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编的话:2018年是新三届大学生中的77、78级走进校园40周年。他们有怎样的高考故事?他们的校园生活如何度过?本号延续“卌年”“校园”“同窗”等专题,征集新三届学子记录高考历程和大学生涯的文图稿件,共同分享新三届人永志不忘的那一段如歌岁月。
许若齐,华东师范大学1978级。现居合肥,教师,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原题
秒变人生
特别喜欢茨威格的作品《人类群星闪耀时》。他把某些细小瞬间,描写得引人入胜,这些瞬间关乎时代巨变,甚至决定着一百年乃至数百年宏阔的历史走向。我们普通人又何尝不是这样?或许只要几秒钟,你的人生轨迹就全变了。
1977年的冬天真不冷。恢复高考的消息,搅热了多少人,多少家庭?当时我21岁,在这个本应大学毕业的年龄里,我却已在一所中学里实实在在地“误人子弟”近五年矣。
大学梦一直做着的,没想到来得这么直截了当。环顾左右,颇有几分志在必得。自信源于我知道从哈尔滨坐一列火车到广州,要经过哪几个省区、哪几条铁路线;“玄武门之变”是咋回事。
安徽省的高考日子定在12月10日至11日。考前填报志愿,我考文科,第一志愿为复旦大学历史专业,志趣所在;然后是安徽大学,中文、政治理论……考点在屯溪某中学,我的考场在二楼某教室,考位居末排角落,倒也隐蔽。纳闷的是:如此大考,咋安排俩成人坐在一张初中生的课桌呢?肘腕要打架的!
我未来的老婆(当时还不认识)也神闲气定端坐下面一楼某教室某座位,这位阀门厂精工车间的车工完全是一副“瞎猫碰死老鼠”的心态。
第一场考语文。一篇作文,另有一道附加题,古文翻译,内容是北宋时王小波李顺起义,20分。作文题,与事先猜押的相差无几,于是我不假思索地挥洒起来,一路宏大叙事,激情四溢,不觉已写满一张纸。殊不知,同桌隔壁已悄悄将其移动至己方,迫不及待地做起了“文抄公”。
我发觉,欲言又止:三位监考老师皆立其后,为何不制止呢?他们是同事,有默契乎?当然,责任在我,三秒以内,我当义正辞严或大义凛然,一刹那的优柔寡断,导致事态的不可控。当天考毕,我寻监考老师,委婉说出考场之事,实不情愿。老师笑而不语。其实,当时就记录在案,词语之间,我似半推半就。
两天考试,除数学外,一帆风顺。一点忐忑即被满怀期待所淹没。1978年元旦之夜,我兴冲冲至W老师家,她是我中学语文老师,刚高考阅卷回来。W老师也兴致勃勃,把阅卷时所见所闻趣事娓娓道来。
有考生做不出,便做打油诗发泄:小子本无才,老子逼我来;白卷交上去,鸭蛋滚下来。
末了,她又无不惋惜地说:有一考生考的分数很高,完全可上最名牌的大学,却涉及抄袭,语文卷作废了。
我听罢,心陡然吊起,忙问其详。W老师说了大概,关键词却是真真切切:考号277的作文抄288的,288开始没有拒绝……瞬间我脑子一片空白,在下就是考生288呀!
我不知怎么回家的,1978年的第一个夜晚,无眠。接下来的日子就是沮丧、难过、欲哭无泪,却没有任何的愤怒。内心的撕裂源于一种自作自受的愧疚,深切地感到这世界上最难觅的就是后悔药了。
我徒劳无益地奔波于学校招生办监考老师之间,呈现出一种危险的亢奋状;遇见朋友熟人,一次次喋喋不休地谈事情经过,如同鲁迅笔下的祥林嫂;末了,一遍遍地收获了听者由衷或不由衷的“一声叹息”。
最后一次去黄口村一监考老师家。雨雪交加的一个下午,江上无桥,得摆渡过去。我撑一柄破伞,一路打听寻到了这位老师家,只是哀求他作为当事人为我说句话。望着满身雨雪,双脚烂泥的我,他似乎是感动了,没有承诺什么,依旧是笑而不语,有点意味深长。想想也是,都铁板钉钉了,能翻吗?
返程已是傍晚,雪下得愈发大起来了,周围的群山树林白茫茫地模糊起来。雪落江中静无声,冬天快过去了,春天就要到了,夏天还会远吗?我在渡船上突然豁然,复旦梦破灭了,那就做一个北大梦吧!这家伙想必疯了,你以为考北大是囊中探物,手到擒来的事情。
第二次进考场已是炎热的7月20日,全国统考。异地的另一所学校,三十人一考场,一人一桌。我之考场,29人皆是我初中的学生,真正的“师生同考”了。朋友为我捏了一把汗:万一名落孙山,这小子想不通,该不会去跳新安江吧?夏天山洪爆发,江里可是浊浪滔滔啊!
一月后放榜。我所在的学校考得出奇的好,两个班学生,不足百人,高分者迭出,据说是夺魁徽州。屯溪文科前三皆出于此,我居二。我的分数高出当年北大录取线十余分,历史几乎满分。最得意的是诸如官渡之战、孟良崮战役居然答得滴水不漏。
北大梦终究未圆。当年高考官方文件言之凿凿:凡中小学公办教师,一律只允许报考师范院校。无奈,志愿表填满华东师大、北师大的文科专业了事。外婆在上海,自然华师在先。录取通知书抵达的那几天,学校颇喜气洋洋,三天内,北京、天津、上海三个直辖市高校的通知依次抵达。喜悦与遗憾交汇,我心态相当复杂。
当年与朋友有约,四十年以后,将此段事迹写,该是花甲之年了。多么遥远,戏说而已。不经意,一挥间,岁月的脚步竟如此匆匆。每每高考季,总想起那五秒钟,一辈子的道路就决定于一刹那。倘若我在读秒间坚拒之,或许我就会出现在复旦大学历史系77级的花名册里……
当然,这几秒钟的意味深长还是在日常的生活里。三十多年里,我与几百位同事工作朝夕相处,有时会望着他们怔怔发呆:我完全可以认识同样多的完全不一样的人啊!有时,我会没头没脑地对妻子说:如果那五秒钟是那样,会有这样一个家吗?此时,高高大大的儿子正旁若无人地走过。我又想:这个世界上,会有他吗?
原载《南方都市报 》2017年06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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