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怕，《忘不了餐厅》没有故意催泪，我已经替你们哭过了，很舒适

Original: 吕彦妮吕彦妮 2019-06-27

我躲这部综艺快一个月了，我知道它几乎已经被公认为是2019年最好的一档综艺节目了，它在豆瓣上的评分多么多么高，它感动了多少人，它令人感怀近而思考……

然而我躲，也尽是因为这些。

《忘不了餐厅》。

大约是在一个月前，节目开始录制时知道这个消息的，当时所知的事只有两件，第一件是这档即将开播的新综艺节目邀请来的主人公都是患有阿尔兹海默症的老人；第二件事是，当中主导的明星叫，黄渤。即刻在心里使劲儿拍巴掌，知道事情大概就此成了，因为相信，渤儿懂。

至本周二止，节目已经上线了三期，我一直不敢看，我怕哭——就是这么脆弱和无能，我承认。

我怕看到白发苍苍、我怕面对疾病缠身、我怕嬉笑的水面之下是不可知的暗、我怕眼睁睁看着一个人什么也想不起……

我明白节目组和参与者抱持的责任之心，我知道乐观和积极有多么重要和可爱，我也理解生命的不可知是相对的、人的本能之强大则是绝对的。但我就是迟迟没有力气去点开「播放」键。

直到昨晚，潜意识里的心理建设若隐若现地好似完成了，我跟自己说，试试看吧。整晚，一连三集，我做到了。这感觉很像早前不久患病吃中药，一碗棕褐色的药汤盛在碗里，屏气凝神对它说：我不怕你，我来喝你了！气鼓鼓地一仰脖，也就进去了。

阿尔兹海默症，一种神经系统的退化疾病，临床反应是记忆障碍、认知障碍、失语、失认、致性功能障碍以及人格、行为的改变等等。病因与根治方法，至今未明。

有数据显示，我国患有阿尔兹海默症的患者累计有800万，轻重程度不同。

节目策划的源头应该就在此，希望以此唤起社会对阿尔滋海默人群的了解与关怀。

记忆，是什么？没有失去过的人，大概说不出个准。

《忘不了餐厅》第三集结尾处，我爆哭，画面里的当事人笑得那么慈祥那么温热，我哭得不能自抑。

小敏爷爷十天前在节目录制开始的时候，给自己上海的老朋友写信，说自己和几位同样患有认知障碍的老伙伴们一起在深圳开了一个餐厅，欢迎老朋友携夫人来探访啊。结果老朋友和夫人来了，坐进餐厅，离小敏爷爷只有三五步之遥吧，期间黄渤还两次故意找事情让小敏爷爷过去，他还是没有认出他的朋友，他们认识了51年，是最好最老的朋友，距离上一次相见还不到一年，竟就这般，相见不相识了。

老朋友一步步提醒他，说出他们年轻时共同生活工作过的路名、菜场，小敏爷爷只说，啊，我当年也在那里住过的工作过的！面面相对，只当对方是碰巧的老乡似的，直到老朋友问：「你还记得我吗？我姓王……」小敏爷爷才恍然大醒，一下子叫出老朋友的名字，然后两个超过70岁的生命抱在一起，一瞬间，记忆归位。

后采时，站在餐厅外面的老朋友流着泪说，他不愿意自己被忘记。小敏爷爷则掷地有声地说，你是我一辈子的好朋友。

小敏爷爷一直咧着嘴笑着，大家都说他像《飞屋环游记》里的卡尔爷爷，是真的。但每一次他忽然顿住在那里微笑着不动也不言时，我鼻子就开始发酸。节目组后期的同事多么可爱，总会在这些时候给他加上一些「神游」的动画效果，给他画上翅膀，云彩或者花草树叶。但我们知道，在医学上，这可能就是认知障碍的某种临床表现，短暂的失识。

康健与不适的瞬间切换，我承受不了。我们都承受不了。

「公主姐姐」前一天还在兴致勃勃教来吃饭的小女孩跳东北大秧歌，第二天小女孩再来时，她的记忆已经被擦除。但又隔了几天，一个孕妇来吃饭，她只用手摸了一摸孕妇的肚子，就可以马上判断出她的孕期——这是这位做了一辈子妇产科医生最根深蒂固的记忆吗？

「蒲公英奶奶」一直在用坚挺的意志与疾病做对抗，她画画、教英语、坚持与社会保持关联，就是为了争取让生命在有限的时间里变得更有质量。那天在餐厅里，她用英语对那一桌外国留学生说出的话，大概在她心里已经盘旋过很多年了吧。那段话不是用我们熟悉的中文说出来的，而是用英文，更让我心疼，我几乎觉得她内心里很多事，大概她日常很少会言语出来，也许转换一种语言，让她可以更加游刃？她很要强的，从她说话做事的姿态里就能感受到了。

「珠珠阿姨」一直在笑。「大桥爷爷」总是沉默。但你知道的，他们每个人都已经走过了至少一个甲子的生命，而他们盛满回忆的杯，已经开始皲裂。

我是一个悲观的人。

我完全能想象，《忘不了餐厅》该有多尽力。

与其说他们在创造，不如说他们在守护。

这档节目相较于所谓的「综艺」、「真人秀」，显然更倾向于「纪实」。他们尊重现实，尊重人性，尊重变化，大概唯一的「修饰」不过就是幕后的工作人员一直在做选择吧。选择主人公是谁，选择工作和游戏的方式与难易程度，选择将怎样的现实呈现给观众……除此之外，他们在做的事情，我猜，应该全是守护了。

他们的暖，就是最让我痛的地方。

一期节目大约90分钟的时间里，我经常会忘了，忘了爷爷奶奶们有什么疾患，他们善谈、智慧，也有小孩子一般的执拗和担忧，他们和黄渤、舒淇、宋祖儿、张元坤以及厨师团队和所有来吃饭的顾客都能随时打成一片，嬉闹说笑，有时候甚至可以「反戈一击」，个个都是可爱的「厉害」角色。但总是会有那么一个时刻，他们的失语、停顿或者情绪上的变化，会打人一个措手不及。

节目组的良善就在于，他们毫无将「悲」放大渲染的意图，他们不要观众投以老人们的是悯然，没有那种放大恍然表情的特写镜头，没有气氛上的黯然烘托，最让人神伤的遗忘，他们都淡然地面对了，这淡然，于是也递给了荧幕前的我们。

我大哭难耐，是我的问题，和节目无关，和老人们无关，和疾病无关，和命运无关，是我的少见多怪。

这样想来，哭一哭也是好的。眼泪是生命力的体现，还哭得出来，说明对生命依旧怀有敬畏，不会觉得身在苦难中的人与我无关。

另外印象深刻的细节，就是节目里黄渤的背影。我从未在一档节目里看到这么多黄渤的背影。往日的他总是狡黠机敏幽默周全的，当然，这些在《忘不了餐厅》里都有，只是这一次，他多了很多沉默的时刻——这些沉默和背影不是叹息和躲避，而是他的敬意与温柔吧。

《忘不了餐厅》尚在录制阶段，并不知道故事往下发展还会有怎样的剧情，但好在，我已经开始敢于面对了。我不能一面不齿那些低级的娱乐与游戏，一面恐惧面对生活的真实与残酷。

遗忘，其实根本不是生命里最可怕的东西啊，甚至连「失去」也不可怕的，活着终归是苦的，自艾无益。假设永远只是假设。

「有一天，如果我把你忘了，该怎么办？」

「不重要。你应该做的是，现在努力记住我和我们的点滴。」

－fin－

－近期文章精选－

▼▼▼

－近期文章精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