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人家的书童 || 相爱之辞
举人家的书童
诗十三首
相爱之辞
所谓的相爱，就像在我们之外
还有看不见的
把其中一个人当作了针，另一个人当作了线
缝缀出贴布绣
正是这加厚的补丁
使我们在秋雨之夜才有了更饱满的温暖
在赵公山
这只鸟叫山和尚。银杏叶子已有变黄的了
风一吹
就掉下几片
它自然而然地掉着叶子，跟神赐没关系
只屈从于节气
这样的日子里，山和尚像从古代窜至今天的流寇
一会儿飞到草丛里
一会儿飞去树巅上
我看见了，自以为它有它的悲伤
只有你才保持了清醒——
连它都是我
无意间穿凿附会的
都给予了对方必不可少的自由的光阴
静物画
街道尽头仍然是街道
昏暗的路灯光
使黄菊花看起来淡得有点儿泛白和苍凉
无风之时
它们不会如同起浪一样
很巧的是
我站在花坛边这么久了，没有人进
没有人出
院门关上
就像白墙镶嵌了枚四面凸起图案凹陷的阴文印章
后 来
后来，我才知你就是这个世界
有一双大大的眼睛
你自己住一只
我住了另一只
一起睁眼
一起闭眼
有时，你睁一只眼
我闭一只眼
但是流泪之时
我们必须一起
写给公路边的一株芙蓉
两朵花之间有距离。就算同一朵花
花瓣之间
也有缝隙
这是它们对着打开，互相叫喊加油的地方
这是预留的伏线
容我们由衷地感叹一声“好花啊”的无数瞬间
这是地里长出的天堂
长假谣
没听过流走的河水能够回头。岸上
依依杨柳是明白的
今天中午
一个川南乡场，十字路口，警察在指挥
各地牌照的车辆缓慢通行
大家卡在这里
犹如河流被拦截，速度慢了
形成一座水电站
怨气同电流一样增大
一个小时了，过得仿佛比两个小时还长
时间就像一家废品收购点
同时兼任老板
借某人之口，大声吆喝：都来......
都来这儿
要么付之一炬
要么化之为浆。谈笑风生间
使所有人在不知不觉中度过了一辈子
生 活
路的尽头，如果悲伤无可避免地到来
以下就是
今天，我向佛菩萨祈祷的内容
堵吧，尽管堵车
就像现在这样，一眼望去，不知尽头在何处
为老母亲写诗
老母亲，你离世一年多了。你的幺儿子
还记得你
在关了灯的屋里打毛衣的样子。黑白电视机开着
边看电视剧边忙碌
偶尔会出错，你就拆开这一小截
重新开始
到时候了，你关掉电视机
现在
我就像你，熟能生巧地训练手指。把毛线从小洞
勾过来，打个结
又穿过去
这个动作反反复复，勾勒出新诗
假若换作毛线
就是一件毛衣。透过它，貌似没有结尾的游戏里
在阴雨连绵的秋日
在黑灯瞎火的深夜
练习了自己
同时，我简直又能够活生生地看见你
秋分到了
我知道。它是不听人话的
树叶儿要黄就黄
首先看到一枚叶子黄了
隔几天
一大片叶子黄了
最后，整棵树，整个林子全然不顾一切地黄
每天路过。我仍旧固执地认为，在空中
有隐身的画家
趁不注意
一枚一枚的，往它们身上使劲儿涂抹颜色
连黑夜都在忙
哪天叶子掉光
寒风瑟瑟，大地一片苍茫。我不担心这隐者
只不过换个地方
古溪图
实在不能回头了。如此倾情的山坡
一路跌宕的溪水
既然走上了这样一条路，难免有所寄托
断崖绝壁处
仿佛阳光毫不讳言，照耀这成吨成吨的水银
就像贴上一幅挂失单
就像泼出去的空欢喜
岸边，竹子在反反复复地画自已的轮廓
虚心已获解脱
与张大哥游柏条河
一把钥匙打开一扇门。一块鹅卵石
拋出，落下
打开柏条河
对岸，一台手风琴打开老者对远逝青春的挽留
一丛丛怒放的花朵打开大地
一群灰鸽子
打开傍晚霞光映照的天空
让人想起幼时
一句话
一个小动作都可打开一行忍了很久的眼泪
而今河水仿佛代替了泪水
我仿佛代替了钥匙
正插在天与地，生与死之间的孔洞中
在这苍茫的人间
列车，在我们伤心而难以自抑的时候
正穿过隧道
仿佛它是中指，我们分成一节又一节的人
裹在皮囊内
一声不响地戴上了指环
这份挤压
使我们不得不向着对方，靠得更紧了
最后相拥而泣
忘记某人
忘记某人
就像木桌上的蜡烛扑闪了几下之后
归于熄灭。突然忆起
并不是擦燃剩下的最后一根火柴
点燃蜡烛
这光使你记起
而是火柴梗未燃尽，残留的暗火烧及指尖
那甩都甩不掉的痛
但偏偏是它，让你顿时又忘记了某人
不需要有人在前面，我们不要被引领；
不需要有人走在后面，我们不要被追随。
我们甚至不需要并肩同行，
真实而不羁的灵魂可以拥抱，也可以遥望。
——加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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