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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男2020年选 || 时间之兽带领我前行

海男 一见之地 2023-01-11

海男,女,中国当代著名作家,中国女性先锋作家代表人之一。曾获1996年刘丽安诗歌奖;中国新时期十大女诗人殊荣奖;2005年《诗歌报》年度诗人奖;2008年《诗歌月刊》实力派诗人奖;2009年荣获第三届中国女性文学奖;2014年获第六届鲁迅文学奖(诗歌奖)。海男的跨文本写作《男人传》《女人传》《身体传》《爱情传》等;长篇小说代表作《花纹》《夜生活》《马帮城》《私生活》;散文集《空中花园》《屏风中的声音》《我的魔法之旅》《请男人干杯》等;诗歌集《唇色》《虚构的玫瑰》《是什么在背后》等。现为云南师范大学特聘教授。

本期约稿:陆岸





海  男




诗三十首





众生相

 

屋檐下的众生在院子里晒着太阳手剥着葵花籽粒

这场景使我们的心绪黯然是否会转移

我看见了窗棂上古人雕出的一只蝙蝠已战胜了

轮回中的好几番邪恶,还看见了窗棂上古人雕出的

一朵朵梅花在轮回中又迎来了绽放

还看见了窗棂上古人雕出的燕子正在待飞

四合院就是众生们所驰骋以后栖居的家园

多安静啊,几世纪前的一只蝙蝠仍在窗棂上驱除恶魔

多安静啊,几世纪前的一朵朵梅花仍弥漫着暗香

多安静啊,几世纪前的一只只燕子仍在等待着飞行

屋檐下的众生在院子里晒着太阳手剥着葵花籽粒

我们的黯然心绪正在葵花籽粒剥离而下时悄然转移

它将转移到何处去?抬起头来,那只窗棂上的黑蝙蝠

张开巨大的翅膀了吗?想知道它会用翅膀

载我们去哪里吗?一阵暗香从梅花的绽放中沁入了心脾

想知道那朵朵梅花是从哪一年的寒冬腊月初放的吗

而那只燕子,啊,那只比我们的肉体轻盈自由的燕子

它仰起了头,看见了比屋檐更高的天宇

想知道那只燕子是轮回了多少朝代的燕子吗

屋檐下的众生在院子里晒着太阳手剥着葵花籽粒

你们想知道明年的向日葵开花的时间吗

想知道我们坐在四合院晒着太阳剥着葵花籽的心绪吗

 

 

起风了

 

起风了,我们翻了个身,梦就醒来了

请不要仅仅去送走死者,当死者的骨血在尘埃下

变成灰以后。活在想象中的众灵

仿佛以从未有过的力量,从晒在竹篱笆中的种粒中

看见了自己的再生地。请不要以为过去的殖民地

拓展出了文明的根须,起风了

风声足可以消耗尽桅杆、风帆以及一艘古船的航程

起风了,不要以为你的年轻才可以抵达神秘的港湾

你看见过弯下腰的一个劳动者吗

看上去,他们似乎已经太老太老了

因为口腔中的牙齿掉光了,因为血肉中的精血快干枯了

而他们弯腰的姿势,足可以赶得上一个婴儿的诞生

足可以让原野上纵横的兽灵们回过头来

起风了,面颊上的一层层皱褶突然变舒展了

暴力下的书籍,揭开了幼芽似的青绿色

河水的咆哮声变得温情脉脉,灰蒙色的冬天

将迎来春光。起风了,不要责斥你的舌头

不要任凭你的悲伤,将一棵树的成长宣判为死刑

起风了,从回忆中搜寻的一条路两边

将出现客栈、聚散地、梦中人的袍衣

起风了,我们终于死去又活过来了

那些布口袋中的琥珀色的玉米粒

那些为了生而颤抖、筋疲力尽的肉体

那些密集的教育,被巨烟熏痛过的良知

那些喘不过气来的窒息,为了死亡的必然投掷的火焰

那些永远从泥土中冒出来的幼芽

那些从阴郁中抵达的归程,还有家具上的一层灰

半山腰的青涩中,突然出现的一个村姑

起风了,当脆弱者的脊背终于朝上开始挺立

我又开始萌生出了一句分行诗句

请不要弱化了你眼眶的荒野,当它们在风声中

突然开始了旅行,就像天空上的云变幻出了雷霆

就像庭院中的四方桌迎来了酒宴

就像地毯般经纬分明中编织出的一场旅行

起风了,就像你意识到了自己的虚伪

草木意识到了它们的分娩期。起风了

瓜棚中的一张木床,藤条密集中穿梭而过的精灵

还有你我越来越卑微的品性。起风了

终于,起风了,再翻一个身,你窗外将是满园桃花

 

 

我喜欢住在干栏式的房子里

 

我喜欢住在干栏式的房子里

一大片屋梁之前已经撑起了建筑的核心

那些从森林中移植而来的巨木搭建起了

供肉身逃避风雨的居所。光线,黄昏,家禽的粪便味

泛着黄光的泥土墙。我跨进了半山腰的经纬度

我发现了在半山腰起伏的层次感中耸立着

比一个女人或男人更苍茫的房屋

首先,我嗅到了一个女人喂养婴儿的乳味

那个女人正坐在半山腰的黑栗树下哺乳

她的脸上没有羞涩,她正将一只乳头塞进孩子的嘴唇

当她看见我站在她身边,便眯起了双眼

我不是她的怪兽,而是她的同类

因为我穿着裙子,身体下的裙子像野花般晃动

她站起来,将乳房塞进了内衣

因为黄昏降临了,女人将我引进了干栏式的建筑

引进了人畜共居的院落,一群羊跨进了门槛

再之后,两条水牛跨进了门槛

再之后,女人的老祖母,那个像神一样的女人

跨进了门槛。再之后,女人的男人肩扛着锄头

跨进了门槛。院里有松木味,傍晚的光线

鼻翼下弥漫着好几种家禽混杂的味道

女人引我步向楼梯,啊,楼梯

人只有在上楼梯时才有回家的感觉

就像人只有找到焰火时才会忘记莫名的焦虑和恐惧

女人将我引向了二楼的火塘

引向了一个堆集着干柴,悬挂着烟熏肉的地方

女人微笑着,因为她知道我不是怪兽

而是她的同类,无论我来自何处

我都是穿着裙子的,她的同类

那个像神一样的老祖母来到了火塘边

那个像树一样成熟强壮的男人来到了火塘边

我们坐在火塘边喝着一碗新鲜的蘑菇汤

女人赤着脚迈着细碎轻盈的步子穿梭在火煻边

那个吃饱了乳汁的婴儿已经睡在了火塘一侧的吊床上

之后,女人又将我引向了三楼

她推开了一间客房,我知道无论我从哪里来

我都是她的同类,而不是一只怪兽

我终于住进了半山腰的干栏式的房屋中

那一夜,我的梦境中没有了泥浆和高速列车

那一夜,我再次验证了人类是在光线和黑暗中

彼此相遇的。因而,我梦中出现的人或兽都很良善

 

 

在低矮的土坯屋外

 

在低矮的土坯屋外,还保留着一辆牛车

在牛车旁边是一辆手抚拖拉机,一辆电摩托

很显然,牛车快要散架了,就像一个人的身体

被时间磨砺太久,所蕴存的力量全部耗尽后

回到了暗淡的角落。在云南,一堆柴禾边有角落

可以让一个孤独的人坐下来,看天边的暮色

在云南,一架织布机、古磨边、水井边

都是隐身的角落。那些散架的身体游离着

重新潜回到一个可以安顿身体的角落

我曾看见一个人的草垛,这是一个金黄色的角落

我曾看见土坯墙壁下的角落,坐着一个缄默者

我曾看见蚁王国和葡萄园外的角落散发出紫光

角落紧倚人的体温筋骨,那些疲惫的肉身

都会在某一刻,隐身到自己喜欢的角落

牛车的角落属于它自身,我看见了散架的车辙

我已找不回那头黄牛的影子,或许那头牛

早已死去又轮回。看见牛车的那一瞬间

我的心开始黯然,三十多年以前

在云南两三千米的海拨之上,牛车的影幻

出现在梯形的山冈之上。我曽数次乘牛车

去造访那些距离我远或近的古村落

我曾坐在牛车上看见了金沙江大峡谷上空的兀鹫

我曾坐在牛车上目击了峡谷上的一块巨石往下滑落

我曾坐在牛车上喜悦的呼吸着一片山坡上的荞麦香味

我曽坐在牛车上偶遇上了一场婚庆和葬礼

在低矮的土坯屋外,栖息着一辆开始散架的牛车

再也无人去修补它的伤痕累累

再也无人去找回拖着车辙的那头黄牛

再也无人去缅怀车辙倒映在山冈土路中的慢速度

时间啊时间,你的利刃割断了多少记忆

我站在低矮的土坯屋外,看一辆拖拉机出了村庄

又看见骑着电摩托的男人出了村庄

最后,只剩下了这散了架的一辆落伍的牛车

公鸡跳上了牛车,站在车厢中朝上望着天空

一个老人坐在墙壁下望着牛车发呆

时间啊,时间,你的遗念之下有多少事物正在老去

 

 

一只澜沧江岸的兀鹫能活多长时间

 

一只澜沧江岸的兀鹫能活多长时间

突然出现的玄幻之谜,跃起在峡谷

就眼下的场景来说,看到的是冰凉的石头

从石缝中偶尔会看见一朵蓝花

偶尔会看见一条蛇在石缝中穿行的孤寂

偶尔会看见江岸的砾石中摇曳出一朵浪花

兀鹫就在这条江岸上空盘旋着

如果想看到一只兀鹫是从哪里来的

那么你需要追随它黑色翅膀下的旋律

其实,只要你用心倾听它拍击翅膀时的音韵

就可以看见江岸的一座座深深浅浅的大峡谷

就是兀鹫们夜晚栖身之地。只要你留意

你就会看见一片片黑色的羽毛

沉落在岩缝中。栖居,是一个区域

是人解决了饥饿、思想斗争之外

所奔赴之地。人类的盔甲、粮仓、书籍、刀剑

最终都会回到他们的栖所

兀鹫们天亮就开始飞翔

离开了峡谷中的洞穴

像人类一样开始梳理羽毛

一只兀鹫之王引领着众多的

兀鹫为了生存而搏击天空

只有通过空中飞行

兀鹫们才能发现生存的哪一块领地上

有充饥的食物。对于空中兀鹫们来说

用它们的利齿撕裂一块块鲜红色的肉

是斗争,也是日常的生活。死去的动物

是空中兀鹫们飞行中捕获的食物

一只澜沧江岸的兀鹫能活多长时间

这是一团火从开始燃烧到熄灭的过程

舌头是柔软的,用来平息战乱,并诉说时间

利刃是尖锐的,用来割舍颓败,产生希望

太阳是金色的,用来普照万物,庇护生命

兀鹫是黑色的,用来拍击强大的一双翅膀

黑色是葬礼之色,庄严隆重而永恒神秘的色块

一只澜沧江岸的兀鹫能活多长时间

让我们前来温情脉脉的对待这个问题

就像看见峡谷中的一朵蓝花从石缝中探出头微笑着

就像看见一条蛇孤寂中在冰凉的峡谷中蜕了皮

就像看见一本书翻开生死之谜后越来越复杂

就像从天空中过来的云改变了线路又过去了

一只澜沧江岸的兀鸶到底能活多长时间

让我们先点燃一堆柴禾吧,我感觉到了寒冷饥渴

我感觉到了你们比我更寒冷饥渴的命运

而此刻,我只需要坐在一堆开始燃烧的火塘边

我只需要伸出手去,触抚到火光中蓝色的光影

 

 

当树在祭祀另一棵树的死亡

 

当树在祭祀另一棵树的死亡

这个场景发生在滇西广袤的山冈

一棵树在莫名的衰竭之中倒下去

连同树根移出了雨后的山林

连同干枯枝叶中最后的一点点嫩芽倾向于大地

一棵树缓慢中倒下地的声音惊走了

在附近山林中彼此挑衅的众兽们的灵魂

它们带着皮毛裹紧的灵魂撒离了这片山冈

被惊吓而走的还有栖在树枝上的雀鸟们

我亲眼看见一只蓝孔雀让翅膀开屏后消失了踪影

我还目击了当那棵树倒地时一只鸟从树上的

鸟巢中飞走了。满地的枯枝压着枯枝

就像满园的花木开始了凋亡的长夜

我还用惊恐的眼睛目击到了一棵树倒地时

旁边的另一片林子里树叶呼啸而出的巨风

一棵树被宣判为死刑,它的末日清晰可鉴

当它倒地时,你会发现树心已腐朽

当它倒地时,你会看见黑色的

蚂蚁们从树心中爬了出来

又经历了几场早春的寒凉,还迎来了一场春雨

之后,祭祀开始了。林子里的树开始祭祀着

另一棵树的死亡。雨水仿佛洗干净了

每一棵树的身体。倘若你走到每一棵树前

都会看见每片树叶上的灰屑消失了

仿佛讲故事的老人从林子里回老家去了

当林子里的树正在祭祀着另一棵树的死亡

家里的老式缝纫机已进入了被废弃的时光

还有那只挂在墙上的弓驽

已经成为了旧时代的文物

而我的母亲却仍在用坚韧的

年轮数落着数年前的桃花劫

当一棵树正在祭祀着另一棵树的死亡时

山冈上落差以外的一座小村庄

正在庆典中让一位十六岁的少女穿上白褶裙

我赶上了这场庆典,看见了穿上白褶裙的少女

提起裙摆正在火光中旋转

当一棵树正在祭祀着另一棵树的死亡时

我的母亲正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喝着一碗萝卜汤

我的书写中正在开始叙述一只美丽蝴蝶的出世

 

 

羊为什么舔着牧羊人手心中的盐

 

牧羊人将羊群赶到了山坡上时

太阳已经照亮了整个地平线

延伸在脚底下的石砾、山路、盆地

构成了地平线的一隅

构成了用血液祭祀时间的一席之地

牧羊人占据了一座山坡上的风水

就像冥思者占据了不眠之夜的黑暗

牧羊人占据了丰茂的草场

就像忧伤占据了神秘旅路中光秃秃的一片丘陵

牧羊人占据了从山下上山的一条黄色的土路

就像迷惑者的一瞥占据了山冈上盛开的向日葵

这是正午的时间,牧羊人从口袋中抓出了一把盐

你知道的,这是白花花的一把盐

你家橱柜上盐罐中的盐。你知道的

每个元素都要被人呈现体悟并使用之后

才会产生价值观。就像你家门口的

一座池塘中的鱼群自由的

划动着晶莹的波浪,激荡着你的心跳

就像印刷机上的油墨因为滚动而呈现出了图文

群羊们欢快的奔向了牧羊人

并开始用舌头舔着牧羊人手心中央白花花的盐

羊为什么要舔着牧羊人手心中央的盐

盐为什么取悦着人类或羊的舌头

我不知道奔跑在原始森林中的老虎豹子

是否需要白花花的盐?我不知道

天上的星宿是否会需要人类罐子里的盐

我不知道盐巴洒在伤口上

为什么会消炎又能产生剧痛

我不知道人类的口腔中

失去盐味是否会产生眩晕症状

 

 

忧伤像一根草绳捆绑着收割后的麦穂

 

忧伤像一根草绳正在捆绑着收割后的麦穂

这件事你可以忽略。然而,当你抬起头来

你遇到了遗忘中的一个人

无论他们是男人还是女人

性别在更多时候,只是告诉我们太阳和月亮的距离

而遗忘是因为当太阳升起月亮就消失了

你可以忽略忧伤像一根草绳抛向了麦田

抛向了收割后的,已经成熟的麦穂

你同样可以忽略当月光升起时,太阳沉落的时辰

但你无法遗忘从村头到麦田的那条路

你可以忽略忧伤,它是疯狂的麦芒垂下的头颈

你可以忽略忧伤,山坡上的一个妇女正烧着冥币

黄昏中妇女的嘴唇至始至终都像是在念着咒语

忧伤像一根草绳已经捆绑起了又一束麦穗

一个男人或女人挨着枕头在黑暗中躺下去了

你可以忽略女人的头发丝,但你无法割舍

那些在麦田中已经降临并渐次成熟的因果

你可以忽略屋檐下的雨滴声,但你无法忘却

埋在苹果树下的一只鸟身前的拍翅声

忧伤像一个乡村妇女眼眶中的长夜

她想着水井的石栏,麦田中的风暴

她想着堕胎的那团血肉,水洼中奔来的泥石流

 

 

黑栗树下一只鸟儿从天空中落下来了

 

黑栗树下一只鸟儿从天空中落下来了

这是刚刚发生的事情。但没有任何人看见鸟儿

落下来了。栗树下的杂草太多了

斜坡上埋下的土豆已经开始绽放出蓝色的花朵

背着书包放学回家的几个小学生

徒步走了五公里后进入了这片黑栗树园

很快就走出去了。只有那只鸟儿的身体留了下来

或许是鸟儿的身体太小,它落下来显得悄无声息

风将它的小身体送往了栗树下的杂草中

而此时此刻,那群淌过一条河流的小学生

已经回到了村庄的火塘边

而此时此刻,我正徜徉在国家地理的

一小块隶属于滇西的版图上

因为喜欢绘画对色彩敏感的理由

山坡上那片灰黑色的栗树园召唤着我

本来我已经看见了村庄,却又从一条小路

拐上了山坡。这就是人类的处境之一

就像那一年,在澜沧江的西岸我淋了一场大雨

遇到了一个披着簑衣的妇女

她背着一筐刚出土的萝卜将我带回了她的的村庄

人类个体的处境因时空而转换

你因此会在一只鸟儿落下来的时候

听见了神的召唤。我从未见过神

但我知道神总是在陪伴我行走睡觉生活

神将我的魂召唤到了那片黑栗树下的山披

神让我为那一束束树枝上的色彩而激动

我独自行走着,能倾听到弹力胶鞋下发出的声音

我看到杂草已漫过了足踝

突然,我看到了那只小鸟,刚开始

我还以为那只鸟儿还活着。啊,活着

就像我看见的黑栗树是活着的

那群走了五公里路穿过了

黑栗树的小学生是活着的

我自己是活着的,乃至于

拂动我足踝的杂草也是活着的

我躬下身,害怕惊动那只小鸟

我以为它只是在杂草深处作短暂的停留或休整

就像人走累了,会躺在山坡上睡一觉再走

为了不惊动鸟儿,我几乎屏住了整个呼吸

啊,我愿意相信那只鸟儿还活着

像我挚爱的亲人们一样活着

像旁边的树和盛开着蓝色花朵的土豆们一样活着

像我听得见自己的心跳一样活着

 

 

一个男人和女人在村庄里相爱

 

一个男人和女人在村庄里相爱

意味着他们是儿时的伴侣

他们曾爬上高高的草垛仰起头看星空

羊糞的味道挟裹着一阵阵稻草的干涩味过来了

那是儿时,他们躺在草垛上数星星时

还不知道身体中有火在燃烧

身体有火,就像一块陨石磁铁的火

它藏在人的手无法触摸之地

那对躺在金色草垛上看星宿的乡村伙伴

在他们看见收割后的麦田飘起了火焰后

他们站在高高的山冈上

手里紧握着折下的绿树枝

他们害怕麦田中的火会从风中飘忽到自己身上

常识告诉他们说,当火扑面而来时

手里握住的绿树枝可以扑灭火焰

浓烈的烟雾飘过去了,他们成长为青年

当一场闪电击倒了一棵杉树时

他们彼此在隔墙的梦乡中似乎看见了彼此的眼睛

仿佛触到了旷野中的闪电

于是,他们用树叶吹奏起赴约的音符

他们会在田间地头彼此朝着清亮的泉流走去

他们会在同一时刻赤着脚淌过河流

他们到河对面的林子里去唱山歌

他们开始背靠着背用歌谣拷问着对方的灵魂

一个男人和女人在村庄里相爱

会惊动树巢上的鸟群,因为他们

站在大树下正说着天上的情话

一个男人和女人在村庄里相爱

还会惊动他们来自远古的祖先

每当他们面朝天地开始许下诺言

总会感觉到森林中传来了奇异的声音

白昼和黑夜中总有掌握着

,魔法的音律为他们伴奏

一个男人和女人在村庄里相爱

还惊动了火塘边燃烧的柴块

还惊动了那些传播消息的在风中扬起的嘴唇

那些被玉米、树液、土豆、麦子和蜂蜜滋养过的嘴唇

它们将如何用嘴唇礼赞这对年轻人的爱情

 

 

当焦虑正附其在辽阔的时间中熔化着铁

 

当焦虑正附其在辽阔的时间中熔化着铁

一个姑娘出嫁了,她戴上了老祖母留下来的银手镯

她要到更远的村寨中去种包谷,纺织生育

当焦虑正附其在辽阔的时间中熔化着铁

一个百岁的老年人睡着了,他是永远的睡着了

即使是公鸡的啼鸣,大鹏鸟的拍翅声也无法喊醒他

当焦虑正附其在辽阔的时间中熔化着铁

一群孩子们正在庄稼地里玩着泥巴

而他们年轻的父母正翻耕着春天的土地

当焦虑正附其在辽阔的时间中熔化着铁

一块青铜器被蒙面人盗走了,村里人报了警

却无法说清楚蒙面人是从哪条道上消失的

当焦虑正附其在辽阔的时间中熔化着铁

在火塘边讲了一夜鬼故事的男人

搂着孩子们睡着了,妖魔们在黎明之前逃走了

当焦虑正附其在辽阔的时间中熔化着铁

许多前世的亡灵者们都在轮回前夕寻找着回家的门

一群鸟用了许多次的飞翔来到了妇女的绣布上栖居

当焦虑正附其在辽阔的时间中熔化着铁

一个从未谋个面的先知,在梦境中

暗示我说如能再走三天三夜

就能翻过那座冰川遇见前世的情人

 

 

风翻过了山头低语着说

 

风翻过了山头低语着说

焦虑症过去了,酿酒师已将一坛酒

移植到我们的目光能看见峡谷的地域

那些逶迤在岩石中的曲线有多玄妙啊

你手弯处的伤疤,心口的

一阵阵剧痛已经过去了

风翻过了山头低语着说

庄稼是要有人耕种的,还是遵循祖先的习俗吧

让我们在躺下做梦之前把明天的农具准备好

最好在鸡鸣三声后就起床,要带上正午的饭团

要戴上草帽,因为太阳越来越热烈了

风翻过了山头低语着说

如能采撷到原始森林中的树皮

就能带回到村里造纸了

一将树皮在水里煮上三天

再放温水中反复的浸泡就出现了纸的原形

造纸术,是我们的祖先发明的

是由树皮蜕变出的一次魔法之旅

风翻过了山头低语着说

会绣花而且还会编织草绳的

又一个妇女朝西边消失了

我们将她送到了朝西的山路上

她好像还回过头看了我们一眼

在她最后短促的一瞥中

她的身心好像已升腾起来了

风翻过了山头低语着说

擦干眼泪吧,看吧

屋檐上的鸟巢中又增加了一双翅膀

当它飞翔的那一天,干枯的树枝已经绿了起来

冰冷的灶灰上又架上了木块

亲爱的女诗人,你忧伤的眼睛又将明亮如初

 

 

灶神管理着什么

 

灶神管理着什么?火,是这里逾越黑暗的武器

无论是阴郁寒冷的天气,只要有了火

就有了时间。我们活着,总是要离时间很近

就像你看见了火,时间就回来了

用几块石头搭起来的火塘

只要有火种,就会蔓延到黑暗的角落

灶神,首先要管理好火

如果没有火,那些穿越了山冈、庄稼地河流的人

就会走得更远,由此而忘却了故乡

人之所以有故乡,就是因为有每一个人的灶神

无论人走得有多远,他们都会想起火塘边

沸腾的铜壸,想起围坐在火塘边的众多魂灵

灶神还管理着每天的食物

除了火塘,上面有一口黑锅

黑锅通常是铁铸的,因为人身体中需要铁

所以就有了铁锅。灶神管理着铁锅中的所有食物

大地上生长的青菜瓜果来到了灶神面前

来到了喷着热雾的铁锅中

灶神管理着坛坛罐子里的佐料、腌菜、包谷酒

更重要的是管理着我们的胃蕾

饥饿和品享食物时的情绪

我热爱我们的灶神,在一个个阴晦不明的日子里

只要我走进家门,最先去问候的总是灶神

只有看得见家里的灶神,我们才会寻找到火种

关于古老的火柴盒的位置,佐料的称谓

坛子里的老酒,碗筷的历史,盐或辛辣的区别

这些日常元素都被伟大的灶神所管理着

有了灶神,在回家的路上就看见了烟囱中冒出的烟

就听见了一双手划燃火柴的嘘声

这是在哀牢山漫长的区境中行走

我遇见了各种各样的灶神

就像我遇见了绸密的雨季

嘘的一声,我看见了灶神手中的一束火光

跨过了黑暗的玉米地带,我已经来到了村口

饥饿和寒冷还有少许的惊悚伴随着我

嘘的又一声过去后,我已经来到了火塘边

我来到了灶神身边,我与火

保持着距离和亲密的关系

我与食物的链接来自那口黑锅,喝了一大杯

包谷酒以后,我在哀牢山的一座村庄里沉醉着

 

 

伟大的神性是冰凉的

 

站在梅里雪山之下,脚趾头是冰凉的

手指头是冰凉的,肋骨是冰凉的,眉额是冰凉的

嘴唇也是冰凉的。在朝圣路上仰望着梅里雪山

雪峰是冰凉的,裸露出的灰岩石是冰凉的

我们双膝着地,磕头,上香、祈祷

空气是冰凉的,偶有鸟飞过的痕迹也是冰凉的

完全的白是冰凉的,从一丝丝气息中倾听到的

祷词是冰凉的,手摇着的转金桶是冰凉的

仰起头来,看见的雪山有千层叠加的冰峰是冰凉的

这一时辰,我们放弃了全世界的烈火

投身于这茫茫无际的冰凉之川。仰起头来

偶遇中擦过耳际的风是冰凉的

偶遇中看见的一张岁月波涛中的脸也是冰凉的

偶遇中看见的一架穿越云层的飞机是冰凉的

偶遇中抚摸弹奏的乐器流出的旋律是冰凉的

偶遇中追逐的一场原始森林中的狩猎图像是冰凉的

偶遇中看见过一只金黄色的凤凰的羽毛是冰凉的

啊,我们已抵达中的梅里雪山的神性是冰凉的

仰起头来,荡漾在眼眶中的泪水是冰凉的

一块绣花手帕是冰凉的,从手帕中飞出的鸟儿是冰凉的

身下突然出现的一条澜沧江的湾流是冰凉的

从江流中跃出的那条鱼身体是冰凉的

雪山顶上盛开的雪莲花和酥油灯是冰凉的

伟大的神性是冰凉的,朝圣者的足迹是冰凉的

 

 

从澜沧江到茨中村的路

 

从澜沧江到茨中村的路

曾经是一位法国传教士走过的路

十九世纪末的一个秋天,一位法国传教士

穿着黑色的袍衣,他是从青藏高原的峡谷走出来的

他要寻找一座村庄,因为在他的行襄中

除了有圣经,还有一株葡萄苖

你很难理喻传教士是怎样在艰难的长旅中

没有让那株葡萄苗死去。澜沧江岸的羊肠小道

有砾石,我曾在砾石中滑落

差一点就掉进了泛着黑色波涛的澜沧江

死神差一点儿就拉走了我

我之所以没有从羊肠小道掉下去

是因为江岸的一棵树挡住了我的身体

是因为我命中的死期未到

再就是澜沧江岸上出现了一片炫光

它有可能就是当年的法国传教士所看到的一束光泽

一碗米饭会让人活下去,一湾清泉会让人活下去

一束从澜沧江飘来的炫光会让人活下去

法国传教士从江岸的羊肠古道往前走

倏然间,传教士已经离开了梅里雪山上下的冰川

他已经走出了一座冰川凝聚的峡谷

炫光已经带领他来到了澜沧江岸的茨中村

传教士放下了行襄,这里有从江岸荡来的灼热之风

在海拔的温度中,传教士从行襄中捧出了圣经

从那以后,这座江岸的村庄就诞生了茨中教堂

那株从法国带来的葡萄苗移植到了泥土中

百年以后,我从澜沧江走进了茨中村的小路

山坡上的葡萄园是绿色的,茨中教堂的建筑是灰色的

从茨中村酿出的葡萄酒是红色的

传说中的传教士身穿的袍衣是黑色的

山坡上的海拔中变幻出的轶事是忧伤的

我站在茨中村的山坡上往下看见的澜沧江是寂寥的

死亡或传说,它们在此相遇再分离

唯有那些头顶着碧云蓝天在此生活的人们

可以告诉你,传教士带来的圣经要怎样诵颂

一束束紫红色葡萄要怎样才能酿成葡萄酒

 




 

坐在茨中村的山冈上品尝着一杯葡萄酒的滋味

 

坐在茨中村的山冈上品尝着一杯葡萄酒的滋味

就像是在我发了一场高烧降温之后的黎明

我洗干净了身体上的汗液,穿上白色的亚麻布衣

我走出了房间,坐在一块石头上

如果说我的身体是干净的松驰的安静的

是因为我手中有一杯紫红色的葡萄酒

它在杯中晃动,它在视眸以下的峡谷中弥漫

它在我舌苔中激荡,它在我生死旅路中弥漫

我听见了山坡上的妇女裙裾在微风中摆动的声音

我听见了法国传教士百年以前在此布道的声音

我听见了酿酒时的瓷缸相互碰撞时的声音

我听见了来自身体中心跳时的声音

我听见了山坡上的一块石头滚入澜沧江时的声音

坐在茨中村的山坡上,眺望着西去的澜沧江

我的感官在此敞开隐蔽着,这一时辰

我愿意成为这幢石头房子里的女主人

我愿意在此消磨尽余下的所有生命中的历程

我愿意成为空中飞翔之鸟所看见的一个摘葡萄的女人

我愿意喝完这杯葡萄酒以后就去山坡上劳动

我愿意像当地的妇女们背一只篾箩去收摘大地果物

我愿意坐在山坡眺望江岸的石灰岩就能看见自己的年轮

我愿意在此忘却另一些人的名字甚至忘却自己的前半生

 

 

当澜沧江岸出现了一排低矮的竹篱笆

 

当澜沧江岸出现了一排低矮的竹篱笆

我来了,我放慢了脚步

此生最慢的脚步。我来了

舌头里还有刚咀嚼过的野生橄榄味

当这个世界以前所未有的速度

让我们用牙齿舌苔咀嚼玻璃、刀锋的味道时

我们也在竭尽全力的咀嚼着一粒米的芳香

这芳香让我站在露台上,看见了一只鸟

衔起一粒米时的庆典或飘渺的天空

此际,当澜沧江岸出现了一排低矮的竹篱笆

荒凉的坡度,仿佛神赐时间中落日下的一片光束

我咀嚼着一小颗野生橄榄的甜涩时

看见了竹篱笆中的一根白色的羽毛

它仿佛是一只鸟的象征,不久之前的一只鸟

曾在此栖居,或者曾在此遇难

我还发现了一团团干枯了的羊粪

如果不细看,那些黑褐色的小圆球似的羊糞

就像是从另一座遥远星球上落下来的赤石

噢,我来了,放慢了脚步

是谁筑起了这一排低矮的竹篱笆

我想起了庙宇的香,岩石上的花纹,洞穴中的黑暗

我想起了一张饱经风霜的脸

我想起了巨树上蜘蛛网编织的一个小世界

我想起了用牙齿、舌苔咀嚼玻璃利刃时的痛不欲生

我想起了咀嚼一粒米饭时的感恩

我来了,放慢了脚步,此生最慢的速度

发现了一朵生长中的野生蘑菇,仿佛正在迎接着我

而天边正滚动着灰色的云块,于是,雨来了

晶莹剔透的雨浇湿了山坡上低矮的竹篱笆

 

 

我再也禁不住你的诱惑

 

岩石上,一只鸟伫立着

或者是等候它的同伴,或者是为了享受孤独

我再也禁不住你的诱惑

从山下我已经看见了峡谷林立中跃出的那块岩石

岩石为什么是青灰色的,或者是蓝黑色的

我正在往峡谷上行走,我正在地图上

搜寻一条近一些的路,中间还可以

去朝圣一座寺庙,去途经一座九户人家的村舍

中间还会有飞流直下的瀑布

还会看见一匹狼正穿越着荞麦地后面的荒原

尽管如此,我正在抵达一只鸟栖居中的岩石

词语正抵达此地,一个词的根据地

就像心性,羽翼间挟息的不为人知的呼唤

我再也禁不住来自你的诱惑

当那么多的亡者已将热血凝固于敞开的岩窗外

当那么多的野蜂为了一朵花的盛开前来赴约

我携带着词语,抵达了你的领地

词带来了泉水、疑虑、弥散中的云霁

词带来了不速之客、欢颜、微颤的花纹

我再也经过不住来自你的诱惑

看吧,一只鸟掠过树枝到山下村庄觅食去了

另一只鸟正往峡谷上空翩翩起舞着

而只有你伫立在雨后青灰色的岩石上

我已抵达,带着我的词根,它是黯然的

更多是属于我们分享的。在漫漫长夜之下

一个词语,是你羽毛外的一盏灯盏

或许是热爱峡谷和黑暗的宿命,我已抵达

 

 

一个酿蜜人和他的蜂箱在一起

 

山坡外,是满坡的油菜花

油菜花是黄色的,宿命中的嫰黄色

它可以抑制住呼吸间扑面而来的灰

甚至可以抑制住炎症和来自骨骼中的不和谐音律

因而,你要相信蜜蜂们的审美

一群蜜蜂所赴约地,必须要有花香飘来

有花绽放地,必有四季的变幻

山坡上的油菜花是黄色的,成片的黄色下的泥土

也许会有一朵朵野花,也许会有一个人站起来

哦,不远处的环形山坡之上,出现了

蜜蜂们的嗡翼声,出现了成群飞舞的野蜂

出现了一个头戴草帽的酿蜜人

除了头上的那顶草帽,他脸上没有任何防范罩具

酿蜜人,难道你就不害怕蜜蜂们的小小利齿吗

一个酿蜜人和几千只野蜜蜂们呆在一起

就酿制出了鲜蜜。这个现场,是看得见的

我开始往山坡上的油菜花走去

伫立在成片的油菜花地上,我大约呆了十分钟

这十分钟,我没有了疼痛的意识

焦虑、执念、忧喜无常都远离了我的肉体

在十分钟内,我只专注的做了一件事

是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那几十只蜂箱

将目光投向酿蜜人的背影

我试着往前走,如果那群野蜂蜇伤我怎么办

如果野蜂们忽略了我,天知道

我就会走到酿蜜人身边去

我就会近距离的分享那上千只野蜂的歌吟

我就会弄清楚一个酿蜜人和他的蜂箱间的美意

我就会站在山坡上,铭记这场偶遇

并告诉自己,如果我能够生活在此境中

做一个被世人忘却的酿蜜人

那么,这上千只欢喜无忧却面临着死亡的蜜蜂

都是我心底最深刻的痛,最切肤的甜

站在蜂箱前,聆听野蜂声,忘却世间事

眼帘垂下,风以神力吹拂着山坡上的油菜花

偶尔,会倾听到不远处的古刹

一个僧侣正在寺庙中的诵经声

啊,偶尔,一只野蜂来到了我帽沿之外探究我是谁

我是否藏有暗香?我是否拥有令野蜂心醉沉迷的花香

我是否会成为另一只野蜂扑向山坡上的一只蜂箱

 

 

熔炼我吧,众神的翅膀

 

熔炼我吧,众神的翅膀

我又来到了你面前。站在金沙江的砾石上

我走了很远,才抵达你灼热的腹地

我走了很远,才忘记了抽屉中尘封已久的书笺

才忘记了坐在厨房中削土豆时的忧伤

我走了很远,才忘记了黑色音箱中的迷惘之旋侓

我不是来享乐的,而是来接受你的熔炼

好吧,请让我坐在金沙江大峡谷的石头中

接受你的审判。那一道正在逾越峡谷的阳光

仿佛像一只只金黄色的羚羊,跃起在岩石上

它已抚平了我额眉上的岁月之皱褶

如果细看那些皱褶,你们会发现

岩石上的皱褶是静止的,江流上的皱褶是变幻中的

我颖眉上的皱褶是用来记录时间的

熔炼我吧,众神的翅膀

一只鸟已同意用翅膀承载起我沉重的肉身

何谓肉身?如果仅仅有肉身

我们是否会有烦忧?如果肉身中没有痛感

四肢是否会直立行走,耳际是否会有麦浪飘过

如果仅仅依倚肉身?我们是否还需要圣书经文

是否还需要耳目一新的幻境

是否还需要面对金沙江的峡谷、幽灵、牧羊人

熔炼我吧,众神的翅膀

我从千里之外的迷障中走了很远很远

才聆听到了你翅膀下江水的波涛

它使我驻足、聆听、心潮如明镜

你们会发现我的迷障之路

当我送走了黑暗中的魔咒,四肢重又站立而起

青麦荡来了金沙江转湾时的福地

荡来了一双双神的翅膀

我的肉体重又获得了失去的灵魂

何谓灵魂?天亮了,我们的肉身转眼已来到路上

肉体是可以看见的,灵魂是看不见的

简言之,就像你走了很远

终于来到了金沙江。此际,陪伴你肉体的

是一个看不见的灵魂,它正陪伴你

在饥饿时去采撷果实,在迷离时去寻找羚羊的足迹

熔炼我吧,众神的翅膀

金沙江的峡谷中,飘逝着我的黄手帕

我是渺茫的、怯懦的、虔诚的

我带着原罪和良善而来,请你熔炼我吧

 

 

会过去的

 

会过去的,关于荒芜这个词

它已经惊动了一群雀鸟,因为每一只鸟

都曾经跟随它开始过漫长的旅程

每一只鸟都曾经在它的繁花中栖居

以此庆典,并与另一只鸟在风景中相爱

荒芜来临以后,风是凉嗖嗖的,水中飘满落枝

会过去的,当一只鸟扑翅飞来时

种子落进了尘土。会过去的,满眸之荒芜

将迎来另一些词语,它们相互组合

改变了你的困境,幼鸟回来了

便开始长羽毛。于是,在一支香烟开始燃烧的

时间里,温柔的黑麋鹿,站在了你身后

会过去的,千钧之力,来自弹指间

会过去的,抑郁症下的灰烬

又重新铺上了晒干的柴木。你到泉水边

已取水回来了,水钵中那些互相撞击的晶体们

足可以使荒芜这个词,获得耳鬓厮摩般的亲密

之后,你想看到的场景都会出现

首先,是人在变幻,当人随同夜晚的星宿

开始变得灿烂时,谷物的香味已会变化

会过去的,从地铁走出来的男孩

刚读完了一本书,男孩的眼睛变得越来越明亮

他将拥有一个宇宙。会过去的

谎言会让我们去追究真相,窗外的树

蓝天中的棉花,自来水中的漂白剂

旷野中的小羊羔,火柴盒中隐现的数字

会过去的,那群鸟雀离我们有多近

离世已三十多年的父亲,想必早已重返人间

悲伤是短暂的。会过去的,棉花会到云图中去飘荡

男孩会在书中游离出的故事中成为男主角

荒芜这个词,将暂时与我们告别

因为宇宙,我们热爱的语言又开始转世轮回

下一个词是什么?就像有人在敲门

是父亲回来了?还是旷野上的玫瑰花又开始怒放

 

 

我要在哪里定居,风会鼓起翅膀

 

我要在哪里定居,风会鼓起翅膀

我们的祖先只留下了神话传说

苔藓是绿色的,铺满了哀牢山的整个体系

那些深受忧伤折磨的人,终究会站起来

我会来到你身边。一小片油菜花的黄色

使你㬹开眼睛了吗?野兽们正在林子里搏斗

无论是小兽还是巨兽都因饥饿而战

我要在哪里定居?你才会醒悟

炊烟从屋顶上空飘来,漫过了嘴唇

我病了,躺在哀牢山的山溪边以水来疗伤

远处的土坯屋,看上去已有几百年的历史了

从土坯屋中走出来一个人,看上去是妇女

她的形体中有纺织机的弯曲、性感,像林中水妖

从土坯屋中走出一个人,看上去是男人

他挺立着身躯,像是要去山上伐朩

我要在哪里定居,风会鼓起翅膀

嘴唇是潮湿的,因为刚弯下腰畅饮了山泉

泉水很甜,小兽和巨兽都喝这些山泉水

我已来到土坯屋前,那个妇女正在纺织

她抬起头看我,问我是不是饿了

我要在哪里定居?风会鼓起翅膀

我饿了,坐在纺织机的妇女身边

而这一天,正是物理学家霍金逝世的日子

关于宇宙,有源必有因果回报

我咀嚼着妇女给我的一块蜜汁荞麦饼

风,从斜坡上吹过来,我看见了谁

一个男孩,竟然从灌木丛中钻了出来

他的嘴唇被黑色的浆果染黑

他看见了我,我看见了他

他将手里摘到的几颗黑色的浆果递给我

我要在哪里定居,风会鼓起翅膀

天黑以后,男孩带我爬上了一座草垛

霍金走了。我们仍然保持了躺在草垛上看星空的习俗

 

 

天亮了,刚喝了一杯野蜂蜜水

 

天亮了,刚喝了一杯野蜂蜜水

从海拨深处往外走去,这里曾是好几个世纪前

淘金人用生死走出来的路。一条看不尽风光的路

又将我带到了灼热的金沙江边

砾石有圆润亦有顽劣,类似世界的本性

他们告诉我说,在百年之前

一群兀鹫将一群淘金人带到了江岸

黄金,又炫幻又遥远,它是祸福之穴

肉体柔软而坚韧,它是通往黄金之路的俘虏

在百年之前,整条江岸都闪烁着熔金色

而此刻,我看见了又一群人

身穿牛仔裤,从不远处的一辆越野车中走了出来

他们是来找黄金的吗?啊,天气越来越炎热

我想起了,早晨醒来时喝到的那杯野蜂蜜水

这是我吗?一个象征一道隐喻

将我从房间里掠走,劫持我来到荒瘠的金沙江岸

野果、野花、野蜂……啊,这彷徨

要让人心贴近波涛,我看见一个涡流来了

生死之谜,跃于峡谷下的波涛滚滚

泪水一旦充盈眼眶,你将目送一只野鹤而逝于天际

你将目送一个淘金人的铭文而逝于时间

你将目送你自己悬于峡谷间而逝于苍茫之隙

 

 

忧伤应该结出什么样的果实

 

打开门,继续往山坡上走去

这是我的习惯,是整座山下村民的日常生活

他们到山坡上去种植,采撷野生蘑菇

我往山坡上走去,是想去探访果木

忧伤应该结出什么样的果实

那些从灰烬中冒出的幼芽携带着忧伤吗

那些在安静的日子里酿出的蜜糖中潜伏着忧伤吗

从山下往山坡上走去,这是一幅画卷吗

庸碌无常的日子,我们总是想与语词厮守

在农人出入的麦田中生长着无数的词语

在水牛的脊背上闪烁着看不见的词语

在燕群飞扑的翅膀上辗转着云朵般的词语

忧伤,是一个词语吗

它该在山上的哪一片果园上栖居

梨花是白色的,桃花是粉红色的……

死亡之树是黑色的,我正在这一片树篱中旅行

忧伤是我自己的,还是来自他人的

梨花的白正在飘逝,桃花的粉红色正在凋零

死亡之树的黑色突然绽开了嫩绿色

我分明听见了心跳声,感知到梨树或桃木都在活着

同时也感知到自己在活着

就像一个词在活着,它在树篱中悄无声息的穿越

它在隔壁的房间里穿越着蜘蛛侠的方向

它在山坡上守园人的冥息中穿赿着几代人蚀刻的时光

 

 

天空像画一样阴沉着脸

 

天空像画一样阴沉着脸

在头三分钟里,让人们慌乱中

从衣柜中寻找某种温暖

而在接下来的另外三分钟里

太阳突然浮出了云层

我蜷缩在一把白色藤条椅上

这白色让我安心

我的膝盖骨停止了疲惫的疼痛。而此刻

我拂开一页书,像被蝴蝶的翅膀引诱着

我结束了某段时光,我开始了在浅黄色的亚麻布上

涂鸦。这一小节音律

多么像母亲站在我身后

 

 

突然想起了布朗山的茶树

 

突然想起了布朗山的茶树

许多世纪过去了,在它远离尘霄的时空中

它仍然是我祖先中的祖先

是我呼吸中的呼吸

是我看见过的最古老的神先

这是另一个炫目的时刻

我从市景、谄媚中抽身而出以后

就遇见了你,在你充满光芒的头巾下

滚动的露珠,不可取舍中的一根根魔杖

舞动着。在布朗山的时间元素中

绿色就是床榻。而那个掌握了魔诀的神仙

就是我日夜思念而牵魂中的老祖母

 

 

岩石上的蝴蝶

 

岩石上的蝴蝶,以它的力量栖息,看它的姿态

我灭了灯盏。只有如此,我才能走近它

灭灯以后,天亮了。借着晨曦,我开始上路

奇迹总是出现于旅途,我因此看见了岩石上的蝴蝶

它太强大了,几乎是独自漂泊而来

它栖于岩石,它飞了多少旅程

它忍受了多少孤寂?天啊,这些问题上升着

使我显得脆弱。难道不是吗

在它斑斓的羽翼之间

我感知到蝴蝶的一次次遭遇

它应该死过数次,遇到过无数次的妖魔

它的羽翼曾受过伤吗?

疼痛、摧残以后将面临着疗伤

岩石上的蝴蝶,不仅斑斓着

也在追究下一次的飞行

下一次,我们总是期待有下一次

下一次,是我的来世吗?你们会看见我吗

倘若你们看见了我,就会看见脆弱的我

正站在另一座岩石上

我离那只蝴蝶真的很近吗

我离轻盈这个词汇很近吗?我离自由很近吗

我离岩石下的山冈上纵横的羚羊很近吗

我离女祭司吟诵的生死咒语很近吗

我离山冈上疯狂生长的蓝色鸢尾花很近吗

我离曾经埋葬过红色古陶器的泥土很近吗

岩石上的一只蝴蝶终究要飞起来

就像我终究要离开那座深渊之前的黑夜弥漫

我潜进黑夜深处的技能

超越了我承受苦难的美意

如果能与你们在此相遇

请相信我,那只从岩石上飞越高空的蝴蝶

还会再一次返回岩石,你可以研究它是否是从前的

那只蝴蝶?你可以在它旁边的岩石上躺下来

你可以呼吸、隐身、歌吟,直到蝴蝶告诉你真相

 

 

写下来吧,一个词

 

写下来吧,一个词

斜坡上的橄榄树,使疼痛中的炎症

突然消失了,这是上午

我途经了一条河流,岸上有甘蔗林

他们正在用弯刀砍甘蔗

甜蜜是从一节节的甘蔗中流出来的吗

写下来吧,一个词

一个接近燃烧的词,使披着方巾的妇女

迎向了阳光,她正置中年

她每天从村庄往外走,山地上有她的瓜棚

有她的溪水,更远的旷野里

有纵横中的一匹狼嗅见了她汗淋淋的呼吸

她围着红格子方巾,被时间所遗忘

而她却独自坐在大榕树下,看见了

一条弯曲在林子里的山路

她看见了一只火烈鸟,从树枝上空飞来了

她的身体有些滚烫,她咀嚼了一把燕麦

又到地里干活去了

写下来吧,一个词

动荡的呼吸,永无尽头的迷惘

她的鞋子,在灌木丛中穿越着

又遇到了一个牧羊人,他在山冈上呼唤着羊群

而她抬头时,看见了半山腰的一座寺庙

她正在往上走,那座寺庙

远看就像是赤珠、璎珞的形像

写下来吧,一个词

我们终其一生,追索的

就在眼底之下,一棵橄榄树治愈了炎症后

我们开始唱歌了,这是一首民谣

它可以使我们唱出心底的忧伤

一个乡村中走出的中年妇女

系着三角围巾,她的幸福尺度

治愈好了我们的抑郁症。山河屏障不再是问题

当我们觉醒后,眼泪可以像酒一样畅饮

牧羊人呼唤中找回了失散中的羊群

当我们走到半山腰的寺庙前

一个僧侣担着水桶从一条小路中走来

 

 

或者我死去,或者我生活着

 

或者我死去,或者我生活着

在一只篱笆筑起的房子里

在一只野兽不再侵犯门前的玉米地以后

当星空变得黯淡,我的行程不再被暴风雨覆盖

我将留下来,陪你坐在古老的楼梯上

走了太长的路,理所当然

想驻足在这个空气安详的天地里

或者我死去,或者我生活着

屋外有淡雅而干枯了的稻草味

这里不是谈论情爱的地方

因为烈火刚变为灰烬

我刚穿上了风衣,一件米黄色的旧风衣

无论是门外还是更远一些的地方

风声都很强烈。它暗示我说

或者我死去,或者我生活着

或者到门外的树林里边走路边拣一堆柴块

然后将它们抱到胸前,回到住所

将干柴架在火塘边,哦,这个场景很诱人

这个场景确实迷人,掩上门

独自坐下来,这时辰中,我已经默记了

一些词语,并让那些从泥沼中上升的

从松涛声中转世回来的人

倾听到了这一夜,从柴火中发出的语速

或者我死去,或者生活着

或者让转世回来者站在门外开始叩门

 

 

敞开门后的奇境

 

敞开门后的奇境,使一条蛇出入着

那条蛇赤裸着浑圆的肉身,赤裸着蛇皮上

斑斓多姿的花纹,赤裸着它隐身狡猾的本性

敞开门后,我看见一条蛇按照自己的生活方式

从水沟外的坡地正在去寻找它的野生灌木丛

这是蛇出生后的居处,灌木丛生长着野草荆棘

它建造了自己的屏障,培植了自己窥伺

修身、等待,度过白昼与长夜的穴所

在我敞开门以后,阴雨绵绵转而收敛住了

从天空中落下的最后一滴雨

几秒钟以前,视野还是一片雾雨

只是在睁只眼闭只眼的过程中

仿佛从一穹顶深处荡来了一朵碧云

只是在返身走下台阶间,头顶之上荡来了

千万朵彩云。你的心已经足够坚㓞了吗

某个早晨,当我敞开了门

我相信奇境会出现的。昨夜,煎熬我们的时间

突然变得一片敞亮,蛇回到穴所中去了

十八岁的青春期过去了。邮差捎来的信函到了

水池中的青苔又长高了。一个人的顽劣消失了

我们之间的战乱结束了。我敞开了门

从台阶往下走,再往上走

接近天籁处,我愿意继续聆听

那些从四壁之间上升的音律

那些用悲郁来编织歌声的翅膀

那些淌过河流时来自膝盖骨的关于疼痛的禁令

再往下走,我们会走到世界的尽头吗

虽然这疆域是如此辽阔

麦浪起伏,足可以使一个人走到尽头再回头

群山绵延,足可以使一条旅路有地狱也有天堂

 







不需要有人在前面,我们不要被引领;

不需要有人走在后面,我们不要被追随。

我们甚至不需要并肩同行,

真实而不羁的灵魂可以拥抱,也可以遥望。

——加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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