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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昕:每个人都有追求自己想做的事情的权利

吕彦妮 吕彦妮 2022-12-17

舞台剧《片想》吴昕人物海报
从主持领域一脚踏上戏剧舞台的吴昕,着实给自己找了一些苦头吃,但这也恰恰是她所追求的,如果不这么做,她恐怕就会轻易放过自己了——「能坐着绝对不站着,能躺着也绝对不会坐着」。
吴昕当下和未来想要的,无非是能自己掌控自己的生活。
清醒的人首先要自知。放弃想要证明自己的念头,也许一切才会好过一点。


吴昕:每个人都有追求自己想做的事情的权利
采访、撰文:吕彦妮



1


「哦,好吧……」


这是舞台剧《片想》的导演俞鳗文头一次在制作人口中听到「吴昕」这个名字时的第一反应。


关于制作方想要邀请这位在社交媒体上坐拥近4000万粉丝的知名主持人来出演剧中女主角的提议,俞鳗文一开始是「不确定的」。


舞台剧《片想》排练现场,导演俞鳗文和吴昕

摄影:王犁


「不确定」——吴昕喜欢这三个字,「因为不确定意味着惊喜可能更大。」


吴昕比谁都清楚,她接应下来的这个角色「日浦美月」,与她本人的秉性特质几乎丝毫不沾边。生活里她就是一个「软妹子」,「散漫」、「歇力」,得饶己处且饶己。但日浦美月全然不是。


俞鳗文大致计算过,这个人物要在台上至少表现出六种人格状态,当中甚至掺杂着跨越性别界限的表现与表达。


「她一定一脸问号。」吴昕乐得悠哉,推测着导演第一次听到一个设想之外的「日浦美月」人选后的反应,轻快得好像在说别人的事情。她满嘴大实话:「换位思考,我也会有这种反应。谁不希望跟一个熟手过招呢?……如果她一上来就说吴昕你太棒了我就是想跟你合作,我只会觉得这个导演怎么这么假。」


所以打从做下这个决定的第一天起,吴昕就想好了,她这一次登台,不是要让观众来看她本人的。更何况,此前十余年里大家看到的那个手执主持话筒的人就是真实的吴昕吗?亦非这么绝对吧。


吴昕主持《快乐大本营》十多年了


更不是为了证明什么。早几年她尚且还抱有着这样的执念,「很想让所有人都表扬我,很想给大家证实说我可以怎么怎么样。」眼下,她反倒认为,能有机会「解锁一个事情」,更重要。如果最终结果还不错,便是锦上添花了,「自己心里过得去,对大家也算是有一个挺好的交代。」


俞鳗文起初也以为,吴昕有多余的念头。她此前对她的认识除却「是一个轻松、俏丽的」主持人之外,便是她曾经在另外一出电视剧里演过的「方便面女孩」——「(演得)挺『表情包』的那个。」就在排练进行过半的时候,俞鳗文为自己的「狭隘」感到抱歉,这也令她重新认识吴昕与《片想》这部戏想要表达的命题:人与人之间、人与世界之间、人与自己之间,认知的错位。


「每个人正在过着的生活跟你想过的生活,都是有一定的矛盾性的,都有一点求而不得的东西在里面……在这个过程中,你怎么跟自己的和解,又怎么有勇气越来越接近你自己想过的生活?」这是吴昕的解读。


日浦美月的「不顾一切」,也给了她力量和鼓舞。


「每个人都有追求自己想做的事情的权利……当我们在做想做的事情时,遇到困难了,能不能多一点勇气?」




2


《片想》第一次全本联排之后,俞鳗文把吴昕叫到小屋里,聊了很久。那天吴昕因为急着要赶飞机,两个人于是省却了寒暄和必要的导演照顾演员情绪的环节,「导演直接从头到尾讲了我一堆问题,我接收到了,就知道我很不好。」


之后三天,吴昕一直「绷着那根筋」。她请制作人每天发来排练现场的视频,一遍遍看调度,同时思索导演快马加鞭告知她的所有不足,「不好在哪里,怎么解决,怎么克服。」她很清楚自己是怎样的人,「如果导演当时说你太棒了,我估计那三天我就不会再想这件事。」参演话剧这个决定,把吴昕拽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工作模式里,「这种方式反而让我进步得更快。」


俞鳗文也感受得到,吴昕心里是着急的。


第一次见面吴昕就一直在跟她说:「导演,你要求我好了。」此后整个排练过程里,她听到自己的女主角说的最多的话是:「导演,你是真的觉得我好吗?」她相信,吴昕想做好,「她没有把这件事儿当做一个活儿,这不是她的通告。」


舞台剧《片想》排练现场,摄影:王犁


没有经受过专业的舞台表演训练——这是吴昕的硬伤,也是这几年来人们在看待明星回归戏剧舞台时难以绕过的一道课题:这些已经拥有了太多的明星们,举着各自的「大旗」涌向舞台剧这方圣地,他们是否真的有配得起此地的素养与才能?


吴昕不可能不慌。她大大方方地承认这一点。


我是在《片想》公开演出前半个月有余的时候闯入的。彼时他们经过了「熟悉台词、剧情、调度」、「不判断、做出来」两个时段,正刚刚进入细密的琢磨、钻研每一场戏的创作阶段中。吴昕的状态相比于前两个时期,已然稳定了很多。此前一个多月,她大多数时候处在「逼导演」的进程中,「我必须知道大框架是什么……我心里一定要有数……我要知什么什么我要做什么……」


主持《快乐大本营》十余年,她和杜海涛有一个不成文的约定:「只要跳出《快乐大本营》,无论做什么工作,我们不能给『大本营』丢脸。」在「快乐家族」,她是站在最旁边的那一个,但到了这个舞台上,她是无可辩驳的C位。


「我对C位一点都不迷恋……我很清醒,位置越中间,责任越大,要付出的就越多。」


舞台剧《片想》排练现场,摄影:王犁


她甚至主动在《片想》中选择了一个「hard」模式。俞鳗文在排练开始前就和她商量过,饰演日浦美月,可以有一种更加高级、同时也是高难度的解读,即,她以卷入事件中的当事人身份走过了全程之后,最终揭晓一个「底」,所有的事情其实都是她设计的,她是始作俑者。这个设置,势必会让故事变得更加复杂和耐人寻味,但对表演的要求也会登时上升一个难度级。


难在哪儿呢?


「难在当你知道了这一切之后才回过头看,会发现日浦美月的很多表现都是似是而非的。」俞鳗文把这个选择题放到了吴昕面前。她没有犹豫就说,导演,咱们就来这个吧。


为什么要选这个?


「我既然来做这件事情,为什么不选一个最具张力的表演方式呢?」


2020年11月底,《片想》在上海进行了两场试演,吴昕以短发造型走上舞台,穿着比自己原本的身材稍稍大了一码的西装,动势、语态俨然不似电视机里那个总是在笑着的、看起来没心没肺没烦恼的女主持人。我没有在这两场之后再问问她的感受如何,只是打从心里为她感到高兴。


舞台剧《片想》剧照,摄影:尹雪峰


一个人有能力自由地选择把时间用在什么地方,并且能在行事过程中不觉得辜负了,已经是莫大的幸运。无论是她,还是我们。能有机会上场,才是创造更多可能性的开始。「勇气」这两个字,真的不是随便说说的小事。



INTERVIEW


吕彦妮:刚刚导演托我问你:「我让她喜欢表演了吗?我让她对舞台有了一个好的开始了吗?」

吴昕:我觉得,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因为我一直是喜欢表演的,只是说现在我还在找电视表演和话剧舞台表演的区分度在哪,因为我有点拿捏不好,我很怕如果按照我的理解,我的表演会变成特别drama的那种形式。我一直在在思考这个问题,在琢磨。


吕彦妮:针对这个「尺度」问题,你做了哪些功课?

吴昕:我有问了何老师(记者注:何炅),因为他常年演话剧。他就告诉我,舞台上的停顿是非常明确的,影视剧有时候镜头会帮助你,但是舞台上,你就扎扎实实地在大家面前,你不要以为这个时候没有你的词,你就放松了,你就可以看别人了。其实没有词的时候,大家也会在看你。然后你说词的时候,因为观众和你是有距离的,你要怎么让最后一排的观众也能感受到你一句话中的情绪和状态?就不能像平时一样,说一句话就这样带过去了,还是要琢磨中间的停顿、包括语言的发声位置、你在舞台上的形体,跟平时都是要不一样的,要架住。


舞台剧《片想》剧照,摄影:尹雪峰


吕彦妮:你每次从外地回到上海的《片想》的排练场,心情如何?

吴昕:很沉重,因为他们每天都在改,我本来跟人家基础就不是一个起平线上,我刚把上一轮记住,这一轮又调了。我就很怕拖大家后腿。


吕彦妮:一直在排练场和其他工作之间往来,会有分裂的感觉吗?

吴昕:不会,反而是有帮助的。我有一个多年来一直存在的问题,我说话不使劲儿,不太张嘴说话,「呼噜呼噜」就说过去了,做其他工作的时候,这个问题暴露得也挺明显的。这次排话剧,是可以提升和解决这件事的。


吕彦妮:为什么会选择一个和你本人相差这么大的角色?

吴昕:我整个人平时偏懒散,也不太喜欢用力,怎么舒服怎么来。偏巧这个角色需要你特别有框架,也潜移默化地让我有意识把腰板挺起来。我是需要被敲打的人。

 

吕彦妮:你喜欢东野圭吾的原因是什么?

吴昕:我喜欢逻辑性强的东西,他的东西就很像是每个碎片、每个碎片这样往里拼,拼到最后你就知道原来是这样的。我觉得他是一个很伟大的作家。他书里的人物都是有点边缘的人,那些人物一定是小众的,小众的人往往不被人理解和看到,都肩负着很多的压力和质疑。他能为他们发声,他就是一个很伟大、很有社会责任感的作家。


舞台剧《片想》剧照,摄影:尹雪峰


吕彦妮:如果有机会去见到东野圭吾,你会想问他什么?

吴昕:真的假的?我觉得我应该见不着他。我也没有看过他的采访和报道,但我觉得他一定是一个很孤独的人,因为只有孤独的人才会有这么伟大的创作爆发力,才会有这么多的专注力来写这些逻辑性很强、很缜密的案件。本来孤独的人就会特别吸引我,我生活中也喜欢跟孤独的人交朋友。


吕彦妮:你羡慕孤独的人吗?

吴昕:我不羡慕,因为我也很孤独。我喜欢话少的人。我很多好朋友都是聊着聊着天就不见了,不见了就不见了,反正还总会再出现。


吕彦妮:你会如何去看待和评价自己之前的那些表演作品?

吴昕:都挺好。我任何一个东西被记录下来,都是当时的一种心情的写照。所以说,我觉得每一个工作都不是白做的,不管好和不好。而且「不好」也不是绝对的。我今天这个东西「不好」了,降到0分了,我以后接什么工作都是好的,因为不能更差了。我会这么看问题。我这人是一个对自己挺好的人。你一直纠结在负面情绪里,对你的工作能有什么帮助呢?


舞台剧《片想》剧照,摄影:尹雪峰


吕彦妮:你想要一个什么样的人生?这道题会不会太宏大了?

吴昕:不宏大,我很希望自己能掌控自己的生活。我想要的工作我能争取到,然后在这个工作中,我能获得快乐。做完这个工作,我就能迅速地翻篇,这个现在就是我理想的生活状态。


吕彦妮:什么是对你而言「痛苦」的东西呢?

吴昕:当下。但是过了当下,我就会告诉自己「没事儿」。你只要做下去,总有机会再去努力翻盘。不过有一点,现在外界对我的整体评价分,比我自己预期的,好像低了一点,这个是让我有点痛苦的事。


吕彦妮:那个几亿人都能在电视机里看到的你,到底是……

吴昕:真实的我,还是?你想问这个对吗?其实误解一直都存在,这不是我担心就能没有的事。那就让它存在吧。



舞台剧
《片想》

演出时间
2021年1月15日-17日
演出地点
美琪大戏院
上海静安区江宁路66号


编辑:徐弋茗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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