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家佳,让误解再飞一会儿
在这个人人可为一个独立发生阵地的当下,出演一个性情稍显丰富,人格切面不止一个的人物,然后迎头面对来自大众的审视或者责难,已经成了一个演员走向成熟必经的一课了。
截至此刻发稿时,演员邓家佳还没有关闭自己的微博评论。
2020年1月8日凌晨2点,她更新了一条新的社交媒体:「晚上收工回来,看了两集《大明风华》,弹幕吓死我了,骂小胡的骂邓家佳的,半天没缓过神来,深深地为后面的剧情不安,你们要珍惜还没关微博评论的我。」配以三个大哭的表情收尾。
电视剧《大明风华》剧照,邓家佳饰演的皇后胡善祥
这部剧开播已近一个月,邓家佳在当中饰演的胡善祥身上的复杂性考验了这位演员本人的技艺与对人世的理解,同时也将她推到了观众口碑嘈杂热闹的浪尖之上。
似乎,在这个人人可为一个独立发生阵地的当下,出演一个性情稍显丰富,人格切面不止一个的人物,然后迎头面对来自大众的审视或者责难,已经成了一个演员走向成熟必经的一课了。
很遗憾,我无法在这次采访工作中与她面面相照。
她人在重庆拍戏,在两个作品之间来回穿梭,三个多月了没有一天得闲休息,还要积极配合《大明风华》的宣传,分身乏术,每天只能睡三、四个小时,实在没有时间再坐下来好好说说话。所以这次采访在经过了数轮的讨论之后,最终以邮件采访的方式进行,我将问题整理好发送予她,她一字一句回复给我。很像过去,你给一个人写信,然后耐心等待收到回信。
邓家佳参演《爱情公寓2》(2011)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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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大明风华》的胡善祥跃然于观众眼前时,很多人在猛然发现,那个曾经伶俐坚韧的女孩子,已经出落得不可小视了。
眼还是那双眼,只是不会被旁人轻易从中看出她的心事了——当然,一切机关与深意都是在戏里。
我是在收到邓家佳的回信并仔细阅读过之后,才稍稍放下了曾经怀有的那一点点遗憾的。我以为,这一遭没有真的见到面,也不是坏事,她字里行间流露出的讯息想必不如脱口而出那般直接,但经过一番小小的消化与整理之后的这场对话,也算是另外一种真实的交流吧。这避免了让我们直面一些东西,但我们用眼睛看到的就一定是真实吗?也未必如是。
电影《全民目击》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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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视剧《无证之罪》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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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是《大明风华》里胡善祥的心思算尽锋芒毕露,亦或是戏外邓家佳的遣词周全坚若磐石,我相信都不能完整地刻画和显现一个人的所有。但是,又何必要了解到所有呢?
一个演员,或者说,一个人的魅力聪慧之所在,不正是,他能自由地控制自己被外界探看、了解的程度吗?
索性,让误解再飞一会儿吧。
以下,是我和邓家佳的「通信」。
你此刻在哪里?眼前是怎样的风景?
邓家佳:在重庆,眼前看到的有重庆的桥,在嘉陵江边,因为重庆称为「雾都」所以有雾、每天大雾很魔幻。
现在正逢《大明风华》播出,你所饰演的胡善祥得到了观众诸多的赞赏,你的心情如何?
邓家佳:心情不是很好,骂我的人也很多,有来自角色的,也有攻击本人的。
能饰演好这个角色,你觉得具体的原因是什么?
邓家佳:首先最重要的是团队整体的出彩,才会让大家看到好的角色。其次编剧导演的准确把握。对演员来讲,有没有走进角色的内心,有没有和角色感同身受,这个很重要。
这个戏是在2017年底拍摄的,当时的你处在一个什么样的状态里?
邓家佳:迷茫。
你那时候的心境如何?
邓家佳:心境像在迷宫里那种感觉,对很多事情都不确定。
电视剧《无证之罪》 剧照
那时候对演员这份职业抱持的心态是什么?
邓家佳:演员是从来都是我的第一志愿,非常热爱工作,从没想过不演戏能干什么。
你有想通过这次出演,证明些什么吗?
邓家佳:找到自己有更多的可能性。
与张挺、张黎的第一次见面,是怎样的?你们之间有什么对话或者细节给你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邓家佳:跟张挺导演见面是在工作室,感觉是一个很随和的山东大汉,非常健谈,明朗,有话直说,然后工作室的书多到像在图书馆,除了沙发会客区,其他的地方都是书。
跟黎叔第一次见面是在剧组定妆的时候,我没想到胡善祥定了三天妆,细致到睫毛眉毛、一直都是黎叔亲自指导。
电视剧《大明风华》剧照
对于如何塑造胡善祥这个角色,你那时候有信心吗?
邓家佳:完全没有信心,因为胡善祥这个角色太复杂了,有很多所作所为(我)不理解。
你为这个角色做了哪些准备?
邓家佳:从古代礼仪、形体、以及台词上去塑造这个人物。首先在形体上少女、青年时期是规矩挺拔的,中年之后扭曲变形,老年甚至到佝偻的地步。其次是台词的节奏,在前期的台词是偏少女的声音说话很乖巧很好听,而后期到达权利的顶峰时声音是沉稳、阴毒中带着狠劲。当然最关键的还是要找到和胡善祥的情感共鸣,感同身受她的经历,这方面的功夫做的最多。为了找到深宫里长大的女人内心,我让剧组给我安排了一个远离所有人的中式酒店,寂寞地住了七八个月。
在你心里,会如何描述胡善祥这个女人?
邓家佳:胡善祥是一个被权力吞噬的人,她把灵魂和魔鬼做了交易。胡善祥很像「浮士德」的角色,魔鬼可以带你领略全世界的美,但你不能让美为你停留。正如胡善祥出卖灵魂换回了权力,但权力不为她停留。最打动我的点是在权力和人性之间,胡善祥的人性如何被吞噬,如何一步步走向深渊的过程。
电视剧《大明风华》剧照
出演这个角色对你而言最难逾越的部分是什么?
邓家佳:生存环境最难逾越,宫廷制度下女性的心态很难捕捉。然后是对权力的渴望,一开始我也很难理解。还有经历,我们离那个年代太远了,我又是在一个很幸福的家庭中长大的,重来没有面对过生存的威胁。胡善祥像黑暗丛林里的一只小动物,她的惊恐不安、强烈的求生欲、以及被权利欲望吞噬人性的过程,都很难。
你把最大的功夫下在了哪些地方?
邓家佳:与胡善祥的感同身受,让我经历一遍她的经历。
有哪几场戏,是令你自己非常满意觉得演得非常透的?
邓家佳:比较难忘是在道观为姑姑祈福那场戏。拿到剧本第一次看,就在房间痛哭流涕,台词写的太悲凉,仿佛胡尚仪从来没来到过这个世界上一样,那种悲伤,痛彻心扉。拍之前张挺导演讲了个故事,他说去西藏转山嗑长头的人,有人便只是有个愿望,为了能见亡故亲人五分钟,听完就找到台词里“心如刀绞”的感受。而且那场戏在无锡古庙的山顶拍摄,爬了很久,一路悲伤不可言说,拍完也久久不能平静。
赐白绫也比较深刻。
及姐妹相认之后的那场戏,朱家的江山我们要占到一半,这里胡善祥的野心就初步显露了。
电视剧《大明风华》剧照
又有哪些戏,是你有遗憾的?
邓家佳:有大量的遗憾,走进她的内心不够深,其实跟自己的心态有一定的关系,内心应该更宽广,让任何角色就都可以住进来了。
时隔2年时间再看这个作品,你觉得还有什么地方自己可以做到更好?
邓家佳:现在比那个时候更宽阔,可以让胡善祥的很多地方更多的走进内心。
演这个戏,你的第一场戏是什么?
邓家佳:第一场是心眉给介绍对象的那场戏。
最后一场杀青戏又是什么?
邓家佳:向朴妃杯中吐吐沫的那场戏,和第一场是同一套衣服。
杀青时你的心情和状态是怎样的?
邓家佳:女性生活在现代真好。封建宫廷生活对女人来讲跟地狱并无区别,那里不会有美好的爱情,什么样的女性在今天还会崇尚一夫多妻的婚姻制度呢?
电视剧《大明风华》剧照
这个角色在你的职业生涯里是怎样的位置?
邓家佳:无法评价,因为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要过完整个生涯才会回答。
胡善祥对你的生活有哪些具体的影响吗?
邓家佳:我的生活和胡善祥完全没有关系,所以并不能改变我的生活。
你在胡善祥这个女人身上得到了怎样的启示?
邓家佳:其实她让我明白了人还是要豁达,痛苦是不能拿来咀嚼的,人还是要有更宽大的内心。
你觉得推动她一步一步做出选择的动力是什么?
邓家佳:对权力的渴望。
她的性情特质和行事方式里,有哪些是你所不认同的?
邓家佳:胡善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个点不是很认同。
胡善祥又有哪些能力是你钦佩但是你并不具备的?
邓家佳:第一,她有非常强的执行能力、是个行动派。第二,她有强大的生命力。
你觉得什么样的女人是强大的?
邓家佳:安全感是自己给的,独立、自由对女人很重要,有一句话说:“上善如水,厚德载物”。心胸宽广,冷静沉稳,才是强大。
生活中的邓家佳
你自己所拥有的特性里,你最喜欢的是什么?
邓家佳:我还是一个比较有意志力的人,很少有坚持不下来的时候。
你自己所拥有的特性里,你最不喜欢的是什么?
邓家佳:不够了了分明。
这些年发生了什么,会让你的表演能力有所变化和进步?
邓家佳:不断地尝试不同的角色,不断感受人情冷暖、感受人间,也看到了世间百态,也在曾经的作品当中看到了自己的不足,先要看到不足,才能去完善它。
在你的职业生涯里,曾经在谁那里得到过什么重要的关于表演或者生活的提示、启发?
邓家佳:《大明风华》中的王学圻和梁冠华老师给我了很大的启发,他们都是德艺双馨的艺术家,他们业务能力非常强,在生活当中十分谦卑,是我的榜样,做人和演戏都值得我学习。
邓家佳在新西兰
生活里,这几年间,你最喜欢的一次旅行是去哪里?
邓家佳:新西兰。非常安静,新西兰人也很纯真。
分享一个在那次旅行中最美好、可爱或者让你自己难以释怀的画面、瞬间或者故事吧。
邓家佳:自驾游新西兰,从皇后镇到基督城的路上,当时我在听《Emmanuel》这首歌,突然路过了特波卡湖,然后眼泪就不自觉的掉下来了,世界上还有这么美的风景,原来人是真的可以被美哭的。
生活中,你上一次哭是什么时候,因为什么?
邓家佳:最近没有,不记得了。
2019年最让你开心的三件事是什么?
邓家佳:一、在成都拍戏的时候跟闺蜜一起爬山、回学校、感受生活的美好。二、《大明风华》的播出。三、我的团队成员里,有孕育新生命的。
2020年里,你最期待的三件事又是什么?
邓家佳:一、 遇到更好的角色。二、期待美好的爱情。三、父母身体健康
你觉得外界对你最大的误解是什么?
邓家佳:胡善祥是邓家佳,邓家佳是胡善祥。
如果可以抛开现在所有的身份和束缚,你最想过一种怎样的生活?
邓家佳:简单普通的生活,越普通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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