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忌内的幽默：中国式脱口秀，这样炼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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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7点，上海襄阳北路Kungfu脱口秀俱乐部内挤满了年轻男女。昏暗的灯光、美式建筑，五平米的舞台上只放了一个立麦，人群开始骚动，开放麦马上要开始了。
因《脱口秀大会》走红的脱口秀演员Rock，在观众的欢呼和掌声中走上舞台，台下纷纷举起手机。
上周五，华少、热狗助阵，《脱口秀大会》第一季正式收官。
短平快、三句一个笑点，去年，《吐槽大会》开播，脱口秀以全新的形态进入中国的大众视野，李诞和池子，成为脱口秀的新星。
点击量15亿，169.8万网友参与微博互动，爆款综艺《吐槽大会》，让幕后推手「笑果文化」成了新的资本宠儿。2017年3月，节目刚结束，上海笑果文化传媒有限公司就拿到投资人砸来的1.2亿A轮新投资。
对这个全兴的行业，主打「脱口秀」概念的笑果文化CEO贺晓曦充满信心，「新兴行业的一套逻辑就是，你在马车时代，你是不可能统计市场有多少汽车用户的。」
「十几亿的现象级拐点已经出现。」他们试图在中国「开疆拓土」，缔造脱口秀帝国。「我们不想做一个制作公司，我们一直想做一些真正推动一个行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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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晓曦
对标美国的本地化
在行业爆发前，「观众培育和普及脱口秀」，正成为笑果文化最新的任务。正大量布局线下演出场地的贺晓曦，对此有自己的耐心，「它不能快」。
「美国是自然的，他在一个很脏的地方，卖吃的。中国没有这种场地。」位于上海徐汇区的源咖啡，是史炎加入笑果文化之后一直在做的线下开放麦场地。这是笑果文化精心设计的一个脱口秀线下体验店。宽敞明亮，花35元就能听上三小时的脱口秀。线下场地的选择体现出脱口秀本地化的态势。
10月13日晚，源咖啡内，一百多号观众不时传出密集的笑声，而台上，是一些不曾活跃在节目中的演员。串场主持换成了一个观众不太熟悉的演员，在表演开始前，却一直在开史炎的玩笑。新的市场，需要培养和过渡。
在2015年加入笑果文化担任CEO前，贺晓曦是一名资深的综艺节目制作人。湖南卫视《超级男声》、光线传媒《娱乐工场》，他都深度参与。
对于这个舶来的喜剧形式，他有自己的观察， 「美国nb的新人多，中国nb的新人不够多。」在美国，脱口秀演出不需要明星驻场，而中国做不到；美国的线下演出，新人演员占50%，而在行业起始的中国市场，笑果文化有意地在控制新人数量，」每期就两个」。而如果」按美国的逻辑一天晚上50%的新人，那就垮掉了」。
来自美国的Andy说着流利的中文，在表演的最后，他抛出一个黄段子，底下观众笑得前俯后仰，这样的排放顺序，实则经过多次试讲和编排。Andy第一次试讲，黄段子在第一个被抛出，底下一片冷场。事后，编剧们提议，也许是观众还不适应，调个位置，循序渐进，好让观众有个心理准备。
在荧幕之外，大尺度的段子也能搬上台面，「你讲黄段子可以，但是不能太low。」这是底线。
网络段子、黄段子，这些观众喜欢但拉低审美品味的段子，在读稿时就会被淘汰。并不是害怕失去观众，而是怕观众觉得Low。「当一个东西low了就不值钱，它是有很大的市场，但是没有品牌调性。」
本地化是另一个宽泛的课题。在贺晓曦的理解中，脱口秀是比其它艺术更高级的喜剧，「任何一种脱口秀，发展到最后，其实是你表明你世界观和你对世界的洞察。」
这种感知的智慧，首先需要掌握的是演员对社会底层逻辑的理解力。「你要去感知中国人，它的需求是什么，他们要花很长的时间把地方读透。这跟互联网那个接口不一样，跟国外也不同」。
每次的读稿会，演员都会轮番预讲一遍自己的段子，编剧则负责观察段子的内容与节奏，所有的段子并不是按照「逗观众笑」为准则， 「这个段子哪怕观众不笑，你也要讲得很牛逼。」
但这又有别于其他形式的喜剧，不存在「讨好观众」的段子。一次读稿会上，李诞站出来说了一句，「我们不要向年轻人谄媚。」脱口秀演员有人设、有态度，核心价值之一就是「做自己」。
真实、有趣、不媚俗，遵循这三点，脱口秀才能玩得更高级。
玩笑的禁忌
在美国玩脱口秀，名人政客不是高高在上，而是单口演员和脱口秀演员段子中可以随意鞭挞的小丑；政客们被怼，也只能无奈笑笑，「你这段子说得好。」
这在中国无法上演，与美国相比，中国的脱口秀算是小清新。国内脱口秀无外乎调侃朋友、自黑或吐槽生活，尺度最大的，不过是当面吐槽明星。因而有原著党质疑中国的脱口秀不正宗。
「其实讨论尺度是喜剧脱口秀里面第一个特别大的错误。」贺晓曦说，「讨论尺度没有意义，因为任何地方都有喜剧，朝鲜也有喜剧。」
上了荧幕的段子，都经过编剧们的严格把控，有暴力导向或黄段子定是不能被采用的。民族性的话题，尽量避免，这是规矩。删减修改敏感内容，这是节目录制之前必须要做的工作。
作为整个行业的引导者，贺晓曦有清晰的认知，「喜剧要成为一个大众的产品，就要去自我修正和升级。」
这正是行业的规则——线下的二人转和线上的二人转，会完全不同。「以表演者来讲，习惯线下没有束缚，但本身线下没办法成为一个大产品。我们作为整个行业的引导者，要有这个认知。想做成线上被大家接受的产品，就是有这个规则。」贺晓曦说。
演员们不需要花时间学习政策，后续如何修正地更加正能量，在不偏倚政策的前提下做到好玩有趣，这是行业推动者的事儿。
往树林里走
脱口秀演员张博洋回忆三年前在深圳的脱口秀俱乐部里初次接触脱口秀的场景，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台上演员的水平甚至不能被称之为喜剧，他们的段子了无生趣，到场的观众素质也参差不齐。
《吐槽大会》之后，脱口秀这行算是跑起来了。从数据上看，点击量15亿，已经算个现象级产品。两档节目同时也带来了一批粉丝：2015年在上海，每周只有一场线下开放麦；如今一周能安排六场。
「脱口秀根本不是一个表演的形态，以后的中国，以后的世界，就应该是个全民脱口秀的时代。」退居幕后做脱口秀培训的史炎说。为此，笑果文化用了两年时间来布一盘很大的棋。
贺晓曦认为，脱口秀目前在中国还处于初级阶段，培养懂得笑点的观众的同时，必须加紧布局行业的生态闭环。笑果文化在线下举办校园脱口秀大赛，挖掘新秀；在重点城市的脱口秀俱乐部举办开放麦，培养新人；线上继续制作爆款网络综艺节目。
「打球的人多了，牛逼的人当然也就多了。」现在国内已有五六十名水平中上的喜剧编剧，其中的80%已被笑果文化招入麾下。
除了李诞和池子，又有新人冒出来了。
内蒙肌肉男Rock总是冷不丁地冒出一个富有深意的段子；黑客韦若琛因「522黑客情人节」走红网络；新疆小伙卡姆夸张的表演炒热了整个舞台……在《脱口秀大会》上，他们自带人设出场，拥有各自的粉丝群体。
「原来在这个领域里玩的人很少，圈内经常开玩笑说可能在笑果文化出现之前，中国有能力讲5到8分钟脱口秀段子的表演者一辆中巴都装不满，那现在可能需要一辆大巴。」贺晓曦笑着说。
半年前，线下开放麦还处于野生的状态，谁有段子谁就上；现在，笑果文化已将它逐步规范化，出周边、玩抽奖，哪怕没有明星，线下麦也是个放松的娱乐场地。
显然，笑果文化不只是在造星，而是企图打造脱口秀行业的生态闭环。
「我们的目标不是要出一个路易CK或者出一个李诞、池子。」现退居幕后、做脱口秀培训的史炎说，「我们的目标是要培养一个生态出来。」
网综节目的大流量，让脱口秀的影响力辐射到三四线城市，而线下却只能在北上广深等一线城市生根发芽、自成体系。民间玩家和一些爱好者逐渐加入进来，帮助这个初级的生态系统不断壮大。
笑果文化旗下的「噗哧脱口秀」和广州的「香蕉脱口秀」俱乐部合作，一张线下演出的门票可以卖到70元，四五个演员驻场，撑起一场90分钟的表演。
「喜剧市场在中国是需求大于供给的。」贺晓曦说，「人想开心，求解压的时候要找乐子，这是基本需求，至于在中国，我们用什么方式去解决它，这是我们作为产业推动者要去解决的。」
流程和产业规范化，是这家中国唯一主打脱口秀概念的创业企业正在推动的事。
在《吐槽大会》和《脱口秀大会》这两档网络综艺节目成为爆款后，新的业务模型正在尝试：99元的音频课程《吐槽是门手艺》上线后，收获收听量18万；11月，笑果文化和爱奇艺联合制作的全新网综《冒犯家族》上线，新一波脱口秀演员即将崭露头角。
贺晓曦觉得，只要能验证线上环节的成功，完善整个生态、触碰美国六十余年历史的天花板，自然需要交给时间。
「最终希望，大家所有人都不觉得脱口秀这种喜剧，是一件特别有门槛的事情，自然的生活里面就会有，再过5到10年之后，现在这些小孩就会觉得说，唉，我来当一个喜剧脱口秀的编剧挺好的呀。」
那时候，这个行业才算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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