗时刻出租车司机100个泪点守林人夜店领舞乡村教师单车猎人小丑医生抗战英雄 |三轮车夫南京迈克·杰克逊


 Figure x 社区英雄  流浪狗救助儿童性教育推行者


 Figure x BAI  | 创业时代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