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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壮壮赵薇 | 你看到的真相有可能就是幻象

Original: 吕彦妮吕彦妮 2019-06-27

摄影/陈漫CHENMAN

撰文/吕彦妮

编辑/张静MIAZHANG

导演田壮壮与赵薇携手合作舞台剧《求证》的消息一经发出，几个小时内，数千余张演出票几近售罄。我们独家专访两位主创，探讨在舞台上的存在与找寻。

《求证》由美国顶尖编剧DavidAuburn创作于2000年，次年就拿到了托尼奖和普利策戏剧奖，2005年被改编成电影，好评颇丰。

天才数学家、大学教授罗伯特长期患病，晚年难以自理，同样拥有极高数学天赋的女儿凯瑟琳于是放弃了自己的生活，回到父亲身边。罗伯特的学生哈尔前来寻找老师留下的数学笔记，这让凯瑟琳愤怒而抗拒。罗伯特的大女儿克莱尔事业有成，她一直认为妹妹可能遗传了父亲的某些病状。同时间，一份旷世的科学手稿也渐渐浮出水面......在对自我存在和科学验证的双重找寻之下，凯瑟琳的生活走向未知。剧中，赵薇将饰演凯瑟琳。2019年1月23日到27日，《求证》于北京天桥艺术中心中剧场上演。

我们受邀独家访问田壮壮和赵薇。冬日午后，隔壁的开间，演员们正围在一张桌子边围读剧本，他们二人在另外一个房间，对话就在这样的氛围里开始。

你看到的真相可能是幻象

采访、撰文：吕彦妮

赵薇在你眼里是个怎样的人？

田壮壮：她挺透明的，其实这个人特别简单，而且性格特别好，特别利索，不太像南方女孩，她是痛快的。我从来没觉得我是她的老师和前辈。我们认识好多好多年了，也没有什么掏心掏肺的聊天，大家在一块儿见的时候都挺好的。我觉得她很不容易，一路走到现在。发生过什么她也没受到什么影响，你想想这有多不容易吧。

赵薇：我不是特别愿意受别人的影响吧，就做自己该做的。这之前很长一个阶段我都觉得「做」比「说」重要。

田壮壮：这次这个话剧的女主人公凯瑟琳经历的事情和她就很像，人们对她的误解和她面临的局面，要解释的东西和她要创作的东西......都很像，其实她就是这个人物。

赵薇在舞台剧《求证》的排练场的工作照

你想通过话剧的舞台来证明什么吗？

赵薇：我没有特别想证明自己，对我来说这个问题非常无聊。我做这件事情，渴望看到一些自己的改变，也渴望去接触一些新的东西，唤醒一些「底层」的东西，这个对我来说是比较核心的。这个「底层」包括表演、创作、表达，可以通过很多载体实现，话剧是当下我选择的一个最快和最直接的方式，去刺激一下我自己的潜能。

赵薇在舞台剧《求证》的排练场的工作照

《求证》吸引你的内核是什么？

田壮壮：我是一直想排个话剧，我一直觉得我不了解话剧，我想学习。为什么？电影的前身是话剧。话剧实际是视听艺术里面最早出现的，所以我一直有这种愿望，也好多次想试，但没有做成。我自己喜欢《求证》的一个原因是，我觉得《求证》特别「宿命」，就是说，你其实证明不了你自己是什么人，你也证明不了信任和怀疑，你甚至不能证明你自己到底是一个正常人还是......不是一个正常人。

真正的高智商天才创作出来这个世界最有精神价值的东西，然后被平庸者掌握了，平庸者再把这些天才要么就吊死，要么就砸死，要么就搁精神病医院里。(凯瑟琳)她这个人物正好是在这个临界上，她是天才，她其实很想保护自己，保护她爸爸，她很担心姐姐会把她送到医院里去，很担心会走她爸爸那一步。而且她在科学上求证出来的这个东西，她甚至给锁起来，根本不拿出来——这个我觉得是特别核心一个东西，她很怕拿出来以后，大家都会关注，也会把她引向她爸爸当年的路。再一个，她好不容易动了一个爱的念头，结果她完全不相信他......这个剧本非常琐碎，但是所有看起来日常的话里都藏着机锋。真的像有点不停地在求证什么东西，所以我超级喜欢这个剧本。

你会把自己的是非观放到这次的创作里吗？

田壮壮：我们看到的、我们判断的，只是现象的一面，现象太多面了。如果你要从真相和幻象来讲，其实你看到的真相有可能就是幻象。

赵薇：壮壮老师这番话太「下酒」了，没关系我不喝，我可以控制(笑)。我也是看了剧本就挺感动的，又知道是壮壮老师当导演，我很放心。不管结果是怎么样，有这两点就足够了，我做事情不是想一百个理由才去做的，往往有一两个很大的动力，我就去做了。这个人物是有复杂度的，她不是给你一段情节，让你去单一地感受，我可以从好多地方能够有不同的感受，但是怎么把它整合成一种表达方式去诠释出来，是有挑战的，至少到目前为止，我没怕过。

田壮壮：我觉得赵薇会上瘾的。

赵薇：应该是吧，等我吃透了台词，就可以在台上「疯」了。

田壮壮：因为什么呢？我觉得你很厉害的地方在于，当你上台以后你是主角，你控制整个全局，没有人能够控制了。电影完全不是，拍电影就是导演控制。只是摄影机开机那一刻可以被我自己控制，导演一喊「卡」我就不能控制了。

赵薇刚才说她估计自己会每一天每一场每一遍都演得不一样......

田壮壮：这太正常了，这就是舞台的魅力。特别简单，因为她是一个好的演员。

赵薇：我想我可能演话剧比真正的话剧演员会累一点，因为话剧演员他们习惯会用很多的技巧帮助自己完成两到三个小时的演出......

田壮壮：你是真来，全真来。

赵薇：但我又怕「真来」会影响后面的东西，但是如果不累呢我又不知道怎么演是对的......

田壮壮：你说的那个感觉我完全理解，你真的就算角色上有控制什么的，都不是问题。你比如说有激情戏你得收复一下，收复的这段时间，你就可以慢慢来，因为观众也要平复，这个节奏你控制得住，他们在跟你同步，你突然间就收完了，还给他们闪着了呢。所以我觉得根本就不必担心，就像刚刚赵薇你跟我说这戏就排俩钟头就行了，我说这戏真的我不知道几个钟头，大家演几个小时就是几个小时。不用控制。创作这个事情，没有什么对错吧，任何事情都没有对错，你只要想清楚了，你这一瞬间是什么。

赵薇：对啊，真的没有所谓的对错，这又不是一加一就等于二，而且一加一也未必就等于二。

赵薇在舞台剧《求证》的排练场的工作照

天才如果被平庸的人淹没，或者误解了，天才该怎么办？

田壮壮：没有什么怎么办，这就是命运。

赵薇：那所有人都理解了的话，不都是天才了吗？

田壮壮：这就是命运，我觉得宿命就在这儿，因为你是天才，你必须得接受你的最灿烂的时光和最不公的时光，这个世界上的事就是这样的。

你们需要被别人辩护吗？

田壮壮：我不需要，我最不怕的就是别人说我了。可能我们现在越来越没有所谓了。

赵薇：对，就是做自己的嘛，我也觉得是，我现在不会去受太多干扰的。

田壮壮：没有人能干扰我们，一定没有人，我相信不会有人能干扰她。

本文原刊于《VOGUE》杂志

2019年二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