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城建城 800 余年,中轴线作为其中一条重要的标尺,一直承担着不可替代的功能。天桥,位于中轴线南端,一直是平民聚集之地,百年前,常有集市、民间艺人和奇绝功夫汇聚于此,民众皆知此处常有热闹可以看,不乏精彩「戏」与「剧」的妙趣纷呈。时间演变到当下,天桥原本拥有的文化属地性质正在慢慢迁移。五年多以前,虽然尚有老天桥剧场和相声剧场德云社踞于此地,但演出性质大抵局限在曲艺相声和古典芭蕾舞演出。往北不消三公里,即是国家大剧院、中山音乐堂、北京音乐厅等音乐和综合表演艺术剧场,再往东延伸,更有首都剧场、保利剧院等坐拥更多戏剧资源的老牌剧场,就连位于东单的小剧场「东方先锋」似乎也比天桥地区活跃和年轻。就是在这样的现实情况下,天桥艺术中心于五年前酝酿诞生。天桥艺术中心高级经理刘业在接受《T》中文版专访时表示,当年新建剧院时的定位构想,除了明确「音乐剧剧场」的职能外,他们亦知道「天桥艺术中心不要什么」。正因为身处剧场林立的环境中心,他们要寻求剧场类别和风格的「差异化」:「我们要做更年轻化一点、更多元的艺术形式和门类。」
天桥艺术中心对于剧目引进方向非常明确,要做更年轻化、更多元的形式和门类。图为天桥艺术中心登台前的排练现场
2015 年 11 月 20 日,享誉全球的四大音乐剧之首《歌剧魅影》原版登陆中国,在天桥艺术中心演出,也由此为这座新剧院启幕。此后 3 年多的时间里,十数部音乐剧、戏剧、舞剧等在这里上演,其中不乏世界名作,尤其以音乐剧为重:《芝加哥》、《长靴皇后》、《妈妈咪呀!》(中文版)、《摇滚学校》……每一次演出,都会成为城中观众与文艺界同行的节日。这与天桥艺术中心最初的构想休戚相关,事实上,在策划之初,剧场管理者就是要建设一个专业的音乐剧剧场 —— 「天桥艺术中心大剧场的修建标准,对标的对象就是百老汇和伦敦西区的音乐剧剧场。」为此,剧院在设计阶段,就已经邀请了国际上知名的音乐剧制作公司和团队前来考察和提出意见。「这个剧场的条件,无论是后台还是舞台技术,包括观众席的设置,听取了很多专家的意见。我们可以非常自豪地说,在天桥艺术中心开业之后,有之前在建设过程中来访之后又回访的剧团,他们看到艺术中心建起来以后,坐在观众席里面会说,OK,这是个音乐剧剧场。视角、音响,各方面都没有问题 —— 这个我觉得是能够定性它是音乐剧剧场的一个最好的证明。」刘业说,「越高标准的音乐剧,比如说韦伯的音乐剧,会越挑剧场。」在剧目选择与国际资源上,天桥艺术中心背后两座大山给予了鼎力支持 —— 两个股东,中国对外文化集团公司旗下的中演演出院线发展有限责任公司和天桥盛世投资集团有限责任公司作为「眼睛」和桥梁,成为了天桥艺术中心的剧目资源支柱。
今年 7 月,日本国宝级演奏团体「鼓童」带来新剧目《螺旋》。
万事已然俱备,音乐剧的春天在此绽放想来只是一个时间问题。但在剧院创建之初,实操层面的工作人员依旧面临着巨大的压力。彼时尚且是音乐剧在中国文化市场中的起步阶段,从业人员都在摸索与尝试,刘业记得最深切直接的一个问题就是,公司财务总是会拿着预算表「质问」:「为什么要付给外国人这么多钱?你一定要请外国团队吗?少花一些钱是不是就可以找国内团队完成?」天桥艺术中心属于企业运营模式,这意味着没有体制内的保护与扶持,盈亏生存必须依靠自己,要无条件投入市场的试炼中。音乐剧是文化发展成熟后的产物,精良的舞美、高超的表演技艺、综合全面的视听享受背后,意味着需要极高的资金投入,也必须要能保证在大剧场动辄一个月的演出周期内良性运作,观众源源不断,这在当下音乐剧市场已趋蓬勃的形势下看似不难,但在几年前的初创阶段,天桥艺术中心无形中承担了前驱的职责。「我们不像北京人艺和国家大剧院,是事业单位,国家给你补助,政府也给你补助,你有时间和机会去试错,但我们没有,我们真的是一次一次向各方去论证,我们要保证每一个决定都是正确的,是对长期培养观众或者对整个市场的发展有好处的……音乐剧在当时的北京演出市场是少见的,但是它有良好的前景,那我们就应该做,因为我们就是要跟别人做不一样嘛,我们的优势和目标就是寻求差异化。」
刘业在天桥艺术中心剧场观众席中。
刘业心里有一张数字统计表,天桥艺术中心成立之前,他们给自己定了一个目标,要一年为这个城市增加 400 场演出,一年后,这个目标达到了;到第二年,这个增加场次的数字达到了 600 场;第三年他们做了将近 900 场。在北京演出大数据不断扩大的情况下,天桥艺术中心的增量处于前端。仅音乐剧一个单项,每年,天桥艺术中心都会将 3 到 4 部大型音乐剧,带入北京演出市场。从艺术中心成立以来,刘业也一直在观察日日进场的观众的变化。「所有观众中,黏性最强的是音乐剧的观众。他们会一直关注全国的音乐剧市场,看到上海要演这个,广州要演这个了,就到微博上来 @北京天桥艺术中心,来问我们,你们演不演?」天桥艺术中心的音乐剧观众画像极其清晰:「受过良好教育,有休闲生活的需求,没有太多的生活压力,有较多空闲时间,外语水平较好,对音乐类型有自己的挑剔口味,是大众流行音乐的受众,还有可能喜欢二次元,总之文化口味非常开放。」近些年,因为电视节目的推波助澜,音乐剧热度节节高升,有越来越多年轻观众从线上来到线下,天桥艺术中心敞开怀抱接纳之。刘业说,年轻观众充满了活力,而且具有很高的自发性:「每次我们音乐剧散场之后,观众会在演员出入口等待演员,他们会非常热情,和演员互动。音乐剧末场的时候,他们还一定要有一个小的惊喜,是送给演员的。他们还会在社交平台上为演员和演出进行应援。」剧场的多年经营带动了演出市场的繁盛,演出的热度升高衍生了黏度极高的观演关系,粉丝的聚拢现在已经开始反向作用于演出了。新的压力也随之出现:如何控制演出与观众之间的边界,如何更好地和观众相处,听取他们的意见,同时保证剧场的独立性和前瞻性?这是现在摆在天桥艺术中心面前的一个新的课题。
天桥艺术中心即将上演的剧目。
天桥艺术中心选择的音乐剧方向因为天然具有大众性和普适性,因此观众数量级大,会遭遇以上的问题,但对以小剧场经营和小剧场戏剧创作为主的另外一家民营剧场 —— 鼓楼西剧场来说,他们在创立后的这五年里面临的,又是另外的问题,他们的志愿和发展方向,亦与其他剧场有着巨大的差异。北京鼓楼西剧场位于城市腹地 —— 鼓楼西大街一处胡同深巷内,浸润在北京古城的闲适中,曲径通幽。剧场所属地原属一体制内剧团,五年前,李羊朵接手,做起了民营剧场。她当时也咨询了许多业内前辈,后来与她成为合作挚友的导演周可曾经在鼓楼西剧场创立前极力反对,周可大约十年前在上海也有过做民营剧场的经验,她深知此中难度,现在回想起来依旧会不住感叹:「太难了!真的太难了!但李羊朵就是要坚持。」犹记得五年前的一个春天的下午,鼓楼西剧场横空出世,开幕剧目《枕头人》试演那天,城中文化界名人几乎悉数到场,彼时刚刚拿下柏林影帝的演员廖凡也幽幽站在剧场门口的一棵桃树下,静待着演出开场。人们都在议论,是怎样的剧场,敢演这样的戏?《枕头人》为英国当代经典巨剧作,作者为Martin McDonagh ——《三块广告牌》编剧。这个故事被誉为黑色童话,但其实远没有这四个字说出来那么浪漫童真,事实上,故事中充满了童年阴影、暴虐和绝望。那场演出结束,全场一度鸦雀无声,直到瘦瘦小小的李羊朵上台,语调温柔地向大家致谢,台上台下的人才猛然意识到:一个新的剧场由此诞生,如一股野蛮新生的力量,扑面而来。
李羊朵与周可在鼓楼西 8 月新戏《枕头人》的排练现场。
这场剧场开幕戏的导演,正是曾经劝慰李羊朵「去干点儿别的事 」的周可。随着《枕头人》和鼓楼西剧场一起冲入大家意识里的,还有四个大字:「直面戏剧」。这一度成为了鼓楼西剧场此后多年来挑选剧目的标准,也是他们创立的概念。「直面戏剧,就是直面人性,直面人性里边的丑陋的、暴力的、不安的、焦虑的、局促的,它把人性当中最不善于拿出来套路别人的那个部分,通过戏剧的方式展现在你的眼前,直面,就是让你能够更多地了解自己,了解到人性的疯狂性,你不能够用一个固定的定义去定义人性,也不能够用一个标准去认定某个人,直面戏剧让更多的人能够看到人性的丰富性和复杂性,同时也能够对自我有一个认知。」
《枕头人》剧照。图片来自网络,摄影:朱朝晖
李羊朵深深感谢翻译家胡开奇,正是他这些年来引入诸多当代西方经典戏剧,让鼓楼西剧场上演的剧目填补了当下文化市场里的一个空白,即西方当代戏剧。「(西方当代经典戏剧)这件事有没有人做而已,因为它一直存在。很多年前人艺也在做 Harold Pinter 的作品,也在做 Edward Albee 的作品,也做 Arthur Miller 的作品,其实它一直都存在,只不过现在,好像没有人在做了,我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我们就是这么做了……当时很多观众要么是有这样的文学积淀,要么是留学回来,所以他们自然而然地就能够寻找他们喜欢的这种剧目,所以会来到鼓楼西剧场。」李羊朵始终觉得,鼓楼西剧场应该让观众有机会在更宽泛的视野内去认识我们当下所处的环境,反观我们的生存状态和心理变化,虽然时有刺痛,常常在台上将真相无情地撕开,但无疑的是,观众需要这些,需要在生活越来越娱乐化的大势下,找到一个黑色的小房间,安静地歇一口气,借由批判或戏谑的戏剧,进入真实的世界。
《枕头人》剧照。图片来自网络,摄影:朱朝晖
李羊朵一直没有放弃戏剧的现代性,「我坚信戏剧的意义是要和当下的观众发生联系,必须要让人有所思考和反省。」这么多年过来了,她庆幸自己的坚持争取来了越来越多的同路人。导演周可几乎每年都要在这里排一部戏,而且每一部都有时代性。2019 年 5 月,恰逢鼓楼西剧场五周年,李羊朵再邀周可来,她选择了《奥利安娜》,一部复杂的戏剧作品,涉及了女权、社会地位等尖锐话题,演出结束后,观众曾经在当晚的演出群里争论到半夜 1 点。这样的场面,李羊朵觉得欢欣。「现在戏剧市场里的观众越来越成熟了,大家对自己所选择的剧目越来越挑剔了,这是好事。有越来越多的观众在走进剧场,观众在成熟。有人需要娱乐,他们不会来,剧场天然有一个门槛,然后选择进来的人,就都是很明确地知道自己要什么的人。」周可在这一点上与李羊朵的意见一致:「当然我们也不排斥有的地方,观众走进剧场只是为了娱乐和放松,或者我们一度有减压戏剧、各种爆笑戏剧,观众进剧场自然有不同的诉求,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你就会发现,真的观众就会在这个过程中慢慢分流了,真正留下来的有质量的观众,就会在精神层面对剧场有需求,想要寻求到某种思辨,某种他在现实生活中无法去面对的问题。某种意义上来讲,这么多人聚集在一个场所里面,共同去观看一个故事的发生,然后一起交流,我们并不孤独。」一个剧场,在一座城市里,就以这样的姿态缓慢而笃定地成就着它存在的意义。我们很难准确地推算一场戏剧演出对单个个体或者某个群体的具体影响,但艺术就像空气,只要它存在在那里,并且一直在时代的河流中逐浪、流动,它就势必会震动和改变我们的灵魂与思想。曾经,那些对鼓楼西剧场持观望态度的人,都在慢慢被影响和吸引,「这是剧场和观众一起成长的过程。」李羊朵说。
《枕头人》剧照。图片来自网络,摄影:朱朝晖
五年来,很多人都在问她,鼓楼西剧场的灵魂到底是什么?她曾经回答说:「前卫,先锋。」但其实她也并不确凿,何谓前卫,何为先锋。直到前些日子,柏林戏剧节精选剧目之一的《夜半鼓声》来到中国,就在天桥艺术中心演出,李羊朵被震撼到了。尤其到第四幕,舞台上所有的灯都打开,全部打向观众席,「它会刺激你的不安,你对作品的不安,以及你的感官上的一种不安,当时这个给我的体验是非常震撼的,我没有经历过戏剧空间给我的这种体验感。」那一刻李羊朵意识到,戏剧的力量、剧场的力量,几乎是没有限度的,她可以与观众产生最直接、最切身的共鸣,「鼓楼西要追求的,就应该是这种当下性,这种最震撼的关联。」两年前,鼓楼西剧场又开始尝试做朗读会,在史航的发起和牵头下,至今已经做了 25 期,数百位嘉宾到过那个小小的舞台上,朗诵他们自选的书目和段落,他们除了有导演、演员,还有作家、主持人、画家、艺术家,甚至电影剪辑师和摄影师等。「朗诵一呼一吸的过程里,台上台下的人彼此接收、交换,很安静,非常美好。」李羊朵不准备把朗读会商业化,一切自然发生,是另外一种真实。「剧场的氛围是世外桃源,这个世外桃源是能够让你在紧张的工作之余,哪怕你生活不如意的时候,只要你走进剧场,那个氛围、那个宁静,能够给你一些新的不同的认知。剧场是城市里的世外桃源。」李羊朵说。不过她已经确实有意在做另外一件事了,就是要把自己制作的剧目从小剧场延伸到大剧场,去年由鼓楼西剧场出品的《一句顶一万句》即是开始,李羊朵主动出击,从作家刘震云手中拿下改编版权,又力邀导演牟森,将这部中国当代经典著作搬上大剧场,并完成全国 57 场巡演。今年夏天,《枕头人》的大剧场版本也已登陆保利剧院。「一场大剧场观众 1400 人,是小剧场演出一个礼拜的观众人数,我期望有更多人感受到戏剧的力量,戏剧的价值也可以被延伸,这就是我们想做大剧场演出的初衷。」
《枕头人》剧照。图片来自网络,摄影:朱朝晖
独木难行。李羊朵深知这个真理。同样如李羊朵、周可一般同路了多年的,还有中间剧场的剧场经理杨云、艺术总监满顶和导演杨婷。与天桥艺术中心、鼓楼西剧场和其他我们熟知的数个老牌剧场不同的是,中间剧场所处的地理位置堪称奇绝:他们地处北京西四环和西五环之间。早在五年前,去中间剧场看戏还是观众们口中的一句戏谑的话,其中的关卡就在:远。但近来,越来越多人不顾路途遥远前往之,这变化,与两位剧场经营、策划者和创作者息息相关。他们三个人坐在一起接受《T》中文版的专访,气氛亲热而温柔。杨云戏称自己的职责是「大后勤,啥都管」,事实上,作为高层管理者的她多年来依靠自己的亲和,圈了诸多观众和合作者的粉。杨云在做剧场经理之前做房地产运营和管理,中间剧场原本亦是一个房地产开发项目,是她向高层提出,北京西部缺乏艺术氛围,既然“中间”是以创意产业立项的,我们不妨就真的做一些文化设施,于是有了美术馆,和后来的剧院、艺术影院,「现在影院的位置本来是一个会所,那个最大的厅,原来是个泳池,重新改造后成了一个影院。」
中间剧场的剧场经理杨云、艺术总监满顶和导演杨婷三人在中间剧场排练室。
中间剧场也就是在这样的节奏中应运而生的。最初,高层也经历过对其经营方式的曲折考量,比如直接做租赁,或者请来名导名作演出,「但我带着团队讨论,人家在城里能看到的戏,为什么跑到这么远来看?」最终,杨云和满顶为中间剧场找到了明确的定位:自主创作、自主策划。这几年来,中间剧场同步摸索和尝试。他们抱持开放的心态,加入了 NT LIVE(英国国家话剧院的「国家剧院现场」)项目的放映阵营,全城的观众开始不惜「跨九到十个环」来中间剧场看戏。此后,他们又策划过有趣的《白兔子,红兔子》演出,三位演员,临场以抽签方式决定表演内容,观众与演员同时进入即兴未知的观演体验中。引进国外优质剧目和自主开发原创剧目之外,中间剧场开始找到了属于自己基因中的艺术节主题 —— 科技艺术节。
中间剧场排练室内,正在为科技艺术节进行排演的独立剧团。
艺术总监满顶说,「任何一个剧场都要有个艺术节,我们想过很多主题,一个艺术节存在的价值其实是给年轻的创作者和新的作品试错的机会……艺术节气氛足够浓厚的时候,参与者和观看者都会对新的东西抱有更高的接受度,这是艺术节最大的存在价值。」中间剧场地处北京海淀区,科技氛围原本便浓厚,杨云也注意到,科技与艺术、生活的边界似乎还相对比较清晰,「科技企业和文化从业者之间是不交圈的。」就在我们采访的前日,她专门为今年的科技艺术节去考察了一家 VR 的品牌,「他们现在在国际上做 VR 技术都是做得最领先的一个厂家,但是他们也很想跟更多丰富的内容和形式结合,我们之前也搞了一次研讨会,来了很多海淀区的科技研发团队,他们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跟文化去结合。同时,作为戏剧创作者,他们也不知道应该把什么样的科技因素引进来就叫科技艺术结合了。」中间剧场希望通过科技艺术节,为科技和艺术找到未来。去年,科技艺术节的开幕戏讲的是克隆人。当时还有观众感叹「这个太先锋了!」结果没想到,三个月之后就出了编辑基因的新闻。当时就有会员在剧场群里说:「哎呀,中间剧场是预言家!」导演杨婷听了这个故事在一边开始表达着她的不以为意。她与中间剧场交情甚笃,但作为一个参与艺术创作多年的导演,她却直截了当表明,「我个人是非常讨厌这种科技的东西,非常地不喜欢!」她甚至一度抵抗手机支付,很长一段时间内坚持要现金支付,之后发现完全与世界脱节,「我于是就被裹挟进去了,我就认输了。」「这让我想起我们的兔子,就是当外界开始用所谓的一些科技手段绑架你,开始你想反抗,慢慢地你就感染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开始进入到他们的氛围,开始享受,开始麻木,开始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所以这是我非常痛恨高科技的一个原因,我认为它剥夺了我很多其他方面的感知和感受,它让我变得越来越冰冷……」但纵然如此,她还是接受了杨云和满顶的邀请,参与到了今年科技艺术节的委约创作中,她希望通过一个也许满拧的心态,去了解和接触一个自己也许并不认同的事物,「不是说它好还是坏,而是我通过它,看到了其他一些我以前可能忽略掉的、没有意识到的东西,这是我认为中间剧场提供给创作者和观看者最重要的东西。」
中间剧场外观。图片来自网络
杨云说,他们对科技艺术节的构想是在五年后将它做成一个连贯的城市旅行活动,事实上,今年起,这个计划就将慢慢展开,「一天可以有三个戏,你买一张票上午来,可以从头到尾看三个作品,中间穿插的时间可以听一些讲座,吃喝玩乐一下。」「所有艺术节都是旅游,是一个人在城市中的流动行为。」满顶补充说。他们不想做「苦穷」的艺术,也不想一边到处「化缘」一边抬升自己的艺术品位,「我们希望自给自足,好好生活,为这个城市提供更多的可能性和活力。」至今,中间剧场拥有近千位忠诚的会员,剧场与观众之间的关系「亦师亦友」,从两年前开始,他们还创办了一个「总监下午茶」活动,每次由满顶主持,邀请一些观众和嘉宾,一起讨论一些戏剧或者文化议题。也许,这就是对杨婷一直反对科技的态度的一个最可爱的回应:我们需要面对面,需要彼此观看、彼此关照,用语言、用眼神、用动作,真实地交流。这就是一座剧院之于一个城市的意义。我们需要更多样化的剧场空间,更多李羊朵口中的「世外桃源」,让戏剧文化自由振翅,以带着人们因为城市发展而落在后面的思想和灵魂,飞向目力难及的远方。
采访:王楚瑜
撰文:吕彦妮
摄影:张学元
编排:Cristina Wang
一档电视节目可以创造的社会价值,艺人的欲望和恐惧,她都知道
他拍了《入殓师》,他要切开内心,架起摄影机,直到被胶片缠绕着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