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导演沙漠、演员屈楚萧谈论关于爱情归宿的最新观念
The following article is from 芭莎电影 Author 吕彦妮
电影《我要我们在一起》海报
本文原刊于「芭莎电影」微信公众号
此为作者版本
监制：葛海晨
采访、撰文：吕彦妮
新媒体编辑：Timmy
排版：Yurong
供图：老赵
1990年出生的导演沙漠决定将自己的第一部电影长片锚定在「爱情」这个命题下。他在文本的改编、创作阶段，便把演员屈楚萧划进了故事中男主角「吕钦扬」的选择范围内。 电影《我要我们在一起》的诞生是一群心存「相信」和「纯情」的人给这个世界的一记温柔拳。在并未完全写尽的结局里，藏着主创们对爱情的理解和对观众的慷慨。如果你经历过生活的捶打，也在爱情里翻滚跌宕过，就会明白，两个久处不厌的人会愿意使出多大的力气，不顾一切地、不懈地走向对方。 接下来各位将看到的，是我们在与导演沙漠，男主角屈楚萧相谈了两个小时有余之后的一幅吉光片羽，零落但有光。 这场对话发生在电影上映后一周。我们约在一个傍晚，北京城中一间餐厅的露天座。那天夕阳的云彩格外波澜，屈楚萧甚至好几次仰头凝望之，实在忍不住的时候，也会举起手机来拍云和天。沙漠起初对这夏日的美好天象表现得相当克制，直到几瓶啤酒下肚，谈及爱情与现实，说到一半时，他忽然手指天空：「看，火烧云来了。」
采访、撰文：吕彦妮
1
沙漠和屈楚萧两个人相差4岁，都是摩羯座。但屈楚萧不相信星座。
写就《我要我们在一起》剧本的时候，沙漠脑子里就一直在转屈楚萧的脸，「因为吕钦扬就是一个弯不下腰的男人。」人物小传超万字。待到觉得时机可以了，他开口约了他。
那是2019年初，电影《流浪地球》上映前一周。两个人那次见面聊《我要我们在一起》是在鼓楼附近的一个酒吧。本来，我们这次相见，两个人也想约那里，沙漠前一天给屈楚萧发信息说：「回到我们梦开始的地方……」然后后面的一句话是：「现在已经改成文身店了。」
那次见面的细节屈楚萧记不大清楚了，但他很确凿一件事，这个人是真的想干这件事，「一个人他在给你表述一个东西的时候，你就能够感受到他对这个东西付出了多少，在乎多少。」
2
长片处女作，决定拍一部未来会被归类为「爱情片」的电影，沙漠给出的原因是：「人跟人的缘分到了。」继续往下追溯，他试图自我剖析和总结一路走来的某种必然和规律：「我感觉我的创作好像每一次都是我在追着一样东西跑，那个东西它就在某个终点上，在等我长大。」他过往每次创作，都是这样的感觉。
在电影学院上学时，沙漠做过的拍摄实践不少，几乎都是原创，都在关照自己的内心，「任性」地完成自我表达就算了事。毕业，「进入社会」以后，他希望创造不同的东西，「想去更打开自己」。此前数次创作都是改编作品，包括这一遭的《我要我们在一起》，「这些东西好像都是在某一个地方在等着我，那些原著作者，他在用他更强大的力量让我去体会这些普世的价值跟意义。」
而对屈楚萧而言，他塑造吕钦扬的必然性在于这个人物与他自我表达之间的重合。开拍之前他很多次问自己：我为什么会这么喜欢这个剧本这个角色？「因为我觉得他能够替我说很多话。我想过，如果说我没有考上中戏，我没有来当演员，说不定也会和吕钦扬一样，去工地，去打工，在一个小城市，可能也是过类似那样的人生。」
3
拍摄中不少镜头都是用手持跟拍摄影的方式完成的。
有一场男孩女孩在家里从互相争执到弥合继而亲密无间的戏，则干脆是一场即兴的长镜头拍摄。这是沙漠心里「若整部电影都被剪掉也必须要捍卫和保留下来的一场戏。」是艺术创作中不可多得的「妙手偶得」，两个演员从沙发到床榻，情绪动作状态，一气呵成。
那场戏一条就过了，但屈楚萧总觉得，还可以更好，他心里对这场戏有更明确的画面的想象，「总觉得最后出来的跟我想象的还差一点，就想再去够一下。」
沙漠说：「什么是好电影？我觉得要把那个暧昧拍出来，不是爱情的暧昧，是人跟人不确定的东西。那个镜头里面全是不确定的东西，那个度的把握我觉得是最难的，这个只能是演员他们两个去完成的，文字能提供的是一个比较『死』的东西，只有他们的表演能让一切活过来。」
沙漠极度在乎演员「瞬息」的东西，他希望摄影机像「战地记者」一样，能去抓住这些「万变」。
4
在拍摄现场，沙漠大部分时间都和演员们在一起，而非坐在远远的有监视器的工棚里。他希望看到第一手的画面，如果需要交流什么，也立刻、马上、面对面。「如果远远坐在监视器前、然后用对讲机去和演员传达你对表演的调整，就感觉冷冰冰的，对我来说（和演员交流）就是发波，会有一种磁场在里面。」
屈楚萧说，沙漠是那种会给他安全感的导演，「好导演，就是演员的镜子。」
5
电影开拍前，屈楚萧被要求独自在一出施工工地里度过半个月的时间，体验剧中人的职业感受。工地在山东德州，他和工友们同吃同住，板房，上下铺，工地就在隔壁，晚上灯光大亮，动辄整夜施工轰鸣。工地里的人没有什么私人空间，唯一可以支配的不过就是自己的行李箱。吃饭、睡觉、洗澡，都要和上百号人共享，且，整个工地几乎没有一面镜子。
那半个月时间里，屈楚萧每天跟着一个年龄和自己相仿的监理小伙子，「他干嘛我干嘛。」他们每天不停地在工地里跑来跑去，几乎没有什么停下来的时候。他还记得那个年轻人一天里最喜欢的事情，就是看微信运动，「看自己的步数是不是在第一名。」那小伙子和剧中的吕钦扬有相似点：也有一个彼此很相爱的女朋友。
在工地有限的空闲时间里，屈楚萧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以吕钦扬的口吻给剧中爱的女孩凌一尧写信。这些信一笔一画，最终成为了他塑造角色的底气。
另外一个有趣的事情是：那个施工地在建的项目是一个商城，商场名字叫做：空间站。
6
拍摄电影开头高中生活的部分时，沙漠未感觉到陌生或遥远，虽然已经远离校园生活十余年。他很欣慰于自己对青春状态的熟稔，「人会随着时间和历练，把自己心里的某一些门关上，会觉得耻于去谈爱情、羞于去回忆。但是真的缘分到了的时候，你才发现这些美好一直在你心里，它才使你成为你自己，在温暖着你，一直在某一个角落。」
沙漠丝毫不羞于承认，自己是「纯情」的。
7
电影上映后，总有观众和评论指向故事的结局。路演途中映后交流时，大家总爱问的问题是：吕钦扬和凌一尧最后到底怎么样了？这令沙漠不由得反思良多。
「我想形成的效果是把真正的结局和答案留在观众自己的心里。」但没想到观众还是会愿意向导演追问：「他们俩有没有在一起？」这事儿让沙漠有点「郁闷」。
种种结局，其实他们都拍了。最终的结果也是倾向于一个希望和光明的。或许是还不够直接和明确？沙漠的思考结果最终指向了自己：「我想，还是我的表达不够充分，所以没有能够完全满足观众的想象和需要，……我经常还是在想自己怎么能表达得更好。」
而在屈楚萧心里，他对所谓的「结局」有自己的答案：2019年底他第一次看完粗剪之前，倾向于让吕钦扬活着。但是当他看完粗剪之后，他坚定地认为，这个故事必须不能是完美的结尾。为什么？他不能十分清楚地表达，他只是觉得，现实中的完满是稀有的。
8
和完满一样「稀有」的，是爱情本身。关于这一点，沙漠和屈楚萧的观点趋近一致，但他们又都丝毫不怀疑爱情。沙漠甚至不怕承认，自己在爱里，是「卑微」的，「爱不卑微那还有什么卑微？」
有评论说《我要我们在一起》里尽是「自我感动」，沙漠说，「世界上的好艺术作品，哪一个不是自我感动呢？你连自我都感动不了的话，你怎么讲这个故事呢？」
导演把话重重放在这儿了，「我的纯情，绝对不会被时间磨灭，会永远存在。」他过去着实经历过一段很「酷」的阶段，现在谈及时也不回避那些「酷」有一些是「装」出来的。而长大一些之后的创作，几乎都是「把自己以前羞耻的一面体现出来了」。
「你拍的电影骗不了人的。」
9
待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沉静地谈，其实《我要我们在一起》并非一个纯粹的爱情片，当中折射出来的人在成长中会遇到的现实困境之重，远远超过了「爱情」的范畴。
沙漠深谙「相爱容易、相处太难」的道理，「爱情都是一见倾心的，电光火石的东西。但你落实到生活之后就会变成经营，一但成了经营之后，爱情好像又变得又不那么纯粹了，反正我就觉得这是一个很强烈的矛盾。」
爱本身不复杂，无奈人是复杂的。
沙漠在这次创作中的一个选择便是，每一次生活的不易袭来时，他都请「爱情」出面来解决掉问题，「就是一个拥抱。」直到生活的困难不断升级，爱情解决不了了，两个人被迫分离，各自打怪，未来如何，答案只可能在远方，但不灭的是「爱」本身——这件事，只要是相爱过的人，就会明白。沙漠深信不疑。
10
电影中有一个细节。吕钦扬喝多了，凌一尧去接他，开车的人是凌一尧的发小——一个普世意义上比吕钦扬更成功，更能给凌一尧幸福的男人。
车到地方了，吕钦扬摇摇晃晃地松开凌一尧的手，转回头去伏在那个男人的车边，对他说：「谢谢你，我们到家了。」你以为他醉了，其实他根本没有。
关于那句话到底要说什么，沙漠和屈楚萧之前想过了很多可能，他们写作了不少版本，甚至还去采访了一些身边的朋友。
最终被遴选下来的两个版本除了这一句「谢谢你，我们到家了」之外，还有一个是：「凌一尧是我的。」
他们最后还是选了没那么直接的前者。
生活里的很多道理大抵也是相似的，我们选择了什么，就会成为什么。
沙漠说，能在当下《我要我们在一起》里说的话，他已经尽数说了，还没能完全表达的，就暂且放在这里吧。他心里已经有了新的打算，关于这部电影的续集，也许就在五年之后。他想做自己的「爱在」系列，当然，那又会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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