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娜娜：她质疑自己的频率比我们想象的高

编辑/孔祥国 

摄影/陈漫 

化妆/王亚飞  

发型/贺志国  

撰文/吕彦妮  

现场协助/刘赛、白悦莹

本文原刊于《瑞丽伊人风尚》杂志

2019年7月号

欧阳娜娜领悟到，

很多本该属于自己这个年龄的快乐与简单，

其实她早已经失去了，

原来失去也没什么可怕的，

且这一切都是她自己选的。

嗯，做一个能自由选择自己人生的人，很酷。

欧阳娜娜：她质疑自己的频率

比我们想象的高

采访、撰文：吕彦妮

渺小的鱼

趁溽暑到来前，欧阳娜娜在马不停蹄的工作中挤出两天时间，回台北去看中医大夫。整个看诊过程很简单，大夫只是让她伸出手，摸一摸手面，便抬头对她说了两句话：「你压力太大了。你想得太多了。」

现在是北京时间晚上9点，她3小时前刚刚经香港飞回北京，从机场直接来了拍摄场地，还在化妆，边画边吃了今天的晚餐，一盒素沙拉，我们半个月前见面时，她刚巧也在吃一模一样的一份素沙拉——那天她的进食时间是下午3点。沙拉吃完，她乖乖喝下一袋医生开的药粉。「不苦，有点甜，但是是中药的那种甜，呃……」欧阳娜娜分四次喝下那袋药，脸上挂着忍耐的神色，但也不是强忍。

没有人摁住她的头让她吃药，正如没有人逼迫她这样选择自己现在的生活。每一份工作的接与推几乎都是她自己做决定，包括之前几次重大的人生转向，也都是她自己冒出的念头，自己做出的决断，当然，也要她自己为之负责。

「我现在谢天谢地谢自己，谢妈妈，谢爸爸，让我自己退学，你想如果我当时没有退学的话，我到现在还在同一个学校，还没毕业。」她说的是2015年从柯蒂斯音乐学院退学那桩事，2013年她13岁时便抱着大提琴以最小年纪的纪录考到了这所世界顶尖的音乐学院，之后说转身便转身了，然后在令人目眩的娱乐行业翻滚了3年之后，2018年她又选择重新回到学校，这一次，是另外一所名校波士顿伯克利音乐学院。

没有哪一种人生比另外一种更幸运或者顺遂，欧阳娜娜只不过要的是自由，得到的便也是自由罢了。

她也不是没有怀疑过自己选择的生活是否完全令自己满意。最近，一些些「多愁善感」就会忽而袭来。

前晚，对，「突然内心很忧伤……是不是很突然？」她讲述前还搞怪自嘲了一句。前晚在香港，她一个人看完电影回到酒店已经晚上两三点了，妈妈睡了，酒店的灯全暗着，落地窗帘没拉上，大半个维多利亚港就在眼前，海上还有一艘船，天竟然不是全黑的，还有深蓝色的云……「我突然间不知道悲伤从何而来，尝试写下来，但是词汇量有限，真的没办法表达我当下那个感觉。」

觉得自己是那条船或者那片云吗？

「我觉得自己是海里的鱼。对，我常常想自己某一辈就是一条鱼，而且是蓝色的，而且是小鱼，这是很浪漫的重点，就是一条很普通的鱼，跟随着一样普通的其他一群鱼一起游，来一条稍微大一点的鱼，一张嘴，我们就一起没有了。」

渺小——欧阳娜娜说出这个词。「渺小也没有什么错，所以你那一点烦恼也真的不算什么。」她抱着摄影师陈漫刚刚送给她的一只皮卡丘毛绒玩偶，用一把配套的小梳子一下一下梳着皮卡丘柠檬黄色的毛毛。

现在的歌

这次采访两天后的一个清晨，我收到欧阳娜娜发来的一首歌，是陈绮贞的《鱼》。「如果有一个世界，浑浊得不像话，我会疯狂地爱上……」我好像忽然听懂了这句歌词，通过欧阳娜娜。

她准备做一个歌手了——这是这个未满19岁的女孩子新近种下的愿景，而且不仅仅是愿景，她已经开始着手做了。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秘密，她不介意事先张扬。「我知道我一定会做好，我哪会允许自己做不好事情？我现在也慢慢地告诉大家，我有这个方向，这不是一个神秘的事情。」

早前在常春藤春晚上，她就自弹自唱《黑色荼䕷》——她把王菲的《开到荼䕷》和陶喆的《黑色柳丁》重新编到一起，又唱，又弹钢琴，又拉大提琴，那天的台上她穿一身黑色的衣服，头发顺顺地披下来，上一秒神秘，下一秒不羁。第一次看到，我就觉得有点惊喜，怎么这个女孩子可以这样又怪又酷？实情是，她在伯克利音乐学院辅修了声乐，老师帮她打开的除了她的声腔，一定还有可以更自由表达自己的心智与勇气吧。

大提琴主修老师Mike Block的即兴演奏风格与理念，也让苦学了十多年古典技法的欧阳娜娜同学大开眼界。他们在之前的演奏会上共同完成了一曲天王Michael Jackson的《Smooth Criminal》的大提琴二重奏改编曲，怎么讲呢？就是人、琴、曲，台上一切都是活的、流动的、无时无刻不在变化的。老师的爵士风格与大提琴即兴演奏技巧解放了欧阳娜娜，给她添了弹奏时对未知的恐惧，并让她尝到了克服恐惧的滋味。

「拉古典的人难免会对即兴演奏有障碍，担心会拉错，自信心也会没有那么强，老师就用他的办法教我更加勤奋地练习，然后在那个过程里克服掉障碍，重新建立我的自信。」人在怕的时候，就是他在成长了。成长之后，自然而然会知道自己可以做的事情还有更多。

欧阳娜娜已经写出了自己的歌，虽然还要短暂保留在她那里一段时间，但我们终究是会听到的，那是属于此时此刻的她的歌，她的表达，她的心理、情绪和状态。

在学校念书的欧阳娜娜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其实是「封闭」的，不怎么喜欢跑出去没有理由地玩和聚会，「我不喜欢花太多时间去做无所谓的事情。」有些朋友会在排练、创作的时候结交到，她仿佛更相信在那样的氛围下感知到的情谊。「好像在音乐里的交流可以更直接，因为我觉得我的表达能力不是特别稳定，工作中表达得还好，但是和朋友在私下里，就好像很难说清楚自己心里真正在想什么，也许是语言组织能力问题，也许是我不敢说……」

现在我们知道了，无论是拉琴，还是未来写歌、唱歌，都是「悟性」给欧阳娜娜所指引的一条必然的路，这种指引的原动力无关外部可见的名利，更多关乎她自己的需求，「很多难过或躁郁的时候，弹吉他和拉琴对我来说都很有用，它们能浇灭我心中的火，可能那个问题还是没有解决，但是当下就会觉得平静很多。」

用音乐灭火，或者用音乐点燃一把火，一切看起来势不可当了。

过早地失去

有关vlog。

2018年2月24日，欧阳娜娜在自己的社交媒体上发布了第一条自制vlog，水花尚且不大。一个半月之后，第二条vlog上线，十分钟的片长，出乎意料得到8000转发和5万多赞。中间她停更了4个月。然后从2018年9月开始，vlog以一周一次的频次持续更新，记录她生活的点点滴滴，一直到现在，已经累计更新到近50集。

很多人喜欢，甚至养成了等待她的vlog的习惯，也有一些人以此打趣——早前曾有媒体评选新生代「小花」，欧阳娜娜在其中，有人质疑她何以上榜，「别人有电影电视剧作品，欧阳娜娜凭什么？凭vlog吗？」

这样不被看好和不被肯定的现实，欧阳娜娜真的习以为常了。

「可是拍vlog不是我的工作啊，这只是我在做的一件事情，是我对自己生活的一个记录，我做起来很开心，也有成就感，有人在期待，那也很好啊。」

她知道这件事终有一结，「这件事情也没有人跟我签合同，要我必须怎么样，有一天我真的不想拍了，厌倦了，那我就停，真的想拍就继续，很随性。」

vlog拍到现在，欧阳娜娜多少也有累的时候，也会反思说到底距离自己最初的想法有多远了？是不是只是单纯想要对每周期待它的网友负责？

那，如果有一天没有人期待你了，你害怕吗？

「我不害怕，一开始就没人期待。……所以常常我会努力做一些事情，但是我其实当下决定做的时候，我都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成功。」

欧阳娜娜质疑自己的频率比我们想象的可能还要高。她真的太擅长自责和总结了。

「我有时候上课间隙回到寝室，我应该写功课，但我躺在床上滑手机，我就觉得自己在干什么啊。还有我本来应该更努力，结果我躺在床上吃东西，我在干什么呀。你问我为什么要给自己安排那么多工作，为什么要那么累，因为常常觉得我的本性是不是很懒的那种，所以需要这些工作逼着我往前走……」

每一次她觉得自己的懒惰和随性又冲上来的时候，她会去翻自己vlog下面的评论。嗯，所有输出与得到都是双向的，欧阳娜娜在几乎无暗角展示和表达自己的时候，同时给外界留出了一大片议论她的空间，这很危险，但她不怕，同时间，这些声音又会反过来成为她自我激励与塑造的力量。

我总是在与欧阳娜娜的交流中不经意忘了，她还只不过是一个刚刚19岁的女生。

「我知道我已经失去掉了很多所谓这个年龄该有的单纯快乐，但我失去的是我愿意付出和承受的代价。以前很容易被满足的那个自己现在确实越来越远了，我也会害怕，我会失去更多，因为我可能没有经历过特别大的失去，但这就是我自己选择的了，我其实觉得还蛮好的，就是一直到现在，我都可以自己为自己的人生做选择，而且是主动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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