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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诗百年》 ‖ 鸟乌乌

2017-01-23 鸟乌乌 《诗人文摘》


       乌鸟鸟,男,1981年生于广东化州。先锋民刊《活塞》成员。2005年开始诗歌创作。2009年获“澄迈·诗探索奖”新锐奖。2014年获第二届北京国际华文诗歌奖。

 

 

鸟乌乌的诗

 

 

◎蜻蜓号飞行器狂想

 

蜻蜓号终于造出来了。激动的姨父

搂抱住哺乳期的中年母猪,无所顾忌地抽泣

母猪尴尬地盯着姨妈,不知所措

狼藉的庭院里,蜻蜓号静静地展着铁翅

就像一头基因变异的特大号怪胎

头肿尾瘦,表皮凹凹凸凸,丑陋无比

有人捧腹哄笑,结果笑掉了腹中的野种

丢脸的父母,手执破鞋,将她掴得鼻青脸肿

为此怪胎,十五年来,姨父野心勃勃

就像打了鸡血的精神病号,异常的精神

昼夜插着魔声耳机,两耳灌满了

新奥尔良籍的爵士乐,以抵挡

姨妈的哭诉和牢骚,以及邻居们的热嘲冷讽

夜以继日,废寝忘食地沉迷于

一堆报废的铁和飞机零件的拼凑与焊接中

因沉迷过度,他现已不知国,属何年

不知母,已丧多年;不知女,成年久矣

她穿着牛仔裙,坐在秋千上看幼稚的情书

夏季的傍晚,散发着恶心的油漆味

仿佛有人提着油漆,将傍晚粉刷了数遍

姨父戴上了红色的摩托车头盔

皮肉战栗地爬进了废铁蜻蜓的肚子里

紧接着,发动机和螺旋桨轰鸣起来了

蜻蜓号战战兢兢地滑向了溃烂的黄泥公路

机身上,暗红色的劣质油漆像变质的人血

湿腻腻的,一路滴落。有人掩嘴哄笑

结果笑掉了舌头和高仿的人造瓷牙

肉荡荡的姨妈,扬裙奔跑在尾气的后面

尾气熏黑了,她涂脂抹粉的脸

她担心此行逢凶,丈夫从此赖在了天上

她高举着长长长长长长的手

企图将嘶吼的蜻蜒号,拉停下来

可她的日韩风大波浪卷发忽然掉了

她只好放开废铁蜻蜒,回头去追捡她的卷发

公路两旁,甘蔗孕育着国家的甜

肉荡荡的姨妈,浑身戴满了冒牌的国产货

她一路奔跑,一路掉着棕色的人造革短筒皮靴

订制的五十码乳罩,高仿的镀金项链……

她跑跑停停,被越甩越远。最后

她只好喘着粗气,提着人造卷发和冒牌货

像提着一颗人头,漫步在黄尘滚滚的公路上

有人皮笑肉不笑,结果笑掉了脸皮和笑

从此无脸见人,从此哭兮兮地苟活

而蜻蜒号所过之处,草木尽毁

一头站在路边看风景的巴西籍混血水牛

被机翼割得内脏外流。一辆趴在路边休息的

东风牌拖拉机,被撞得粉身碎骨

重度驼背的拖拉机手,追捡着逃跑的车轮

飘虫,蝴蝶,麻雀,蚱蜢,苍蝇和塑料袋

粘满机身。它们拍打着无用的翅膀,垂死挣扎

机头处,粘着一件黑乳罩,像蜻蜓的复眼

乱七八糟之物,将蜻蜓号粘成了一堆垃圾

我们高仰着长短不一的脖子,目送着

一堆会飞的垃圾,搞笑地飞到了天上

我们以为,此次姨父肯定会飞到月亮上

找嫦娥喝花酒去了。可我们还未缓过神来

蜻蜓号却像一只惊弓之鸟,从天上倒栽下来了

倒栽在一盆荷塘里。附近的草坡上

躺着坦胸露脐的上帝。他弹揉着奶牛的乳房

闭目佯装瞌睡。黑色的淤泥,溅在了他的肚皮上

有人笑掉了高仿眼球,有人笑断了硅胶假腿

无数潜水的淡水鱼,吓掉了满身的鳞片

姨妈吓得像条超重的海豚,将肉体跃入了塘中

劈荷破水地跃游向倒栽于塘中央的蜻蜓号

捏着姨父的脖子,将他从狭窄的机仓里提出

脑袋倒栽地扛于肩,淋着最美的夕阳回家

半路上,她们迎面遇上了枯瘦的父亲

脑袋倒栽的姨父,看见自己的父亲

像条倒粘于地面的纸人,扛着挣扎的麻袋

刚从蔗地里出来,裤管上粘满了泥巴

甘蔗孕育着国家的甜。夏季滋生着盗贼

草丛中,他秘密安装的超声波捕人器

捕住了一条盗窃甜的江南大盗

他要将江南大盗扛到洗脑局去,将他

清洗成一条好人。擦肩而过时

他恶作剧地捶了捶,姨父少肉的屁股

痛得姨父用非洲语,破口痛骂

 

 

◎盒装人造氧气狂想

 

周四的早晨,地球有点缺氧

贫血的天空,缺雨,枯云八九朵

缺心眼的爸爸,骑着公猪

奔赴私人农场,给杂交棉花

和人造向日葵,人工造雨

缺钙的爷爷,骨头疏松

口袋里装满人造钙片

骑着蠢驴,踱向蓓蕾幼儿园

学习英文,为上天堂做好准备

缺德的妈妈,骑着斑马

穿着斑纹服,与三五妇人

去超市购物。超市在大减价

我和弟弟,缺爱严重

骑着仙鹤去云游,平日里

躲于家中,跟鹦鹉学舌

缺神经的哥哥,常常仰着

巨大的脑袋,对云朵和飞机

微笑,腥臭的唾液,滴湿胸襟

缺吃的麻雀,在傍晚

丢失孩子,四只,扯着哭腔

在人造的树林里寻找

我们从树下经过,回到家中

七条人坐在狗皮沙发上

十三条腿像篱笆那样交叉着

观看庸俗的连续剧,吃妈妈

买回来的散装人造面条

和盒装的人造氧气

过着羡慕死神的美好生活

忽然,挺着两只人造暴乳的

天气预报女主播,娇滴滴曰

明天,圆柱形的龙卷风

将光临雨村,花心郎

切勿出门采野花,晚安

我们赶紧关掉肉麻的电视机

连夜牵绳,缠牢房子

请畜牲们,躲入防震地窖

将肉体,捆绑于床

将灵魂,紧锁于保险箱

紧抱着《道德经》

数着上帝的毛,安然昏睡

窗外,蝙蝠们倒吊着收听风声

树,抱紧果实,听天由命

 

 

◎纳粹兔子狂想

 

她的嘴戴着黄金的嘴环,鲜红欲滴

(从五官到生殖器官,从手指到脚趾

她的肉体,镶满了金属的环,昼夜叮当作响)

她吞掉了转基因的香蕉肉,将香蕉的皮

(全世界都在转基因,转得我们

脑袋发昏,头昏脑涨的,在转与非转之间

诚惶诚恐地挑选着食物。据美国情报局

走漏的风声透露,一个什么人类学的神秘组织

不知发什么神经,已开始研究转基因人了)

从十五楼的阳台,优雅地扔下去

在楼下的草地上坐满了吃饱了饭的人的时候

(坠落的香蕉皮,砸着了灌木丛中

偷情的脑袋。雌的吓得花容失色,脂粉

落满一地。雄的慌乱中,钻进了排污管道)

她是我第79任女友。一朵重口味的奇葩

微尖的下巴,侧面貌似安吉丽娜?朱莉

正面其实很萝莉。她的房子就像一间宠物店

奢华的高仿欧式玫瑰雕花特大号木床上

总是布满了宠物们的体味和毛

重口味的恐怖片是她的春药。翻云覆雨时

必须播放着。这是她多年养成的癖好

(在没有重口味的恐怖片的房间里云雨

她狗趴于床,捧着ipad刷着微博,嚼着石榴

仿佛她的情欲早已损坏。她的肉体

麻木如日本籍的充气玩偶。任凭我像只

打洞的猴子,在她的子宫外,气喘吁吁地干

干得我的肉体,最后休克于她的石榴裙下)

中国的窗外,人造的风景和建筑物淋着暴雨

我们的肉体翻来覆去地翻云覆雨

翻得穿着中国肚兜的非洲坦桑尼亚袖珍象

(据说此象乃她的邻居鲁先生所养

他的初恋发生在75岁那年。在早晨的广场

与一条69岁的老妓女,打太极拳时

打出了爱的火花。两条骨质疏松的干柴

激情地燃烧了数月,终因性格不合不欢而散

分手后,鲁先生从57楼跳了下去……

她便收留了此象,以及一头珍贵的东北幼虎

可她的第83任男友,偷偷将幼虎清蒸了

那条虎鞭,一直泡浸在60℃的散装米酒里)

翻着白眼,盯着天板上织网的黑寡妇蛛

睡意全无。它忍了两个钟头,终于忍无可忍

怒发冲冠地将我们呻吟不止的肉体和呻吟

踢飞到了对面一张高仿的人造革沙发上

我们只好不好意思的裸倚在沙发上

将恶心的《德州电锯杀人狂前传》观看

胆小的我,将头埋在她的肚皮上

奢华的高仿欧式玫瑰雕花特大号木床上

从左往右依次躺着套着肉袜的缅甸黄金蟒

(据说此蟒乃她笫74任男友所送

分手后,此货去了泰国,做了三次变性手术

变得人不像人,妖不如妖。众叛亲离后

泰国北部边境常现其影,从事走私榴莲和人妖)

两只戴着水晶项链的苏格兰哈巴狗

(据说此狗乃她笫105任男友所送

作为一条通过了ISO90001认证的标准男妓

此货16岁便卖身于高档夜总会,今已荣升头牌

像件性爱用品,专供皮皱肉粗的富婆们享用)

以及四条无法长大的杂交克隆宠物婴儿

(据说此婴乃她第133任男友所送

此货神出鬼没,于阿富汗经营着克隆宠婴基地

数万条被洗了脑的少女,无私地献出伟大的私处

生殖机器般,机械地为其分娩着良种的宠婴

全球重金通缉其多年,可依然连根毛也没缉到)

它们相处如宾地发着各自的美梦

失眠的非洲坦桑尼亚袖珍象,去了趟卫生间

出来后,在房间里踱来踱去,心事重重

它躺卧过的地方,残留着它的毛

波希米亚风格的丝绒枕头和被单,软弱地瘫在床上

深夜的地球,亮满了人造的灯光

我们关掉了水晶吊灯和血腥的智能液晶电视

向蜡烛借了颗蜡光。从冰箱里

捧出了水果沙拉、血红的牛排和三文鱼

以纪念我们相爱笫1000天。为博红颜一笑

我施展魔术,从内裤里掏出了一对纳粹兔子

(为此蜡光晚餐,我不惜以身相许于

她的咸湿闺蜜,才得以知晓她的属相为兔

然后我不惜重金,从德国籍的走私分子手中

邮购了这对纳粹血统的杂种兔子)

她捧着那只雄性的纳粹兔子

伸出纹着狰狞的蝎子图案的舌头哄它玩耍

她的舌头是我见过的最美的一条了

(她曾到韩国去,给舌头做了激光整容)

可爱的兔子,却突然亮出了獠牙

恶狠狠地朝它,咬了下去

 

 

◎站在墙的阴影里钉人造钉子的人狂想

 

他就像一只毒气充沛的人造氢气球

在地球里,危险地飘飘忽忽,飘飘忽忽

下半辈子,他惨白着落魄的人脸

披头散发,拖着单薄如纸的变异影子

苟活于恐惧中。肉体密密麻麻的地球里

昼夜响彻着他的敲打声

他要将人造的钉子钉满整个地球吗

那些粉刷着肉麻的教育标语的墙

人造的钉子,早已密密麻麻

那条满身油漆,写了大半辈子标语的家伙

觉得在地球里写得不过瘾

早已提着鲸鱼牌的人造油漆

奔天堂写去了。独他依然躲在地球里

顽固地敲打着那些人造的钉子

拿钉子的手,常年流着血

伤口的肉,常年腐烂着,招蛆引蝇

中年的身体,常常在鸦雀无声的下半夜

从黑色的噩梦中,尖叫着惊醒过来

满头冷汗的瘫坐于沾血的床,喘粗气

鸟爪一样的右手,昼夜紧握着

愤怒的羊角锤子。四只中年的口袋

昼夜装满了锈迹斑斑的人造钉子

他是我小学五年级的班主任

教授语文。肉镇公认的一条好人

好得连影子也是善良牌的

可在一九九三年的秋季,突然坏掉了

整个肉镇,没有一条人敢相信

他竟然使用了五枚长得吓人的人造铆钉

将他的贱货女人,狠狠狠狠地

钉死在一张铁制的床上了

整个肉镇的嘴,吓得张圆,久久不见合上

倒吸着屎味的空气。整个肉镇

从此视他为恶魔,远而避之

从此,他只热爱阴影、人造的墙和钉子

从此,他只热爱,将锈迹斑斑的人造钉子

狠狠狠狠深深深深地钉入到

墙的肉里去。从此,他独自在地球里

噼噼啪啪地敲打着,我们只敢站在远处

恐惧地看着他,疯狂的敲打

看着地球里的人造钉子,越来越少

长此以往,整个地球早晚会钉满钉子的

长此以往,地球里的人造钉子

早晚会被他钉得一枚也不剩的

我们担心着,那时的地球

再也没有人造的钉子了,他会不会

将自己也狠狠狠狠深深深深地钉入到

墙的肉里去?就像一枚锋利的人造钉子

深陷于坚硬的墙肉里

在时光中,一微米一微米的

锈蚀掉

 

 

◎伟大的爱情与死猪狂想

 

恰逢发情期。手淫过度的你

面无血色,手里提着四两饱含瘦肉精的瘦肉

在一棵满树繁花的苦棟树下,撞上了

殡葬场的女同事。一条零恋爱史的雌性

内向如芭比娃娃。她的人造乳房

差点被你撞破了。她的肉体尖叫了一声

在扬尘的街边,你请她吃甜腻腻的

高仿意大利冰激凌,她的心

甜得像是糖做的。她的肉体喷了过多的

人造香水。一群苍蝇尾随和纠缠着她

国家的警车,突然闯进了你身后的巷子

巷子深处,飞出了一群外省的妓女

她们怀抱着精液滴淌的嫖客,四处逃窜

你俩拍打着纠缠的苍蝇,舔着牛奶味的冰激凌

围观国家的制服,将妓女抓捕,就像抓捕

一群激素丰富的国产肉鸡。一条肥得流油的妓女

忽然在柏油公路上,辟哩啪啦地自燃起来了

恰逢百年一遇的高温天气。冰激凌店里

智能的收音机说:时至中午,热死的婴儿

已达二万三千条;数百所养老院,数万张床

一夜空荡,那些老的人全部躺在了殡葬场……

庞物店里的狗,吹着空调,嚼着热狗

翻着鄙视的白眼,斜视你俩响亮地舔吃冰激凌

她的深乳沟勾住了你的魂。你俩舔完了

第四支冰激凌,便猴急地躲进

一间报废的治安亭,饥渴地互舔起来了

那时你的肉体高达二米五。她的,一米四

你牵着她,像高大的熊牵着矮瘦的猴子

到殡葬场去上班。她的工作是将尸体

打扮得美美的,然后交给你

你的工作是将美美的尸体烧成一盒骨灰

殡葬场总是宾客满床。属于伟大爱情的时间

必须安排在傍晚下班之后

附近没有什么可去处。只有一条著名的河

百年来横于殡葬场百米开外处,脏兮兮地流着

殡葬场的烟囱,昼夜往天堂运输着亡灵

你俩带着牛奶和爆米花,避开同事的目光

沿着河堤,赏着夕阳和芦苇花

搞着伟大的爱情。她走累了

你便将她的肉体提起来,让她骑坐在

你的脖子上,扛着她的肉体,甜蜜地漫步

她嚼着爆米花,就像受宠过度的宠物

爆米花的屑,落满了你的头颅

你扛着她逆风卿卿我我。著名的河里

浮满了死猪。仿佛全世界的死猪

都扔进这条人造的河里来了

有时你俩亲完了嘴,便数起了死猪

你俩就这样甜蜜的数着死猪,数了两年

直至你们心怀鬼胎的领导,搞大了她的肚子

这部伟大的爱情,终于被彻底搞毁了

你伤心得像条被掏空了内脏的走肉

离开时,你的肉体带着炸药和爆米花

 

 

◎一九八七年的银白色煤油打火机狂想

 

一九八七年的肉镇,乌烟瘴气

嘴们集体排放着尼古丁。人造的烟囱

集体排放着,可将天空和云朵

都熏得黑炭炭的炊烟

厨房里的母亲和坐在天上乘凉的神

常被熏得咳嗽连连,泪水淋淋

一九八七年的肉镇,父亲们的裤袋里

都昼夜私藏着一包散装的烟草

和一只银白色的煤油打火机

倒霉的乌小麻,却将他父亲的那一只

弄丢进肮脏的人造河里去了

他必须跳到河里去,将它打捞上来

否则他那满腮胡子的父亲

定会将他身上的皮,打掉一层的

一九八七年的肉镇,父亲们

随时都会将一条暴力教育的鞭子

抽打在后代们的皮肉上

我站在一九八七年的河堤上

手里提着乌小麻的书包

蓝色的的确凉短裤和破烂的橡胶拖鞋

看着他就像一根剥了皮的瘦麻杆

嗵的一声,便插入了

一九八七年的人造河里去了

人造河就像一只特大号的人造子宫

水花四溅,便又迅速地合上了

这一合就是无声的二十年

二十年的好时光啊!就像白痴的蜻蜒

无声而迅疾地从河面上划了过去

河面之上,死神时常骑着死猪,沉沉浮浮

而母亲已煮好晚餐。我等不到

倒霉的乌小麻从人造河里爬上岸来

独自提着他的遗物,离开了河堤

回到了河水流淌的人间,并迅速长大

二十年过去了,煤油和煤油打火机

早已无人问津。可沉在河底的乌小麻

依然弯着未成年的腰

来来回回来来回回地打捞着

他不知道,也无人给他捎去口信

那个常常用黑色的人造革皮带

将他打倒在地痛哭打滚的父亲

约于四年前,亦已相继离开

这河水流淌的人间了

 

 

腥的狂想曲

 

不住小旅馆。坚决不住。他说
那些半夜敲门的妓女,仿佛张开的
一次性器皿,盛装着一次性的性
一次性的卫生纸和纸杯。生锈的水笼头
喷了过多人造香水的旅馆老板娘
连人造的灯光和白床单里的睡眠,都是腥的
我已四十年不近色不思欲了。他说

 

不逛菜市场。坚决不逛。他说
死不瞑目的鱼,冰的冷里藏着它的肉体
苍蝇纸上,粘着苍蝇的死。脏的货币
畜生的內脏和血。缺斤少两的无良的称
人造化肥和农药培育的蔬菜。毒大米
连商贩的语气和防腐剂里的萝卜,都是腥的
我已四十年不杀生不吃肉了。他说

 

不上医院。坚决不上。他说
古怪的医生和器械。人造的针筒和人血
尖锐的婴儿哭声。色彩缤纷的药
苟活在绑带里,像衣服那样缝接而成的人
没有表情的脸。推往太平间的尸体
危险的孕妇。夸大的病。连病历都是腥的
我已四十年不生病不吃药了。他说

 

不坐火车。坚决不坐。他说
随时顺手牵羊的小偷的手。不安的唾眠
窒息的脚气和狐臭。可疑的外省旅客
可疑的行李箱和包裹。罐装的人造饮料
水果和方便面。滔滔不绝于耳的方言
黃色笑话和扑克牌。连火车票,都是腥的
我已四十年不出门不远游了。他说

 

不关心政冶。坚决不关心。他说
撕毁国家的报纸。砸掉收音机和电视机
看见政府机构,别过脸去,绕道而行
不再仇恨国家。虽然曾遭它暴打
虚伪的公开的公文。见不得光的手段和权
四十年了,一闻到政治,他就抓狂
全世界的政治都是腥的。他说

 

一条害怕腥的人,与猫共眠至终老
连喂养的猫,也厌恶腥,厌恶人和鱼肉
他是我的一条古怪的邻居。无后代
文革时曾遭国家关押。从此家破妻散
从此不再娶。从此害怕政治和腥
全世界都是腥的。我能躲到哪里去
我就死在祖国里。临死前他说

 

 

早晨的猴面包树与恐龙狂想曲

 

六点四十分。变形的铁皮喇叭
准时流淌出甜腻腻的新闻
主播是镇长的小蜜。萝莉款的小蜜
嗓子仿佛用蜜糖泡浸过。一场惨不忍闻的车祸
被她播报得销魂蚀骨。半个肉镇的
有志青年,为之神魂颠倒,高潮迭起
跪于洗手间或床上,手淫着迎接早晨的骄阳
早餐过后,镇长的狼狗在林间散步
穿着金黄的丝绸睡衣,仿佛黄袍加身的皇帝
伤心欲绝的果子,砸响了铁皮屋顶
妻子和狼狗,吓了一跳。母鸡们在下蛋
妻子弯腰在鸡棚里,摸探它们的屁眼
每只空洞的屁眼,都孕育着
一只即将分娩的鸡蛋。摸完了三十只
待产的屁眼,妻子便洗手提裙
满面春风地攀爬光滑的电线杆去了
她要攀爬到半空中去,修炼什么高空瑜珈
她要将水桶形的肉体修炼出S形的魔鬼曲线来
Y
状的猴面包树,硕果累累
一共五十棵,身上钉着锑皮的编码牌
可是国家的猴子哪里去了
怎么从不见它们拐老带幼地前来采摘
Y
状的猴面包树下,我啍着青海花儿撒着尿
犹如特大号的花洒,捧着欲爆的膀胱
突然,一只巨大的恐龙头颅
偷偷的从我的身后,伸至了我的胯下
它含情脉脉地盯视着我那条忙碌的鸡巴
温柔地问候:HiGood morning
充满了滋性的嗓音,犹如发自意大利籍的
男低音歌唱家的嗓子
两腿战栗的我,口中的青海花儿
顷时跑调,泌尿系统顷时失调
单腿站在露天高压线上修炼高空瑜珈的
大乳房妻子,顷时吓得乳汁直流
嘶声尖叫,犹如爱飙海豚音的女海豚
附近的猴面包果,吓得提前坠落
于树下分娩的五只克隆母鹅
当场被砸身亡

 

 

自杀大街狂想曲

 

纽约时间凌晨两点。验钞机疯狂运转
怨妇农药饮吧。三千三百条人排着队
花样百出自杀指南图书馆。五千条人排着队
魂飞魄散游乐场。四万六千二百五十条人排着队
李白墓志铭创作铺。四十二万条人排着队
寿中正寝英伦风寿衣专卖店。九万条人排着队
完美收尸有限公司。四万一千条人排着队
冥乐飘飘唱片行。七万条人排着队
中美合资哭丧集团。十五万二千条人排着队
安魂咨询公司。一万八千条人排着队
《围观自杀》杂志社。六万六千条人排着队
风水大师服务会所。十万条人排着队
《世界自杀日报》社。七万九千条人排着队
藤原剖腹株式会社。二十一万条人排着队
戴安娜奢华葬礼公司。六十三万条人排着队
最后一餐快餐店。八万条人排着队
大明星自杀博物馆。十七万条人排着队
人肉炸弹体验基地。九万四千条人排着队
量身订造国际棺材有限公司。二十万条人排着队
无痛割腕专用工具城。三十八万条人排着队
甜蜜蜜毒药专营店。五万七千条人排着队
麦当娜自杀娱乐文化公司。八十万条人排着队
死后无忧殡葬场。一百万条人排着队
上路前韩式美容纤体店。七十六万条人排着队
鲁班智能花圈店。四万四千条人排着队
太平洋跳海度假区。十一万六千条人排着队
路易十四吊颈绳专卖店。十二万四千条人排着队
流芳百世遗照摄影楼。五十万条人排着队
张国荣跳楼培训学校。三百九十万条人排着队
天国中央银行。一百七十六万条人排着队
秦朝陪葬品连锁超市。三十一万条人排着队
麦田卧轨中心。九万五千条人排着队
上帝绝食俱乐部。一百六十二万条人排着队
阴阳通快递公司。五十七万条人排着队
极速断气胶囊清仓店。七十六万八千条人排着队
海枯肉烂冥婚婚介所。四十七万条人排着队
投胎转世局。九十七万条人排着队
这些急着去死的人,手里拿着鲜红的自杀证
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大街,昼夜滚动播放着
全球最流行的安魂曲;昼夜嘶吼着
全球最撕心裂肺的哭声。生不如死的收尸工
弯腰在四百四十四层的尖叫大厦前
鲜血淋漓地拼凑着,一具摔成了六十块的
跳楼者,就像一群重口味的儿童
在玩耍一件人形的拼图玩具

 

 

伟大的爱情与死猪狂想曲

 

恰逢发情期。手淫过度的你
面无血色,手里提着四两饱含瘦肉精的瘦肉
在一棵满树繁花的苦棟树下,撞上了
殡葬场的女同事。一条零恋爱史的雌性
内向如芭比娃娃。她的人造乳房
差点被你撞破了。她的肉体尖叫了一声
在扬尘的街边,你请她吃甜腻腻的
高仿意大利冰激凌,她的心
甜得像是糖做的。她的肉体喷了过多的
人造香水。一群苍蝇尾随和纠缠着她
国家的警车,突然闯进了你身后的巷子
巷子深处,飞出了一群外省的妓女
她们怀抱着精液滴淌的嫖客,四处逃窜
你俩拍打着纠缠的苍蝇,舔着牛奶味的冰激凌
围观国家的制服,将妓女抓捕,就像抓捕
一群激素丰富的国产肉鸡。一条肥得流油的妓女
忽然在柏油公路上,辟哩啪啦地自燃起来了
恰逢百年一遇的高温天气。冰激凌店里
智能的收音机说:时至中午,热死的婴儿
已达二万三千条;数百所养老院,数万张床
一夜空荡,那些老的人全部躺在了殡葬场……
庞物店里的狗,吹着空调,嚼着热狗
翻着鄙视的白眼,斜视你俩响亮地舔吃冰激凌
她的深乳沟勾住了你的魂。你俩舔完了
第四支冰激凌,便猴急地躲进
一间报废的治安亭,饥渴地互舔起来了
那时你的肉体高达二米五。她的,一米四
你牵着她,像高大的熊牵着矮瘦的猴子
到殡葬场去上班。她的工作是将尸体
打扮得美美的,然后交给你
你的工作是将美美的尸体烧成一盒骨灰
殡葬场总是宾客满床。属于伟大爱情的时间
必须安排在傍晚下班之后
附近没有什么可去处。只有一条著名的河
百年来横于殡葬场百米开外处,脏兮兮地流着
殡葬场的烟囱,昼夜往天堂运输着亡灵
你俩带着牛奶和爆米花,避开同事的目光
沿着河堤,赏着夕阳和芦苇花
搞着伟大的爱情。她走累了
你便将她的肉体提起来,让她骑坐在
你的脖子上,扛着她的肉体,甜蜜地漫步
她嚼着爆米花,就像受宠过度的宠物
爆米花的屑,落满了你的头颅
你扛着她逆风卿卿我我。著名的河里
浮满了死猪。仿佛全世界的死猪
都扔进这条人造的河里来了
那些制作腊肠的黑心商贩们,撑着独木舟
戴着防毒面罩,欣喜若狂地抢捞着
有时你俩亲完了嘴,顿觉无聊,便数起了死猪来
你俩就这样甜蜜的数着死猪,数了两年
直至你们心怀鬼胎的领导,搞大了她的肚子
这部伟大的爱情,终于被彻底搞毁了
你伤心得像条被掏空了内脏的走肉
离开时,你的肉体带着炸药和爆米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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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诗人就在当下

     《诗人文摘》,大型诗歌类网刊,成立于2005年,以报道国内外诗坛新闻、事件及诗歌评论为主。从2014年开始设立《名诗百家》、《今日诗选》、《经典诗评》等栏目,获得广泛赞誉,2015年开辟《一首好诗》,已经成为国内最受欢迎的诗歌栏目,《终南论坛》将成为中国新的先锋诗学论坛。为纪念中国新诗百年而开辟的新栏目《新诗百年》,将于2016年7月陆续刊出活跃在当今中国诗坛的诗人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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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茜 阿笑   安琪  阿雅  阿毛  阿水  白连春  爱松

B 北塔  白月 半纳  班琳丽  百定安

C 窗户  承宁  蔡小敏  曹谁  沉河 陈泰灸  陈广德  初梅   长篙    陈克   尺涯  曹东 朝歌  柴薪  从容  陈鸣鸣  春树  川美  陈光宏

朵拉  刀把五  大卫 大解  朵渔   大友  达达(女)  达达( 詹黎平)  杜涯  狄芦  大枪  狄金斯  灯灯  代薇  呆呆

傅一清  冯晏  冯娜  风铃子

G 郭红云  郭金牛   古剑  宫白云  高亚斌  郭建强  龚璇  古筝  顾北  古马

黄灿然  韩文戈  海乐   还叫悟空  花语   韩东  黑多  海湄  何小竹  黑马  韩玉光  黑骆驼  胡翠南  胡弦  黄梵  胡续冬  海男  洪烛  韩庆成  昊飞泓   湖北青蛙

江琪琪  静子  金指尖  蒋德明   荆棘   江非  吉祥女巫

坤明   空也静  可可西

L 绿袖子  李富元  刘平平  赖廷阶   卢辉  吕刚   罗广才  梁山 柳风  路也  蓝蓝 落葵   雨人  李元胜  李德武  李志华  雷平阳   刘西英  刘亚丽  李文武  老巢  刘苏 倮倮 路男  蓝光  浪子一枚  乐冰  罗凯   老德  流泉  林耀琼    李明月  兰雪   李笠   李南  懒懒  李婵娟  李云枫  李轻松  蓝野  离原  林以茉  李浔  立杰   鲁西西  离离  刘术香  鹿曼儿  林雪  陆辉艳  陆忆敏

  梅老邪  马永波   马行  马时遇  莫莫  苗波  麦冬  孟凡果 马维驹 梅尔  牧雨  梅苑飞雪  莫小邪  穆晓禾

N  南南千雪  聂权 娜仁琪琪格  暖玉  牛庆国   鸟乌乌

欧阳江河

P 彭一田  皮旦

Q  秋水   琼瑛卓玛   丘树宏 

若荷影子  润生

沈奇  孙梧  宋宁刚   守望黎明  孙成龙  沈彩初 三犁  索菲  上官朝夕 宋娟  树才 宋晓杰  黍不语  沙戈  苏笑嫣  施世游  施玮  沈向阳  宋琳  水田  

太白酒桶  谭克修   唐亚平   唐绪东  邰筐  唐曼  谈雅丽

王小妮  王桂林  王久辛  王晓波  王九城  维摩逸风 武靖东  吴世莲  吴向阳 王夫刚  吴兵 王胡子  吴少东  邬霞  王敖 吴玉垒 武强华  巫昂  吴投文  乌青  王林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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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 杨克   雁西   湮雨朦朦   仪桐   尹远红  玉珍   一念  鹰之  虞千野  杨黎 于坚   雨倾城   衣米妮子  杨键  一江 育邦    杨廷成  月色江河  尹丽川   叶丽隽  宇向   俞心樵  余幼幼  鱼鱼  远洋  远村  杨方  羽微微  尤克利  袁绍姗  杨炼  杨小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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