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演郭麒麟的郭麒麟
郭麒麟在话剧《牛天赐》排练期间
郭麒麟在半黑的侧幕条边腾空蹦了起来。
2019年12月28日晚上10点过半有余，北京天桥艺术中心中剧场内，演员郭麒麟站在舞台上，讲完了全剧中属于自己的最后一句台词，转过身来，往舞台深处踱步走去。观众看着他的背影一点点隐于光的暗处，那预示着他饰演的角色「牛天赐」，就这样走入了自己难以预知的命运中去了。
郭麒麟演完了。
穿过舞台旁短而窄的侧幕条，只消三四步的功夫，他迫不及待伸出两条胳膊，举到半空，和站在那里的一位搭档演员重重地击了一下双掌，及脚踝的长袍衫也遮盖不住他那个时候的欢愉。
这是话剧《牛天赐》正式公演后的第四场演出。
话剧《牛天赐》改编自长篇小说《牛天赐传》，是作家老舍于上个世纪30年代写就的。故事讲述了商贾牛老太爷和他的媳妇儿牛老太太收养了一个被遗弃在他们宅院门口的婴孩，给他起名牛天赐。天赐一直长到了20来岁，蹒跚而可悲，世人的议论和偏颇使他大多数时间里只能自己和自己玩儿，家庭和社会的教育枷锁又困得他不得动弹。他「什么也不会，只会玩儿。」然后养父母先后离世，他又能怎么办？
「宿命」铺展于舞台之上，牛天赐就只能迷迷瞪瞪地干看着，老天给他什么，他就接着什么，接不住就掉地上了。让人看着怪心疼的，又不知道在心疼什么，回头想想自己，又比天赐强到哪里去了呢？
郭麒麟看过了剧本，和导演方旭见了一面，就定了要来演牛天赐。
演出之前，他曾经接受过一次剧组的官方采访，讲起自己对牛天赐的理解，说到天赐从小在家里没有朋友，很孤独，大部分时间只能自言自语时，忽然感慨道：「怎么越说越像我的童年呢？」
这是他平生第一遭出演话剧，一上来就是领衔主演。整场演出3个小时10分钟，他几乎90%的时间里都在台上。他还不到24岁。
以下，是他的自述。
口述：郭麒麟
采访、整理、撰文：吕彦妮01
牛天赐太可悲了，还有比它更可悲的人吗？
他就集合了现在很多年轻人的困惑、焦虑、压力等等。人生三大不幸：年少丧父、中年丧妻、老来丧子。他的妻和子咱们没看到，但20岁以前「父母」双亡，这个让谁看，都够不幸的。
我是先看的话剧剧本，后拜读的原著，然后我才发现原著的结尾其实很光明。
天赐把家拆了之后，就跟四虎子出去租房子，他租房子的时候还跟个「二百五」似的，躺在那破床席子上看跑过来跑过去的各种虫子，也很好玩的。他就是一个很乐观的人，这点我太佩服了，他从什么事里都能找到自己的小乐子。出去卖果子都能找出自己的兴奋点，怎么卖、怎么吆喝，……我估计如果一下给天赐关到监狱里，他也能在里面找点好玩的事干。
其实老舍先生对于天赐的结局，也没定死，但是起码比现在戏里这个他一个人玩拨浪鼓玩到一半，心说「我太难了」，最后留一个孤独的背影，比这个要光明一点。
天赐说「我是个没用的人」，门墩儿说「书生百无一用」，我觉得，天赐倒挺适合当书生的。这是我心里给天赐设定的一个「结局」。
他说的「没用」，是你们大多数人眼里的没用，就是他当不了官，也做不了买卖。但是天赐是个很有诗意的人，他是个诗人。诗人在战争年代可能没用，但是在人民物质生活富足的时候，天赐可以满足大家的精神需求。
话剧《牛天赐》剧照，摄影：塔苏
360行，在任何一个时期，都有它能够发光的地方。好多人总说，演戏需要天赋，搞文艺需要天赋，其实你干什么不都得要天赋吗？我所谓的天赋，就是你干这个事儿让你不费力。人应该是把天赋100%应用到自己应该去干的事上。
但很多人发现不了自己的天赋，要都能知道了，咱这世界早就特别好了。悲剧就是，很多人并不知道自己的天赋到底在哪里，他没机会知道，或者说他知道了，但是没有办法去照着天赋的指引去做。
生活不都这样吗？那还能怎么办呢？你要改变这个世界吗？我是改变不了了，得费点劲，我改变世界顶多就是在我自言自语的时候，自己跟自己聊聊改变世界的事。
02
今天《牛天赐》演完第四场了。
我今天的感受特别强烈，不像表演，像排练。前几天都是马上要演出了，打铃了，我坐台上开始准备，还是想着再叨咕叨咕台词——我一会儿该说什么来着？今天完全没有。
7点半演出，之前导演要求我7点25分就得在我的位置上坐定了，我这两天都是7点27、28分左右，站在我该坐的那个点附近，看着我那个点，我不着急先上去。
今天演出前我坐在那，把我那个「偶」娃娃放在一边，透过纱帘看看观众，观察着他们，心里想着他们都是奔什么来的呢？我就琢磨这个，一点提不起紧张的情绪来。
然后等开始演出了，所有词一到那个地方，自己就流出来了。
话剧《牛天赐》，摄影：何桓
我之前有过特别紧张的时候，是在12月24号彩排场，因为他们那天放了太多的票了，底下基本上都坐满了。我当时心里在琢磨，这算不算就是首演了？而且那天来了一帮「审贼」的朋友们——就是同行，所以那场演得特别的难受。因为得不到正确的反馈。但是等到第二天首演的时候我发现，观众确实好奇怪，很多我们「成心」设计的点观众没反应，但好多没想设计的点，观众开始反应了。所以到第二天我就开始「让」、开始测试，到底哪儿该给观众（一些包袱），哪儿不给。基本上到今天，我已经全熟了，准确地知道观众在哪儿该有点反应了，哪儿没有。
但这个意思并不是说，我在演「哏」啊，我还是在演戏。所谓演戏和演「哏」的主要区别说，是人物服务这个包袱，还是包袱服务这个人物。只要包袱服务人物，就是在演戏。这个区分太简单了，我干这么些年，再不明白这一点？再说了，我说相声也是在演「戏」，相声也不是说只有「哏」，有一些特定的节目和特定的演出人群，他们是专门说「哏」的，但我都是在演戏的。
可不是说所有的相声都有跳进跳出的。您可能听相声没那么多，或者是听一些濒临失传的东西没那么多。我经常在台上表演这些，咱就拿最简单的说，《报菜名》就没有跳出。
所以演话剧对我来说，不存在以前我专门是说「哏」的，现在开始演人了，会有一个阵痛期，没有。
我也听到有人夸说——哟郭麒麟可以啊，演话剧的时候，人物塑造得不错，都让人忘了他是郭麒麟了，就看见牛天赐在台上。
听到这些话吧，我是这么想的，就现在，可能全世界的人都这样，他们特爱搞一些个所谓「阶级论」，所谓这个东西就一定比那个东西高，那个东西就一定比这个东西难。在我看来完全都是扯淡。怎么可能呢？我们都是劳动人民，咱们都是各种岗位的工作者，不存在谁高谁低，不是说你在台上说笑话，你就容易，你能塑造人物，就真是一个我们大家敬仰的人了，不存在。
与其说我心里，对说相声和表演没有分别心，不如说，我不服这个分别。
03
话剧《牛天赐》剧照，摄影：何桓
这次演话剧，让我有「阵痛」的就是形体、调度，还有跟现场乐队演奏的配合。一直到现在，每当我在全神贯注说词的时候，一旦我走到他们（乐队）附近，我基本耳朵里听的全是音乐，声音太大了，我听不到自己的返送，所以会有点影响。
但要说这个会让我出戏，倒不会，因为我特别擅长「心分二用」。我爷爷是警察，按他的话说，过去他们户籍警经常需要「心分四用」，既得接待人来报案，手头上还得忙着事，这边又得接电话，那边同时跟人聊天应和。咱做不到他那样，但我顶多能做到表演的时候，我的演员脑和角色脑同时存在。
我能感觉我在台上，心在戏里头扮演着人物，我突然又能考虑着整个全场。一个是我作为人物应该为这个剧本贡献什么；一个是我作为演员应该对这个戏帮助什么。
我之所以想来演话剧，就是个尝试。
之前一直看话剧，没演过，然后总听别人说话剧很厉害、话剧很难、话剧怎么怎么不容易。我就好奇，我说到底怎么厉害？怎么难？怎么不容易？所以是一个探索。
我目前感受到的难就是，话剧啊，不可能你排了这么长时间就演一场，如何保持新鲜的状态，对我来说是一个特别特别难的事。你可以一天好，但你不可能天天好。
话剧《牛天赐》排练花絮
我首场演完之后，第二天再想找第一天的状态，找不着了。我苦恼了两天。第二天特别迷糊，玩命地想去复刻我第一天的表演，所以那天我的角色脑和演员脑这两个东西就在脑子里打架，这边演着，这边就开始着急：「你怎么不按昨儿那演的？你赶紧往那边走啊。」「行行行，我奔那边走，但好像那边门儿封死，找不过去了。」就开始着急，人在台上就想着，不对啊，怎么回事？
第二天演完我就去跟导演聊，我说这个问题该怎么解决，我得跟您交流。导演的意思是，话剧本身每天都不一样，你不可能今天要去追求昨天的感受，你今天的感受也不能代表你明天也是这个感受。第三天我就继续找找找，就好了一点。
但新的问题来了，每一天每一天这么演，重复不重复？
今儿坐那儿化妆的时候，我还说，这连着演四天了，天天都这样，这怎么才能保持热情呢？我本来挺犹豫挺困惑的，但今天我在台上真的找到那个「热情」了，就是等演着演着我的台词量变大了、调度变多了、和对手、观众的交互频繁了，我开始享受了，我终于体会到了每时每刻接收观众反馈和演员反馈的美妙。突然觉得这是个很有意思的事。
没错儿，我是一个需要一直有新鲜感和变化的人。
04
之前做节目，我比较害怕的就是「前采」。
因为我的「前采」会非常有趣，会给导演逗得不行，然后他们就会发现，这些好玩儿的点我在节目里一个都不说。人家就问你为什么不说？我说我的包袱不爱使第二遍。但凡你问着我好玩的东西了，你说太好了太好了，真不错。放心吧，你在节目里再问我，我肯定不按之前的这么说，我肯定想一个别的方式。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这不是能力也不是较劲，这是毛病。
一样的东西重新演一遍，我难受。
话剧《牛天赐》剧照，摄影：何桓
我原来演出相声的时候，我最不喜欢的就是「翻头」——就是说今儿演了，明儿还演，一个活演两回，我不。
原来在小剧场说相声，我一个礼拜上6天班，演8场，基本上三个月不「翻头」。我会的活没有特别多，大概就有100多场活，那我也必须保证这三个月肯定不一样。但三个月过了怎么办啊？没办法，到最后逼得我在台上现场创作。
表演，不就是得先满足自己吗？要不为什么表演？就是要满足自己的表演欲和表现欲啊。
表演欲是什么欲？您等我想想。
表演欲对我来说就是宣泄压力。因为我本身的性格是我什么事都爱憋着，所以这股劲都留着在台上使用了，比如现在。对，我之前还真没这么想过，您这么一说我觉得有点道理，备不住就是我在去表演和释放我能量的时候，把那一部分负面的能量也都带出去了。
这么说吧，生活当中，只要我不是独处的时候，我都在表演，包括现在，我都在「表演」。你放心，我一个人在屋里我不这样。
我说我现在在「表演」，我只是在「表演」我想「表演」的东西。演戏是在扮演，我现在起码还是在「表演」郭麒麟。
但我不是说现在采访的时候我在说台词啊，你看你又误会我了，我没有一句话是口不对心的，我只不过隐藏了一些我不想让你知道的，就是说，我保证我跟你说的百分之百都是我的心里话，但是我没有把我百分之百所有的心里话都对你说。我的心里话，我会自己先做个分辨，哪些是能说给别人听的，哪些是不想说给别人听的。
05
话剧《牛天赐》剧照，摄影：何桓
牛天赐喜欢写诗，鄙人不才，没写过。打油诗叫什么诗啊？那不顺口溜吗？那都不能叫诗。
我之前演过一个电视剧叫《十八岁给我一个姑娘》，我在里头演的那个秋水跟牛天赐其实有点像，都是这种别别扭扭的、怂了吧叽的，满脑子天马行空的想法，但是现实世界中连个屁都放不出来。
然后鄙人也是这样一个人。
我就是爱瞎想，什么都琢磨，但实际操作难度很大，我又懒。你想我半夜起夜上个厕所我都得琢磨半天——琢磨我去不去，憋得住憋不住，看看表几点，还能憋吗？不能憋了，然后开始想，我要这会儿起身，然后下床找拖鞋，把灯开开，溜到厕所，一上厕所，可真舒服啊。去吗？纠结纠结。然后说，去吧，这会儿估计想半天也睡不着觉了。就这么个事儿，我都有一个心理斗争的过程，我醒了想上（厕所），又想，要不躺会儿吧，有时候接着就躺了。
我幸亏了懒，要不然得干成多少事？要不说，老天是公平的。
一般真正好的文艺青年是敢想敢做，我基本都停留在前一步，但所幸我接触这俩角色都是只停留在前一步，我真要来（演个）有志青年，可能我也费劲，我也来不了。
实在话，接下《牛天赐》和排练的时候，我都没有想过我要通过这事儿证明什么，在首演前，我有这个（证明自己的）想法了，但现在我又没了。
话剧《牛天赐》排练花絮
前几场我还努着劲、咬着牙，心说，我得证明，后来我一想，这太二了，这有什么可证明的？非要证明，不是就背离了我最开始的想法了吗？背离了我最开始想体验这种表演形式、想知道这东西和我契合不契合，想看看我能不能把这东西很好地奉献给大家的想法了。
这几天，天天演，演到现在我沉淀一下，前几天我有点轴。
我是一个没有非常非常远大抱负的人，说我今生一定要怎么怎么样，我要树碑立传，我得名垂千古，咱也不想，这事也不可能。我现在想的是，怎么在我生命的有限时间内，能想去做一个事，我就去做，我还没把它搞砸，只要没弄砸，没丢人，我觉得就是好事。
如果丢人怎么办？自言自语的时候，自己跟自己聊聊，也就这样了。
06
这一年，我觉得自己干得最漂亮的就是《牛天赐》。
你知道，《牛天赐》里，几乎一大半的时间我都得带着「偶」演出，这个「偶」对我来说是个枷锁，也是个助力。
有它在的时候，它可以分散一些观众的注意力，等到后半场我把偶摘了，没东西可以帮我了，大家就都在看我了，那我怎么办？导演跟我讲这个事儿之前，我还没意识到，他说完之后，我心里真的别别扭扭的。
我最怕的就是给我画重点，啪啪啪敲黑板，底下画两条横线，这儿来个大五角星，这是重点，你可注意了。
我就老想，是啊，「偶」没了，我可怎么办？所以你看到摘掉偶之后那第一场戏，我跟我爸聊天，然后叫季妈，其实那块我每天都特别难受，我感觉非常的拖沓，又不知道怎么改。只能捱过去，捱到我下场，再上来，赵先生来了，给我念诗，我一「思春」，就彻底释放了。
话剧《牛天赐》剧照，摄影：何桓
我今年自己也有了想「释放」的念头，有了一些想独立的想法。
比如说我现在自己出来租房住，我也会想一想我要不离开我的舒适圈——离开北京天津——这是我生活了24年的地方，我在天津生活了12年，在北京生活了12年，我说我要不换个地——「让上海的富人养养我的灵魂」？
我的这个思维和我的人生轨迹啊，是永远地被舒适圈吸引的，就是，舒适圈是个大磁铁，别人一左右我：你得闯，你得努力，你得奋斗。我就说，是吗？这真这么好呢？行行行！干了一阵子觉得，还是歇会儿吧，我又回来了。别人不左右我，（我也自己会觉得）怎么突然身体不受使唤了，这边好舒服，还是在这边呆着吧。
真的，就算我的方向有一些变化，起码没离我的舒适圈太远。现在比如您说，好，麒麟，明年你做一个建筑工程师吧，咱们国家有三座大桥都由你来盖。那个就算了，那太不舒适了，得打头学。只要还能在表演这个圈子里，我觉得都OK。再远点儿都不行，您让我明天当个画家，这个算了，这个我得饿死了。
我又是一个极度爱放弃的人。
头几年孤立无援，没有那么些个支持我的声音的时候，我就经常会问自己，怎么回事？心里好别扭，他们怎么都这样看我？我都受不了了。然后马上我就想，算了，得了，好死不如赖活着，怎么活着不是活着？这一辈子就这样吧，自己心里一下就舒服了，痛快了。得，没受委屈。等我抱着这种阿Q心态到后来突然间得到了一些个胜利果实，就跟自己说，你看，阿Q也用成功的一天！
话剧《牛天赐》剧照，摄影：何桓
其实啊，你无论怎么样，周围的声音都不会消失的。
你再说你不在意，但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你自己一个人琢磨，或者你在干什么事的时候，就会想起那些话——正面的评论，负面的评论，其实它们都进了你的脑子，都进了你的内心。只不过你在选择想不想去看它们。有人就觉得，我没让它们进来，它们怎么进来的？不行不行，我没看见！它们就没进来，其实它们已经进来了，也一定会影响你，但是你真正要去做出判断的时候，自己心里还是得有个准谱。
天赐没有准谱，他打小都有他爸他妈给他把着，他拿石头砍砍天也能过。但我还行，打小有什么事，我都爱自己琢磨，我心思比较重，想得比较多。你别看我想得多，我主意还不正，经常会被别人的念头左右，但问题是我哪怕现在被你左右了，我过两天我就又被别人左右回来了。
话剧《牛天赐》剧照，摄影：石榴
说到底，我还是不习惯麻烦别人。
我打小就比较孤独，没什么朋友，整天在家呆着。我爷爷奶奶跟我差50多岁，他们疼你，他们爱你，这是肯定的，但是你怎么能和爷爷奶奶交朋友？他们也害怕我出去玩，怕我被拐卖了、磕了碰了的。没有小朋友，父母又不在身边，没有保护伞，我就只能逐渐地自己学会去理解生活，去排解一些个忧难，也会有一些个难过的事，但是你想来想去，得了，也别麻烦爷爷奶奶了，自己消化消化，就过去了。
我一直都是个听话的孩子，人家说什么我都想着先满足人家的要求，有什么自己的想法，放在这要求之后。我现在也听话啊，不然呢？您还没感觉到吗？他们让我演出完之后接受采访，我不就接受了吗？要不然这会儿我都到家了，洗完澡了都。
怎么样？今儿个您满意了吗？是不是我说的有好多东西都写不进去？您下回要是觉得有写不进去的东西，就可以随时打断我，你就说，郭麒麟你别说了，你这个都没有用。
但问题是，什么是「有用」呢？您干嘛非得了解我呢？喜欢我的人，要是知道我不愿意被人了解的话，应该会选择不了解我，对不对？
话剧《牛天赐》剧照，摄影：何桓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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