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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园丨洪文生:金银岛见证了那一代学子的如歌岁月

2018-01-20 洪文生 新三届

      老编的话:2018年是新三届大学生中的77、78级走进校园40周年。他们有怎样的高考故事?他们的校园生活如何度过?本号延续“卌年”“校园”“同窗”等专题,征集新三届学子记录高考历程和大学生涯的文图稿件,共同分享新三届人永志不忘的那一段如歌岁月。 


作者简介

洪文生,华南工学院(现华南理工大学)机械系焊接专业77级。


原题

挥手金银岛 风雨四十秋



        1978年一开春,我踏上了舟车颠簸的途程,直奔华南理工大学——当时,学校的名字还是华南工学院。穿过石牌,步入华工的大门,经过波光潋滟的西湖,我走到了金银岛的边上。我向那辽阔而贫穷的农村挥手作别,走进77级的求学行列,走向新的人生。


        第一次走进华工的时候,我怀揣着的是珍贵的录取通知书、家庭成分证明、户口粮油关系手续和农民们对我的劳动表现评价材料。在我的行李中,卷夹着几册纸页残缺的旧课本,那是高考前很不容易找到的一点复习资料。    

        映入我眼帘的校园图景非常美:绿树高低起伏地散落于坡丘处处、西湖的侧畔、还有东湖的边上,红墙琉璃瓦的古式屋宇点缀着宽敞明亮的新式教学楼群。优雅的金银岛和湖心亭嵌入西湖水之中,营造出了让人神往的意境。这让前辈的学人禁不住也要为之欣然吟诵起来:“书声清澈花偏静,树影纵横鸟自还。”澎湃的诗情更是喷涌而出:“风云湖海气纵横,小憩湖亭数落英,观罢低声问湖水,几人心事与湖平?”


        我喜欢秀美的华工校园,尤其喜欢那座给人以许多美好怀想的金银岛。然而,令我更为动容、更难以忘怀的是当年在学校里的另一道特别的风景线,那是一道永远都定格在我心底的风景线。


        记得,我们是在离金银岛不远处的湖滨路那里办理入学手续的,那时已经是夜深时分了。在跟着庞大的人群慢慢往前走的时候,我突然回头留意到后面的一位新同学在默背着英语单词。当时,我立刻就感到被震了一下。抓得真紧啊!还没铺开阵地,冲锋的准备都已经做好了。


        在随后的日子里,展现在我面前的是一幕幕堪称近乎疯狂的用功情景。在那个特别的群体里,每个人都有不同经历和不寻常的故事,年龄大的和小的相差十多岁。但相同的是:除了上课、吃饭和睡觉之外,大家的每一天都是在如饥似渴学习的气氛之中度过的。


        上大一的时候,教高数的陈老师对我们班的同学说过一句话:高考的恢复让我们的国家选出了“十年的精华”。可以说,这句话总结了当时社会普遍的评价和厚望。


        一般而言,无论采取什么样的选拔方式,胜出者常常都必然具备某些潜质。在从华工毕业之后的岁月中,我遇到过不少77级的人。他们中,有很多都属于自强不息、求知若渴、努力捕捉一切学习机会并坚韧不拔的一族。


        有一年,我在长城的脚下遇到一位77级姓张的化工学者。他给我念了一些他写的旧体诗词,我觉得他的诗很洒脱豪放。聊起来得知,老张在上山下乡的时候,手上没什么书可读,只有一册毛主席的诗词集。平时,他就反反复复地翻阅那本册子,同时也开始诗词的写作练习。就那样,他那写诗的习惯一直保持了四十多年。


        后来出差西北、海南各个不同的地方,我又遇到了从医的老袁和从事农学研究的老杜两位也是77级、下过乡的人士。他们都是从小就立志要当科学家的人。在数年知青生活中,他们克服了无数的困难,从未放松过自学。


        往后,我又碰到了更多有同类背景的人。尽管萍水相逢,彼此之间很容易就会有相逢何必曾相识的感觉,并很投缘地聊起在当年下乡的生活。


        下乡是苦不堪言的日子,是让很多人看不到出路的日子。不少人期待着能有个人的发展,期待着能上大学。但在公众场合,大家都只谈要在农村扎根一辈子的“理想”。但理智的人深知,脚踏实地做点调整、做点事情,那才有意义。


        于是,爱学习的人们,白天跟大家一起下地劳动,到了晚上,他们就会自己安排着看书。不过,看书一般是不让别人知道的,那是一种冒风险的活动。


        然而,找书读是一件困难的事,当时连报纸也不是经常能看到的,大家只能是找到什么书就看什么,知青们的学习是没有系统性可言的。许多人只要觉得属于是有知识性的东西,就会设法去学、用心地学。虽然,当时的社会上流行着“读书无用论”,但不少人还是认同知识的重要性。


        回想起来,我也是从类似的环境中走出来的。在1973年高中毕业时,我和我的同学听到过当时的一个传闻,说是大学要进行考试招生,但后来却没了下文。但是,那段要考试招生的传闻却给了我动力,使我无论生活多苦干活多累都暗暗地坚持着自习。


        我开始搜寻学习资料并注意到,比我晚一届的74届的课本编得比73届的好。于是,我把74届的全套课本都找来翻阅了。接着,我又找了75届和76届的课本一并扫了一遍。我还找到过一册多年前的课本,只是那本书已经破旧不堪了,既是纸页残缺不完整又是页码不连续的,只能间断地跳着翻看。即便那样,我还是舍不得把那本旧书扔掉。


        终于到了1977年,高考的恢复为渴望读书的人送来了宝贵的机遇。于是,许多像老张、老袁和老杜们那样的有志者、有准备者把积蓄已久的劲头和潜能全都爆发了出来,全情投入迎考。他们最强有力地响应了当年的一句豪言壮语:站出来让祖国挑选!


        然而,前进的道路并不是一帆风顺的。就在令新生兴奋不已的入学报到过后不久,学校进行了授课前的教学摸底测试。不少问题暴露出来了,很多新生的基础知识都存在着严重的欠缺。于是,在正式上课之前,授课的老师和同学们共同努力,大家都进行一段时间的基础恶补。


        凭着百里挑一的潜质,加上不辱使命和百折不挠的精神,许多人又拿出了当年下乡躲在蚊帐里、点着煤油灯学习的劲头来追补缺失的基础课程。同学们每天基本上都只有一个安排:听课、看书、做功课和自修。我没看到过我的同学当中有谁对学习抓得不紧的。


        在我的那个班里,有一位来自中原的同学在大一的时候就因为学习过劳、休息不够而累病,只好休学一段时间。后来,班里又有另一位来自粤东的同学也因为勤奋学习而累得病倒过。


        那个时候,我的同学们和我每天早晨都绕着西湖、绕着金银岛跑步锻炼。就在那么一丁点时间里,我看到了很多人手里还抓着一本英语单词小本子。他们是一边跑步,一边见缝插针地背着英语单词的。在下乡的日子里,我曾经被周围的人列为热爱学习者之一。在大学里,我身边的同学为学习废寝忘食的情景,让我自叹弗如。


        置身于那种氛围之中,我感受得更多的是自己一直在被那种奔腾向前的勤学浪潮推动着、跟随着刻苦用功的同学们一同前行的。在金银岛边上的那段寒窗岁月里,所有的人始终都是非常用功的。金银岛见证了,我们和同时代所有的有志者一道用热血青春铸就了那段如歌的岁月。

    

原载《南方都市报》2017年12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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