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诗百年》 ‖ 林国鹏

原创 2017-03-18 林国鹏 《诗人文摘》

林国鹏，广东陆丰人。出生于1991年。作品见《诗刊》、《星星》、《中国诗歌》、《作品》、《诗歌月刊》、《绿风》、《天涯》、《延河》、《山东文学》、《中西诗歌》、《佛山文艺》等，入选《2013年诗歌年鉴》、《华语诗歌年鉴》、《当代诗歌》、《中国新派诗人档案》、《天津诗人（中国90后诗人大展）》等选本，多次获奖。著有诗集《缩影》《还乡书》。

林国鹏的诗

◎父亲是一把铁锨

天气还是潮湿的，村里的黄牛

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山坡

一棵大树将父亲藏在身后

像将一把铁锨，放在屋角

这些年来，他充当风的角色

将菜叶涂绿，将稻穗吹黄

在体内为番薯松土，修理杂草

却一直疏于耕种自己

空气一冷，他的骨头就会发出尖锐的声响

好像两只被惹怒的蝼蚁

在争夺地盘。我承认风雨就要来了

庄稼在减产，语言在消失

父亲的病痛开始蔓延

或者这一切都不需要陈述

父亲是一个种地的人

他早已将自己看成一块铁

宁愿在泥土里消耗一生

也不愿回到墙角生锈

◎我只是在走

在每天必经的路段

我只是一个人在走

省略心情，把自己拴在身边

拧紧体内松动的螺丝钉

有时走着，就会多出一些人

年龄不详，表情怪异

自然地扩散到各处，与夜色纠缠不清

但不妨碍，在路中央

一阵风把我的影子吹歪

把我吹到自己的前面

其实，对这个在异乡漂泊的90后

一个不懂怎样绕道而行的

命运追随者。你不用出声

看几眼，他也会

彬彬有礼的呆到一边

◎任豆树

晚风越吹越稠

我走在叫瘦州的泥路上

一棵任豆树忽然挡住我的视线

它长得很像我的父亲

偶尔垂头或喃喃自语

它没有听众，也没有

可以抚摸的疼痛

它只挂着，几根被掰断了

的枝条，还有一些不算

很糟糕的散落阴影

是的，时光多么残酷

把它伤成残躯，又一次次

取走它的汁液

我无数次经过，很想跑过去

翻翻它逐渐变旧的绿叶

然后握握

它那爬满蛛网的手掌

◎听歌记

音乐一响，耳朵就醒了

整个人也跟着竖起来

一簇一簇的节律朝着我扑打

其实它们都是易碎的

我头一歪，就闪过一些枯萎的歌词

身体一倾斜，就有乐章吹来

迅速填满我转身的勾缝

音乐开播，我就是满的

藏不住的故乡，挂在曲谱干净的枝条上

它摇摇欲坠，就要掉下来

我不敢出声，把鼠标塞进手中

每到高潮，我就点击暂停

我知道，乡愁是唱不出的

它就卡在喉咙里。唱了也疼

不唱，也疼

◎为母亲祈福

这些年，夹杂在母亲体内的风声，

越来越大。是的，这个46岁的女人，

就在乡下的土灶前烧火。

她一边为红薯去皮，

一边从鸭蛋里，掏出往事。

我知道，陈旧的囤里，

总储藏着她那肥沃的慈爱与温暖。

这是一个波澜不惊的黄昏，我登上

被磨秃棱角的望娘楼。虚无的云，

像一块一块的心情

堆放在空中。总让人想起

一些难以言表的东西，比如命运与贫困

比如痛与爱。我知道

时光是会让一切雾化，只剩童年的

几滴的鸟鸣，在我内心

慢慢亮起来

是啊，命运那么辽阔。黄昏的绳索，

早已将落日一点点拉远——

我在望娘楼为母亲祈福。没有卑微，

没有煽情，只让敬意与想念，

占据内心的空白。我知道，生活再忙再苦，

母亲的脸上，总挂满了

好看的笑容……

◎一角城墙

那么多的时光，都让风吹远了

这节城墙，却呆在捷胜

最遮蔽的一角。仿佛一段

被搁置的往事。它舍不得离去

还是无法离去，这些早已没有谁

会在意了。此刻，飞来几只

不知名的鸟，叽咕地叫几声

城墙的影子便碎了一地

不热衷于攀援，不为草蔓一样

绵长的风光产生妒意

它本身是一段，被祖辈生息并

守护的历史。其实用历经风霜的手

用力一扯，就能扯出

片刻的颤动

那么多路过的人，披着一身

草木雨露。我承认，

岁月会让一切雾化，这角城墙

也跟着一点点地老去

就像多年后，我也会对这里

一无所知

◎终有曲终人散的时候

亲爱的，我试过很多种方式

想重新将自己穿插在过去

那时，天空的蓝是崭新的

看不到裂痕

你说，要选择一个更远的地方

暂时放下爱情的瓦片和门楣

起风了。开始下着雨

狭隘的出租屋，只有时间

不断地搬运我们之间的距离

是的，又一个七夕虚张声势而来

多少热切的情人在诗行中纵马、高歌

亲爱的，请原谅我挤进过去

说一次悔悟的话，或独守单薄的爱

将我们的往事抱暖

你说总有曲终人散的时候

风一吹，内心的悲伤又涨潮了

在爱情的秋天，你一挥手

瘦弱的花朵便落了下来

很轻，没有波澜。一份思念正渐渐沉溺

让我取出你的名字吧

你来时，有沾衣的晨露

离开了，别让月光打湿脸庞

◎与父书

父亲，写到你

我又去郊野走了一遍

闻过泥土的句子才更贴近你

那些沉低的情绪

被潮汛冲垮，时而浮出水面

大雁已经迁徙，几只蚂蚁

在你的白色衬衣上发呆，眺望

如纸上黯然失声的黑字

你一低头，落叶就要让远方的河水流走

滑软的泥沼上，风中芦苇

好像劳累过度了，慢慢躺下来

越来越薄的云，是用手语说话的人

秋天跺着脚踝，树叶冒出经久不息的叹息

那时，我看见酸菜、稻谷、番薯、黄牛

包括

一生词穷的父亲

◎奶奶的墓地

奶奶，我找不到你的墓地

就像你活着时，找不到自己的家

除了一只守墓的秃鹫

其他都听着雨声睡着了

我的心总忧郁着享受雾气和风沙

陪伴着我颤抖的野草

因为怀念

深而矮了几分

奶奶，别害怕岁月这把锤子

将你亲手耕种的一切毁掉

你的悲伤以及孤单绝诀

都已埋入土里

在另一个世界，低语的天空

像扩建后的墓地

是不是你死后居住的地方

也堆满废墟、破碎的小雨

◎在回家的巴士上

一辆大巴装满了人

他们在家的路上

记得我第一次出远门

哭得像只疯狗

将奶奶的手腕咬伤

我那时还不知打工

是件苦差事

那时还不知

伤心更不可以咬人

原来伤心了还要笑

但有些事情

知道了又如何

知道了

这趟车，还是奔赴在

奶奶的葬礼上

◎雨声在喊我回家

我想起一张相片

村民在雨中抢收稻谷

河水涨了上来

秋天还没被浇灭

窗外，雨越下越大

它蹦得很宽很高

而我只有出租屋

十几平方米的悲伤

它拍打在一株果树上

这青涩的雨声

好像在问我，先是有根

还是有叶

我试图打开手机的摄像功能

拦下这一片雨声

多少回，我将小小的体温

落在异乡

这雨声，是我在故乡

写下的欠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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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诗人就在当下

《诗人文摘》，大型诗歌类网刊，成立于2005年，以报道国内外诗坛新闻、事件及诗歌评论为主。从2014年开始设立《名诗百家》、《今日诗选》、《经典诗评》等栏目，获得广泛赞誉，2015年开辟《一首好诗》，已经成为国内最受欢迎的诗歌栏目，《终南论坛》将成为中国新的先锋诗学论坛。为纪念中国新诗百年而开辟的新栏目《新诗百年》，于2016年陆续刊出活跃在当今中国诗坛的诗人作品。

之道，本名王金祥，《诗人文摘》主编，《之道说寺》栏目主持，现居西安。作品见《诗刊》《星星》等诗歌刊物、年选及北京地铁，著有诗集《我拣到了铜》、《一根漂浮的石柱》等五部，主编《长安大歌》（陕西优秀诗歌作品选）。新作有《之道礼佛记》、《咖啡园》、《平壤记事》、《赵小娟的烦心事儿》等，部分作品被译为英、法、日、韩、印尼等语。参加第32届、33届、36届世界诗人大会。

微信：QQ4256006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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