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与白] 坏人们||红朵：雪花已短暂地占领了这片山河

雪花已短暂地占领了这片山河

红朵

镜子

 “双面人”，他面对镜子问我是谁

体内有棵芽苞――恶魔的种子

肿瘤一样附着于心脏部位

他知道被引爆的威力吗，可曾摇摆不定

那个黑色的日子，被情欲牵着鼻子，嗅到了茉莉花的气息

这一伸手，便是万劫不复

将从A面转为B面

嘤嘤哭泣的小身子

他凑上中年人乏味的躯体，在掌指尖看着它如昙花凋谢

剧情像断了线的风筝开始不受控制

一个盒子打开，产生裂变

捻死一只蚂蚁多么容易，原来他挖了个坑活埋自己

一面巨大的镜子，汇聚许多目光

最后一层私衣被扒下

亲临现场的狂欢者，又被更多的镜子摄入灵魂，被一一拷问

女孩轻盈落下的瞬间

看到了狼的红眼与天空中无邪的云朵

她要跌落尘埃里去，狠狠砸出一个洞

砸碎那面冷漠的镜子

雪花已短暂地占领了这片山河

 没有一朵雪花犹豫不决

人群退后，万千花朵汹涌地从天空奔赴而下

当一片雪花与我抱头痛哭，我确定它是我久别重逢的人

对面的宝塔兀自立着，和尚们早已敲着木鱼出家

江水静流，白鹭隐于白，隐于风雪中敞开怀抱的枯树

雪簌簌地压着发麻的臂弯

那丛蒿草，被一大片更热烈的雪花覆盖

走过的脚印旋即覆盖

山河与草木喑哑，惟余莽莽

我的少年

窗外鸟鸣，日子在黑白琴键跳跃

女儿将敲响门扉，每一次靠近都是向后退

那一年

夏日昼长，昏昏，仿佛菟丝草扯不到尽头

白蝴蝶停在绿叶里

那时我只望着一堵墙发呆，镇日闲愁

门口的羊肠小道像一条脐带

年年托举着很多人走出去

我的少女时代跌落于昨日的风中

我的村庄有唇红齿白的少年

像阳光下的向日葵迎风而立

命

她两眼凹陷，眼里的那点火就要熄灭

一具枯骨摆放在床上，鼻子里插着氧气管

这最后的一点生机

好像有亡魂暗中啮咬着她的肉体

现在，她身轻如燕

却迟迟放不下，直至熬尽力气

她示意我们坐下

我惶恐地看到了未来——一具剔尽血肉却未剔除挂碍的白骨

我们例行公事地坐下来，对于她的疼痛与进程无能为力

对面破损的山头，挖掘机持续深入推进

使一座座坟头成为悬崖上的孤岛

一车车砂石滚出红色大钞

山石惊飞的粉尘组成一张巨大的网

扑向山脚下的这个小村庄

在哀乐中送别她以后，她的丈夫和许多村民也走上了这条道路

他们在网中苦苦挣扎，以为这是“命”

庞贝古城

沉睡15万年，其间，多少日升月落

多少蝼蚁命

以蘑菇云的方式醒来

致命的毒屑，来不及发出的惊叫瞬间凝结

“你们不过是我指尖上的尘埃。”

一具具掏空了的躯体，又被时间的沙砾填充

紧抱的人一同赴死，封存于灰色的大氅之下

我们时有健忘，肉身是易碎的玻璃

伤口始终蛰伏在大地之上，伺机而动

你我皆是一只木桶，隐着最小的木板

翻手之间

桌上的灯盏尚未拨出内心的火焰

远行的人还蜷在包裹里

一把利刃出鞘，在空中划出半弧

尚未刺中一朵花瓣

在时间之外，停留一秒

像蜻蜓立于纸背

我此时所有的言语

都化作一缕气息

无言的空

就让蜻蜓扇动的羽翅停在半空

我停留于现实的幻象

晨  鸟

它们像闹钟一样准时醒来

在枝头跳上跳下，歪着小脑袋交流

雨点敲击屋檐，亲吻叶子

我在屋子里蜷成一团

想到有一日它们也会在我的墓前歌唱

而我不能推门而出

野草封住了光的空隙，凡我所有，皆已遗弃

在尘世的另一侧，死亡多么郁勃

废弃的一个个剧本，在山林里陆续摊开

当我穿行其中，有说不出的悲伤

鸟儿看透的世事，每日已告知于我

只是我有时清醒，有时恍惚

细 流

溪水宁静，把波光反投于枝叶

那临水照镜者，斜倚身

任由青苔斑驳了树皮

你来我往，相互欣赏

水底，铺陈着未腐烂的树叶

一个掩埋真相的洞穴

水草作画，一团或一缕着色

水流路过时，会推推它们的腰肢

孤独的鸭子

在泳道里拍着不会飞的翅膀

桂花香啊，落到水中，游鱼先尝

自在的小天地里，无悲无喜

万物自己随兴铺排

把心中的块垒掏出，放置水底

看画的人就会长出羽翼

不去想明天，坐吧，蜜糖的风专为你吹送

蝴蝶停在指尖

美高挂枝头，是一种危险的存在

她们伸出手去，把它揣入囊中

蝴蝶未启动私欲

它变作枯叶，隐藏于叶片上

飞翔令叶子羡慕，于是纷纷效仿

拖着宽大的裙裾，蝴蝶在我的脚边蹦跳

像孩子上两级台阶，它展示出另一种技艺

我幸未伸出手去，幸未破坏这种危险的信任

诗人有时通灵，蝴蝶停在他指间时

一朵神奇的花开了

作者简介

红朵，浙江金华人，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诗文散见于《诗刊》《诗潮》《诗选刊》《星河》《浙江诗人》《天津诗人》《中国新诗》《中华文学》《扬子江诗刊》（微刊）等刊及各平台。

编辑：土土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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