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州味道 | 田盛街往事
全文8044字,阅读约30分钟《湖州味道》特邀作者:凌建华投稿邮箱:963458800@qq.com
湖城以西有一条繁忙的河道名为龙溪港,龙溪港行经湖州北门之外经过一条繁忙的街道唤为田盛街。我从小就居住在大通桥畔,生活在田盛街上,从童年到退休的这一个多甲子里,我离开田盛街的时间统共只有下放与参军的五年光景,是土生土长的湖州人。当我回忆往事,田盛街的一草一木、家庭里的喜怒哀乐、诸多隔壁邻居熟悉的面庞仿佛只如昨日旧影,历历在目,我的童年、少年、中年时代,我生命里的诸多印记,也在无声无息中成为了田盛街的往事。
田盛街41号的老屋是我的心灵港湾,也是我人生的起点。父母亲养育了三个姐姐和我,祖父与我们一起生活,全家七口人朝夕相处,三代同堂。小时候常听母亲念叨她就在这间老屋里生下了我。一家人居住在这栋不足50平方米、木结构砖瓦独门的房屋。据父亲讲,老屋是民国初年建造的。“文革”时期,田盛街改为大庆路,改革开放后,又恢复了田盛街地名。我家就住在街面上,房屋一楼一底,独门独户,一家一户紧挨着,一排共有12户人家,东邻姜小萍家,西邻周建明家,走入左右有二条弄堂,就是嘉亭桥园墙里,再走过电厂循环水小河,就是大东机埠,水渠田埂,一片农田。
田盛街东起潘公桥桥墩,西至北门水闸殳家湾,东西长约3000米,街与河平行,在龙溪港的北岸。南岸是城里,北岸是乡下,以河为界。临河边有低矮平房,街道旁有众多的居民住宅,街面中央有一条约2米宽水泥路,石板路和泥土路,有一座连接田盛街的半圆形古老小拱桥“嘉亭桥”,整条街还有“二桥一闸”——潘公桥、大通桥、城北水闸,横跨龙溪港,直通城内。
第二代大通桥
我家处在田盛街的中段,也是热闹的中心。往东走,有酱油店、煤球店、日用品商店、城北理发店、皮匠店、烧饼店、居民食堂、大通桥、丝绸印染厂(纺织机械厂)、印染码头、废料堆放场、河堤、农田、排涝口、电瓷厂、龙泉小学、居民住宅、面粉厂、潘公桥。往西走,有电厂大门、十五间、输煤行车、储煤仓库、循环水泵房、电厂煤渣场、煤场围墙、丝厂托儿所、丝厂大门、殳家湾、城北水闸。现存只有龙泉小学,其他单位都已搬迁或消失了。
老街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儿时,家中油盐酱醋等调料酱菜,都在酱油店购买。烧饭菜的煤球,就近在煤球店购买,邻居五宝伯伯是煤球店伙计,他见我去买煤球,用叉铲煤球,抖了又抖,将碎煤粉末清理掉,才称重卖给我。家中需要的针线等日用品商店都有,很是便利。理发店老师傅理发技术好,剪出的发型很美观。母亲缝制好鞋底,做好鞋帮,请鞋匠师傅上鞋帮。每逢丰收时节,就有社员挑担、有农船停靠对岸粮库码头交公粮。早上,有时上课时间紧了,我就在烧饼店买上一副烧饼3分、油条3分,并需要支付面值一两的粮票。或在对面居民食堂买上煎饼3分、卷圆子3分,支付2.5两粮票,笃定管饱。一到中午,交公粮的社员就拿着米袋在居民食堂换饭吃。黄昏时刻,家中饭菜不够时,到居民食堂买上一碗阳春面9分,粮票2.5两,面条细而不糊,清汤香葱鲜香扑鼻。
老街旧影
盛夏,大通桥上乘凉的人群,竹椅凳子影响了行人。与桥上的热闹不同,大通桥旁有一间孤独的平房,背面临河,又是石堤峭崖,无栏杆,边缘很危险,旁边长着一棵香樟树,屋里住着一位孤寡老奶奶。我上小学时是学雷锋小组成员,十多人经常去帮助孤寡老奶奶打扫卫生、整理东西,有几个女同学看到她床后的棺材很是害怕。丝绸印染厂码头经常看到停泊的船只,卸原材料或装成品绸缎,至于倾倒废碎绸缎的废料堆放场,则成了孩子们的宝藏地,有许多女孩去捡花绸缎扎辫子,男孩捡绸缎做鞭子,抽打旋角头。放学后,我们经常去顾娟琴同学家做回家作业,有做不出的作业,互相请教,直至弄明白。去学校的必经之路,有一段泥路,一面是河堤、另一面是农田,又有自留地;有一次,我与同学们一起放学回家,路过那片自留地,只见那茂盛的绿叶和饱满的蚕豆,一同学就说:“我们一起去抓坏人”,我还不知情,以为是做游戏,就跟着他进入菜园,他担心被人发现,俯卧在地,采摘新鲜蚕豆就吃,还有点甜。还有一次,也就在菜园附近那片桑树地,桑树上挂满了紫桑葚,看到那熟透的桑葚,又没人看见,我们快步走入桑树地,摘了桑葚就吃,吃了个饱,嘴巴染成了紫色,一时还擦不掉。桑树地旁还有一条大水渠,延伸到排涝隧道口,潺潺流水汇入龙溪港。学校门口有一个河埠头,两边各有一棵冬青树,两面有平整条石台阶,下至石板平台,再往下汇入一条台阶,水浸没台阶,我们赤着脚,浸着水,踩着平整又不滑的台阶,好凉爽。
小学四年级时,有一天下午,我与吴安林同学一起结伴上学,走在离校不远的田盛街泥土路上,有一段河堤,一边是龙溪港,另一边就是农田。两岸桑田绿野伴随着水声橹声,我一边行走、一边玩耍,一不小心脚一踩道路边缘,从路上直接跌到河堤排涝口水渠旁,上下落差将近5米,头被石头碰破了,顿时,头破血流,不省人事。同学见状,吓得哭了起来。刚巧,路过此地的高年级学生宋森林急忙攀下水渠,抱起我送至学校。学校体育老师王复贤闻讯后,见我伤势严重,包扎一下,急忙背起我,一路快跑,气呼喘喘,汗流浃背,直奔第一医院。事后,听同去的同学说我才知道,老师穿的白衬衫被汗湿透、被血染红。医生见我伤口太大,流血不止,马上进行缝补手术。王老师一直焦急地等待在手术室外。我的头颅缝了九针,留下了伤疤。
秋收后,在休耕的稻田里,一个星期六下午,摆开了“战场”,学生家住潘公桥东边归一阵营,家住大通桥西边归另一阵营,用一捆捆的稻草,筑起了“战壕”,以田埂为界,不得越界,双方打起了“阵地战”。有人在“后方”田里用铁铲,挖起带有稻茬的泥巴当“子弹”,有人运往“前线”,又有高年级学生掷向敌阵地,砸向“敌人”。双方你来我往,稻茬满天飞舞,不时砸中对方身体。“仗”越打越激烈,人越来越多,稻田里被我们挖出了一口口小池潭,当地农民得知后赶来阻止才平息了这场“战争”。
老街的亲邻好友重聚在发电厂输煤栈桥半爿轨道前合影
潘公桥有一只石头乌龟(碑文),“文革”时埋入桥堍,这是田盛街的东尽头。运煤铁驳船只停泊在码头,输煤大行车用抓斗,将船上的煤,轻轻一抓,运往煤场。有时停在龙溪港的船只多了,还有行车司机来不及吊运,船只影响了航道。有时一抓斗满煤,掉落在田盛街路上。有时行车空中路经田盛街,吓得行人不敢走。循环水泵房用于汽轮机过滤冷却水,在河边用铁丝网围着,以防垃圾吸入。煤渣场有一个约50平方米的深潭,四周用岩石砌成,没有梯子上下不了,几天时间,煤渣多了,小行车用抓斗将煤渣吊入船只运走。那年代,人们的生活条件艰苦,田盛街男女老小都去电厂冲灰池捡煤渣。锅炉刚烧过的煤渣,用水一起冲下来,煤渣还很烫,大人用铁丝篮张网和男孩争位子抢煤渣,还经常看到有人争吵和打架。我小姐姐争不过他们,只能在他们捡过煤渣后再捡,他们捡一大篮子,她只捡不足一小篮子。起早去捡一篮子煤,回家吃早饭再去上学。放学后,书包一放,又拿着篮子去捡煤,到傍晚才回家吃晚饭。社会上传开了煤渣好烧,买煤球还要凭票供应,有人摇着船来收购煤渣,田盛街上有许多人家都卖,每100斤可以卖4元钱。我小姐姐辛辛苦苦捡了许多天煤渣,手磨破了皮,才卖了近10元。
面粉厂的原材料全靠船只运输,生产出的一袋又一袋面粉,用小车从厂内推到码头,装入船只。电厂进出大门有行走的、有骑自行车的,按时上下班的职工。丝厂女工多,小孩也多,带上小孩上班,放在厂幼儿园看管。一到下班时,田盛街上人很多,女工拿着饭菜边吃边走,有说有笑地回家,我时常被夜里下班时女工的谈笑声吵醒。大部分丝厂女工上下班走大通桥进城,住在飞英塔附近丝厂宿舍。
城北水闸与新塘港
城北水闸位于田盛街的西尽头,是汽车通往田盛街唯一道路,水闸航道狭窄,水深、水流急,很危险,没人敢在此处游泳。在水闸下,有一个黄沙、石子等建筑材料堆积如山的集散场和中转站。龙溪港埠用吊车、输送带将建筑材料源源不断转运上海,多半是从这条黄金水道运出去的。黄沙经筛滤清理出来的,常常有光滑的黑色或玉色的石卵子,我和小伙伴常去那里捡回来玩。
老屋楼下的墙面,因年久无粉刷而剥落,裸露出原始的灰色砖块。用纸筋石灰补墙,用石灰水刷墙,一次不够白,等待干后,多次粉刷,以不见污迹为止。地面铺着砖,对门摆放着一只八仙桌,桌上有一只茶几盆子,放着八只玻璃杯,桌下有四只方角凳,走进里屋,有一只吃饭桌子、一只大水缸、烧柴灶头、碗橱等,还有一个紧靠后墙窄长的空间,父亲利用这空间,用油毛毡瓦片搭建了雨棚,改为烧饭洗菜的厨房,常常因梅雨天气而潮湿,不通风,光线又暗。又在厨房屋顶瓦披上,掏了一个四方洞,装了一块玻璃,四周用砖瓦砌上、水泥糊上,就成了一扇天窗,阳光穿过玻璃投射下来,在地上照出斑驳的纹路。下雨时,我看见雨点在玻璃上面噼里啪啦跳跃着。晴天有一束阳光,直射地面,从天窗飘过一朵朵白云,千变万化。
湖州发电厂全景
厨房地面是泥地,又不平整,上楼木梯较陡不安全,父亲与同事在楼梯底部,砌了一个石头墩子,抬高楼梯底座减小了的坡度,又做了扶手,儿女们上下楼梯就方便多了。楼梯下安置祖父的床铺。那时祖父退休,父亲上班,姐姐们与我上学读书,母亲则照顾家中一日三餐,包办了买菜、烧饭、洗衣。每当吃饭时,一家人围坐在一张四方桌子旁,热热闹闹。祖父、父亲酌上一盅酒对饮着,祖父讲过去的事、父亲谈工作的事、母亲说小菜的味道、我们姐弟聊上课的作业。桌上粗菜淡饭,美味可口。小黑猫在桌子下,转来转去寻找掉在地上的鱼骨头。有时,我捧着饭碗,走东家串西家去吃。一到过年,我每到一家,大人们总会拿着糖果、花生之类的食物,塞到我衣服裤袋中,仿佛整个街坊邻居就是一家人。
楼上木板铺面,墙壁用木板、人字形梁上用木条与邻居隔离。每当过年前夕,顶棚、天花板,重新用旧报纸糊上木板,角与角之间贴得整齐无误,清洁美观,整个屋子焕然一新,与邻居互不影响,还有一点隔音效果。在糊贴时,我浏览一下报纸的内容,挑选自己认为好看的内容,色彩鲜艳的年画和几张如“鱼跃龙门”“英雄人物”“样板戏剧照”之类的画片,贴到床头墙上显要的位置上。我很羡慕小姐姐有挑选年画的审美观,她钟情于头戴珠宝、长袖飘飘的古装美女,还有年属生肖、名胜风景、电影明星。他(它)们各领风骚,都被一一请上墙,对着我们颔首低眉,深情款款。
楼上有父母亲的西式木床,还有我与姐姐们紧挨木壁安放的二张小木床,四周塞满了家具等物什,本来就狭小的空间显得更加拥挤。一到晚上,老鼠咬破隔户报纸,在梁上来回行走,吓得我蒙被而睡。面对肆无忌惮的老鼠,邻居们无可奈何,直到父亲养了一只猫,老鼠再也不敢来我家了。
父亲在第二代大通桥上留影
父亲又在厨房屋顶瓦披上搭建了一个小平台,种点花草,月季花四时常开,我站在楼上窗户前,欣赏那嫣红的大丽花、玫瑰花。打开木窗户,大通桥上的行人一目了然,河对岸的粮食仓库、龙溪港中来往的船只、飞英塔的雄姿、城中一棵古老而高大的银杏树……真是“远处青峦淡抹,对岸丛树残塔”,美景怡人啊!
1982年,维修前的飞英塔
老屋西南面有棵元宝树,枝叶茂盛,炎热夏天里正好遮住阳光,给老屋带来不少的阴凉。夕阳西下,屋内闷热,又不透风,家家户户的人们拿着水桶,从河中提水,在自家门口洒水降温。在夜幕降临时,卸着门板、拿着竹床和竹椅放置门口,点着蚊香,喝着凉茶,谈天说地,乘凉睡觉。老屋门前旁有一盏路灯,引来不少飞蛾蚊虫,绕着灯光飞舞。在灯光下,我与小伙伴们下军棋、打扑克,引来众多歇凉的路人,无论大人小孩都围着观战助威,出谋划策,兴头浓时,也无所谓丝厂拉蚕蛹车淋下的废水散发出的异味了。
夜深人静,我躺在屋外竹床上,仰望天空,数着天上闪闪发光的繁星。月光倾泻在我的光膀身子,母亲摇着蒲扇,赶走我身边的蚊子,带来丝丝凉爽。父亲指点着满天的星光,宽广的银河,隔河相望的牛郎织女星,叙说着一个个美好的神话故事,我听着听着,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也在不知不觉中长大。
春节刚过,鞭炮爆竹声的硝烟还未散尽,又迎来了正月十五元宵节。家家户户吃汤圆、挂灯笼。小时候家贫,自己动手做小灯笼,悬挂在墙上,左邻右居看到后,都称赞我小手很巧。夜幕降临,元宵放灯,在灯火通明的夜晚,火树灯花,争奇斗妍。田盛街上万人空巷,鞭炮声不绝,锣鼓声不歇,我手拎小红灯笼,点燃小红灯笼中的红蜡烛,一群小伙伴紧跟随着我,走街串巷。那明亮的小红灯笼,照得大地红闪闪的影子,映得小伙伴红彤彤的脸蛋,吸引着更多观赏的人群,欢声笑语回荡在大街小巷。
龙溪港的水养育了我,让我对水有一种特殊的亲切感。田盛街与龙溪港东西走向并行,临街一条河。那时候,交通不发达,龙溪港是一条黄金水道,航道万分繁忙。龙溪港宽近百米,常年有送粮的木船、卖菜的小船、运煤的铁驳船和满载石头黄沙的拖船,来来往往,好不热闹。
繁忙的龙溪港
我背着书包放学回家,拾阶而上伫立在大通桥上,桥南是粮库,桥北是电厂,向东了望潘公桥,向西眺望仁皇山。俯下身子,等候轮船从远处驰来。当轮船数声风笛冲着水浪从桥洞穿过时,我看着行驶的船只,数着一只又一只的拖船,仿佛桥在走动,自己在凌空飘移。
临河人家依水而居,枕水而憩。临河人家吃的、用的,都是龙溪港的水,挑着水桶、卷起裤子,到河中提水,存放在家中水缸里,再往水缸里放些明矾沉淀一下,就可以食用了。家家户户烧饭、沏茶等都用上它。上世纪70年代初,自来水已通向大通桥北堍,由盲人小和尚看管水龙头,扁担和水桶由自来水厂提供,放满一担水也只有一分二厘五,水桶很大,儿时的我还挑不动。那时,还舍不得用自来水,也用不习惯。人们仍是挎着竹篮洗菜、捧着脚盆洗衣、提着水桶洗碗,到河边的青石条上用手搓洗,河埠洗涮的人多了,长年累月,将河边的青石条磨得光滑而干净。有时,河埠洗涮的人多了,还会排起长队。
轮船开过后掀起的水浪打湿洗涮人群的裤鞋,有人急忙之中将手中的碗掉落打碎了;青石条上,碗叠多了,也易翻倒敲碎。再小心也会有人打碎碗,河埠旁经常看到破碎的碗。有一年新年刚过,我提着满桶的碗筷去河埠洗,走在结了冰的石阶上,滑了一跤,人与桶一起滚下了几级台阶,桶里几只新碗也打碎了,筷子也散落了一地。今天,家中仅存下来的一只刻有“凌”字的碗。
老潘公桥
上世纪70年代,龙溪港水质清澈,河中鱼虾多。早晨,“春来河水绿如蓝”,龙溪港上没有轮船,风平浪静,绿盈盈的水面上,有几缕轻雾飘浮,影映着一只只小渔船。船头上,渔翁赤着脚、弯着腰,手持渔网旋转一圈,将渔网撒向河面,泛起微微的水波抚拍着船旁。船尾上,老妇摇着橹、撑着舵,小渔船沿着渔网下沉的地方打着圈。渔翁轻轻慢慢地收起渔网,等把渔网拉出水面时,只见一条条银鳞闪闪的鱼儿在渔网上挣扎。
田盛街上,有许多捕鱼捉虾、钓鱼钓虾的能手。大通桥旁有位老人叫阿炳,是钓鱼的高手。傍晚,他双脚盘坐在菱桶里,用手轻划,来到大通桥堍下,我们俯下身子往下看,只见他在桥堍石缝中固定线桩,用活河虾当诱饵,钓在一线多钩上,左手轻划着菱桶离开桥堍,右手慢慢放下鱼线划向岸边,等待明晨收钩。次日清晨,他带着鱼箩,还是双脚盘坐在菱桶里,用手轻划,来到大通桥堍下,拿起桩上的线,顺着线慢慢收起,鱼线被拉得紧绷绷的,手感觉有力,只见鱼线忽上忽下、忽前忽后、忽左忽右,有时一线多条,一条条鳜鱼浮出水面,钓上了菱桶,尾巴一弹一跳,溅得阿炳满身水迹。
还有一位捕鱼的能手也住在大通桥旁,名叫细毛。春节前夕,大通桥南堍旁的水产公司,从养鱼场用船运来青鱼、草鱼、花白鲢等品种,春节凭票供应城市居民。在卸入大鱼箩时,鱼在箩筐中跳跃,不慎落入河中。农田排涝口河堤旁的位置,是扳鱼的好地方。细毛的鱼网很大,用丝线织成,有几丈见方大小,网眼上大下小,专捕大鱼,只见他脚踩着主竹竿,手拉绳子,网起网落,小竹竿连着鱼网四角,逐渐浮出水面,一条条的大鱼网入其中。
黄梅季节,河里鱼儿多。我也拿着一根大毛竹支撑起一张网,四边用小竹竿扎起网眼很细的蚕丝网,再用一根绳子用做起落,放到河里扳鱼。有一天下午,在电厂循环水出口处的河埠边,一网扳起五条老板鲫,高兴极了,放在木桶里,飞也似地拿回家报喜,邻居们闻讯后,很快都撑起了一张张网去扳鱼。
初秋的夜晚,圆圆的月亮从河边青瓦白墙的屋顶上升起,朝河面撒下一个大亮点。丝丝的凉风,吹皱了波平如境的河面,河水微微地颤动起来,河两岸的居民中,捕鱼高手大有人在,沿河滩一字形排列都是扳鱼的人,引得乘凉的人们驻足观看。一张张网此起彼落,网中的鱼虾儿活蹦乱跳,太湖“四宝”——银鱼丝、白虾、鲚鱼、白鱼,应有尽有。
有一晚,我一网扳起,四角刚露出水面,网中突然一个旋涡,我急忙使劲用力起网,一条白鱼从水中窜出,腾空跃起撞上网角上,又落入网中,一条比筷子还长的白鱼,给我抓住了。一网又收获了半小碗小白虾,晚上回家马上用盐炒熟,白天晒干,小虾烧冬瓜汤,也可泡汤吃,味道鲜得来。在电厂循环水流入龙溪港的旋涡处,又一网扳起,发现有块石头从网角边滚入网底,很惊讶,用手电筒一照,噢!一只好大的软壳毛脚蟹……田盛街临河人家的窗户,飘出一股股煎鱼的香味,有时扳得鱼多了,还可以看到窗前屋檐下挂满了一串串鱼干。
盛夏时节,街坊邻居集中纳凉
初夏,电厂的循环水流入龙溪港中,河中的叉鱼逆水而上,争先恐后吃着人们淘米洗菜的遗留物。我站在河埠石阶上,头戴草帽,手拿钓竿,抓几只苍蝇穿在钩子上作鱼饵,顺着水将鱼饵漂流下去。鱼儿见到水面上的苍蝇,嘴巴冒出水面一口吞下。我眼明手快迅速提竿,一条条叉鱼收入了我的水桶,最大的叉鱼约有筷子长,油炸爆鱼成了我家的盘中餐。仲夏则是钓虾的最好时节。在龙溪港边钓虾,是我童年最有趣的事。清晨,我选择电厂的循环水泵附近,河埠口、石滩边、石堤上钓虾。静观竿起竿落,乐趣尽在其中。一个上午时间,收获了几十只老母钳、抱籽弯转(虾)和白壳弯转,只只都是鲜活蹦跳的大虾。那时,河虾真多。我钓到的虾,放在水缸里养着,一到晚上,我拿手电筒照明,虾眼睛是红的,很好看、真有趣。钓得几次虾多了,油爆虾、盐水虾,盛在碗中,一只只鲜红油亮的虾,令人垂涎欲滴。
深秋,寒风从门窗隙缝中钻进来分外尖削,人睡在被窝里,静听寒风的怒号。一夜的西北风,河水水位直降,河面似乎狭窄了些,河滩显得空旷了些,长尖的河蚌来不及退潮,裸露在岸边。清晨,我早早起床,拎着水桶来到了河边,拾取一只又一只的河蚌。一会儿,河蚌装满了水桶,韭菜炒蚌肉成了我家餐桌上的美食。
冬日,街巷屋檐下,悬挂着条条冰凌;龙溪港河水,铺上了层层浮冰。一到晚上,河里没有船只航行,当河水开始静下来、没有一点波纹的时候,仿佛在沉睡,严寒正竭力把熟睡的河水用冰封冻起来,将整个河面凝结透明的冰层。清晨,龙溪港水面全部封冻,来往船只用竹篙敲打破冰,冰块擦得船帮“嗦嗦”响,艰难向前行驶着。朝霞透过淡薄的云层,照耀着白茫茫的龙溪港,反射出银色的光芒,晃得人们眼花缭乱。如今,再也看不到龙溪港被封冻的景色。我与小伙伴建明、建荣、小华来到河边玩耍,用石头瓦片掷“水漂”,看谁掷得最远,溅起的水花最多,还跳过破冰面直达对岸。参军后,训练投弹,我第一次投手榴弹就掷过40米,考核优秀。
今日田盛街
我从部队退役回乡后和父亲在一个厂里工作,在老屋居住到1982年,单位在田盛街上农田里建造了一幢房子,年近60岁的父亲分到了一套福利住房,房前有一小水塘,路旁有一片自留地。有住房必有道路,单位在泥土路上修建了通往那幢房子的一段水泥路,才有了新市陌路,才有了以后道路的四通八达。1989年,拆除了老大通桥,那幢房子前又有了湖剧团,在大通桥北岸改建了一条长长的引桥,延伸至新市陌路叉路口,后又拆改成廊桥,为步行观景桥。河中筑建了高耸的水闸,在两老桥旁,先后新建宽阔平缓的新大通桥和新潘公桥。
古桥伴流水,廊沿依乡情。在新世纪之际,我搬进了田盛园新居,离大通桥畔老屋不足千米,条件要比老屋好得多。时隔多年,我行走于新田盛街,驻足于老屋旧址,伫立于大通桥上,旧貌变新颜。湖州丝厂地块改建为紫云花园,发电厂地块改建为田盛园,纺织机械厂地块改建为佳园,河堤农田改建为新市陌路,那富有江南水乡特色的新小区鳞次栉比,成为了田盛街的美丽风景。而那棵百年古樟树,依旧伫立在田盛街龙溪港北岸的输煤栈桥半爿轨道,与对岸环城北路的老粮库输电线路双铁塔遥相呼应,成为了历史的地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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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湖州发布制图:沈高足
编辑:顾方明、金臻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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