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翔：当一个电影制片人决定去当科学家
制片人 岳翔
电影《唐人街探案3》的票房到34亿之前，岳翔的心绪还是有一些起伏波动的，过了34亿那一刻，他就「没什么强烈的感觉了」。因为同系列的上一部片子最终票房成绩是33.97亿，很多的成本测算模型都是基于这个数字，所以「唐探3」只要超过这个数字，「所有的参与方，无论是按照什么价格参与的投资，就都能挣到钱了，就肯定会有下一部了。」
岳翔以为，这是一个职业电影制片人面对他所主导制作的影片票房时应有的态度。「一个片子别亏钱，这是第一重要的事情……我们做专业制片人，不是拍一部戏整一大笔钱就算完事了，还要持续地做下去。」
他2005年入进入电影行业，当时的中国电影才刚刚开始允许有私人投资进入，院线制也才冒头，大多数人都在摸着石头过河。
电影《唐人街探案3》海报
而他的起步，则是在美国。
这个兰州小伙自打开始上学起，就是个标准的「学霸」，念书期间拿遍了所有能拿的奖学金。
大学本科来到北京，选择了英语专业，19岁就成了北京最年轻的会议英汉同声传译员，服务范畴包涵难度级别最高的政治活动。一般的同声传译是有人负责中译英，有人负责英译中，那时候为了多赚点钱，岳翔就同时干两份活，一场会议，他一个人守着一台操控器，一边切换频道一边交互翻译。
成为一个电影爱好者，起初也是为了学英语。
兰州，给他描述成是「当年西北非常重要的VCD集散地」，他在上大学之前看了所有家门口的音像店可以买到的所有美国电影光盘。《阿甘正传》和《拯救大兵瑞恩》，「毫不夸张地说，至少看过一百遍以上……在我上大学的时候，《阿甘正传》从第一句话到最后一句话，每一个人的台词，我全能背会。」
电影《阿甘正传》（上）与《拯救大兵瑞恩》（下）剧照
电影里的世界最初对他的吸引，是那个目之可见却难以想象其背后构成的「名利场」。
「不是现在锦衣玉食这一套的名利场，而是一个电影能调动的资源……你看《拯救大兵瑞恩》、《空中监狱》，你不会去想它是怎么拍出来的吗？一个大飞机坠落到内华达沙漠里，直接插到拉斯维加斯了，这事到底是怎么做的？」
公派留学到了美国，岳翔一门心思想的就是做电影。老师也知他的心意，于是把西蒙·韦斯特——《古墓丽影》、《空中监狱》的导演，也是《黑鹰坠落》的制片人——介绍给了他。他抱着「让我干啥我就干啥」的热情前往，给他倒了两年多的咖啡，暗中把这一整套美国电影工业的规律看清楚了。当然，年少时的不解也必然被制片人本人揭秘了：《空中监狱》里，他们是真弄了一架飞机冲进了内华达州的拉斯维加斯，而且这个镜头只能一次过，因为飞机和街道都没法在连戏的前提下恢复原状。
电影《空中监狱》剧照
在好莱坞高强度的电影运转轮盘里实实在在地生存了两年多，岳翔看待「电影」的方式完全变了。「再看一部电影，看到的就不是一部电影了，而是『散件』。」
「散件」是何意？
「我看见的是取景框外边这一圈，……从取景器的镜头里，我就能脑补出一个电影的制作过程的纪录片。」
当「量」积累到一定程度，岳翔开始想要取得「质」的层面的认识。
「当制片经验不断积累，对于人性的了解不断积累，我想去找到所有不可控的因素中可以衡量和控制的部分。」
一个「学霸」的自觉让他本能地习惯把所有事情往「本质」和「规律」的层面去探看思考。
初到美国时期的岳翔
一个创作者的疯狂想法怎么实现，而且能实现得好，实现得便宜？——是这样的思路，把岳翔领进了电影制片人的行业大门里。
2007年，西蒙接下了一个中国的电影项目，岳翔继续去给他当助手，并在那之后做出了留下来「深耕细作」的决定。
此后至今，他成立了自己的电影制作公司，参与制作出了包括《滚蛋吧！肿瘤君》、《不速之客》、《唐人街探案2》、《唐人街探案3》在内的诸多影片。
眼下，他正在撰写一本有关电影制片人的新书，他将会以《电影控制论》作为这本手册的名称，基于的是科学家钱学森的《工程控制论》。
这是一次出我意表的对话。我以为我会见到一个商人，却不曾想，遇到了一位科学家。
电影《滚蛋吧！肿瘤君》发布会现场
电影《不速之客》后期终混留影
INTERVIEW
1
「一个电影为什么有那么多票房？……在我看来，这事儿可以说清楚。」
吕彦妮：你在美国那两年，具体在做什么？不可能真的只是在给导演倒咖啡对吗？
岳翔：当你看见一个事弄不明白的时候，首先不要把它神秘化，也不要把它变成神话故事。现在总有人说，中国跟美国电影行业的差异如何如何，就是好多人给它用神话的方式解释了，好多在我们这里解释不清楚、你也不想把它解释清楚的事情，你就把它丢到别人那里去，说人家不这样……其实好莱坞也有分层，有指挥体系、有基层工作人员、有中层干部、有高层指挥人员。
在美国的电影系统里面工作的时候，我特别大的一个收获是认识到，你要做成制片人这件事，必须要「打通」——要把战术到战略都打通。你就得有一堆朋友，尤其是「碎咖」，「碎咖」之间的联盟是非常强大的。
从「控制论」的角度思考，你去调整系统之前，第一阶段需要干的是观察，你得有足够多的「传感器」，才能够收集数据，「碎咖」就是传感器，这帮人把信息汇总给我，我才能明白是怎么回事。
电影《唐人街探案2》纽约时代广场拍摄现场
吕彦妮：你选择制片人作为自己的职业，是因为你喜欢权力吗？
岳翔：我不喜欢权力，但是我喜欢调整系统，首先我不是处女座，我上升下降，水星、火星、木星各种星没有一个是处女座。我不是完美主义者，我是改良主义者，我看到什么东西不合理，我就想改一改，让它变得更合理。我内心深处对于转瞬即逝的事情是比较恐惧的，什么东西是转瞬即逝的？创作的灵感，一个人的天才窗口这是转瞬即逝的，因为历史已经一再证明了，没有一个导演能一辈子拍牛叉的电影。第一我要保护他们转瞬即逝的灵感，第二我要发掘更多的人来行使他们转瞬即逝的灵感。
吕彦妮：什么叫「电影的控制论」？
岳翔：首先，专门有一门科学叫「控制论」，中文名听着好像不是很高级，英文名一听你就知道这个科学很牛：叫做cybernetics——赛博、朋克就是从这来的，钱学森钱老写的那本《工程控制论》这本书的英文名叫做《Engineering Cybernetics》。控制论是一门科学，可不是说我要控制谁，如何控制电影剧组，不是这样的。
我们听过一个笑谈：「遇事不决，量子力学」——就是说，遇见一个事你做不了决定，你用什么去解决，用量子力学来解决。那量子力学对应的学科叫什么，牛顿力学。牛顿力学是A导致了B，B导致了C；量子力学不是这样的，你不知道什么导致了B，可能有一大堆东西共同导致了B，可是这一大堆东西怎么控制量？量子力学是来克服不确定性的。一个电影为什么有那么多票房？这事似乎只能用量子力学的逻辑去解决，好像说不清楚。但在我看来，这事儿可以说清楚，谁让咱们有一颗科学家的心呢。
你知道电影的「黑箱理论」吧。在箱子的这一头把钱扔进去，箱子里工作工作，另一头再出来钱，如果赚钱了，出来的钱比投进去的多，亏钱了，出来的钱比你投进去的少。这一套黑箱原理，你是不是无法掌控？控制论就是把黑箱变成白箱，同时在它没有变成白箱之前，也有方法帮助你解决在「黑箱」状况下「怎么能多赚一点钱」的问题。
电影《唐人街探案2》纽约开机仪式
吕彦妮：你怎么做这个实验？
岳翔：好的，科学的方法论就会告诉你，实验成果可控的第一要务是加大实验的次数，这就是统计学的事了。我的实验逻辑就是，不停地干活儿。
电影是一个复杂系统，我必须要不断去了解它的复杂系统相互之间怎么作用的，怎么样的电影复杂程度会增高？制作预算变高的电影必然会复杂程度变高，那当我拍了一个复杂的电影之后，我是不是就形成了一套复杂电影管理的方法论？你怎么样验证这套方法论是对的？就再做一个小电影。这就是实验步骤，你做一个巨型的，你再做一个微型的。所以经常有人研究说，想找岳翔做制片人，但不知道这个片子小您接不接？我说，我是抱着一个科学家的心态在做电影，所以小的（电影）我也接，因为小的，也有它的完整系统。
咱们要进行更加深入的对话，我必须得把系统控制论再给你科普一下，控制论的研究手段首先是统计学。A导致了B，这是一阶方程式。其上还有复杂的多阶方程式，很多事都不可预知，但你依然可以预判，靠什么？靠统计学。你知道拍影视的人总会在开机仪式上搞很多伪科学的东西对吧，我管这玩意儿叫古典大数据，它的本质就是个多阶方程式。
吕彦妮：所以你做电影的快感是和科学家类似吗？就是你会因为你发现了一个规律而特别有成就感？
岳翔：对，就是做实验，弄清楚了一个东西到底是怎么运转的，那个快感超越了太多。
吕彦妮：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
岳翔：我爱真理胜过一切。而且这个真理是能指导我挣钱的。
2
「如果面对一些决策，你觉得你的想法是95分，导演的想法是75分，你是发言不发言？」
吕彦妮：你的这套理论在一个剧组和一个项目里，主要是做什么用的？
岳翔：这套理论的实际用处就是，当你和创作者们之间发生矛盾了之后，你说服他，只要你的理据充分，他能被说服。
吕彦妮：每次都能奏效吗？
岳翔：这也是一个波动变化的过程。假设我们一个电影有4000个镜头，那就是4000次决策。如果面对一些决策，你觉得你的想法是95分，导演的想法是75分，你是发言不发言？
电影《唐人街探案3》日本东京塔拍摄现场
吕彦妮：要看这个决策的重要程度？
岳翔：我的决策方案是不发言。为什么呢？因为这是个复杂系统工程，最后的整体系统效应的成果，是由这4000次决策综合之后才决定的，系统论有一个系统效应最佳理论。什么时候一个整体系统无法达成效应最佳？就是某几个子系统达到了自己效应的极值。所以，子系统有偏差不重要，只要系统设计相互之间工作的方法足够好，子系统有偏差，也能达到最终的效果，东风一型导弹，就是这么设计出来的。
这就听着像一个疯狂的自大狂在说话，但制片人的作用就在这儿了，你是控制整个系统的，你可以适时地在需要的子系统上「打补丁」，但不必将所有不完美的子系统都调教到完美。
吕彦妮：现在有一种批评的声音，认为市面上的许多电影过于投观众所好，作为制片人，某种程度上你决定着观众可以看到什么样的电影，你怎么看待自己的这份指责？你觉得自己是否要为电影市场的百花齐放负一些责任？
岳翔：如果当你把它当一个产业的话，就会引入一个词——产能。你不可能要求每一个电影都一样。那产品质量水平的一致性怎么样才能提高呢？就是得有一个稳定的队伍在生产电影。如果你这个问题是问中国电影市场的话，那答案就是，我们必须要在商业电影上形成一个稳定的供应，你才能够给投资人信心。乔布斯说：我不迎合用户，我要告诉用户什么是好的。但是他说这句话的前提是，迎合用户的那些事他已经干到极致了。
电影《唐人街探案3》开场大场面拍摄现场
吕彦妮：如果我的个人需求是想看更多的「姜文」，但现在市面上都是「无脑的喜剧」，这个问题怎么解决？
岳翔：我认为这个问题出现，在于我们没有形成一个强大的制片体系。我们的制片体系现在处在一个——马上要饿死，给点钱续个命，然后马上又要饿死，然后马上再给点钱续个命。那句话叫什么来着？仓廪实而知礼仪，你得首先确保他知道自己能够活下去，然后他才会去想其他的事。
投资人需要别人给他们信心的，他不可能特别有钱，还在其他领域一塌糊涂，这不太现实，人家肯定有自己的一套世界观，那你说，你作为一个制片人，在面对一个这样的有钱人的时候，你是去迎合他呢？还是去改造他。很多想成为制片人但还没有成为制片人的人，这个时候，肯定就会选择迎合。
这样的制片人，就是不够成熟的。我现在想要做的，就是寻找到和培养出更多专业的制片人，让大家按照正常的途径来工作。而不是抱着「开机就是胜利」的思维方式，开机怎么就是胜利呢？后面片子亏了怎么办？你怎么给人家交代？
电影《让子弹飞》海报
吕彦妮：你已经做到百分之一百的可以和投资人保证收益了吗？
岳翔：当然没有。我到今天也没办法承诺任何一个人，一部电影肯定能赚钱，但是你有大量的数据积累之后，是不是成功的机率比其他人机率高？我以科学的心态来做这件事，就是希望自己的成功率能从50%到52%。看起来是一小步，从统计学的角度去思考，从50%变成52%是好大的一个进步了。
3
「制片人的工作就是要防止出现系统性的崩溃。」
吕彦妮：所以在你看来，「电影」是什么？
岳翔：电影是一个无比复杂的系统工程，好多人觉得一个剧本能决定一个项目的成败，一个演员能够决定项目的成败，一个好导演能够决定项目的成败，我不觉得。一个电影怎么能够决定它的成败？是这些系统都得按照规矩，能做到他们应该做的。
吕彦妮：一个制片人对一个电影来讲，是这个系统中的一部分，还是他是高于这个系统的？
岳翔：这个时候就产生了一个，所谓的管理学悖论了：管理学究竟有没有必要存在？一个电影剧本到导演到演员到所有部门，似乎没有制片人，这些事情也会自己发生。
吕彦妮：对啊，如果这些艺术创作层面都是顶配，制片人的意义在哪里？很多事情是不是都能自然而然地迎刃而解了？
岳翔：（制片人）还是依然有用的，因为你所有的岗位都配成是最优的时候，是不是你那个总预算的金额还是要考虑的？还有制作时间和整体成本和后续怎么收回成本……预算顶到最极值，肯定是有一个上限的，这个时候就势必要有制片人出来要和导演沟通许多具体事宜，子系统要压缩，怎么决定这个压缩的尺度呢？一个子系统消耗的能量增加了——也是钱多了，另外的子系统就要往下压，谁来重新设定这个平衡呢？制片人。
吕彦妮：你平时在跟导演或者跟投资人说话的时候，也是现在这套语言系统吗？
岳翔：那我不这么说，知识我要把它上升到理论高度的时候，我才这么说话。你也得有「江湖大哥」那一套，就是：「好……没问题……喝……这都不叫事……钱咱有的是……」我也得有啊。每天晚上回去，还有要自己写诗的那一面。
吕彦妮：写诗？
岳翔：对我从中学期就是一个文艺青年的。《唐人街探案3》时，我承认，我内心的小恶魔是在作祟。在预售到了3亿的时候，我就在朋友圈写了首诗，过两天预售又到了4亿了，我又写了首诗，就有人在朋友圈抬杠，说老岳你要能写的话，你每过一亿你写一首。我说，写就写，我就真写到今天了——写到41亿了。中间有三首没写，是因为那一晚上哐哐上了4个亿，我不能同时写四首诗。而且我敢说，我绝大多数的诗，虽然都是急就章，但隐去名字放在《全唐诗》里，应该都算写得好的。
吕彦妮：你都是这么严苛要求自己的个人系统也永远稳定的吗？
岳翔：是。这靠什么来控制呢？就靠什么都别沾，烟酒糖茶，全都不沾，我原先只有一个恶习就是喝咖啡，在春节之前的一个礼拜，我决定把咖啡戒了。
吕彦妮：人，也是一个负责的系统对吧？你也要严格避免自我系统崩溃？
岳翔：对。我每天观察我自己，我现在一天就是只吃一顿饭。因为你之前不认识我，如果你看到过我之前样子的话，跟现在不是一个人。我和我最胖的时候比差35公斤。胖的时候就总是馋，馋了就吃，吃了血糖就升高，过一会儿血糖自然降低了就又馋。生物学上来看，血糖波动会影响情绪，会让人暴躁，但是我每天必须要冷静做决策，那血糖的波动就是我的敌人。怎么控制波动？我就要减少进食的次数。因为健康的人血糖降低到某一个低位后，就不会继续下降了。那个时候我弄了一个指测的血糖仪，一天扎我自己二、三十次，就只要我感觉到饿的难受了，我要记住这个饿的难受到底有多难受，然后我测一下血糖，我就知道这么难受大概血糖是多少。然后我告诉自己，生物学上你根本没事儿，你非常健康，你只是心理学上觉得饿，你可以不吃东西。
吕彦妮：你把自己作为一个实验的样本。
岳翔：是的。我的职业要求我必须要防止系统性崩溃的出现，所以我必须以同样的方式来首先对待自己。
吕彦妮：你的书都是你自己一个字一个字写的吗？
岳翔：当然。我还找枪手？没有外人，全都自己写，我为了写这本书买了三个键盘，一模一样的样式，因为我在家要写、我在办公室要写，我在我睡觉的屋子也要写，买一样的键盘，我就会熟悉这个工具的感觉，它不就降低你的输出成本了吗？《控制论》有一个副标题就叫做：《在动物和机器中控制和通信的科学》。
吕彦妮：你是什么星座？
岳翔：我是双子座。
吕彦妮：一个电影制片人，应该不是你当下唯一的志愿吧？
岳翔：我确实近来一直在思考，我们用摄影机拍电影这事，是不是用到极致了？我不满足，我现在的计划是造摄影机，编写制片管理专用的软件，咱们中国自己的品牌，首先前提是我得找到对应的投资人支持我这疯狂举动，但是我内心当中就是觉得，这事我们能干，我们有这么大的市场基础，兴许就世界上会出现一次新的制片革命。
岳翔在中影股份上市发布会现场
马克思有一句话，咱们小学的课本里学的，人和动物的本质区别是制造和使用工具，那么电影人和电影爱好者最大的区别是什么？我是制造和使用电影工具的，软件工具和硬件工具都有，你只是看电影，对吧？
吕彦妮：做所有这些事背后的那个动力是什么？
岳翔：反正我们这学霸人格吧，就是内心当中的追求是啥？是渴望永生。但你知道，生物学上一个人能活到多少？120岁差不多就到头了。你怎么能够想办法实现永生呢？你得被写进电影史里。
施瓦辛格在拍《野蛮人柯南》的时候，有一个特别惨的镜头，就是他要在一个石堆上爬，那是真石头，就给施瓦辛格磨得各种难受，当时施瓦辛格告诉自己一件事：所有的痛苦都是暂时的，电影是永恒的。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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