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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眼睛||理论园地:马明高:从诗集《一个人的列车》看葛平诗风的变化(总764期)

王恩荣主编 诗眼睛 2021-10-07



(张堃摄)


葛平,女,生于四川雅安,祖籍介休。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中国煤矿作协理事、晋中作协副主席。作品见于《诗刊》《人民文学》《北京文学》《星星》诗刊、《诗神》《绿凤》诗刊、《诗歌报月刊》《山西文学》《黄河》《阳光》以及台湾《世界诗叶》《秋水》诗刊、《葡萄园》诗刊等多家报刊。曾获第四、五、七届全国煤矿文学“乌金奖””“山西青少年赛诗一等奖”“首届山西诗歌大赛奖”“阳光文学奖”等多种奖项。作品入选多种选本 。出版诗集《梦的雕像》《葛平短诗选》(中英对照),《一个人的列车》。



摒弃喧哗雅丽 回归寂静率真


---从诗集《一个人的列车》看葛平诗风的变化


马明高


时值“三八”节,本期副刊特别推出我省著名作家、文艺评论家、赵树理文学奖获得者马明高先生撰写的《摒弃喧哗雅丽 回归寂静率真——从诗集《一个人的列车》看葛平诗风的变化》一文。

葛平作为我市卓有成就的一位女诗人,一直以来都为山西文坛关注。她曾供职于汾西矿务局,1980年代末开始写诗,多篇作品发表于《诗刊》《人民文学》《北京文学》《星星诗刊》《山西文学》以及台湾《秋水》诗刊等,出有诗集《梦的雕像》《葛平短诗选》《一个人的列车》。她是晋中诗人中唯一的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也是一位在诗歌创作道路上不断探索,用行动践行诗歌观念的诗人,特别注重诗歌的内在品质和独特发现。曾三度获得全国煤矿文学乌金奖。马明高的文章,通过对葛平诗歌文本的分析,解读其诗风的变化,精准、独到,不无启迪,有助于广大诗歌爱好者学习理解提升。 

——编者



从我零星的微信阅读中,已经感觉到葛平的诗歌风格有了新的变化。当我把她新出版的诗集《一个人的列车》(北岳文艺出版社2018年9月版)读完之后,我发现她的诗风的确发生了重大的变化,是人生的重大变化,引发出的诗风的重大变化。一、葛平的诗风变成什么了?二、为什么要变化?从何时开始变化的?三、变化的好不好?也就是说,变化的意义和价值是什么?因为,大约是2018年的上半年,我在微信朋友圈中转发过葛平的两组诗,并表达了我的这种看法。有诗友对这种变化提出了好与不好的质疑。所以,我想借此机会在这方面多说一下我的看法。因此,这可能就是我这篇文章想要说明白的三个内容。

我从葛平的第一本诗集《梦的雕像》开始阅读她的诗。在新世纪前后,我在主编《孝义文艺》时,也发表过她的不少诗。这些诗基本收在《一个人的列车》的第三辑《依然是白纸黑字》,说实话,我喜欢她对这一辑的命名。我从中可以听到她内心深处的声音:那是我过去的生命记忆、诗心记忆。尽管我如今变化了,但那时的记忆也必须“立此存照”,因为那也是对真实青春与时光的记忆,因为那也是真实存在过的,“依然是白纸黑字”,我的诗歌不说谎。这便是我从始至终对葛平诗歌喜欢的最重要的原因。从第二辑《生命中的疼痛》、第一辑《一个人的列车》、第四辑《非常写实》的大部分诗歌中,可以看出她诗风的重大变化。当然,我最喜欢的是第二辑,其次才是第一辑。但我清晰地知道,坐在“一个人的列车”上的时候,更多的已经是葛平重大变化后内心的平复与回味,她的内心开始寂静,孤独,但从此也变得宽阔、丰厚和敞亮。当然,我也知道她为什么要把自己的这本最新的诗集命名为《一个人的列车》了。

我打开诗集,翻开了书中34页的《一个人的列车》:

一列火车/在夜的睫毛上行驶/它不随便惊动沉稳的梦/却疯狂颠覆边座的孤灯//手背支着下巴的睡相/眼前,一千次的清晰后/被列车的喘息一千次/惊得支离破碎//窗外的月光/肆意营造如诉的意境/一个人的列车/把月光碾碎/月光的碎片/在体内翻箱倒柜//行走他乡的人/独自的晓风残月中//大片大片的油菜花/匍匐在黑暗中/没有谁能说出/一个人的列车/与草原森林中的布谷鸟/有着怎样默契的和弦//列车载着身体远去/那舒缓的语调/仍在列车开始的地方/将千种风情说与伊人

我告诉你,这首诗写于2002年,还在葛平的诗风发生重大变化之前,依然充满着“千种风情”的生命景象。可是,这首诗可以看出她的这本诗集的特色和风格。但是,我惊讶于这首诗中在“夜的睫毛上”行驶的列车,如何能预测出她的生命与人生,会“被列车的喘息”“惊得支离破碎”?“把月光碾碎/月光的碎片/在体内翻箱倒柜”。不说了,一会儿再说。好在现在的葛平,已经在生命的韵律中,实现了“舒缓的语调”,使自己的身体与灵魂达到了“默契的和弦”。或许,这一列现实生活中的列车不可能会是“一个人”的,但是,我觉得是“一个人”的就是“一个人”的,尽管依然还有热闹和喧哗,但那已经与我无关。正如朱自清在《荷塘月色》中写的,“热闹是他们的,却与我无关”。好了,葛平终归是已经上了“一个人的列车”,她的生命已经进入到了一种新的境界,寂静,沉默,孤独,却豁达、开阔、敞亮。

你着急了吧?我也着急了。到底葛平的诗风变成什么了?



文联主席逐一介绍/原党委某某副书记/原人大某某主任/原政府某某秘书长/原政协某某副主席//一色儿的原/在为原某某主席的诗集点赞/就一个真正的诗人/被楔在一个角落/打起了瞌睡

——《某某作品研讨会》

这是葛平的诗吗?很不像。

再看这一首:

破败的院子,昏暗的屋子/84岁空巢老妈妈脸上斑驳的岁月/与斑驳的墙壁相呼应/也许,她不知道诗人是些什么人/面对着印有“我们和你在一起”字样的大礼包/她双手合十不停地躬身/嘴里叨念着:感谢党,感谢政府/她每躬身一次/左眼角那坨眼屎就跟着往下坠一点/我几次想伸手帮老妈妈擦拭/突然觉得自己的手未必就真干净/当摄像头和相机对准诗人和老妈妈时/眼眶湿润的我逃离了镜头/我配不上老妈妈的一脸虔诚/更不敢对她说出“和你在一起”/因为十分钟后,我们便呼啦啦散去/这里将恢复空寂/而我只想赶紧回家/紧紧抱着自己年迈的母亲……

——《在安泽沁河庄》

可是,我告诉你,这些的确都是葛平的诗。一首写于2017年5月17日,一首写于2018年5月7日。这些诗都具有强烈的现实日常生活风貌,又都具有强烈的心灵震颤。我不用“震撼”,因为那是大话、大词,用在葛平的诗上,会失去这个词语的物质性和精确性。在诗歌的写作中,词语的物质性与精确性十分重要。尽管这些诗用了很多“口语”(而非“口水”)化的表达,但我依旧能从中读到葛平诗歌的影子。因为她不管在写什么“集体体验”的时候,都没有忘记在诗的中间,特别是诗的最后,写诗人自己的“私人的”“秘密的”“个体体验”。“就一个真正的诗人/被楔在了一个角落/打起了瞌睡”是私人的、秘密的个体体验。“我几次想伸手帮老妈妈擦拭/突然觉得自己的手未必就真干净”,“眼眶湿润的我逃离了镜头/我配不上老妈妈一脸的虔诚/更不敢对她说出‘和你在一起’”,“而我只想赶紧回家/紧紧抱着自己年迈的母亲……”,这也是私人的、秘密的个体体验。从这些诗中,我们可以感受到在时代与社会的热闹与喧嚣中,诗人总是不忘寻找自己内心的寂静,她总是想在这片刻的寂静中,去提示其生活的本来面目,去书写作为知识分子的诗人的卑微与渺小,诗人的愧疚与自责、不配与逃离,诗人的自重与内心的痛苦。在这热闹的视角碰撞中,我们可以感受到诗人某种“节制的戏剧性”。仿佛英国著名文学批评家特里·伊格尔顿在《如何读诗》一书中所说的,她的诗中,总是在一些“难以置信地乏味”和“不是有一点乏味”中,进行“礼貌克制的表达”,“诗以行文上的迂回,保持着良好的风度”。 葛平的这些诗不是批判的,而是去媚的。她总是善于在跌跌撞撞的、不修边幅的口语化表达中,艺术地进行无艺术的“反讽”。而这些跌跌撞撞、不修边幅,暗示的正是这个时代与社会中人类经验的混乱。更可贵的最后的那些“反讽”,不是在反讽别人、反讽众生,而是在反讽自己,像鲁迅一样在反省和寻找自己身上的那些“小”字。当然,同时,她也在艺术地、毫不经意地呈现出这个时代与社会的“情感的谬误”。所以,从她的诗风变化后的这些诗中,看到在随意和口语的表达中,有着诗人勇敢的“破格”,有着诗人的严肃和机智。

诗歌最重要的特点,就是要去写诗人在我们这个世界和社会中的私人的、秘密的个体感受。当然,那些大而无当的、写大家共同感受的集体体验的“朗诵诗”“政治诗”例外。因为这些是不是文学艺术作品,还值得一说。因为在现在这个互联网发达的时代,那些借着“诗”和“文学”的名义,写的不是“诗”和“文学”的东西大多了。

葛平诗风变化后的诗,总是喜欢在“和你在一起”的,我们大家的生活场景与活动中,冷静地直面自己的内心,甚至是残酷地直抵事物的本质和人性的本质,写出一些独特的,哪怕是一丁点独到的“自己的发现”。在《初秋,在和顺》这一组诗中,《在许村,遭遇一条拦路的小黄狗》,“从容地晒着太阳/车喇叭响起,它纹丝不动/车上有人说了句/‘真不是条好狗’”,谁知“突然,狗狗抬起头/一脸的不屑:哪来的这些湿人干人/搅扰了我的清静/还要对你们摇尾?给你们让路?”面对这一群作家诗人采风的宏大场面,很有生命个性的“狗狗一扭头/小身板儿更加舒展在太阳下”。诗人真实而内疚地记录了这一幕:“三辆采风车熄了火/奔着牛郎织女故乡而来的诗人们/著名,未著名的/主编,未主编的/统统下车,走步进村”。特别是在《重走走马槽》中,当大伙都“选择站在那块突兀的岩石上”,“伸开双臂喊:我来啦”时,她立刻“避开喧闹”,回归到自己内心的片刻寂静中,“决定不抒情,无论冷的热的/只在胸前双手合十,仰望蓝天深处/祈祷能再看见雷抒雁、张承信两位师长的笑容/然后屏住呼吸,白云后面/隐约有海燕的笑声传来”。因为她忽然想起“那年的走马槽”,“二位师长的指点江山”和“海燕的明亮笑声”,而今这两位师长已逝,我们山西作协的那位风华正茂的海燕也人殒声谢。诗人敏感的神经自然触发了作为人的私密的感受,外面喧哗热闹的世界,在诗人眼里,“此时的走马槽/天空湛蓝,白云悠悠/我深吸了一口气/把胸前合十的双手/连同生命中的那些个轻与重一并/——放下”。葛平的诗往往是靠一些细节去支撑的,因为关注细节是诗自身存在的目的,所以诗首先必须去处理具体的细节。往往是在书写细节的过程中,那些写实的词语就放射出它可能没有的思想和情感。由上述两首诗中可见,她不喜欢在诗中书写那些大家都写十分正确的共同感受,而是去发现和书写那些被“真理”身边漏掉的坚硬的现实和柔软的情感。即使是在自己独处时,她也是努力写出自己内心最真实的瞬间感受。《下午四点以后……》中,“阳光就蹲在西窗上/我坐在椅子上读叶芝”,她忽然捕捉到“另一个我走出我的身体”,“我开始听到那个葛平/一遍一遍地朗诵《当你老了》/她的字正腔圆/加速了太阳的滑落”,诗人顿时感到“满屋子无限好的荒凉”,“我捂住了她的嘴……”。或许是有人在她面前夸过海口,“当你老了”,或许是叶芝诗歌的力量戳穿了现实的真实存在,她不再相信或有些恐惧“字正腔圆”,因为她已经感受到了“太阳滑落”的加速和“满屋子无限好的荒凉”。一个“我捂住了她的嘴”的轻悄而敏捷的动作细节,让人的心里紧紧地揪了一下,十分疼痛。

葛平坚信只有自己情感上感受得到的东西才是真的,所以,她总是去写独到的细节,而不是普遍的现实,总是去写自己独一的感觉,而不是我们共有的感觉,所以,她的诗更多的是羞怯内省的,而不是直接了当的。正如德曼所说:“诗正是在它放弃任何真理要求的时刻,获得了最可信的力量。” 诗人明白:“‘文学’是情感的事物,而为事实;是超越的,而非世俗的;是独特和原创的,而非循规蹈矩的。诗痛恨抽象,只处理特殊和个别。它关心你情绪上可以感受到的东西,而不是一般的观念。”



葛平诗风的变化,大概在2006年前后,还可以延长至2010年。在这些年的时间里,诗人的生命和人生里发生了许多重大的变故,“二00六年很黑/相继吞噬了三个亲人/母亲失去了二哥/父亲失去了五弟/二老又共同失去了他们的女婿/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压驼了父亲的将军背/揉皱了母亲温润的面颊”。诗人“作为他们的女儿/唯一能为他们做的/只能是在他们面前不流泪/然后用一贯的懂事/包紧所有伤痛/再用隐忍捏出花边/把自己包成一只漂亮的饺子/陪父母好好过年”(《陪父母好好过年》)“……2009年12月8日18时47分/爸爸带着遗憾去了那个世界/我带着爸爸的基因等待轮回……”(《两次缺席》),短短的几年,诗人失去了自己的四位亲人,给她的生命造成了巨大的痛,特别是在陪丈夫在肿瘤医院住院的日子里,充分地、强烈地感受到了社会的世态炎凉、生命的脆弱与人生的严酷。这一切在诗人的心底里打下了深深的烙印。正如她2007年6月20日在《给Z》的书信中所说:“在肿瘤医院陪护丈夫的这三年半中,我从衣食无忧的生活状态,一下跌落到生活的底层,曾经为了巨额的医疗费,我几乎放下了所有的尊严,恨不得把自己卖掉为丈夫治病,每天我要不顾形象地挤电梯,不然不是取不上药品和化验单,就是打不上热饭。更有甚者,为了给丈夫增强营养,每天要抢占火炉为丈夫煲汤,为此我竟几次与人吵架,几乎到了动手的地步。那时你根本就不会去想,你曾经是一个姿态优雅的女人,你是一个诗人,残酷的现实生活,会压得你喘不过气来,会将一个平日里有修养的人,变得急躁易怒。还不仅仅如此,我每天内心承受着,死亡即将吞噬亲人的绝望,却还必须装出一副很开朗的样子,为了表面的坚强,我内心几近崩溃。所以这几年的生活经历,也在悄悄改变着我的一些审美习惯,当我在写《癌病房》《肿瘤医院记事》《病房日记》等系列组诗时,我没有更多考虑艺术技巧,那些刻骨铭心的生活,是从内心喷涌而出的,这时的我,不再是站在旁边张望,我本身就是生活在底层的一分子,这些作品是从自身血肉里长出的,早已打上了自己生命的烙印。也许这就是为什么,我现在比较偏爱那些更贴近生活的口语诗歌的原因吧。”“然而,这样的作品如果早五年出现在我的眼前,我会很不以为然,会把青睐的目光更多地投向那些唯美的……作品,就算我会为……这样反映底层人民生活的作品所打动,那也只是惯性地掉几滴廉价的眼泪而已。因那时的我没有置身于他们之中,就算是所谓的关注底层生活状态,也只是在旁边张望。” 葛平书信里的这段话,很真诚而坦率地道出了她人生中的重大变故,对于她生命、思想、审美及创作的变化。这里,我想要说的是,葛平诗风的变化,不是一时随意,也不是跟风玩乐,而是作为一个诗人,到了一定年龄,历经现实、人生与生活的磨砺,而做出的根本性的变化。

为了充分阐释诗人的这种诗风的变化,我想,先定格,再切换回葛平以前的诗歌中去。这是我在《孝义文艺》曾经编发过的一组诗中的《听筒里的海浪》,现在收在这本诗集的第103页:

这是一个七月的下午/星期四的办公室/让人感到烦闷/一场阵雨和一阵电话铃声/是一同到来的/“喂,是你吗?/——听听这是什么声音”/我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是 是 是海浪吗?/“当然是海浪了/手机都被海浪打湿了”/我把耳朵更紧地贴近听筒/“听见伍尔芙的华彩之笔吗”/嗯 嗯 嗯 嗯/“北海银滩像北方的雪”/嗯 嗯 嗯/“沙滩平缓而抒情/它适宜人坐了慢慢体味”/嗯 嗯/“它不激烈不外露/却执着而热情”/嗯/“对面正有一对情人相拥而坐/在浪花中亲吻”/——/这时的听筒与嘴角都咸咸的/分不清是海水还是泪水

这才是标配的葛平的诗,唯美而小众,雅丽而清新,还有“伍尔芙”,知道的人有几个?典型的“文艺青年”腔调,恨不得把每一首都写成柔情雅致、缠绵深情的爱情诗。不信,你看:“捂了又捂的心跳/深了又深的呼吸/擦了又湿的眼角/住了又颤的手指/把一封信读出声来”,“多读一个字恐是火焰/少读一个字怕是灰烬/声音高时担心风会偷去/声音低了怕耳朵着急/把一封信读出声来”,“喧嚣中的孤独回到一个人的孤独/舌尖卷起的是柔情/牙齿咬紧的是疼痛/把一封信读出声来”,“暖完今生 再暖来世/把一封信读出声来”(《把一封信读出声来》)。你再看:“如果给我们一个小岛/我要把小岛/鲜红地种满吻/让长发编织的围巾/拥暖你秋天的喉结”,“我要把小诗写在你的额头/任诗情漫过你的鼻山眼海”,“我要卸掉千年的羞赧/即使温柔只是一朵/小小的火焰/我也敢完整地开给你看”(《如果给我一个小岛》)。你再看:“整整五十七秒/足以让心中的玫瑰/花开 花落/我们在秘密的对峙中/坚守最后的沉默”,“直至我懊悔/直至我在懊悔中惊醒/整整五十七秒/你抚在我肩头的手/已经默默收回”,“整整五十七秒/只有嘶嘶的淬火声声耳欲聋”,“你的手为什么不等到第五十八秒呢//整整五十七秒/你的手取走了/我血液中的灰烬/这个夏日在我身影里/紧紧关上玫瑰之门”(《你的手取走了我血液中的灰烬》)还有这首《暖暖的等》:“你来或不来/小径都在等//我将这样 一直/把红叶煨在心口/静听你突然叩响/——我的等”。诗是人生的事务中很小的一部分。诗至少应该包含两样东西,一是对语言的某种难忘的或创造的使用,二是对人类存在的情感的洞察。葛平的诗一贯如此,似乎每一行都充满了克制的、内敛的、精微的戏剧性。她的诗,无论从节奏、意象、韵律,还是语调、情调和纹理,都不适合在大庭广众之下,高亢朗诵,只适合进行小众的心灵的秘密低语。因为她的诗是抒情的、内省的和充满微妙的情感的。她的诗是抵制日常生活经验和日常大众语言的,是一种富于创造性的“反常”,是一种外表波澜不惊内心世界却极度澎湃和兴奋的“疾病”。尽管这些诗有些小资情调,有些唯美和孤芳自赏,但毕竟是自己经历过的人生岁月。时间让一切成为历史,但它唯一给人馈赠的礼物就是记忆。尽管时间或许可以冲淡一切,但这些在当时十分珍贵的经历和情感,肯定是打动了诗人,她才用创作的文字去珍藏了这些真诚的生活印记。所以,她才把这一辑命名为:“依然是白纸黑字”。她很坦然而自信地告诉我们,所有的这些作品都是诚实创作的。正如诗人林莽在谈到自己的作品时所说:“它们都是源于我的情感体验和对生命的领悟,都是忠实于我的诗歌理念创作的。在将它们呈现给读者之际,我的内心是平静而坦然的,因为它们沒有阿谀奉承之作,没有跟风随朝之风,没有追名逐利之作,有的只是一颗虔诚的心,这些诗首先是写给自己的,它们与我的内心所发出的旋律是一致的,它们与我的生命同步。”

可是,随着人生的磨砺和岁月的延展,葛平的诗风不由自主地发生重大变化了,在她体味到时间的无情与时间的秘密的同时,她亦自然体悟到生活的力量与思想的深化。2006年以后,葛平在《诗刊》《北京文学》《黄河》《阳光》等全国性文学刊物上发表了《病房日记》(组诗)、《肿瘤医院记事》(组诗)等作品,在全国诗歌界和文坛引起了一定的反响,她被吸纳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并两次荣获全国煤矿文学“乌金奖”。我曾经在微信群和《乡土文学》中读到过这些诗,它们是那样得直撞我的心底——

满脑子的血小板白细胞/像春天绽开的桃花与梨花//唐朝的春天好/二十世纪的春天也好/只是我的春天不好//充耳都是关于免疫力/血小板与白细胞降低的消息/我频频穿梭于病房与吊瓶之间//在我眼里梨花与桃花/就是春天的白细胞与血小板/纷纷落英让春天渐渐枯萎//真担心一直这样落下去/春天还能春天多久……

——《病房日记》组诗之《关于春天》

正是在这“春天还能春天多久”的日子里,她“站在十层的血液科看窗外/破旧纸矮的放射科/中间被拆成了大豁口/像老太太空洞洞的嘴巴/常有一些面部或颈部画着红线定位的患者/被那黑洞似的大豁口吞进吐出”。“慢慢地血被肿瘤榨干了/钱被交费处的窗口吞尽了/头发被化疗化光了/身体像瑟瑟的衰草/无论东西南北风都能让他们匍匐/而他们中间更多的人只能从后门出去了/最后他们只带走了肿瘤/把痛留给了亲人/空出病床留给新来的患者”(《肿瘤医院记事》组诗之《站在十层的血液看窗外》)。这些充满紧张、凛厉、坚硬与痛苦、残酷的日常现实生活图景,使诗人的心灵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煎熬与折磨,同时,这一切也常常令诗人对自己的人生与创作进行反省:“我曾多次写过雪/写它带给我的爱情与飞翔/我也曾多么矫情地写下/“雪是白色的被单 使大地大病初愈”/今天面对盖着白被单的亲人时/所有的风花雪月比轻更轻”。因为“病房里一个个被肿瘤磨蚀的身躯/一场小小的感冒会在他们体内/掀起一场更大的风暴”。所以,诗人面对窗外的大风雪,“我已经绷紧了神经/窗外的风雪越来越急……”(《肿瘤医院记事》组诗之《四月十二日 大风雪》)。其实,是诗人的心里“越来越急”,越来越痛。痛得诗人只好用诗来《止痛》:“一边陪护病床上化疗的丈夫/一边在读一本诗集/一位实习医生突然问我/“你还有如此雅兴”//她哪里知道/此时读诗对我来说/既不是雅也没有兴/我只是在用诗歌为自己止痛”。这首诗,在写这篇文章之前,读过起码不下五次,每读一次,读到最后两句,我都止不住泪水涟涟。此时,写到这里,我的脸颊依然还是止不住的泪水。它是如此地让我痛彻心扉,它让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唐朝的苦难诗人,杜甫,杜子美……



“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每次读这首杜老先生的《登高》,心里都充满了无限的惆怅,特别是后两句,它让这首眼界和视野宽阔壮美的诗,瞬间充满了人间烟火,充满了个体生命的体温。它在这里写出了宽阔的世俗生活,写出了人的命运和人的痛苦,写出人在历史和现实世界中的卑微、衰老、脆弱、潦倒和困顿。

葛平通过这场人生的变故,寻找回了诗歌应有的使命和力量。诗歌,不应当仅仅是优雅地去写风花雪月、品茶钓鱼、山水花鸟、人间爱情,还应该真切地去写自己生活中直面的东西和生命中沉痛的东西。要把人在人世间百转千回、酸甜苦辣的真实感觉写出来。不能现实生活和诗歌写作“两张皮”,“装”和“作”在文学创作中是永远要不得的。要在自己的生命沉痛中照见苍生和众人,写出苍生与众人不能道出的“非常之处”。“夕阳像一颗委屈的浊泪/映照着欲坠未坠的三十九号患者/八楼七号病房的窗口/被她作为人生的句号/堕落的速度直逼夕阳”。“她成了最枯萎的一朵/在与肿瘤的较量中/她成了最惨的败将/甚至没来得及将左脚的袜子穿上”(《肿瘤医院记事》组诗之《堕落》)。“四月是个适合做梦的季节/我的失眠却日益严重了/梦是你唯一回家的路啊/我忙着买药 吃药 换药/感谢“梦宁片”拯救了我的睡眠/你终于可以回家了//你每次回家都不停地叮嘱/一个人的三餐也要色香味美/煤气一定要先关掉总开关/洗衣机的插销不要湿手去动/晚上一定记着把门反锁好/睡觉前别忘了喝杯热奶/躺在被窝看书不可太晚/……/我竟像个听话的孩子使劲点头//你突然放下了家里的钥匙/说你回家不再需要钥匙了/然后你消失在一阵风的背后/没能拉住你的手/却把梦捅破了/我恨恨地咬了那只手//是疼痛告诉我/梦外只剩下了自己”(《回家》)。诗,在这里,不仅仅是对个体生命体验毫不掩饰的记录,而且就像我们看到的一样,从中透射出更多的人的生命感受。由此开始,诗人的视野逐步开阔,诗人的视线下移,视角平视,越来越清晰地看到了更多的普通人的生活。但是,她始终是从自我的生命出发,去呈现和书写自己看见的更多的普通人的、底层人的日常生活场景,从而写出众生的生命卑微、困顿与艰辛,写出众生灵魂的疼痛与自尊,进而写出人类生命共同体的那些独特而又共通的心灵感受。正如俄国著名文学批评家别林斯基所说:“在这里,诗歌始终是一种内在的因素,一种能感觉、能思维的沉思”;“在这里,诗人的个性占着首要的地位,我们只能通过诗人的个性来接受一切,理解一切” 。

英国著名诗人、文学批评家奥登,在其《19世纪英国次要诗人选集》的序言中说,一位诗人要成为大诗人,必须具备下列条件之三四:一是必须多产;二是他的诗在题材和处理手法上必须宽泛;三是他在观察人生角度和风格提炼上,必须显示出独一无二的创造性;四是在诗的技巧上必须是一个行家;五是尽管其诗作早已经是成熟作品,但其成熟过程要一直持续到老。他还进一步分析说,而一般的次要诗人,尽管诗作都很优秀,但你却无法从作品本身判断其创作或形成的年代。也就是说,一成不变的、静止的。他高度概括出了大诗人的特点,简捷地说,就是多产、广度、深度、技巧和蜕变。他还说:写一首好诗不难,难的是在不同阶段包括创作的最后阶段,总能写出不同于以往的好,

一个诗人不能是“一成不变的,静止的”,大诗人必须是“多产、广度、深度、技巧、蜕变”,必须“在不同阶段包括创作的最后阶段,总能写出不同于以往的好”。这,无疑是给我们所有的诗人树立起了伟大的文学标准。葛平的诗歌创作,已经摆脱微小的“自我”,走向新的广度,正在蜕变中抵达新的深度,正在寻找和渐渐扺达更高的境界。从这个角度而言,我对葛平的这种诗风变化是充满欣喜和充满期待的。写作的朋友都知道,写作写到最后,已经不是语言、形式,不是题材、理念,也不是思想和风格,因为,这一切都已化为你写作的骨肉筋血,在你的作品中融于一体,所以,更重要的是这一切之上的境界。诗歌创作亦是如此。这里的境界,不是王国维所说的“境界”,也不是中国历代文论中的“境界”之说,而是诗人作家精神的整体磨砺,抵达的博远、高阔、深广和终极的意境。抵达这种境界的诗人作家,虽然具有强烈的个体独特性,但不再一己之哀为哀,一己之乐为乐,而是以人类的悲苦为自己的悲苦,以天地的呼吸为自己的呼吸,以自然律动为自己的律动,以万物的盛衰为自己的盛衰,以时空所在为自己的所在,以宇宙之心为自己之心,精神遍及时空,触及万物,优游广极,实现了自己由“小我”向“大我”的“蜕变”。

现在,葛平的诗歌已经摒弃喧哗和雅丽,回归到了寂静和率真,仿佛此时窗外冬天爽净的天空,简洁刚劲的树枝正在蓄势向上伸展绽放,它已脱尽了一切多余而不必要的叶子和虚荣的繁华,给人一种博大、广阔的明朗、纯净和透明。我喜欢,这样一种成熟之后的寂静和明净,这样一种完成后的黄金分割律式的美感,这样一种终极式的向上延展的高度。最后,我想把翻译家新译的叶芝的那首《当你老了》献给葛平:“当你老了,发丝斑白,睡意沉沉,/在炉边小憩,就取下这卷诗,/慢慢读,回梦你眼波往昔/的柔光瞳影深深//多少人爱你欢悦绰约的瞬息/爱你的美以假意或真心/只有一个人爱你朝圣者的灵魂,爱你脸上岁月迁逝的哀戚;//且俯身在熠熠的炉栅前,喃喃地,微带着忧伤,诉说爱/如何逸去如何在头顶的山上低徊/如何在星与星间藏起了脸”。我期待着,葛平的诗歌能够在脱尽尘埃、繁华和喧嚣之后,抵达寂静而澄明、博远而宽阔的境界;我殷切希望,葛平在朝着奥登所说的“大诗人”的道路越走越近……



作者简介:


马明高,1963年8月生,山西孝义市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电影家协会会员,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中国夏衍电影学会会员,中国台港电影研究会会员,中国电影文学学会影视剧作理论专业委员会理事、山西省电影家协会理事,吕梁市作家协会、民间艺术家协会副主席,孝义市作家协会主席,鲁迅文学院第三届高研班学员。在《人民文学》《中国作家》《中华文学选刊》《光明日报》《中国文化报》《中国艺术报》《文艺报》《文学报》《黄河》《海燕》《青年作家》《当代作家评论》《百家评论》《小说评论》《黄河文学》《山西文学》《名作欣赏》《山西日报》等报刊发表有小说,散文,文学评论六百余万字。创作的电视剧《田野的风》、《柳镇细雨》、《百岁老人侯佑诚》、《酸枣坡》、《黄土歌谣》等在中央一套黄金时段、中央八套、中央十一套与各省卫视出播出。出版有长篇小说《颤动与叹息》、中短篇小说集《尴尬之后是沧桑》,电视文学剧本集《田野的风》、电影戏曲广播剧本集《城市与人》 ,评论著作《马烽电影艺术论》《电视美学》《怀抱佛心,柔情和浪漫》《清欢中的悲悯与忧伤》,散文随笔《黑夜里我睁大眼睛》《生命之旅》《事物风景和人》《思想集》《漫步时光》《漫话孝义》《徜徉孝河》《乡音老腔》《故园风物》等18部著作,荣获全国优秀电视剧奖、全国优秀电视艺术节目一等奖,山西省“五个一”工程奖,山西省文艺理论评论奖和赵树理文学奖等10多个奖项。


[注:以上文章与编者按皆首发于《晋中日报》]



张堃摄


葛平诗选:


《我想靠近一种声音》(组诗)


 

整个夏天我被挥霍殆尽

我仍在回味一种声音

确切的说

是一小片湖水的声音

它没有海水的惊涛裂岸

但我还是听到响自湖底

那隐蔽柔韧的声音


那生出羽毛的声音

正缓缓地穿越整个夏天

穿透我的身体

从声音里  我看到

不曾醉酒的柳岸

无人催发的兰舟


其实此时的我

正在晾晒一件花衬衫

却分明听到那声音

从我的楼顶经过

高于天空

轻于呼吸


我想靠近那声音

却未能及时打开翅膀

直至陷入但丁的“悬林”

成为边缘中

最边缘的部分



《没有什么能够带走我心的翅膀》



整整一个秋天

没有什么

能够带领我心的翅膀

离开那宿命的站台

离开树荫下的长椅

还有长椅上的渴望与逃避


树叶由绿变黄了

我仍在怀念一个下午

就像踏碎落叶的脆响

内心就有秃枝般的空洞


我无法言说

枯叶在秋风中

会不会落在

自己选择的地方

无法说出飘飞与坠落

哪个是飞翔

哪个是死亡


整整一个秋天

没有什么能够带走

我肉体的腐朽

枫叶如刀

我只能带着一身内伤

不声  不响



《我重新听见雪声》


 

是什么洞穿了

我体内的沉寂

我来不及转身

疼痛便落在实处

我重新听见雪声

正全面地来临


比我的耳朵干净

比我的眼睛干净

比我的嘴唇干净


我的身影里雪声四起

一株青草虔诚地弯下腰

看见身陷火焰的胴体

把生命里最灿烂的部分

托起


肯为我洗濯

前生来世的尘垢吗

我要带着

初出母腹的圣洁

跟随雪声

返回最初的家园


 

张堃摄


《你的手取走了我血液中的灰烬》


 

整整五十七秒

足以让心中的玫瑰

花开  花落

我们在秘密的对峙中

坚守最后的沉默


直至我懊悔

直至我在懊悔中惊醒

整整五十七秒

你抚在我肩头的手

已经默默收回


一次五月中火焰的抒情

被我意念的大雪

遮盖得悄无声息

整整五十七秒

只有嘶嘶得淬火声震耳欲聋


多么真实的燃烧

整整五十七秒

如同我在用生命

把一则小令的疼痛

诠释得入骨三分


整整五十七秒

我被内心的箫声颠覆

离岸越来越远

你的手为什么不等到

第五十八秒呢?


整整五十七秒

你的手取走了

我血液中的灰烬

这个夏日在我身影里

紧紧关上玫瑰之门


(《母亲与儿子》



往期回顾:


诗眼睛||理论园地:俊力VS葛平:诗歌是我承载精神的一间屋(总644期)

诗眼睛||原生态:葛平的诗(连载65)(总623期)

【综评】一个孤独的思考者(评葛平诗)






名人名言:


德国哲学家黒格尔说:“艺术在死亡,因为艺术消融于哲学之中。当艺术嫁给哲学,艺术就走到尽头。当诗歌靠近哲学边缘就靠近了危险。”

法国象征主义诗人马拉美说:“写诗靠的是词,而不是思想。”“诗的目的在于暗示。”



理论园地与他评


1、朵渔  朵渔  朵渔  朵渔  朵渔  朵渔  朵渔

曹谁  曹谁  曹谁  曹谁  曹谁  曹谁  曹谁  曹谁  曹谁  曹谁  曹谁  

韩庆成  韩庆成  韩庆成  韩庆成  韩庆成  韩庆成  韩庆成  韩庆成  韩庆成  韩庆成

聂权  聂权  聂权  聂权  聂权  聂权  聂权  聂权    

张无为  张无为 张无为   陈超  谢冕  谢冕  谢冕  谢冕  谢冕  谢冕  谢冕  谢冕  谭五昌  张清华  张清华  张清华  张清华  张清华  张清华  张清华  徐敬亚  徐敬亚  徐敬亚  徐敬亚  徐敬亚   黄灿然  黄灿然  黄灿然  黄灿然   罗振亚  罗振亚  罗振亚  吴敬思  吴敬思  梁志宏  梁志宏  赵少琳  赵少琳  陈瑞  陈瑞  张执浩  张执浩  张执浩  马鸣信  毕福堂  蒋言礼  吴小虫  吴小虫  耿占春  耿占春  周所同  周所同  吕达  巫昂  马晋乾  李成恩  李成恩  郭克  苗雨时  苗雨时  苗雨时   苗雨时  苗雨时  苗雨时  苗雨时  苗雨时  洪烛  洪烛  洪烛  洪烛  洪烛   郁葱  郁葱  郁葱  郁葱  郁葱  郁葱  关海山  洛夫  唐诗  王恩荣   李杜  病夫   赵树义  潞潞  庄伟杰  庄伟杰   甲子   张锐峰   霍俊明  霍俊明  霍俊明  霍俊明  霍俊明  霍俊明  霍俊明  西川  西川  陈小素  郭金牛  郭金牛  杜学文  赖廷阶  赖廷阶  王单单  王单单  王单单  左右  雷平阳  雷平阳  木行之  王立世  王爱红  潘洪科  潘洪科  大解  金汝平  金汝平  金汝平  金汝平  金汝平  金汝平  金汝平  金汝平  金汝平  金汝平  金汝平  肖黛  玄武

孤城  于坚  于坚  于坚  于坚  于坚  于坚  唐晋  刘阶耳  杨炼  杨炼  杨炼  孔令剑  赵建雄   赵建雄  赵建雄  李元业  石头  李元胜  李元胜  李骏虎  雪野  闫海育  闫海育  悦芳  杜涯  杜涯  金铃子  马新朝  马新朝  马新朝  马新朝  马新朝  马新朝  马新朝  马新朝  沈天鸿  沈天鸿  李犁  李犁  李犁  李犁  李犁  李犁  李犁  李犁  李犁  李犁  邓朝晖  张新泉  刘川  刘川  张二棍  张二棍  简明  简明  简明  林旭埜  卢辉  张海荣  张海荣  葛平  百定安  百定安  人邻   李不嫁  林莽  苏美晴  树才  马启代  马启代  白桦  向以鲜  燎原  梁生智   梁生智  谷禾  韩庆成  韩庆成  韩庆成  韩庆成  韩庆成  成小二  李成恩   三色堇  李不嫁  宗小白  曾瀑  宫白云  安琪   江苏哑石  潘加红  刘年  谢克强  王妃  草树  臧棣  李浔  西渡  高春林  瓦刀  张建新  何三坡  周所同  路也  张作梗   黄亚洲  桑恒昌  胡弦  李少君  李少君  李少君  李少君  李少君  周所同  周所同  翟永明  商震   汤养宗   汤养宗  汤养宗  汤养宗  汤养宗  汤养宗  汤养宗  罗伯特·勃莱  敕勒川  大卫   任先青  娜仁琪琪格  西娃  陈先发  李琦  六指   重庆子衣  向天笑  食指  黄礼孩  黄礼孩  黄礼孩  大解  张执浩  雷平阳  江一郎  江一郎  江一郎  江一郎  江一郎  毕福堂  曹谁  王国伟   李唱白  荣荣  约翰·阿什贝利  左右  郑小琼  乐冰   孙大梅   马亭华  左拾遗  田暖  大连点点  马尔克斯  马明高  汪曾祺  左岸  李霞  林荣  涂拥  王恩荣  葛水平  王祥夫  闫文盛  十首精短诗赏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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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评(综评与一诗一评)


综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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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诗一评:


马启代(1)  马启代(2)   马启代(3)   马启代(4)   马启代(5)  马启代(6)   马启代(7)  马启代(8)  马启代(9)罗广才(1)  罗广才(2)  罗广才(3)  罗广才(4)  罗广才(5)  罗广才(6)  罗广才(7)  蒋言礼(1)  蒋言礼(2)  蒋言礼(3)  蒋言礼(4)  蒋言礼(5)  蒋言礼(6)  蒋言礼(7)  蒋言礼(8)  蒋言礼(9)山翠(1)   山翠(2)  山翠(3)  山翠(4)  山翠(5)  山翠(6)  崔万福(1)  崔万福(2)  崔万福(3)  崔万福(4)  崔万福(5) 姚宏伟(1)  姚宏伟(2)  姚宏伟(3)  姚宏伟(4)  姚宏伟(5)  姚宏伟(6)  姚宏伟(7)  姚宏伟(8)  姚宏伟(9)  姚宏伟(10)刘年(1)  刘年(2)  刘年(3)  刘年(4)  刘年(5)  月牙儿(1)  月牙儿(2)  月牙儿(3)  月牙儿(4)  月牙儿(5)余秀华(1)  余秀华(2)  余秀华(3)  余秀华(4)  余秀华(5)  余秀华(6)  余秀华(7) 

潇潇(1)  潇潇(2)  潇潇(3)  潇潇(4)  潇潇(5)  潇潇(6)原野牧夫(1)  原野牧夫(2)  原野牧夫(3)  原野牧夫(4)原野牧夫(5)  

王俊才(1)  王俊才(2)  王俊才(3)  王俊才(4)  王俊才(5)  王俊才(6)  宋清芳(1)  宋清芳(2)   曹谁(1)  曹谁(2)  帕斯  陈庆  雪铓  付海平  雷霆  简明  张二棍   聂权  崖山后人  长林晓歌  韩玉光  周所同  樊建军  燕南飞  许剑桐  梁志宏  赵生斌



诗歌活动


● 和顺县“相约七夕、相遇和顺”大型诗歌采风笔会回放之一(总155期)

● 和顺县“相约七夕、相遇和顺”大型诗歌采风笔会回放之二(总157期)

● 诗眼睛||理论园地:王恩荣《对县域新诗写作中提出问题的试答--答榆州诗友问》(总535期)

● 诗眼睛||缅怀大师,传播文化:多倫多「湖畔書院」主辦的洛夫詩歌朗誦賞析追思會纪实(总394期)

● 诗眼睛||汇总:《诗刊》“E首诗”2018年山西入选者被推荐所有作品欣赏 (总514期)

● 诗眼睛||书讯:《三晋诗人》创刊发布会在太原龙城国际成功举办(总563期)

● 诗眼睛||快讯:“新时代都市诗歌创作与走向研讨会”在太原成功举办(修定版)(总622期)

● 诗眼睛||远方:梁志宏:行走俄罗斯(组诗)(珍藏版)(总638期)

● 诗眼睛||年度推荐:《诗眼睛》2018年推送入选《中国微信诗歌年鉴》的作品(总673期)

● 诗眼睛||书讯:《汉诗三百首·2018卷》目录和编后记(修正版)(总715期)

● 诗眼睛||海外诗会 传播文化:【多伦多诗友会】首届华人诗歌研讨会:切磋诗艺,共求美好(总719期)

● 诗眼睛||四告读者书:平台运作与四告读者书(总738期)


个人年度报告


● 诗眼睛||个人年度报告:王恩荣二〇一七年年度发表作品情况(总318期)

● 诗眼睛||个人年度报告:王恩荣2018年阳历1月份到12月份底刊发的作品情况(总67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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