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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眼睛||理论园地:李老乡:守望诗歌的残局(总822)

王恩荣主编 诗眼睛 2021-10-07





老乡(1943.12.23-2017.07.10),原名李学艺,河南洛阳伊川人。1966年毕业于甘肃师范大学美术系。历任南疆军区报务员,工厂宣传部干部,飞天文学月刊社编辑、副编审、编审。1965年开始发表作品。1988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著有叙事诗《昨天的梦》、《心石》,组诗《从沙海打捞的绿荫》,诗集《春魂》、《老乡诗选》、《野诗》等。《花的日记》、《从沙海打捞的绿荫》、《另一种口味》分别获第一、二、三届甘肃省优秀文学作品奖,《闪电中的花园》获《人民文学》长沙杯诗歌奖。《野诗全集》获第三届鲁迅文学奖全国优秀诗歌奖。

李老乡,人称诗坛怪杰或诗坛味精,凭借“浪漫的阿凡提”或“卓别林”式精神,接续了现代诗歌的喜剧传统,标举着健康的自嘲与反思习惯,成为当代诗坛迎风飘展的一面旗帜。



李老乡:守望诗歌的残局


【甘肃日报 】唐翰存


李老乡快60岁了,写诗几十年,把自己熬成了一个干瘦的小老头。在学生和朋友面前,他曾经这样自嘲:“尖嘴猴腮,以丑为本;话里找话,人中寻人。”有人称他是诗坛“怪杰”、“老先锋”,他自己毫不为意,半生隐居闹市,苦心经营诗的活计。

据说李老乡早期的诗歌写得很长、很应景,连他自己都看不上眼。进入20世纪80年代,李老乡诗风大变,专门以精短篇什独立于世。那时朦胧诗在全国诗坛崛起,而与朦胧诗同期叱咤风云的,还有一个“新边塞诗派”,李老乡是其中的代表人物之一。多年过去,当朦胧诗在今天的人们看来已经不再朦胧,甚至显得浅白和陈旧的时候,李老乡的新边塞诗却能经受住时间的考验,变得越来越有味道了。

这有他的诗集《野诗》为证。翻开《野诗》(作家出版社1997年出版),你首先会为那扑朔迷离的西部意象所吸引。那1000多年前被高适、岑参、王昌龄等人所着力描绘过的地方,千年之后又出现在李老乡的视野里:“远方天低/高个男人应向远方走去”(《晚路》)。

“风吹平沙蹦出小鬼/自己的白骨自己枕着/枕着读书”(《古老的卒》)。“戴乳罩的不是飞天/穿短裤的不是飞天/涂口红的该是飞天了//飞天望着骆驼王子/……

其实都怕走近/都怕预兆不祥的腰刀/远远地抛个吻吧”(《飞天的吻》)。这是独有的、李老乡式的诗句,我们从中可以瞥见诗人的风格所在:奇崛怪异的构思,清晰而深厚的意蕴,极富解构性的语言,幽默化、戏剧化的审美效果。

诗歌的诞生,称得上是一个特殊的悖论,是主观之于客观的艰难调和过程。这一方面要求诗人遵循诗歌创作的“形象化”原则,承担对于世界的“看”的角色,以便积累形象,丰富素材,另一方面,诗人能否从一些司空见惯的事物中发现闪光点,发掘到什么程度,则取决于他自己的眼光,自己的心灵素养。李老乡以他独特的思维和眼光,使他的诗避免了“一般化”的模式,同中求异,独辟蹊径。“牛啊先吃吧/你也该吃顿饱饭了/牛张大鼻孔闻了闻从麦芒/溢出的清香/又伸出舌头舔了舔麦秆/只舔了舔便猛然调过头去/走了//———牛知道自己的泪珠儿/比人的大大大的/容易提前滴落”(《让牛先吃》)。牛的泪珠比人的大,这是一个新颖独到的发现。“独坐高原/我在抽烟/用不着担心/野性的马蹄/会在远方扩张疆土/凡是套马杆/套不住的烈马/有我吐出的烟圈”(《试牧》)。出其不意的诗句!除了李老乡,还有谁能把套马杆跟吐出的烟圈联系起来呢?诗人从普通事物身上获得如此生动的经验,表明他的思维和眼光已经自我“放逐”,超越了一般化的、众所同归的领域,而转到诗意的世界里面去了。

落到语言层面上,李老乡注重用清醒的语言达到模糊的状态。清醒是一种表达的到位,是语言对事物原生形象的描述和切近;模糊是一种遐想,是语言向原生形象的背离和远去。试以这首《彩虹之后》为例:“遗落荒原的半圈彩虹/不是完整的句号/预示那场风雨还没写尽/但我再也不愿写了//我的天空刚刚放晴/淋湿的/道路脚印/男人女人/还在外边晾着/一个世界晾着一个世界/一代人晾着一代人的水分//彩虹不是完整的句号/不负圆的责任。”我们只能想象,那彩虹和风雨的背后,究竟发生了什么?留下了什么?但诗人不会让我们想象得太离谱,他出示了统一性:意象的统一和暗示的统一;诗人也出示了他的观点:“彩虹,不是完整的句号/不负圆的责任。”李老乡诗歌的语言使“诗意化”真正成为可能。他的语意技巧和句法特征,让我想起阿凡提和卓别林。李老乡非常注意词语的反常化效果,比如虚词对实词的反常,现代词对古语词的反常,异性词之间的反常等等。他善于用人们意想不到的词来调节语境、设置悬念,出语惊人而又不动声色。

他追求语言的交际能力和传播速度,为此而进行纸上的扩张、内聚、扑灭或者点燃。

他的诗是破坏的、野性的、固执的、处心积虑的,同时又是树立的、虚静的、亲和的、天真明朗的。他将古典诗词里许多属于神韵的东西,融化在自己的作品之中,形成了独特的风格。

但对于写诗,李老乡悲观地感受到,诗,这种艺术形式,在现代社会已经不可能再有唐宋时期那样的辉煌了。这是一个缺乏耐心、众生喧哗的时代,这是一个信息爆炸、随机消费空前发达的时代。诗意的空间逼仄了。其他的艺术,如绘画和音乐,都有它们各自迎合大众口味的有效方式,那种画面和声音的直接传达,是很容易达到审美愉悦的。摇滚音乐演唱会上的狂热场面,本身就是一种形象展示,跳起来就是爆发。

而诗传达什么?爆发什么?

李老乡曾经断定,当一个人有足够的条件去干坏事,他不干,他就是好人。

将这句话引申过来:当一个人有足够的条件去干别的事,他不干,他写诗,他就是一个纯粹的诗人。李老乡经历了太多的人间风雨,目睹过太多的悲喜剧,他把许多事看开了。他不断地放弃自己,但同时,他又在极力地捍卫自己,捍卫自己写诗的资格、写诗的能力。按理说,以他的智慧和才情,诗写到现在这个地步,已经是海阔天空、从容自如了,但他那推敲磨砺的功夫,是连贾岛和杜甫都自叹弗如的。他常说,改是为了不改,像庞德那样的大诗人都坚持改,我们又有什么理由不改?

“鹰也远去/又是空荡荡的/空荡荡的远天远地//长城上有人独坐/借背后半壁斜阳/磕开一瓶白酒一饮了事/空瓶空立/想必仍在扼守诗的残局//关山勒马也曾/仰天啸红一颈鬃血/叹夕阳未能照我/异峰突起”(《西照》)。这是一首我十分喜爱的诗,也是李老乡的夫子自道。李老乡确是一位诗歌残局的守望者,当他独坐长城、背对斜阳、磕开酒瓶的时候,他体会到的,一定是无边的悲壮和孤独。




李老乡:一个严重被低估的好诗人

行顺


李老乡是个被严重低估的好诗人,一方面老乡固然获得了鲁迅文学奖,但在他仙去近两年的时间里,关于他诗歌的评论文章少之又少,在影响力方面,对他确乎不公平。当下,诗歌写作片面追求技法和修辞,而老乡更注重精神内在,他的语言出于性情因而看起来好似不事雕琢,这也是他吃亏的根源。

老乡的诗,处处流露着男人的那种洒脱与倜傥劲儿,他的诗,不羁于物,确乎性情之作;他的文字涌动着一股豪情,让人血脉贲张。小天小地,拘禁不了。比如他写《天伦》,即便在十五平方的高层房间里,也想举起伟人般的手掌,拍拍他的人民。这种骨子里流淌的雄浑阔大让他的诗自成一格,两年前我第一次读,就深深地爱上了。



老乡的诗有股野劲儿, 那种不可遏制的对自由的向往,正如他爱用“野天野地”抒发感情一样,他的诗思是狂野的,他海阔天空的行文,无拘无束的个性,落笔之处,简直是云雾蒸腾,情至文至。读他的诗,你可以想象他的坦荡与大度,让人读其诗,想见其人。



我一直恭行钱钟书先生的见解,吃到一个鸡蛋好吃,何必非要见识下这个蛋的母鸡呢!是以虽然写诗二十年,一直是一个人默默地阅读 、写作,从来没有和任何诗人联系过。读老乡的诗,我顿生拜见之心,我想见见一个沾染人间烟火的诗人,如何做到襟怀坦荡,如风行世的。我见见一个习惯于自嘲的诗人,如何保持人格的独立与洁净的。我更想见见,一个受困于浊世的诗人,如何保持灵魂的高蹈与自由的。



很多人都认识到,写诗之前,先学会做人,但凡优秀的诗歌皆是一个诗人内心真实的反映。我们很难想象,一个斤斤计较、心胸狭窄之人能写出雄浑、昂扬的诗篇;一个搬是拨非、惟恐天下不乱以的小人他的作品能涤荡人的心灵。



自嘲是老乡诗的一大特点。他擅于自嘲,其中妙处往往能让人会心一笑。和一些诗人的无力感和挫败感不同,老乡既不愿向命运屈服,他的自嘲不仅仅是性格中的幽默与困境中的苦中作乐,更是一个诗人天性豁达大度的体现,也是饱经世事后养成的淡泊品格。



通常情况下,写诗的人或多或少带有一种天生的优越感,他认为自己是被上苍选中的孩子,理应享受普通民众触摸不到的福泽,但却不愿承担人类的苦难。他向往人类天性中的自由不羁,却不愿承担肉身的困厄与负重。这类诗人的作品可能会灵动飘逸,但往往缺少强劲的精神力量和充沛的情感底蕴。



据此来说,老乡是独特的,他的文字飞扬灵动,却涌动着一股精气神,我觉得老乡兼有李白的飘逸杜甫的厚重苏东坡的豁达,他的诗看似信手拈来,随口而吟,却有滋有味,让人心胸开朗。“在钢筋为栋梁的年代,谁能感到一棵树,此刻的轻松”,把自古以来文人不被重用的落寞,和为排遣这种落寞而作的自我安慰的心理表现得淋漓尽致。更多时候,在自嘲和幽默之外,老乡诗的内涵却是复杂的,深刻的,也是催人思考的。



读诗就应该读老乡这样的诗。我确信,这样的诗能帮人驱除生活中的阴霾,能帮人排除心中的郁闷,能让人变成豁达、大度、从容,淡定,也能让人收获快乐和愉悦。


(源于《诗道不孤》公众平台)



一个卓别林式的喜剧诗人

—论西部诗怪李老乡


 作者:常文昌、邹旭林

  

[内容摘要]

  本文从喜剧的角度切入,探讨了西部诗人李老乡在中国新诗戏剧化中的地位和其作品的喜剧风格、表现方式、精神内涵、非常规化的语言特点及其影响,从而展现出当代西部诗歌多元性存在的一面。

 

  一 神秘的孤岛

  ——老乡在新诗戏剧化中的地位


  在西部诗歌的海洋中,老乡是一座神秘的孤岛,他奇诡多变,有“诗坛怪杰”之称。读他的诗,有时不免觉得云雾缭绕,但你不时会击节叫好,这是纯粹的诗,既不同于常规诗的写法,带有新奇陌生的特质;又不同于众多的成败参半的实验诗,差不多都是匠心独运的精品。因此,要概括他的诗歌丰富的内涵和独创的艺术,并不容易。本文试图从幽默的喜剧诗的角度切入,以感性的实证的分析,来接近老乡。

  在现代诗史上,中外批评家都有过诗歌戏剧化的主张。瑞恰兹、勃克提出文学作品(包括非情节性作品)戏剧化的要求,布鲁克斯也主张诗歌的戏剧化。受新批评影响,袁可嘉较为系统地提出诗的戏剧化原则,概括起来就是:诗不是直接的说教或表现“感伤”,而是客观的,间接的;不是单纯的,排斥的,而是矛盾的,包容的;非支离破碎的,而是富于张力的整体的;非概念的,口号的,而是象征的,行动的;非直线的,而是曲线的;非逻辑性的,而是想像结构的。戏剧化就是要求在矛盾中求得统一与和谐。① 闻一多在提出“文学主潮”论的同时,认为诗的前途将是小说化、戏剧化。②

  从新诗创作的历史看,闻一多、徐志摩、卞之琳几位诗人都曾尝试过新诗戏剧化创作。闻一多的《荒村》、《飞毛腿》、《天安门》等诗具有独白等戏剧因素。徐志摩的诗也有戏剧化的因素。到了卞之琳,在诗歌戏剧化的创作上更迈进了一步。他说:“我写抒情诗,像我国多数旧诗一样,看重‘意境’,就常通过西方的“戏剧性处境”“而作戏剧性台词”。③机智幽默,成为卞之琳诗歌的一个特点,如《淘气》一诗充满谐趣。诗人自述,“我常用冷淡盖深挚(例如《苦雨》)或者玩笑出辛酸(例如《叫卖》)”,“意境和情调上,哀愁中含了一点喜气”④,这些看法为我们认识卞之琳诗歌的戏剧因素提供了依据。九叶派诗人十分推崇卞之琳的戏剧化(包括独白、对话等)。把老乡放在中国新诗发展的格局中考察,他是继闻一多、徐志摩、卞之琳之后,自觉追求诗歌戏剧化的一位不容忽视的诗人。老乡不仅在“戏剧性处境”、“戏剧性台词”、“玩笑出辛酸”等方面丰富了诗歌的喜剧艺术,就其风格的幽默奇诡而言,更是独异于前辈诗人而自成一家。

  从共时性看,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中期以后,新诗创作中也出现了风格各异的喜剧性作品,最有代表性的可以举出伊沙的《结结巴巴》和李亚伟的《中文系》。前者以结巴的语言讽刺当下诗人们的失语症。后者则以调侃的、玩世不恭的笔调瓦解了权威与经典的崇高的存在。而老乡是一个创作态度极其认真严肃的诗人,与同时代诗人相比,一方面,幽默的戏剧化的因素在他的创作中不是个别现象,而是占主导地位的;另一方面,他对戏剧化的探索也是多方面的。可以说近二十年来的诗歌创作中,作为幽默诗人,老乡在创作界已产生了较为广泛的影响。

  《老乡诗选》(青海人民出版社,1990年)、《野诗》(作家出版社,1992年)、《野诗全集》(敦煌文艺出版社,2003年)三本诗集,充分显示了老乡创作的实力。读着这些作品,我们不由自主地联想到卓别林的喜剧艺术。老乡的幽默,是独异的,无法模仿的;老乡对小人物命运的关注;从悲剧出发,创造自己的喜剧艺术世界;以及其作品的简炼,都很容易与卓别林的喜剧艺术联系起来。

  

  二 选择一种微笑

  ——老乡喜剧诗的表现形式


  老乡诗歌喜剧性有多种表现形式,一是设置喜剧性的虚拟情境。如《凝望梨花诗人》:“回避严寒需要特殊技巧/谁能面对纷飞的白雪/写出春的容貌/参赛的唐代诗人岑参说——/我能//‘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怕冷似的评委把手/一齐伸向作者:惟独你/把雪写得很暖和//好大的雪 好大的梨花开出了/香味/梨花诗人扬鞭催马/——走哇领奖去”。老乡不愧是喜剧艺术的高手,竟能戏拟出如此精彩的参赛、评奖、领奖三个喜剧片断,提出文学究竟是直面现实还是粉饰现实的问题。岑参的诗句被移置在这样一个喜剧情境中,真是妙趣横生。面对白雪,要写出春的容貌,把严寒要写得很暖和。评委怕冷,把手伸向作者,而领奖去更是精彩的一笔,令人发出会心的笑,但不是一笑了之,而将读者引入严肃的思考。这便是老乡喜剧诗的艺术效果。

  二是融入人格化的事物及其活动。在这种形式中,一切非生物和动植物都被统摄在人格化的情境及其活动之中,或拟人,或比喻,或夸张,出之以幽默的笔调。作为西部诗人,老乡始终关注西部的生态环境,试看《灰城》:“这座城市最亮的部分/在城郊以西/那里驻扎着围城的雪//灰城四面环山灰城不失/大将的风度——/就在大雪攻城的危急时刻/仍有不少激情满怀的烟囱/正向苍天 悠悠抒情//从灰城逃出的信鸽常常/受到雪的怀疑:它/究竟是鸽子呢还是乌鸦”。诗人把雪比作围城的部队,雪是环境的净化者,把灰城比作坚守污染的大将,人化的烟囱不顾满天的白雪,仍在喷吐浓烟,悠悠抒情。被污染的鸽子已同乌鸦没有什么区别。通过人格化的喜剧处理,使诗变得饶有风趣。

  按袁可嘉的看法,戏剧化非单纯的、排斥的,而是矛盾的、包容的。《黑妻,红灯笼》便是一首矛盾的和包容的喜剧诗:我的黑妻 我的胖妻我从未为你/写过表扬稿的糟糠之妻/我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妻啊/谁把灯笼吹灭了//炊烟熏黑的妻,吃苦吃胖的妻/把陈年糟糠酿成陈年老醋的妻/提起灯笼犹如提起辛酸事的妻/谁把灯笼吹灭了//丢在墙角的好,重新拣起的好/拍拍灰尘捧给妻子的好/有比红灯笼还要红的好/妻把灯笼吹灭了”。全诗是在赞扬炊烟熏黑的妻,吃苦吃胖的妻,是写给糟糠之妻的表扬稿,又暗含着内疚与自责之情,而且又蕴含了哲理。前面两节都以“谁把灯笼吹灭了”的问句打住,最后一节以“妻把灯笼吹灭了”收结全诗,与“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妻”相呼应。读到最后,我们才感受到诗人幽默的匠心:既然灯笼被妻子吹灭了,打着灯笼再找也就不可能了。全诗就建筑在这种机智而矛盾的思考上。

  以丰富而幽默的潜台词取胜,是他戏剧化的又一表现形式,如《想家》抒写挂念妻子之情,“我不在家,谁来帮你/拉套扶犁”,妻子百般辛苦:汗珠还在你的鬓角摇晃/套绳 仍在你的肩上/想我 也只能用手沾沾眼泪/望一望 天边的云彩/怕那里的白雪 /冻红了月亮//终日忙在地里/蝴蝶怎能不落到头上/二虎帮你拉套/二虎帮你扶犁/二虎呀 我的好兄弟/其他我不多想”。此诗结尾出人意表,全诗的意味在最后的收结。“其他,我不多想”包含了多少复杂的矛盾的心理,就像戏剧中的潜台词一样含蓄,但是意思又不言自明。

  老乡不少诗脱开了老实的叙事结构模式而代之以想像的甚至是荒诞的情节结构方式。《鬼城一夜》近于荒诞:“去年,我到鬼城出差/所有的旅馆全是冷炕/鬼说如果夜里实在怕冷/可以烧钱取暖”,阎王又告诉他,小鬼花的全是假钞,那一夜,他以假钱骗了鬼,鬼不但喊“谢谢”,还从身上卸下一根白骨,为他击响《阳关三叠》。离奇的非现实的故事。而《篝火》看起来是现实的,但其结构是以女人为篝火,男人为牛粪,欢迎取暖,谢绝抚摸为框架,这是一首生活味很浓郁的诗:“今晚保证不再谈你/谈起你,再剽悍的男人/也是一块助燃的牛粪/你就是在这些牛粪堆上/在风和狼的嗥叫声里红成了篝火”,“篝火啊篝火/篝火红在我们中间/篝火欢迎取暖/篝火谢绝抚摸”。结尾既写出火的性格,也写出西部女人的性格。

  善于创造幽默的喜剧氛围,是老乡诗的一个重要特点。试看《满路风采》:“他们在竞走/几乎所有的臀部/都在扭动都在一扭一扭地/抒情//犹如正月十五玩花灯/越扭越红/秧歌队从农村扭过/模特队从城市扭过/都是美人,都是诗歌//扭吧,扭它个天花乱坠/只盼一朵花儿落在头上/我想顶朵花儿回家/回家丰富老婆孩子的/文化生活”。此诗抓住一个“扭”字, 夸张地写出扭秧歌的情态趣味,其中加着重号的三行使喜剧的氛围顿出。又如《减肥学说》:乡邻乡舍的常见/肚儿胖胖的飞天/一个个美了起来/土方说 二两稀粥/越喝越瘦/苗条如柳/君子好逑//想求的去吧/我相信这些神仙们/全都应验了/人的胡诌//傍晚见老友一阵恐慌/说是天堂的门缝窄了/肥的不收”。此诗既包含了戏拟的喜剧性情境,又运用了一种想像的荒诞的结构方式,加上幽默的语言表达,调和出一种幽默基础上的讽刺意味,其妙处在于世俗之好被戏剧化(情景片断和对白)、荒诞化(引入神话因素)。

  总之,老乡诗歌的喜剧化形式显得多姿多彩。他的幽默性格与幽默语言,他的近于孟郊式的苦吟、锤炼,他的出奇制胜的构思,都大大强化了他诗歌的喜剧特色。

  

  三 从喜剧的表层出发,抵达悲剧的深层

  ——老乡诗歌的精神内涵


  卓别林说:“我从伟大的人类悲剧出发,创造了自己的喜剧体系。”⑤ 在《城市之光》、《摩登时代》等影片中,卓别林以夸张的动作表演和幽默的语言塑造出城市流浪汉和贫苦工人形象,从而展现出现代人类被工业文明所挤压并吞噬的悲剧。老乡喜剧诗也同悲剧相联系,喜剧是形式的、外在的,悲剧则是深层的、内在的,因而其实是“含泪的喜剧”。这既可以说是一种深层的审美观念,又可以说是与审美观念一致的艺术的精神内涵。《小院雪人》以戏拟和对比的手法写出知识分子即诗人的比孔乙己更深的孤独和苦闷:“掌柜的再给二两白干吧/我不是孔乙己/我有现钱/我是不会溜掉的/人喝醉了很好看/在我很好看的冬天/指望有群孩子/跟着我//唉还是回家堆个雪人吧/雪人啊在你该长眼睛的地方/我会给你安上两颗/水灵灵的煤球/但我不能让你咧开小嘴/我没茴香豆啊/孩子”。再看这样的诗句。“兀立荒原/我的满脸皱纹/都是风化的河床/泪,不再凭空落下”(《荒原泪》)。“真想抱住太阳/痛哭一场”(《体验》)。从这些诗句都可以体会到诗人内心的悲剧体验。《羊皮筏子》更是这方面的代表作品:“一群羊,被杀之后/长得又肥又胖/胖胖地在河里漂着//撑稿的汉子,不知何时/当了无头的首领/被那无头的羊们三番五次/举过了黄河//没毛的羊光光的羊/自己运起了自己的/毛和肉。”用自己的皮做成羊皮筏子,再运起自己毛和肉的羊类,有何等深沉的悲哀!诗人看到了某些悲剧现象,但又不知道如何解决,表现出一种无奈。如《劝解朋友》:“总爱抱打不平,总被不平的事/打翻在地/好在拍一拍尘土就拍掉了屈辱/你拍着尘土站了起来”“你老实得像句真话在这个世上/最勇敢的 是真话/挨打最多的 是真话/活得最累的是真话”。这首诗概括了多少不平的人生世相,包含了诗人的人生体验。

  卓别林喜剧的一个重要精神内涵是关注小人物的命运,表现小人物的悲哀。老乡的部分诗作也对小人物予以深切的关注,并由此开掘到现代人类生存的困境。如《天伦》:“我被挤出一种境界我可以/伸胳膊伸腿了/我买到了江山//我买到了江山 买到了/十五平方米的房间/我要发光 发60瓦的光芒/照耀我的小天地我的/二十年河东 三十年河西//夹着铺盖卷的妻子儿女/涌进门了我饱含热泪/举起伟人般的手/拍了拍我的人民”。乔迁新居,一般化的处理,很可能写成颂歌,也可能抒发一种单纯喜悦之情。老乡的感受却是复杂的。这是一首别开生面的城市诗。住房是城市居民的一件大事。第一节,写买到房子,如同买到了江山,可以摆脱长期受挤压的狭小空间,有了十五平方米的空间,便可以自由地伸胳膊伸腿了,可以像电灯一样发光了。这在抒情主人公看来,已今非昔比了,由二十年河东到三十年河西,与过去有天壤之别。结尾诗人饱含热泪,拍了拍自己的“人民”。诗中的小人物有激动,有喜悦,读来令人发笑,但始终感受到这是苦涩的笑,诗的意味,是十分复杂的。

  诗人还通过咏物等情境表现对弱势群体的同情。《在蚂蚁村度假的日子》中有这样的一世节:“是谁撒了一泡尿给蚂蚁/带来凶猛的山洪?/又是谁在蚂蚁逃奔的路上/投下个个石子/逼它们翻越重重关山?”当读到这些诗句,不由联想到小人物的命运。有权,有钱,有势的人,一句话就可以给小人物带来巨大的灾难,同时,小人物在与人生厄运抗争的过程中也展示出惊人的勇气胆识。再看《邻居家的鸡》:“不要杀我我直截了当的语言/为谁割开伤口/让你看到血的黎明/不要杀我 我一生都在提醒人们/不要忘记清晨的标志/不要忘记打开窗/说亮话//当然我也知道 朋友来了/你无鸡可杀/实在要杀就杀掉我吧//我最后一声啼鸣/但愿你能记住/我是邻居家的鸡啊”。为人们唤醒黎明,提醒人们早起的鸡,却要因招待主人的朋友而被杀。鸡的哀哀倾诉,鸡的两难选择也是无可奈何的。诗人喜好咏鸡、咏路、咏蚂蚁等卑微之物,其用意是展现小人物无法掌握自身命运和实现理想的生存处境,并寄予真挚同情。

  老乡诗中还表现出文化语境与诗人价值观的冲突。所谓语境,是指人的语言行为赖以表现的社会的物质和观念环境。它可以是外在于主体的显性存在,如自然环境、地点场所、社会事件等,也可以是不可见的隐性背景,如文化习俗、道德观念、价值标准、历史背景等。文化语境指语境的文化层面。文化语境与诗人价值观的冲突最终触及到个人乃至社会群体的悲剧生存内涵。它首先表现在当下文化语境下诗歌所处的尴尬地位以及诗人所处的边缘地位。如《只当是借用“美女”一词》说:“万里大山河一户小人家/北归的大雁问关山/他 还在草屋写诗吗//写 写到一贫如洗/倒也干净/……今夜热炕嫌凉/只想写几句爱情诗/——暖暖脚/美女你不介意吧”。在茅草屋执著写诗的人,写到一贫如洗,他的诗,只能在冷炕上暖暖脚。曾被称为文学之冠的高雅的诗,现在沦落到了这般天地。再看《西照》中的诗句:“长城上有人独坐/借背后半壁斜阳/磕开一瓶白酒一饮了事/空瓶空立/想必仍在扼守 诗的残局//关山立马也曾/仰天啸红一颈鬃血/叹夕阳未能照我/异峰突起”。有的称赞这是典型的西部环境,有的指出诗的苍茫空阔,全是孤独与困惑,是人的写照,也是诗人的写照。大文化语境中,诗歌愈来愈边缘化了,而执着于艺术的诗人们仍在“扼守诗的残局”。作为个别诗人,可能会在诗的创作中“异峰突起”,但作为文学边缘的诗歌,还会“异峰突起”吗?独坐长城上的抒情主人公是诗人的缩影。

  文化语境与诗人价值观的冲突不仅表现在艺术问题上,同时也表现在社会生活中。《跳栏》说:“跑道上既然崛起的群峰/甘当障碍/我们何不趁机来它一场/跳栏比赛//试了试看来只有浪漫主义/才能跳出高度/不信请看今日之栏墙/哪道不是一座横世的山脉/夺魁的 竟是智叟的/子子孙孙/不知什么原因/犯规的却是愚公的后代”。由此可以看出,传统价值观被彻底颠覆。与此相类似的还有《被小路想起的人》:“他常说活人不能叫尿憋死/但是他却死了——/是被尿憋死的//弯弯的乡野小路 弯弯/弯了又弯 再一次/弯到他的故土上/脚印讲墓里的主人是好人/好到足可以干坏事了/他不干”。叫尿憋死的人是好人,是好到可以干坏事,但他不干的人。这种人是精神价值的守卫者,但他为他的精神价值付出的代价是惨重的。文化语境与诗人的价值观的冲突还表现在市场经济的负面影响对社会道德观念的冲击。《背着手走路的人》说:“面部表情真忙/忙着应付前面的风云变幻/让手在背后 去处理背后的/后顾之忧//背后手指头的伸展或弯曲/是小动作 也许是大阴谋/总之一个人的秘密不在心里/在背后”。表面上的冠冕堂皇掩盖了背后的许多交易。这种社会现象,不仅破坏了许多原则,同时也影响了正常的公平竞争。是带有普遍性的社会腐败现象。

  老乡诗歌的精神内涵当然不止这些,以上只是粗略地揭示了其诗歌从喜剧出发,抵达悲剧的思想特点。

  

  四 反弹琵琶

  ——非常规化的诗歌语言


  在西部诗人中,老乡的语言是非常独特的。如果说一般的诗人是正弹琵琶,老乡则从敦煌飞天壁画中悟出了反弹琵琶之美,即非常规化,它包括艺术构思、表现形式和语言运用诸层面的非常规化,前面已有所论及。所谓语词的非常规化是在语词层面对标准语言规则(语法)的有意颠覆,从而成为一种诗意的运用。这一理论被包含在俄国形式主义与捷克结构主义的经典主张中。穆卡洛夫斯基就认为没有对语言的诗意运用即运用扭曲的语言就没有诗。⑥ 诗歌话语,作为实际运用中的语言,具有两面性:一是话语致使主体受制于语言霸权,二是话语自身又不断颠覆语言的常规,话语自身的反叛性加上主体的有意悖离,从而进一步导致话语的扭曲和变形。这种扭曲变形的诗的话语成为外部世界(客观世界和主观精神世界)进入诗的世界的中介,从而也就促使外部世界呈现出差异和变形。老乡的非常规化诗歌语言大体具有以下几种表现形式:

  一是语域与语义的交错运用。所谓语域,是指语言的运用领域,如社会团体语域,行业语域,社会环境语域等,⑦ 语义是指语言的义域,相当于语义场,即词语的意义范围和使用范围⑧。不同的语域和语义的交错运用,往往会产生出奇制胜的幽默效果。如《小战争与小和平》:“不要战争不要炮火激烈的语言/——吵嘴打架 是一种有害的/抒情方式/家庭生活 最好别用//穷人对穷人不要轻易地喊/——世界上究竟谁怕谁/你们小两口 不必闹得/一个人趴下 一个人站起/家庭发生战争没有维和部队/去维持和平//诚心地站在一起 搂一搂吧/你 她 还有你们的小房子/只要众志成城/足可抵御某某某的入侵”。在此用“战争”、“炮火”、“抵御”、“入侵”等军事用语和“维和部队”、“维持和平”等国际政治术语,来写家庭夫妻矛盾,不仅诗意盎然,也使全诗充满喜剧色彩。

  语域和语义是不同的但又有联系的两个概念。语域的位移会导致语词使用环境即小语境的变化,从而导致语义的扩大或缩小。语义的变化具有相对的独立性,即它不一定就伴随语域的位移而出现。语域和语义的交错运用事实上就是不同应用范围的语词的入侵和相应的语义变化。语词的标准的使用范围和场合在文学性即诗性的语言中常常被有意违反,这在老乡笔下主要体现为“庄词谐用”和“大词小用”两种方式。庄词谐用的例子如《满路风采》中,秧歌队“扭它个天花乱坠/只盼一朵花儿落在头上/我想顶朵花儿回家/回家丰富老婆孩子的/文化生活。庄词“丰富文化生活”用在这里,化庄为谐,妙趣横生。类似的还有《一个极普通的清晨》:“鱼清鱼的水域/鹰净鹰的天空/迎接太阳/搞好卫生”。大词小用的例子也不少。除了前面举到的“买到了房子”被称为“买到了江山”、“拍了拍妻子儿女”被称为“拍了拍我的人民”外(《天伦》),又如《空桥》:“遍地月色我的树影/在你的国土/轻轻扫着/……满天碧蓝你的白云/在我的领空/悠悠飘着”。这里的“国土”、“领空”都是大词小用,起到了诗化的作用,又如“在城郊以东/驻扎着围城的雪”(《灰城》)和“鹰,在远天导航”(《大野》)等句中加着重号的词。

  语词非常规化的第二种表现方式是词类活用,即词语的语法性质发生了变化,又称作“转类”。如“你看清了一切/又朦胧了一切”(《理解明月》),“一朵雪莲/不止一次地向我美丽/美丽在我无法达到的境界”(《雪莲》),“林间老泉/凭着一溪流水/正在明丽思想”(《晚烟》)等句中的形容词转用为动词。“叮咚的驼铃/只叮咚/一个交换条件”(《路的悼念》)和“真不忍激动的雨珠/将七彩的灯光打落/落你一伞/乒乓的美丽”(《送晴》)中的“叮咚”和“乒乓”是拟声词分别转为动词和形容词。甚至个别专用名词如人名也被定语化,如“请别用钟馗的眼睛看着我”(《与鬼的交往》)中的“钟馗”一词。 

  老乡语词的非常规化的第三种方式是语词结构的拆解和语序的错位。语词的拆解是老乡常用的手法。《猎爱》写男主人公把女子抢上马鞍,带到荒野求爱:“既然我/迟早总要挨你一记耳光/晚打不如早打/打吧打完了我们接着飞奔/反正大戈壁没有悬崖/再也不用时时勒马”,“悬崖勒马”被拆解,用以写野性的爱欲,颇为生动。类似拆解的还有“水落石出”、“水涨船高”、“各人自扫门前雪,谁管他人瓦上霜”等词和短语,甚至“卡拉OK”也被拆解成了“让语言在城里卡拉/在城里OK”(《牛在鼓励我》)。语序的错位让词偏离其正常的语法位置而出现在另一个语法位置上,如“我哭得嗷嗷真诚/笑得哈哈坦荡”(《演义》)中的“嗷嗷”和“哈哈”二词被从谓语前作限定成份的位置放在补语位置。

  老乡语词的这些非常规化运用使其语言呈现变形和怪异的特征,使进入诗的话语世界中的外部世界以变形而怪异的特点带上诗化的主观色彩呈现在接受主体面前,从而加强了其作品幽默诙谐和俏皮机智的美学风格。

  

  结 语


  以上从四个方面探讨了老乡在新诗戏剧化发展中的地位及其幽默的喜剧风格特点,把老乡比作卓别林式的喜剧诗人,强调了他幽默而又严肃的诗学主题。如果以为喜剧就是插科打诨,一笑了之,那就误解了老乡。老乡要幽默,却力避油滑。库尔卡金评论卓别林:“那无伤大雅的戏谑适合于富于感染力的快乐心情,温柔的微笑适合于抒情的幽默,机智的讪笑适合于善意的讽刺性的模拟,露骨的嘲笑适合于尖锐的冷嘲热讽。”⑨老乡选择微笑,其表现形式也是多种多样的,其中苦涩的幽默与善意的批评是其主要的精神内涵。

  老乡诗的喜剧风格和表现形式根源于他的与众不同的诗的思维方式,他曾这样表露他的艺术观念:“将马头琴的三根琴弦/故意扯断一根/弹着两根自由歌唱/脚走的道路已经不新/不妨倒立起来试试/关于猩猩的创作倾向”(《狂舞》)。这就是老乡被称为“诗坛怪杰”的根本原因。他的诗几乎是不可模仿和不可重复的。这就使得老乡的诗又显出神秘的一面。他不像藏族诗人运用藏族佛教和民间神话进入神灵的世界,他的现实世界多少带点神秘的色彩,试看他的这首《无题》:“不关心秋野的色彩/不关心夕阳落山的地方/意味多么深长//不等在树前/向归巢的鸟儿/打听天上的讯息/不躲在树后/偷看挂在树梢上的羽毛/怎样骚动下一个黎明//不知我在思考什么/直到莫合烟的烟头/把一身新衣烙成星空”。这是一个超然物外的形象还是一个全神贯注的思想者的形象,都无关紧要,它吸引我们的是不打探“天上的讯息”,是只管将新衣烙成星空的空灵而神秘的境界。

  老乡是一位很有影响的诗人,不仅许多人喜欢读他的作品,同时年青诗人也不同程度地受到了他的某些影响。甘肃的后起之秀高凯、古马、雪潇、南山牛、牛庆国等诗人都或多或少从老乡那里受到启示。从整体风格上看,他们同老乡是不同的,但从不同侧面受其影响的某些蛛丝马迹还是可以感受到的。这些诗人现在都走向成熟,形成了自己独特的艺术风格。

  

  注释:

  ①②参见《中国现代诗歌理论批评史》常文昌著,人民文学出版社,2004年。

  ③④《雕虫经历?自序》卞之琳著,人民文学出版社,1984年。

  ⑤⑨库卡尔金:《查利和卓别林》,见《电影艺术译丛》中国电影出版社,1979年第3辑。

  ⑥穆卡洛夫斯基:《标准语言与诗的语言》,《西方文艺理论名著选编》(下)伍蠡甫等编,北京大学出出版社,1987年,P.417页。

  ⑦⑧张志毅,张庆云:《词汇语义学》,商务书馆,2001年版,P.57-58,P.68。

  [选自《兰州大学学报》2004年第5期]



李老乡,你我的老乡


文/王小程


李老乡因其行文奇崛怪异被称作“诗坛怪杰”,又因常常喜感的自嘲被誉为诗坛卓别林。无论何种称谓,让我们透过现象看本质,试图从其它的角度挖掘他作品里真正有价值的东西。

《天伦》可以说是我半年来读到的最为惊喜的作品,当即收藏并多次回味。我曾思考,每天阅读大量的诗作,为何这首看似并不起眼却如此深入人心,一定有它的“高明”之处。

我想我看到了最为重要的两点:“根基”写作的坚守与“共验”写作的作为。

全球化的今天,人类的精神文明接近甚至达到了趋同,大量的西方译作进入我们的阅读范畴,受这些作品的影响,诗人们的写作意识开始打开,更加形而上意识流,探求精神领域的矿藏。这是值得欣慰的,但更值得反思与顾虑。从诗坛大量的作品来看,颇多诗人受这种主流风潮的驱使,在思想倾向和价值估断上,显然表现得复杂而迷乱,失去了母语根基,其重要的原因有二,一是并没深入理解中西文化结构的区别(这里有着极其复杂的构成,游牧文明与农耕文明、民主自由与尊卑阶级等等)所对应的集体写作意识或写作方向。二是没有在这种全球化的思潮中找到表达的立足点及平衡点,我们是否在尝试现代性的同时,更应对自己所处时代、环境有所关照?20世纪70年代的伤痕文学、反思文学,80年代的寻根文学,从直观的批判到理性的思考,皆对文学发展及社会发展起到了浓墨重彩的意义。

李老乡的这首《天伦》我看到了这种担当。也就是前面提到的对“根基”写作的坚守与“共验”写作的作为。


一、对“根基”写作的坚守

何为根,站在全球范畴高度来看,生命为根,生存为根,但这种角度太过宏观,并不是我想所指认的,我更愿意引申到“寻根文学”对根的理解与定义。即为国度内独有的传统文化,精神文明,生活方式。这种我们血脉里流淌的,与我们命运息息相关的,根深蒂固无法抹去的元素与印记。

根的关键词:天伦

“天伦”文化是中国重要的传统文化。因户籍制度的制约,家的概念更根植到每个国人的骨子里。(当然这种制度极不人道,造成了诸多方面的不平等,在此不做累述)

李老乡作为年长的前辈,经历了从旧中国到新中国的时代变迁,并深刻懂得天伦之道。题目《天伦》其实是个矛盾伏笔,天伦的本意是自然的道理,现延伸为家庭关系,其中天伦之乐是对天伦这个词最普遍的参指共识,泛指家庭的乐趣,同阖家欢乐。有趣的是,“自然的道理”是道法自然、顺应自然发展,而现实生活现状则是被制约,被户籍制度的制约,被生活空间的羁押。 “被挤出一种境界”,连伸胳膊伸腿都是奢侈的,这种矛盾对比本身就极具深意。

根的关键词:江山

江山文化自古以来与帝王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在中国,江山即是国度,是高高在上的权利,是荣耀,而非平民化的,这便是中国特有的帝王与庶民、主与仆、尊与卑的阶级统治意识。李老乡深谙这一点,穷其一生终于获得了属于自己的小小江山,虽然只有十五平米。这是何等的荒谬。


二、对“共验”写作的作为

关键词:“发60瓦的光芒”

我认为,同等修为下,一首诗歌,如果需要花费较大功力才能一知半解,我想这即是失败之作。高手的诗歌并非以晦涩来彰显自己的高深莫测。语言的陌生化没错,但为了陌生而陌生就是作茧自缚了。此外诗人还有个普遍性难题,即突破不了天生情绪藩篱。钟于情情爱爱,小情小调。读者不会关心你如何悲伤,如何痴情,如何柔弱,读者想看到的是深层的抵达,是共有经验共鸣,是普世价值。

所以,我认为诗歌的“共验”写作尤为重要,这种“共验”不是宣泄与牢骚,也不是情感绑架,而是一种理智的呈现,达到对应与暗合。能力,也是考验语言表达的能力。李老乡在这方面是个范本。

首先整首诗选题选材的社会普遍性,切入的合理性,表达的通俗性,都是显而易见的,在此不作过度解读。

值得一提的是那些细节上的“共验”植入。比如 “发60瓦的光芒”。有生活常识的人或经历上一代的人都懂得,寻常百姓家因为省电普遍用25瓦的钨丝灯泡,60瓦就是一种奢侈。如今要发60瓦的光,是对长期压抑生活的讥讽,也是对当下生活现状的抨击。我想,一般人真不会用60瓦灯泡这个元素,这就是李老乡深受传统生活的影响,并有担当意识,以此表达一个时代的印记及生活“共验”。这是年轻先锋诗人所缺失的。

李老乡式的写作为我们树立起了“老诗骨”的态度,是对传统写作手法的一种坚持与捍卫。在纷纷扰扰的诗坛,正是他对“根基”写作的坚守与“共验”写作的作为,那“又浅又白”,甚至略显粗砺的诗,却能经受住时间的考验,变得越来越有味道。李老乡,是我们语言的老乡,也是精神的老乡,思想的老乡。


原诗:


《天伦》


李老乡

        

我被挤出一种境界 我可以

伸胳膊伸腿了

我买到了江山

我买到了江山买到了

十五平方米的高层房间

我要发光 发60瓦的光芒

照耀我的小天小地 我的

二十年河东 三十年河西

夹着铺盖卷的妻子儿女

涌进门了 我饱含热泪

举起伟人般的手掌

拍了拍我的人民







李老乡遗照。诗人人邻供图


李老乡:一个以写诗为天命的诗人


作者: 雷媛 



  刚刚离世的诗人李老乡,自己写了一辈子诗,也编了一辈子诗。


  说“诗歌是他生命的全部”,没有人会怀疑。


  “西部诗歌的一个代表性诗人”抑或“诗坛怪杰”,有人觉得,怎样的评价都不能和他的成就匹敌。这是因为他独异的诗歌道路以及他的思想、人格魅力,至今没有被人们完全认识。


  似乎在诗人心中,写诗,还有很多东西,都没有那么复杂。“尖嘴猴腮,以丑为本;话里找话,人中寻人。”其生前常常用来自嘲的这句话应该能透露一些。



  1 一个诗人的谢幕


  7月12日是李老乡遗体告别的日子。


  凌晨时分,甘肃女诗人草人儿仍然无法入睡。从两天前听到李老乡去世的消息,她就一直在哭,哭得人都有点软了。一遍又一遍地看他的照片,想他的音容笑貌,草人儿又觉得他没走,还活着,“我终于懂了永远活在我们心中的那份感情。”草人儿和李老乡认识是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末,当时她给出诗集的李老乡打印了他的手稿,那本最后由青海人民出版社出版的诗集名为《老乡诗集》。“我的诗歌写作是在中学时代,当时很喜欢朦胧诗,读,也试着写,在报纸上发表几首小诗之后很受鼓舞。”草人儿的诗作第一次被李老乡看到,是她姐姐、著名诗人娜夜拿给李老乡的。“大概在1990年吧,娜夜姐姐把我打印的二十几页诗稿拿给老乡先生,他看到后十分高兴,在我的诗作上圈点了十多首,并于当晚拿着诗稿拜访了我的父母。那天他用很浓重的河南话对我父母说‘真了不起,一家培养了两个诗人。’”草人儿永远记得那个晚上,喝了很多酒,有点微醉的李老乡高兴得像个孩子的样子。


  当时同行的师母看到老伴李老乡高兴的样子,对草人儿说了一句:“李老师爱才!”


  李老师爱才。甘肃凡是写诗的都知道。


  老作家李云鹏是1972年到《甘肃文艺》(《飞天》杂志前身)的,他记得李老乡差不多和自己是前后到的,“他一来就被安排做诗歌编辑,这一做前前后后就是30多年。”在李云鹏的记忆中,于第二年复刊的《甘肃文艺》当时编辑队伍庞大,大概有近20人,有一半是写诗的。


  “那个家伙很有眼光,还有就是特别认真。”李云鹏和李老乡是30多年的同事和诗友,也是年轻时候一起下棋,互相对骂“你个臭棋”的老朋友,“那个家伙”的称谓里是情分。


  一直以来,李云鹏都觉得李老乡修改诗歌作者投稿作品的手稿属于书法艺术。“每一篇诗稿上他都用隽秀含功底的蝇头小楷认认真真地进行修改。即使是退稿,也会认真地写上退稿的原因和理由所在。”李云鹏记得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外界提及甘肃的文学艺术,有两句话——甘肃的戏剧,还有甘肃的诗歌。在他看来,之所以甘肃诗歌能获得这样高的认可度,以李老乡还有同为诗歌编辑的著名诗人何来为代表的编辑们做出了不可磨灭的奉献。


  李老乡在其30多年的诗歌编辑岗位上,凭一双慧眼,发现了一批有潜力的诗歌作者,李云鹏说仅仅兰州的就有娜夜、人邻、阳飏等等。“发现后,还予以极力的扶持。”这是让李云鹏心生敬服的地方。


  这一点草人儿感同身受。


  “老乡先生能背诵出甘肃很多诗人的诗歌作品,也不止一次地在酒桌上背出我的《上帝,请稍等》,这是多么鼓舞人心啊!我一直坚持到现在的诗歌写作,喜欢是一方面,更有先生的鼓励和教诲。”草人儿说,三十多年了,她经常受到老乡先生的鼓励,即使在他远离兰州去了天津,一旦在诗歌刊物上看到她的作品,都会打来电话鼓励,用浓浓的河南话夸奖一句“真不错,就这样写着”。


  一想到再也听不到那亲切而熟悉的河南话,草人儿又一次被眼泪与悲伤包裹。“对老乡先生的逝世,我有失去亲人的悲痛,也有一面旗帜倒下去的悲伤。”


  7月12日,那个一米六的小个子瘦老头就此魂归天际,世间再无李老乡。


  2 “老乡派”


  李云鹏最初也是诗歌编辑,编辑过当时还没有来到编辑部的李老乡的诗,最深刻的印象是署名后面括号里有两字:工人。李老乡曾经是兰炼的一名工人,具体做什么工种的,李云鹏不记得了。


  “那时候他的诗是反映工人生活的,在当时来说是比较好的,回头看,就比较模式化了。”李云鹏说那些作品还没有形成他的风格特色。


  文艺评论家唐翰存记得李老乡说他自己“写了几十年的诗,走了很大的弯路。”


  “进入20世纪八十年代,他的诗风大变,专门以精短篇什独立于世。”唐翰存说,那时朦胧诗在全国诗坛崛起,同期叱咤风云的,还有一个“新边塞诗派”,李老乡是其中的代表人物之一。多年过去,李老乡的新边塞诗仍能经受住时间的考验,越来越有味道了。


  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李云鹏在外参加文代会期间,与来自全国各地的诗人们聚在一起谈诗歌,谈诗人。当时,何来和李老乡的名字是甘肃诗人中被频频提到的。李老乡的诗歌风格,一个被普遍认可的观点是:凭借“浪漫的阿凡提”或“卓别林”式精神,接续了现代诗歌的喜剧传统,标举着健康的自嘲与反思习惯,成为当代诗坛迎风飘展的一面旗帜。也因此,他在诗坛有“怪杰”的称号。


  “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开始,他的诗歌创作有一个井喷式的发展,诗歌风格也由此形成了,诗笔追求‘野性’,无拘无束,不拘一格。诗的性格展现出来了。大组大组的诗作在《人民文学》等国家级刊物上发表,这在当时的甘肃诗坛也不多见。”在李云鹏看来,这些让李老乡成了有影响的诗人,也不同程度地影响了年轻诗作者,甚至有了“老乡派”之说。


  唐翰存这些年写了不少诗歌评论,关于李老乡的不少。“他独异的诗歌道路和创作成就,以及他的思想和人格魅力,至今没有被人们完全理解、认识。他在诗坛的名气还没能与他的成就匹敌。”


  李老乡和唐翰存有师生之情,他记得恩师的每一句话:不主张诗歌的“快”,而主张诗歌的“慢”。快了,速度上去了,稀里呼噜,写了那么多,没留下一句让人记住的话。慢,则意味着一种停留,能回想……


  李老乡去世后,诗人、《星星诗刊》主编龚学敏慨言:如果我们这个时代还有诗人的话,当然,这里所指的诗人要符合我们曾经追求过的,精神层面上的含义,那么李老乡要算一个。李老乡的诗有着人世间的烟火味,这种味道不是哪个人想写就能写出来的,李老乡用他的彻悟,写出来了。他是上天给我们的密码,让我们在人世间找到了每一天的活法。


  这两天草人儿又翻阅家中藏的李老乡的诗集,在一本上世纪九十年代李老乡送的一本诗集的扉页上,一行小楷映入眼帘:“山东一个石匠用七年工余时间,打出了一把石算盘。那上边的每颗石珠都是诗。我想重新起步。你呢?”


  草人儿说,这应该就是老乡先生一生对诗歌创作的写照——专注而虔诚。



  3 一个好酒的好人


  李老乡少不了酒。


  年轻时,李云鹏老“欺负”李老乡,见面就故意逗一句“七毛钱的酒”,对方就回一句“我给你七毛钱,你给我买个酒。”酒虽然喝的不是好酒,不过喝酒的人,合适着呢。李老乡在李云鹏心中,不是多话的人,即使在酒场子上。“他酒量不行,喝一点就上头了,还有,他猜拳也不成,老输!输了,就喝酒,他喝了,我们再偷偷倒上,说他没喝,他咕噜上一句‘我记得喝了’,便又一饮而尽。”


  20年前唐翰存第一次去拜访李老乡,当时他是兰大五泉文学社社长,想请前辈作家和诗人给大学生做讲座,经打听,就贸然敲开了李老乡的家门。彼时,李老乡正和别人喝酒,顺手赏了唐翰存一杯,没多说话。


  “我感觉那酒很烈,人不好接近。李老乡先生给陌生人的印象,往往是冷傲漠然的。我那时也是陌生人吧。”唐翰存说这是李老乡留给他的第一面印象。


  李老乡的性格,李云鹏很清楚,他说不了解李老乡人的,多会有这种错觉,觉得他是个难处的人。李云鹏当了14年的主编,他说李老乡从来没有把他这个主编当主编,“他编辑的诗作如果被刷下去不发,他就会不高兴,还会和你吵。”


  “他性格直率,执拗,甚至有些偏执,但事后他会理性地去处理事情的。”


  李老乡好酒也好客。


  每月挣的那些工资,基本都用来请客吃饭了。他请客有两条原则:决不让没有工作的学生掏钱;决不让女士掏钱。


  单位附近的农民巷一条街大小饭馆,他和学生朋友都好像吃过了。一次,唐翰存等几位学生随他走进一川菜馆,餐馆女老板一见他,脸都笑成了一朵花,端茶倒水,“李老师、李老师”亲热地叫个不停。


  几个学生坏笑着,讳莫如深地问老师:“这女的咋对你这么好呀!”


  “好,好,算账一分不少。”河南话低沉而愤愤。


  而现在,一切都是往事了。


李老乡诗集。



初识“诗怪”李老乡


2011年秋天 一个有风的夜晚。


从洛阳大酒店11楼俯览窗外,眼皮子下,街灯与车灯相互纠缠,这座城市,散发出大多数城市一样迷离而苍白的味道。坐在室内,你可以忽略所谓的现代化城市夜景,现代人思维方式的捆锁禁锢,已将一座座风格迥异,文化背景不同城市复制的大同小异,满城夜景,只剩下各式各样的灯光,陪我们走了半生的星光和月光呐?此时,室内远比喧嚣的街头暖意融融,落地灯柔和的光线轻轻地搭在我们肩头,  李老乡落了白霜般的银发  似大海掀起的一层层浪花,额头上发际则如海岸线般曲折向两鬓延伸。凝视那满头白发,不免感慨,浪花如雪,该有多少生活中几经沉浮的磨砺?


白发下是礁石一般坚硬黝黑的脸,几十年扯着嗓子呼叫的西北风,将这个中原汉子裹得精瘦,看来,高原黄土不盛产那种随遇而安带来的光滑和红润。目光依然敏锐,极像一对儿旷野中呼呼啦啦燃烧的灯笼,又像礁石上透过薄雾为夜航海船指路的航标灯。


我们到来之前,李老乡正 脸对脸与另一位性情诗人赵跟喜对酌,比脸盆大不了多少的茶几上一瓶酒,一包烟,一个不锈钢保温杯,一个肚子里被烟头塞得满满的烟灰缸,酒是李老乡老家的伊川杜康酒,光肚子玻璃瓶,没花花绿绿的外包装,在街头小卖部,小饭馆随处可见。烟则是没落贵族,市面上不多见的  红盒子Marlboro。脚尖前随意放着佐酒的咸花生,榨菜,葵花籽。


李老乡,河南洛阳伊川人,曾任《飞天》文学月刊社编审,甘肃省作家协会副主席,中国作协会员。第三届鲁迅文学奖全国优秀诗歌奖获得者,在诗歌界被众人视为“一座神秘的孤岛”, 有“诗坛怪杰”之称。


生于伊河边,常年在甘肃生活,晚年则居住在海河边。


文字推崇个人作品实力,李老乡的骨头和诗歌都很硬气,其作品被同行誉为诗中“味精”,每每读起,令读者畅快淋漓,让人读起来心飞得很高,直抒胸臆,仔细咀嚼,又感到如野牛骨打磨后串起来的项链,沉甸甸地压在心底,放不下,丢不掉。


李老乡——这个似乎很土气的名字在众目睽睽下利器一般抢眼。


在宽松随意的环境里“闲喷”,李老乡手中那杯杜康酒不离其左右,酒杯被那只写了一首又一首边塞诗歌的手攥出了汗,他扯片纸擦了擦手,抓起烟盒抽出香烟朝我撂了过来。我连忙摆手,李老乡笑着还是把烟撂过来,那只烟像朋友温暖的手,一下子到胸前,我连忙起身接住。


李老乡健谈,与初次相见时木讷的外表判若两人,第一次见到李老师时在洛阳一家宾馆,李老乡应邀参加洛阳市写作学会举办的一个作品讨论会,会议前夕,我们在一起共进午餐,餐桌上,面对老友的盛情,李老师略微动了动筷子,喝了一碗甜面片,就表示“吃饱了”,在众人呼呼噜噜喝“甜面片”声音伴奏下,他摸出一盒不知牌子外国烟,笑眯眯递给在座的男士:抽一支,抽一支。让了一圈后,自己咔哒点上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口,不再说话。


那晚,在座还有一位李老乡学生的学生,出生于甘肃,生活在洛阳的年青诗人李国英。国英是特意来拜访“师爷”的,在“学生的学生”面前,老乡老师的话如伊河水一般畅快,一个话题能连续说上一根烟的功夫,李老乡端着酒杯眯着眼睛像是自语,更像是对我们在座的年轻人说:人啊,要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做任何事情,做,就要做好,做,就要心无杂念。


那次谈话后没几天,李国英告诉我,李老乡老师返津了。听说李老师回天津,我立时感到有些惆怅,心情就如松开包裹的棉花团,软软的,轻飘飘的能被一阵风吹走。


哎,李老师,俺还没有给您敬一杯家乡的杜康酒呐!



(来自于初识“诗怪”李老乡(见11月8日《洛阳晚报》三彩风)




李老乡的诗歌:


《割爱》


就用那把屠宰牛羊的弯刀

痛宰了往事

有旧情痉挛于刀下

不见滴血

匍匐在地的女子

用很钝的双手夺刀

夺那把锋利的弯月

甜你 咸你 酸你 辣你

除了那个苦字 我已全然无味

我已无味了 男人

只求你把哪个很苦的苦字

给我留下

谢谢


发表于《人民文学》1988年10期

收录于《20世纪中国幽默精品》诗卷



《黑妻,红灯笼》


我的黑妻 我的胖妻 我从未为你

写过表扬稿的糟糠之妻

我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妻啊

谁把灯笼吹灭了


炊烟熏黑的妻 吃苦吃胖的妻

把陈年糟糠酿成陈年老醋的妻

提起灯笼犹如提起辛酸事的妻

谁把灯笼吹灭了

  

丢在墙角的好 重新捡起的好

拍拍灰尘捧给妻子的好

有比红灯笼还要红的好

妻把灯笼吹灭了


 

 《飞天的吻》


戴乳罩的 不是飞天

穿短裤的 不是飞天

涂口红的 该是飞天了

飞天望着骆驼王子

已经望了千年 百年

黑了 肚儿

白了 眼珠

唯独火红的唇 在燃

骆驼王子也望着飞天

只可惜那唇 太远 太远

其实 都怕走近

都怕预兆不祥的腰刀

远远地跑个吻吧


 

《二 月》


牛啊 你看清了吗

那就是二月 二月就是

一朵小花 还有花蕊上的

那只蜜蜂

二月 秀色可餐的二月

让牛狂奔而来的二月

二月啊 却又让牛

不敢靠近

牛怕那只腰儿细细的蜂

牛伸出的舌头 现在只能

尴尬地舔舔自己的唇沿儿

然后 后退

粗壮的腿与大气派的蹄

万般无奈地——退 再退

牛 每退一步

竟是如此的苍凉与悲壮

退到三月

三月是尾巴后面的事

你不想它

它也绿了




《野 乳》


多汁的云 满山遍野地

低垂着

胖墩墩的

沉甸甸的

仰起脸来

甜甜的

我们就这样甜甜的

躺在半山坡

甜甜的 早知这里的野花

有奶吃 啤酒

不带了



《背着手走路的人》



面部表情 真忙

忙着应付前面的风云变幻

让手在背后 去处理背后的

后顾之忧

背后手指头的伸展或弯曲

是小动作 也许是大阴谋

总之 一个人的机密不在心里

在背后

背着手走路的人 在中国

最起码是一种潇洒

那神气的样子似乎在说

谁若保护不了背后

休谈自己是墙



《凝望梨花诗人》


回避严寒 需要特殊的技巧

谁能面对纷飞的白雪

写出春天的容貌?

参赛的唐代诗人岑参说——

我能

“忽如一夜春风来

千树万树梨花开”

怕冷似地评委 把手

一起伸向作者:唯独你

把雪写得很暖和

好大的雪 好大的梨花开出了

香味

梨花诗人扬鞭催马

——走哇 领奖去



《只当是借用“美女”一词》


万里大山河,一户小人家

北归的大雁问关山:

他,还在草屋写诗吗?

写。写到一贫如洗

倒也干净。

干干净净去见美女

美女,对谁都是一个

难眠的词 光明的词

不信,请瞎子摸摸这首诗

今夜热炕嫌凉

只想写几首爱情诗


——暖暖脚

美女,你不介意吧?



《会的,会有工作》


在十八根肋骨搭起的殿堂

我告诫长短不齐的睫毛

你们可要把严光明的关口

清香袭来时 不要认定

水塘里红的就是荷花

要查清是哪位小姐的梦

一夜没有回家

别把甜甜的手势 粉粉的语言

视为女子的媚情

虽然是花 花的工作不一定好找

当蜂当蝶的 何不拉她一把

总有一天 天堂招工时

我会以上帝的口吻说

欢迎你 来自地球上的小保姆



《夏 夜》


大西北的夏夜

很深

星星们又在深处开会

那个织布的星嫂

眉眼儿一笑

告了病假

你瞧 那眉

那眼

我用蜂窝煤的眼睛

趴着窗子坐观天象

有人敲门来了

来者是谁



《劝 架》


别吵了 我们大家

能在地球上见次面

多么不易呀

别吵了 别跟云彩吵了

别跟石头吵了

别跟胎儿吵了

友好吧

见过大世面的太阳

告诫我

为了健康

一切少说



《饭前的要求》


大人物干大事 剩下的小事

给我 与其说挣钱吃饭

不如说我用自己的汗珠

挣自己的格言

甘心吃苦 万一因吃苦

而沦落到吃草的地步

那就当一次老黄牛吧

无非是再挨几顿鞭子

但请执鞭者 请你给我

暂且闪开——

我要立即干活

我会把米粒大的小事

粒粒干得饱满 这绝非一句空话

而使一顿米饭对一个普通人

饭前的要求



《被小路想起的人》


他常说 活人不能叫尿憋死

但他却死了——

是被尿 憋死的

弯弯的乡野小路 弯弯

弯了又弯 再一次

弯到他的坟上

脚印讲 墓里的主人是好人

好到足可以干坏事了

他不干

活着 就要安分守己

死了 拔一根鸿毛当门票

游泰山



《蜂房外的天和地》


我所创造的世界 总有几只蜜蜂

在花上劳动

这是我终生的荣幸和安慰

此刻我在天涯 在驼背之上

我会把驼背上看到的一切

如实告诉读者

但我仍不愿吐露沙枣花的清香

来自谁的思想

重任在身 一只受伤的蜜蜂

或蝴蝶 正在我的肩上

我必须向花朵奔去——

为完成一项和平使命 我宁愿

沦为血的败将

太小气的事 不干

莫让长空的苍鹰小看了一个

放蜂的男人



《野 诗》


老乡的野诗没有节奏

跟随太阳的哥儿

四处流浪

长在落日的地方借宿

长能分享大千世界

那种悠悠的苍茫

当暮霭里出动的长城

成了我的诗里

最为冗长的句子

一行读不断的绝句

竟使我苍凉的双肩

从此耸起了悲壮

有我的城垛

就有我城垛上的

男朋女友

就有高跟鞋

任风

在那高孔的鞋底

哎哟哟地吹

哎哟哟地响



《死后一分钟》


死了就该及时

闭上眼睛

谁来悼念无关紧要

从云缝里发现的题材

多是天堂之类的文物

这 对你没用

对一般的鬼们没用

大家动动手吧

快把死者的眼睑阖上

莫让他在活人中

认出谁是鬼的

间谍



《天伦》


我被挤出一种境界 我可以

伸胳膊伸腿了

我买到了江山

我买到了江山买到了

十五平方米的高层房间

我要发光 发60瓦的光芒

照耀我的小天小地 我的

二十年河东 三十年河西

夹着铺盖卷的妻子儿女

涌进门了 我饱含热泪

举起伟人般的手掌

拍了拍我的人民



《彩虹之后》


遗落荒野的半圈彩虹

不是完整的句号

预示那场风雨还没写尽

但我 再也不愿写了

我的天空刚刚放晴

淋湿的

道路 脚印

男人 女人

还在外边晾着

一个世界晾着一个世界

一代人晾着

一代人的水分

彩虹不是完整的句号

不负圆的责任



《篝火》


今晚保证不再谈你

谈起你 再骠悍的男人

也是一块助燃的牛粪

你就是在这些牛粪堆上

在风和狼的嗥叫声里红成了篝火

过去我们有错 过去

你也不是篝火

我们啃过你的牙齿

早被昆仑雪与天山雪

刷的清白无故了

篝火啊 篝火

篝火红在我们中间

篝火欢迎取暖

篝火谢绝抚摸



《阳关月》


名胜老成遗址 太阳

老成月亮

今夜的月亮一再表明

这里曾是 古道阳关

一片雪的废墟 坍塌

千年的阳关遗址

只剩半截年迈的弯月

花无人戴

酒无人劝醉也无人管

盛名之下 只有一弯苍月

守在阳关的关口

难 可想而知的



《古老的卒》


风吹平沙 蹦出小鬼

自己的白骨自己枕着

枕着读书

箭头悠悠而来

矛头悠悠而去

悠悠的将士悠悠的死

死在汉朝的大兵

未能录入汉代的古墓

对鬼来说无疑幸福

可以读天 读地 读人

读人写的书里

怎样描绘鬼的故事



《一朵雪和她的小翅膀诗人》


整个冬天少女美好的品质

晶莹在一朵雪上

还有许多雪 白白闲着

一朵雪 被风追逐

或被蝴蝶放弃 都将不会放弃

一朵花的含义

我看见许多小翅膀的诗人

正盯着一朵雪嗡嗡歌唱

雪花开在门外 雪花只准自己

开在门外——

雪的经验 从何而来


(我在本县报纸选稿李老乡的诗《天伦》)




理论园地与他评


1、朵渔  朵渔  朵渔  朵渔  朵渔  朵渔  朵渔

曹谁  曹谁  曹谁  曹谁  曹谁  曹谁  曹谁  曹谁  曹谁  曹谁  曹谁  

韩庆成  韩庆成  韩庆成  韩庆成  韩庆成  韩庆成  韩庆成  韩庆成  韩庆成  韩庆成

聂权  聂权  聂权  聂权  聂权  聂权  聂权  聂权  聂权    

张无为  张无为 张无为   陈超  谢冕  谢冕  谢冕  谢冕  谢冕  谢冕  谢冕  谢冕  谭五昌  张清华  张清华  张清华  张清华  张清华  张清华  张清华  徐敬亚  徐敬亚  徐敬亚  徐敬亚  徐敬亚   黄灿然  黄灿然  黄灿然  黄灿然   罗振亚  罗振亚  罗振亚  吴敬思  吴敬思  梁志宏  梁志宏  赵少琳  赵少琳  陈瑞  陈瑞  张执浩  张执浩  张执浩  马鸣信  毕福堂  蒋言礼  吴小虫  吴小虫  耿占春  耿占春  周所同  周所同  吕达  巫昂  马晋乾  李成恩  李成恩  郭克  苗雨时  苗雨时  苗雨时   苗雨时  苗雨时  苗雨时  苗雨时  苗雨时  洪烛  洪烛  洪烛  洪烛  洪烛   郁葱  郁葱  郁葱  郁葱  郁葱  郁葱  关海山  洛夫  唐诗  王恩荣   李杜  病夫   赵树义  潞潞  庄伟杰  庄伟杰   甲子   张锐峰  张锐锋   霍俊明  霍俊明  霍俊明  霍俊明  霍俊明  霍俊明  霍俊明  西川  西川  陈小素  郭金牛  郭金牛  杜学文  赖廷阶  赖廷阶  王单单  王单单  王单单  左右  雷平阳  雷平阳  木行之  王立世  王立世  王爱红  潘洪科  潘洪科  大解  金汝平  金汝平  金汝平  金汝平  金汝平  金汝平  金汝平  金汝平  金汝平  金汝平  金汝平  肖黛  玄武

孤城  于坚  于坚  于坚  于坚  于坚  于坚  唐晋  刘阶耳  杨炼  杨炼  杨炼  孔令剑  赵建雄   赵建雄  赵建雄  李元业  石头  李元胜  李元胜  李骏虎  雪野  闫海育  闫海育  悦芳  杜涯  杜涯  金铃子  马新朝  马新朝  马新朝  马新朝  马新朝  马新朝  马新朝  马新朝  沈天鸿  沈天鸿  李犁  李犁  李犁  李犁  李犁  李犁  李犁  李犁  李犁  李犁  李犁  李犁  李犁  李犁  李犁  李犁  邓朝晖  张新泉  刘川  刘川  张二棍  张二棍  简明  简明  简明  林旭埜  卢辉  张海荣  张海荣  葛平  百定安  百定安  人邻   李不嫁  林莽  苏美晴  树才  马启代  马启代  白桦  向以鲜  燎原  梁生智   梁生智  梁生智  梁生智  谷禾  韩庆成  韩庆成  韩庆成  韩庆成  韩庆成  成小二  李成恩   三色堇  李不嫁  宗小白  曾瀑  宫白云  安琪   江苏哑石  潘加红  刘年  谢克强  王妃  草树  臧棣  李浔  西渡  高春林  瓦刀  张建新  何三坡  周所同  路也  张作梗   黄亚洲  桑恒昌  胡弦  李少君  李少君  李少君  李少君  李少君  周所同  周所同  翟永明  商震   汤养宗   汤养宗  汤养宗  汤养宗  汤养宗  汤养宗  汤养宗  罗伯特·勃莱  敕勒川  大卫   任先青  娜仁琪琪格  西娃  陈先发  李琦  六指   重庆子衣  向天笑  食指  黄礼孩  黄礼孩  黄礼孩  大解  张执浩  雷平阳  江一郎  江一郎  江一郎  江一郎  江一郎  毕福堂  曹谁  王国伟   李唱白  荣荣  约翰·阿什贝利  左右  郑小琼  乐冰   孙大梅   马亭华  左拾遗  田暖  大连点点  马尔克斯  马明高  马明高  汪曾祺  左岸  李霞  林荣  林荣  涂拥  王恩荣  葛水平  王祥夫  闫文盛  十首精短诗赏析  葛平  杨凤喜  刘郎  韩玉光  雷霆  王俊才  王二  谢有顺  谢有顺  木心  雪克  雪克  雪克  雪克  张作梗  张作梗  卢辉  卢辉  黄亚洲  李不嫁  苏童  韩东  谷禾  王恩荣  李少君  李少君  余华  吴言  唐依


  

曹伊论战(1)  曹伊论战(2)  曹伊论战(3)  曹伊论战(4)  曹伊论战(5)  曹伊论战(6)  曹伊论战(7)  曹伊论战(8)  曹伊论战(9)


我评(综评与一诗一评)


综评:


林静  路军锋  王俊才  姚宏伟  毕福堂  崔万福  白恩杰  张海荣  张二棍  葛平  杨丕梁  雷霆  荫丽娟  张琳  霍秀琴  韩玉光  王文海  王小泗   武恩利  罗广才  宗小白  韩庆成  《“地域写作”的传承与突破》  《试论现代诗“好诗”的标准----论马启代的现代诗》  张建新  王爱红  罗广才  牛梦龙  老刀客


一诗一评:


马启代(1)  马启代(2)   马启代(3)   马启代(4)   马启代(5)  马启代(6)   马启代(7)  马启代(8)  马启代(9)罗广才(1)  罗广才(2)  罗广才(3)  罗广才(4)  罗广才(5)  罗广才(6)  罗广才(7)  蒋言礼(1)  蒋言礼(2)  蒋言礼(3)  蒋言礼(4)  蒋言礼(5)  蒋言礼(6)  蒋言礼(7)  蒋言礼(8)  蒋言礼(9)山翠(1)   山翠(2)  山翠(3)  山翠(4)  山翠(5)  山翠(6)  崔万福(1)  崔万福(2)  崔万福(3)  崔万福(4)  崔万福(5) 姚宏伟(1)  姚宏伟(2)  姚宏伟(3)  姚宏伟(4)  姚宏伟(5)  姚宏伟(6)  姚宏伟(7)  姚宏伟(8)  姚宏伟(9)  姚宏伟(10)刘年(1)  刘年(2)  刘年(3)  刘年(4)  刘年(5)  月牙儿(1)  月牙儿(2)  月牙儿(3)  月牙儿(4)  月牙儿(5)余秀华(1)  余秀华(2)  余秀华(3)  余秀华(4)  余秀华(5)  余秀华(6)  余秀华(7) 

潇潇(1)  潇潇(2)  潇潇(3)  潇潇(4)  潇潇(5)  潇潇(6)原野牧夫(1)  原野牧夫(2)  原野牧夫(3)  原野牧夫(4)原野牧夫(5)  

王俊才(1)  王俊才(2)  王俊才(3)  王俊才(4)  王俊才(5)  王俊才(6)  宋清芳(1)  宋清芳(2)   曹谁(1)  曹谁(2)  帕斯  陈庆  雪铓  付海平  雷霆  简明  张二棍   聂权  崖山后人  长林晓歌  韩玉光  周所同  樊建军  燕南飞  许剑桐  梁志宏



诗歌活动


● 和顺县“相约七夕、相遇和顺”大型诗歌采风笔会回放之一(总155期)

● 和顺县“相约七夕、相遇和顺”大型诗歌采风笔会回放之二(总157期)

● 诗眼睛||理论园地:王恩荣《对县域新诗写作中提出问题的试答--答榆州诗友问》(总535期)

● 诗眼睛||缅怀大师,传播文化:多倫多「湖畔書院」主辦的洛夫詩歌朗誦賞析追思會纪实(总394期)

● 诗眼睛||汇总:《诗刊》“E首诗”2018年山西入选者被推荐所有作品欣赏 (总514期)

● 诗眼睛||书讯:《三晋诗人》创刊发布会在太原龙城国际成功举办(总563期)

● 诗眼睛||快讯:“新时代都市诗歌创作与走向研讨会”在太原成功举办(修定版)(总622期)

● 诗眼睛||远方:梁志宏:行走俄罗斯(组诗)(珍藏版)(总638期)

● 诗眼睛||年度推荐:《诗眼睛》2018年推送入选《中国微信诗歌年鉴》的作品(总673期)

● 诗眼睛||书讯:《汉诗三百首·2018卷》目录和编后记(修正版)(总715期)

● 诗眼睛||海外诗会 传播文化:【多伦多诗友会】首届华人诗歌研讨会:切磋诗艺,共求美好(总719期)

● 诗眼睛||五告读者书:平台运作与五告读者书(总788期)(2017.3-2019.4 珍藏版)

● 诗眼睛||母亲节专辑: 张新泉、西川、黄亚洲、娜夜等五十首献给母亲节的现代诗精选,每首诗都能让你流泪!(总800期)

● 诗眼睛||母亲节专辑之二: 欧阳江河、韩东、张执浩、大卫等五十八首献给母亲节的现代诗精选,每首诗都能让你流泪!(总802期)

● 诗眼睛||征稿启示: 《都市》杂志社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建国70周年诗歌征稿启事(总790期)



个人年度报告


● 诗眼睛||个人年度报告:王恩荣二〇一七年年度发表作品情况(总318期)

● 诗眼睛||个人年度报告:王恩荣2018年阳历1月份到12月份底刊发的作品情况(总67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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