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岁（杜课453期）

Original 杜骏飞杜课 2023-07-10

1、杜骏飞：《守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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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岁

杜骏飞

中国人的阴历除夕，一概是要守岁的。守岁的意义，是“辞旧迎新”。

毕竟，这是“一夜连双岁，五更分二年”的时刻。

晋人周处在《风土记》里说：“ 至除夕达旦不眠，谓之守岁。”

看来，这全家夤夜相守的传统，少说也有一千八百年历史了。

百代兴亡，沧桑巨变。但除夕这一夜的情景，却始终未曾改变。

面对恒久风物，《春江花月夜》曾叹问：“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而此刻，我们想起自己仰慕的古人，都曾在这一夜如此无眠，也难免会生出“人生代代无穷已，守岁年年只相似”的感慨。

这一夜，守岁要守几时，并无定制。通常都是从掌灯时起，有熬到天亮的，有等到鸡鸣的。自然，也有人中夜意阑，过了子时便睡，也算守岁。

守岁是一件奢侈的事，不仅是体力消耗，还有财力、心力的付出。从古至今，无论贵官平民，守岁时，门里门外，都是通宵点灯的。鞭炮焰火，火树银花，自不消说，连大年摆供，也要务求周致。守岁之际，还要给孩子们发压岁钱。至于年夜饭，更是要极尽自家物力，且要慢慢地吃，有的人家一直要吃到深夜。

昔年，孟浩然咏守岁，有“续明催画烛，守岁接长筵”之句。这位伟大的山水诗人，虽然一生仕途困顿、修道归隐，但诗中描写的守岁，端的是华贵惬意。而白居易写《客中守岁》，诗云：“守岁尊无酒，思乡泪满巾”，按照中国人的理解，这年过的就太惨淡了。

守岁，因何而守？

民间曾有避凶之说：守岁要熬夜，是因为在除夕夜，会有一种叫做“年兽”的怪物，专门袭扰睡着的人，所以大家不敢睡去。

这当然是无知的笑谈。守岁的真正意味，当是守岁人家面对光阴的惜时之心：

古时守岁，年长者守岁为“辞旧岁”，意在珍爱光阴；年轻人守岁，是为延长父母寿命。

子夜过后，新的一年便开始了，于孩子，是大了一岁；可是，于老人，直是老了一分。

因此，在古人那里，守岁的习俗，固然有迎新的欢快，却更多恋旧的怅惜。

这大约也就是我们过年，惯以老人为中心的缘故吧。

中国人在意除夕夜的团圆。这一晚，子女必得回到老人身边，倒不是为济济一堂的热闹，而是为了对父母的敬重、对出身和传统的珍视。其间，顾惜既往，确是除夕的哲学要义。

既是这般郑重的辞岁，总是要依依惜别的。便如我们送人去车站码头，一定会等到汽笛长鸣、嘉客远去。

这大约就是通宵守岁的情感基础吧。

守岁时，想到光阴的流逝，大部分人并不会多么欢欣鼓舞。这很像我们过生日时，占据脑海的，大都不是未来的岁月，而是逝去的芳华。

草木枯荣，时光荏苒，这一场年节，既是人寿年轮的刻记，又何尝不是岁月无情的镌谕？

唯一的问题是，我们叹惋时光的流逝，一定要到过节时吗？是否人只有到了告别岁月时，才记起了对过往的珍惜？

宋人席振起在《守岁》一诗中云：“相邀守岁阿咸家，蜡炬传红映碧纱；三十六旬都浪过，偏从此夜惜年华。”

三十六旬，就是一年了。诗人是笑世人：浪过了一年，偏偏在这一夜爱惜起韶光来。这说的就是我们吧？

我最喜欢的诗人苏轼，也有一首《守岁》诗：“明年岂无年，心事恐蹉跎。努力尽今夕，少年犹可夸。”他并不是惧怕时光易逝，而是忧恐人生蹉跎。像他那样光亮热忱的人，一生中，有多少有意义的事情要做啊，身临这除夕之夜时，能不惕然自励！

另一个大诗人贾岛，据说有除夕“祭诗”的习惯：每至除夕，贾岛必取一岁之作置几上，焚香再拜，酹酒祝曰：“此吾终年苦心也。”他这是以一年的成果，告慰于神明了。

那么，此时此刻，除夕夜的我们，想起曾在旧年里做过什么吗？今晚要拿什么守岁，又要对着什么焚香再拜呢？

附言：

过去的这一年，我和小编们出了365期“杜课”。除夕之夜，我们就把这一年的课程目录，作为给大家的礼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