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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岸2020年选 || 欢乐那么悲伤

陆岸 一见之地 2023-01-11
陆岸。浙江桐乡人。半途习诗者。编《一见之地》。




陆  岸




诗十七首




重压之下

 

冬夜那么长,让你爱上了星空;

星空那么小,让你成为整个黑暗;

而黑暗那么重,就像你又一次轻轻压住了我。

20201229

 

 

西北谣

 

西北偏北,是故国是狼烟

苍天很近,轮台很远

走一步是霍去病,再走一步是岑参

一念起楼兰,便黄沙满天~

印度洋在南,北冰洋过不来

我的喉咙里有铁,眼前阿尔泰的雪~

 

只有骆驼刺

只有狼毒花

只有一节一节的轰隆隆~

那么多白胡子排着队

那么多慢腾腾

一模一样的脸

我绝望的广阔、伟大与无垠~

 

固守的胡杨,专制的戈壁

顺从的矮房,围困的营盘

天山的石头走不完~

 

会飞的鹰终究死在天上

无数的我死在塔克拉玛干

 

西北偏北呀~

无数的我死在塔克拉玛干~

20200110

 

 

疫期的情书

 

我和你一样独处

白天与夜晚一样安静

 

一年仍有四季

蒙面的冬天更加漫长

 

道路和天空越发宽阔

熙攘的人心从未改造

 

河水还在石上流淌

石头那么多棱角多像你尖尖的指甲

 

从前的小村多么遥远

如今的你就在马路对面

 

蓝天白云也多么遥远

而我却只能远远相望

 

划伤的永不止河水

汲水的人已永不再来

 

我爱你,爱你的流言

越来越逼近真相

20200202

 

 

春光辞

 

春光正好

这些死亡中苏醒过来的泥土

他们琐碎,狭隘,一小块一小块

又彼此抱团。黑色的伤口纷纷暴露

谁会把希望带给绝望?

锄头爱着开垦

太阳爱着照耀

 

而水渠另一边的金色花

仿佛一列缓慢的火车

在梦中的喀什郊外

一节一节驶过

在连绵不绝的黑土地上

 

绝望爱着春光

太阳爱着照耀

20200316

 

 

回小桥村

 

到达小桥村的时辰

像从前一个最普通的黄昏

桥头新砌了三个挡车的石墩

两三点寒鸦掠过河面

桥下的水渐入暮色

走远的人也渐入暮色

 

那么多年,我从熟悉的喊声

和近在咫尺的灯火

走了出去

就再没有一条老路

让我走得回来

比如现在。我刚要抬头开口

还来不及答应一声

老树上聚集的这些黑点

又扑棱棱飞走

20200328

 

 

帕米尔记

 

在帕米尔,谈论雪山、冰川

慕士塔格和公格尔峰

以及一个叫高仙芝的朝鲜族人名字

而沉默的卡拉库里湖一直保持沉默

她用蓝宝石镜面映照天空

映照谈论的一切

 

冰山来客们的谈论是那么渺远

远到抵不过湖边一头黑色牦牛

哞哞一叫。那时正谈到

屠杀的数字,血谷的来历

那突然一叫仿佛是一声战斗的号角

在海拔4000多米的昆仑山地

这些江南人心惊肉跳

 

仿佛湖底的三千唐军勇士

还有数万突厥铁骑

他们的雪亮战刀

就在包围我们的雪山顶上

寒光闪耀

20200425

 

 

水何澹澹

 

每一天是开始

每一天是落日

乌鸦与暮鼓之间

缝隙在一点点被压缩

悬挂的铜钟依旧俨然

石上的流水总是有快有慢

山寺和平原的村落

只有清扫落叶时姿态是一样的:

一会儿是须发皆白

一会儿是一阵风

 

欢乐那么悲伤

睡下和死去没有什么区别

醒来时,有时却会想到软肋

像大海,忍不住触摸黝黑的礁石

当人声鼎沸

“那些好听的声音便消失”

20200428

 

 

苏巴什佛寺遗址回忆录

 

在苏巴什古寺遗址的一个下午

我慕名追寻一些尘封已久的土石

宽广的北龟兹戈壁上

没有一处罅隙不刻满岁月的刀痕

开阔的是大殿?耸起的应是诵经的法坛

而我也许就站在高僧的圆寂之处

一想起历史就忍不住惶恐

反复的推敲和考证往往一无所知

端详这些古老遗迹的缺损残破

和田玉上已隐现出裂纹

 

而这个季节的沙尘暴就要来了

遗址上空巨大的光芒转眼黯淡

无数沙粒在空中盲目开火

我不得不放弃了国王对丢失国土的逡巡

却反身看见昏黄的戈壁

有一枚落日挡着归途

这是公元2016年5月16日整个遗址的黄昏

 

这是最后一枚落日

我是一个硕果仅存的遗迹

20200429


 

白马颂

 

群山隐约而陌生

湖泊被轻烟笼罩

一些旧物质重复着生死和苍茫

除了大地还有故人的背影

 

而我的道路正在远去

我的皮鞭充满新鲜的金属回响

哦,不不不

有一刻终于安静下来了

 

我的黑马遇见了你的白马

我的黑夜爱上了你的黎明

20200514

 

 

口器赋

 

世间万物皆有口器

比如猛虎、毒蛇和秃鹫

这些明摆着的威胁其实并不可怕

我在天目书院小住时

室内为蚊子的口器所困扰

这些柔软的嗜血工具

隐蔽、渺小却异常锋利

而室外的蝉声,与之呼应

日夜不停歇的掠食、欢鸣

十万棵沉默的栎树、油松、水杉和八角枫

在烈日下和月光里跟我一样轻轻颤栗

 

这土地上有多少苦楚和忍耐,一言不发

被这些明晃晃冠冕堂皇的宣告

被底下伸出的口器

暗暗折磨、榨取

 

而我仍旧跟它们一样

只是轻轻颤栗

20200721

 

 

大暑辞

 

当大暑的“大”压下来

此山正处妙龄,水流丰沛,青丝茂盛

上山的石阶眼看着越来越重

有那么多愿须一个一个还

知了的稠拉长了整个白昼

想看的风物总看不够

 

一个修行者已数过了一千棵树

禅源寺的和尚忘了敲钟吧

我和这些草木痴情,也忘了剃度

这时,林间逐渐昏暗

面目可疑的路径不知去往何处

我已不记得“化香”。只看到

 

最近一棵叫“苦槠”

——是抬头远处

佛塔尖上一点点光

我把她念成“苦楚”

20200722

 

 

烂柯吟

 

一座山以一把腐朽的斧柄命名

那二仙人早烂在了传说中

今天的三人行有阿剑、步红祖与陆岸

更是樵隐岩、石梁和日迟亭

 

唉,对阵者到处都是

那些成败皆为定数,春夏仅仅轮回

而观棋者始终不语

我们再往高处,便是弯路

 

雨点仍笔直下来

山脚有两方莲池

这时密集的棋子弈满棋盘

落子将尽

20200725

 

 

像小桥流水装点人间

 

看见香海寺的时候

濮院的古镇正在新建

于是廊桥,古城墙,石板街

粉墙和黛瓦依次出现

这是南宋风格的以旧修旧

福善寺以及旁边的高塔庄严巍峨

多么悠久的历史正在崭新

有人的地方,就有人造之美

人造之美又千方百计模仿自然

一切搞得像真的一样

而墙角、河边那些野草

它们疯长,不懂得修剪自己

 

它们还不会怀旧

还不会。像小桥流水

装点人间

20200810

 

 

白云间

 

流水越来越浅

在立秋后的戈壁滩

我爱这些干净的石卵

它们上面又开始有了新鲜的落叶

一只穿云雀忽然从草丛中惊扰

像一个意外事件直窜向天空

云上是一种空无

云下是一种空无

我唯一看到的洁白的云

白白的占据高处

舞动的性感裙袂笼着一个流动的黑点

醒目又那么赤裸

 

时间的果实即将落下来了

而这白色的秋天高处

和这石卵上凝望的一个人

是另一种空无

20200811

 

 

西庐寺

 

西庐寺跟别的寺院并无两样

也爱在山中修行

那天我去的时候

满山都是路人

满山都是落叶

 

秋深了,这些离人之心

仿佛通公塔高耸

而塔下的一个扫地老僧

他慈眉善目

动作单一

不紧不慢

正是这飒飒秋风

 

那时天空分外寥阔

地面的金色收容了所有

20201030

 

 

在你的必经之路上

 

已经厌倦了一走过

诺言就变得粉身碎骨的落叶

我的秋天

褪尽了浮华的金色

是少食多味、贪吃中毒的白果

我的秋天

在那个光秃秃树杈上

一个再也藏不住的醒目爱巢

 

我的秋天

是夜深起风了

你在月亮面前,轻轻

轻轻给我披一件衣裳

我的秋天啊

这胸脯胀鼓鼓的带小刺的

苍耳

你一顺手,明日就把我带走

在你的必经之路上

20201108

 

 

回头马

 

世上最好的草原,在那拉提

世上最好的天空,在那拉提

这一切,亲身经历才能见证

 

而见证者就在我的三米开外

棕色的身躯晨光里蹭亮

鬃毛在时而高举时而低垂的颈后飞扬

长风卷过大地,多么柔软的马蹄

唯有远处嘶鸣声欢快

我眼前的这一匹

它娴静吃草,安逸、失群而孤傲

 

天空有一朵吹散的白云

草地有一匹离群的野马

世上最好的孤独

莫过于孤独相伴

 

那是在那拉提的一个早晨

我看见它回头看我

看一个远方的陌生人

为另一处远方

长久地停留

20200524

 

 

 

 


 

陆岸2020年选之印象

 

 

近年来,陆岸以他虔敬于诗歌的表现展示了一种精神生活的自足与广远,显然这与普泛化的现实趣味形成了悖论式景观。对他来说,诗不仅仅是远方,而是故国,是生死契阔的见证。

我能感知他出走西北偏北的那种豪情,那种怀着一颗出离狼烟四起的日子的悲凉心,带着春光上路的自我加码,寄望于“独处”,在修正精神靶向的茕茕孑途,连无奈都充满了仪式感,欢乐也变得无比悲伤,当然他耳边不缺“战斗的号角”声,这或许是神启的力量,在昭告他深信“每一天都是开始”。于是,有趣的自我拆解意味就充斥诗中——作为江南人的这个血脉偾张的个体虽然逃逸了主观之外的“心惊肉跳”,却无法在内有的万端头绪之下表现得若无其事。看到与想到,都让“我”瞬间就分裂成“非我”,对接了如李白“天地一逆旅,同悲万古尘”的慨叹,“冬夜那么长,让你爱上了星空;/星空那么小,让你成为整个黑暗;/而黑暗那么重,就像你又一次轻轻压住了我。”(《重压之下》)。可以想见,置身圣境,陆岸重新审视了存在之思,这一重突破带有某些专制主义的象征,显得迫切确也及时,驱使他走出写作的单薄、清浅与扁平化。

我一直在关注他的诗歌追求,如今以诗为媒,殉道般对待诗歌的,不多见。想起荷尔德林他在给一个朋友的信中谈到身边人(诗人)的使命意识说,“如果他们表现出一种神圣,那么这种神圣绝不可能不含有一定程度的谦恭和哀伤。”

疫情纵贯的2020年,陆岸在诗中找寻出口,留下了“我的黑马遇见了你的白马/我的黑夜爱上了你的黎明”,虽是孤吟,却哀而不伤。这源于“爱”,源于诗心的风雅颂。

 

——芦苇岸,2021.1.13

 

 

布鲁克斯说,反讽就是承受语境的压力。读罢陆岸的2020年度诗选17首,我深感诗人对此“压力”的偏好并由此建构诗歌写作的思想和艺术基调,精湛娴熟,内蕴丰厚。他善于对待对立与对应,分离世界的目的是为了化合世界。个人经验、宇宙整体和世界真理在他的诗里从而得到了统一。《重压之下》仅三行,立足于“冬夜”场景,通过相反相成的“压力”而创造了令人惊奇的境界,物我合一,无限超远。

 

——方文竹,2021.1.13

 

 

陆岸2020年的写作值得关注。在勤勉踏实的求索中,他的诗已逐渐趋向开阔、综合,有了一种隐在的大气。孤寂,悲悯,时空感,死亡意识,大地意识……都是其显见的个人特征,他写“无数的我死在塔克拉玛干”,也写“在死亡中苏醒过来的泥土”,单数与复数,生死与苍茫,自然与文化,在他笔端麇集、交融、合奏。

当然,从地域性来看,陆岸仍是江南的,这是他不可剥离的根性,但他已自觉表现出对某种“江南性”的疏离和警觉,这是好的,不自恋、不沉溺、不幽闭,“他者自我化”则在他作品中日渐凸显出来,摆在了重要位置,譬如远方题材和异质经验的融入,对主体自我和写作本身,就是一种对冲与激荡、丰富与拓展,他写喀什、帕米尔、苏巴什、那拉提等,不违和,不轻慢,不猎奇,就像世居西域的一个“土著”那样书写、歌哭,又像一个南方人处理身边题材(譬如雨水、江河,譬如陆与岸)那样熟能生巧。

近几年,陆岸花了大量的业余时间和精力办诗歌公号“一见之地”,是一位年轻的“诗歌劳模”(浙江的伤水则是一位资深“劳模”)。功夫不负有心人,公号已有一定的全国影响力。我想,做公号本身,也是他参与当下诗歌现场、虚心学习、博采众长的一种方式。

新的冷漠和孤岛意识,已在云时代、在今天的写作中诞生。我们今天的写作,面临一个重建“群岛上的对话”的问题,必须在分离与分裂中走向综合,在碎片与粉末中将自己的思想锤炼统一,如此,去跨越近与远、自我与他者的界限,摆脱经验主义的痼疾和惯性,在斑斓混杂中提炼出清澈和澄明、美善和天真。从这个意义上来讲,陆岸的写作值得我们期待,又面临新的难度和突破。特别是情感的有度张弛,以及语言的精准性等,仍需要他下一番大功夫。

 

                                  ——沈苇,2021年1月14日于浙传图书馆

 

 

关于陆岸,另一个诗人,生活在另一座版图一一在这个下午,微风很艰涩,空气有薄光,一口气读完他的17首诗歌,眼眶突然潮湿。站起来,走到露台,眺望中,仿佛看见诗人陆岸内心的疆域,广阔的爱……一个诗人要使用什么样的语言,才能表达出细节或虚无?读陆岸的诗,它随同我眼前的云彩在变幻,这应该是新年伊始,最感动我的一组诗歌。我再次重读,好的诗歌,经得住反反复复的阅读,其中,有些句子,就像咒语中的神学。

 

——海男,2021.1.15

  

 

陆岸这十七首诗,主要可以分为三类。

一为写西北,如《西北谣》《帕米尔记》《苏巴什佛寺遗址回忆录》《回头马》《白云间》等。这类诗往往有鲜明地域特色,境界辽阔,气象雄浑,他本江南人,之所以有如此粗犷宏大的表达,或许得益于他曾在新疆支教数年,同时也得益于他对历史的熟稔,让其观察与想象得以较好融合。

二为写故乡,如《回小桥村》《水何澹澹》《像小桥流水装点人间》等。他曾远离家乡,这份远离让其故乡形象更为真切。有人曾说从没离开过家乡的人没有故乡,这话不无道理,正是离开让他得以充分感受与展示家乡的变与不变,其对故乡的情愫主要体现于在对不变元素的吟咏之中。

三为写物象,如《口器赋》《大暑辞》《烂柯吟》《西庐寺》《白马颂》《白云间》等。这些诗往往以物喻人,不但于直观细微之处得到启迪,而且在主旨上又往往能超越感官,不停留于一物一事,而能拓展至整个社会与人生,足以引发共情与共鸣。他在这些诗里所呈现出的感悟与心态,没有数十年人生历练恐怕难以抵达,而他对这些感悟、心态表达之老练与通透,没有多年写作锤炼的人似乎也难拥有这样的高地。

此外,值得指出的还有,陆岸的诗,辽阔之中不乏细腻,细腻之中也有辽阔。如《疫期的情书》这样一个常见诗题也被他赋予足够时空维度,既有疫情期间小区被封的现实无奈,也有青梅竹马的回眸深情,既有此刻隔路相望却不可及的怅惘,也有对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坚信,这“疫期的情书”,不过寥寥数语,却被他呈现得跌宕起伏。

 

——吕本怀,2021.1.17

 

 

陆岸是这两年比较活跃的浙江诗人。不但诗歌推广惊人,诗歌写作也不断进步。陆岸的写作以思维的细腻与语言的机智灵敏度见长,气质温和,书写却很果决。

话说,江南人惯有的文字优势本不足为奇,只是援疆经历使得他的阅历和书写指向加增了粗粝和厚重之态,物理疆域的拓展让写作边界实现纵深的进跃,也是应了那句千年古话:行万里路堪读万卷书,对人的改造和滋养不可谓不大。虽然回内地已经三年,他的写作仍然要涉及新疆和西部大漠戈壁的种种,进入那个国内最广袤的土地,在独特风貌和景物引领下,在最复杂的历史和民族文化中探寻点什么。这对于我这个来自新疆的人来说,感触自然深刻。

我们不妨读几首诗——固守的胡杨,专制的戈壁/顺从的矮房,围困的营盘/天山的石头走不完~//会飞的鹰终究死在天上/无数的我死在塔克拉玛干(《西北谣》)——胡杨,戈壁,天山石,会飞的鹰幻化的终结者是“无数的我”最终死在塔克拉玛干。这种大开大合的抒情势能咏唱出带着悲情之色的远大时空,永恒之光在无垠大地流连,弥漫。

世上最好的孤独莫过于孤独相伴/ 那是在那拉提的一个早晨/我看见它回头看我/看一个远方的陌生人/为另一处远方长久地停留(《回头马》)——一首意料之中却是意料之外的煞人之作。开首便让人陷入人类终极的,本质的状态——孤独,而且是孤独相伴的孤独,这就让人心神一紧——我们谁不是绝对孤独中与孤独相伴活着?地点同样选择新疆伊犁那拉提草原(去年最流行的那首歌《可可托海牧羊人》中提到的那拉提),这对一个远方的客人,自然互为惊诧,别样陌生的打量,连续的孤独对立情状下引出更为陌生的主题物象“回头马”,铺排而来的空谷回音在千古寂寞中仿佛觅得知音,哪怕一瞬,这个回头马仿佛认出了“我”,从此“让我为另一远处长久停留”,勾魂摄魄也罢,点睛之笔带来寂寞无声的轰响。

陆岸更多的是写日常的生活,他所生活的浙江桐乡周遭的观察和感受,引发的生命思考总有极端的空无和悲凉——欢乐那么悲伤/睡下和死去没有什么区别/醒来时,有时却会想到软肋/像大海,忍不住触摸黝黑的礁石/当人声鼎沸/“那些好听的声音便消失”(《水何澹澹》)——记录生命感悟的瞬间,即生的繁盛也是书写死的寂寥与平宁。生和死本就是一体两面,有和无从来都是相互跟随着发生关系,《道德经》中这种终极辩证学早已说得分明。只是诗歌中的哲学却是我们的人生随时面临的考验——欢乐与悲伤,睡下和死去,大海中鼎沸时刻的礁石,这些对立着的永恒现实是需要一生解决的课题,也是需要长期携带的精神旨归,平衡虚无人生中确定的意义。如此,诗歌的重力便是绵长无休了。意思是,思想和认识的高度决定诗歌的本质力量和意义。

 

——李之平,2021.1.21

 

 

马眼睛的“看见”是“最好”的看见

——读陆岸《回头马》

 

现代观光诗最忌走马观花的“看见”,浮光掠影的“亲历”,陈辞滥调的“见证”。陆岸《回头马》一诗,恰恰就由这三个关键词缝纫而成,“世上最好的草原,在那拉提/世上最好的天空,在那拉提/这一切,亲身经历才能见证”。此诗开头似有犯忌之嫌,起首段两个“最好”,虽然不是意识形态大词,却属日常夸饰之辞,因缺乏经验支撑而显张力不足。

但是,当我读到最后一段:“我看见它回头看我/看一个远方的陌生人/为另一个远方/长久地停留。”我怔住了,我感觉那匹马温情澄澈的眼光突然照亮了我:一个新我诞生了。

多么奇妙,“我看见它回头看我”。1句诗8个字,6个词,3个指称代词,重复2次,3个动词,重复2次。我感觉这多次“重复”,就像马的目光转过弯来,或者说“我”的目光通过马的眼睛转过弯来,以悠然心会柔情和前世知音的感应缠绕了我,“长风卷过大地”,视觉与心灵的感通效应展开了一个既幽邃又辽阔的舞台景深。

这是一个戏剧性独幕上演。在异域,在万千众生转瞬错过的此刻,一个远方的陌生人,一匹离群的马,一个原著民,一个时间过客,同构于一瞬,永握于刹那,一场诗意邂逅,生命因相遇而获得奇迹重生。

通过马眼睛“看见”是最陌生化“看见”,我看到了最好的自己,最好的片刻,最好的存在,灵魂万里无云。“世上最好的孤独/莫过于孤独的相伴。”这烽燧式警句,由此获得自足的诗性。首段两个“最好”也因元气回注而趋于丰盈。

优秀的观光诗写作,需要场景设置,需要视角转换,需要戏剧化的独白与叙述,让记游主体透过风景对象的外逸、出离、分化和幻变,抵达内心本相的异质生成,实现新我的语言蜕升。陆岸这首《回头马》写“看见”、“亲历”、“见证”,是透过马眼睛“看见”我的“看见”,经由马的回头“见证”我的“见证”,通过马的在场“亲历”我的“亲历”,从而巧妙地打通了诗经络与气韵,给看似平泛的诗句输送了充沛的元气、盎然的趣味、深广的人生,使之趋于意趣富繁的质地与性灵。

我喜欢这首诗,喜欢这一匹“回头看我”的孤独之马。

 

                                        ——沈健,2021.1.25







不需要有人在前面,我们不要被引领;

不需要有人走在后面,我们不要被追随。

我们甚至不需要并肩同行,

真实而不羁的灵魂可以拥抱,也可以遥望。

——加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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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剑近年发表诗选

离开2020年发表及获奖作品精选

离开||雪落在对面的山上

《星星》诗刊| 1999-2020年离开作品


(《一见之地》刊登诗歌作品均已获作者授权)


一见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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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编 | 陆岸

编审团队:离开 卢艳艳 阿剑 陆岸

悦听团队:李瑾(国家一级播音员)

萧然(省级普通话测试员)

张和亮(浙江省朗诵协会会员)

箫远(省级普通话测试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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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纯约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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