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与白】坏人们之四川坏人（13）||孟松：雪有慈悲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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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王自扣一个鸡腿，操作失误把孟松删掉了，重发一哈

雪有慈悲之心

孟松

暮色里的赶羊人

暮色开始四合

原野上，牛羊踩着黄昏

一只，两只，三只，四只……

总共有二十来只吧

瑟瑟寒风中

沿着村尾的小路归家

瘸腿的赶羊人

反穿羊皮背心走在最后

远远看过去

咋看咋像格格不入的一只

他的身后，暮色

是另一位举着鞭子的赶羊人

影 子

在乌蒙大草原

草，有草的影子

细长，像剑

花有花的影子

有柄有头，像古代

行刑时砸头的黄金八瓣锤

马有马的影子，像马

只是高大一些

牛羊有牛羊的影子

几千年了，还是牲畜一样没变

阳光亮得特别惊心

屠夫阿古，手上的宰羊刀

影子有一米多长

而他的影子，长得多

像一把用旧了的，豁口的宰羊刀

写一首关于自己的诗

写过二舅公，二舅婆，狗娃

写过他们的生，也写过他们的死

已经好长一段时间

我写不出一行，自己满意的文字

“窗外，有人在玩陀螺

那举着鞭子的手停不下来”

今夜，微信朋友圈

突然读到诗人张巧慧的句子

想想自己的大半生

突然就想，写一首关于自己的诗

写下“孟”字时手在颤抖

写下“松”字时，眼底竟无端湿润

声声慢

一只蜗牛背着重重的壳

用半天，从墙角一步一步爬上窗台

一株高大的苦楝树

用一个秋天，把满树绿叶慢慢褪尽

老家的秦寡妇

用20年，把她的遗腹子抚养成人

她用整整的一生

把头上，三千青丝变成白发

这些都不算慢，我见过

最慢是佛来寺放生池里那只老龟

它活得真是那个慢啊

据说，它已经活死了寺内三任主持

立字诀

五十多年了

见过立的东西太多

比如，立春

又比如，二十四节气中的立夏

最怕的还是

一些文字，立起来

比如，孟字

比如，松字

我最怕它们

立起来，在墓碑的旷野上

像两位，战场上

败退下来相互搀扶的伤兵

雪有慈悲之心

应该确切地说

雪，是从中午时分开始下的

不紧不慢，一直在下

先是下在山顶

后来下在山脖

再后来，下在山肩

傍晚时分

就不再，往下下了

李二哥夭折的女儿的新坟

就埋在山腰上

雪，舍不得再下过来

信佛的母亲说，雪有慈悲之心

雪地里的一只乌鸦

终于，黄昏来临

窗外的世界白茫茫一片

雪地上，一只乌鸦

闲庭信步，孤单，冷峻，高傲

这是一只不知道

自己黑，与世界格格不入的乌鸦

它拥它高贵的黑

在雪地里，走来走去，走来走去

仿佛一位孤傲的人

站在，一统天下的白面前

向白，亮出

自己黑，和黑的立场

卧 底

我一直这样认为

城里的草，是城外的草的卧底

不信，你看

当一座城池人去城空

一段时间后，它们

就会里应外合把这座城池沦陷

板 寸

就像人老了

就不再刻意打扮和修饰自己

在老家，青冈山坟地里

那一堆堆旧坟上

荒草会胡子拉碴一样的潦草

而前几天才埋下

外出打工摔死的赵吉发的坟头不是

清明微凉的风中

隆起的坟丘像他圆圆的脑袋

新长出的草

葳蕤，干净，整齐

远远看过去

仿佛他生前喜欢留的板寸

尊敬的白纸

湖南老诗骨李不嫁兄

曾和我说，都五十多岁的人了

写诗，绝不能

写一些不痒不痛的文字

是啊，这么多年来

他拿命写田汉，张志新，李琳……

我也是，往死里

写二舅公，二舅婆，狗娃，李文革……

如果每一粒汉字就是一块伤疤

那么，每一行诗就是一道长一点的伤疤

哦，尊敬的白纸

请原谅一个五十又一的老男人

在你身上一再地不恭

恳请你再忍着点，以后我下笔会尽量地轻

孟松扯一扯

写诗就是种土豆

 攀枝花的隔壁老王，吾一直想见的一位远在800多公里外的攀枝花的兄长，上次到攀，遗憾未能见面，江湖人称隔壁老王是也，于我而言，说是隔壁老王，其实，中间还真隔着一个凉山州，那就是隔隔壁老王吧。

前几天突然私微了我一下，说叫我选几首诗，还说有个创作谈最好，越扯越好，准备放到坏人堆里去，我大吃一惊，兄弟我可是一个警察也！一个老实人，从没想到过，有人要把俺放到坏人堆里去，可把俺吓出了一身冷汗。

好在凡是他喜欢的诗人，甭管你是谁，通通成为坏人！凡是被他盯上了的诗人的诗歌文本，通通被他放在所谓坏人堆里去。这是他的“两个凡是”政策。

说实在的，于写诗而言，我算是懂事得迟的，45岁多才开始，诗龄算是比较短的，写诗六年多来，自己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才学种田种地农民，每天做的，也不外乎就是焖着头，只是在那一亩三分地上刨啊刨，从没想过有多大收获，偶尔收获几枚土豆，或者几颗花生，或者是豇豆茄子之类，就已经算谢天谢地了。

某天，有报社的记者跑到面前说，老哥，你被选为坏人了，请你谈一谈种地的感想。老兄，兄弟我一直认为，感想两个字可是高大上的，俺可从来就没想过，没必要那么高大上，如果非要扭到不放，那就算是种土豆或者花生或者豇豆茄子之类的亲身道道吧。

兄弟我以为：诗歌是麻木了的生活中，突然砸中你神经的那枚坚果；是生活中让你喊出疼痛的那根针或者刺中你的那柄利剑；是月亮表面那一层冷彻骨头的芒，再土一点，诗歌是那个在你不防备中突然在你气膛上踹一脚而你又找不出是谁的那个人！感谢生活这位老师，它一直教我笔写我心。

如上所是，不知可否？

四川宜宾孟松于长江之滨

2019年10月15日

作者简介

孟松，职业警察，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叙州区作协副主席。作品散见于《诗刊》《星星》《诗选刊》《扬子江》《诗潮》《绿风》《中国诗歌》《草堂》《飞天》《延河》等文学刊物，并入选《中国新诗》《2017中国诗歌精选》《2018中国诗歌精选》《2019天天诗历》等多种选本。2016年7月获2014-2016《安徽文学》实力诗人奖。出版诗集《来自月亮背面的文字》《白花的白》（四人合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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