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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眼睛||访谈:葛水平:世界的本质就在于它有一种味道(总1072期)

王恩荣主编 诗眼睛 2021-10-07


访谈葛水平




葛水平,女,山西沁水县人。现为山西长治戏剧研究院编剧。创作有戏剧剧本多部,曾出版诗集《美人鱼与海》、《女儿如水》,散文集《心灵的行走》。有中篇小说《甩鞭》、《地气》、《天殇》、《狗狗狗》、《喊山》等,小说被多家选刊转载。小说《喊山》获第四届鲁迅文学奖(2004—2006年)全国优秀中篇小说奖。




葛水平:世界的本质就在于它有一种味道

我的写作是因事而发,又由事而生情。在写作中似乎很少考虑读者,我只考虑我笔下的人物,他们是我生命向已有的过去延伸的努力。

葛水平会写作,小说、散文、诗歌都有涉猎;水平会画画,主要以戏曲人物和驴为对象,有意趣,有生活;水平还会古琴,懂戏曲,会摄影,会裁剪服装,然而最重要的是,水平会生活。

冯骥才评价葛水平说:“只有她这支富于灵气又执著的笔,才能在生活的暗流里,触及到这些历史的灵魂,乡土的韵致,鲜活的性情,人性朴素的美以及转瞬即逝的诗意。”《活水》是葛水平的第二部长篇小说,她延续一贯的写作风格,把所有的笔墨都投注在山神凹,以几十年的时间跨度作为故事的大背景,精雕细琢了大时代剧烈变幻下的村庄和村庄里的一众小人物的生动故事。小说厚重的内涵、真实的细节、生动的人物和场景,使它显现出韵味上的风情万种和气象万千的质地。

《活水》,葛水平 著,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18年12月,定价:45.00元

中华读书报:我一直很好奇您的经历,是怎么从戏曲转向文学的?也可就此梳理一下自己的创作过程。

葛水平:我12岁的时候,父亲说:你去学唱戏吧,说不好能唱成一个大把式。中国家长的意愿永远都是孩子们的方向。我是当时学戏的学生中最小的,主角让年龄和个子大一点的同学演了,我一直跑龙套,当丫鬟。世人对没有文化的演员贬称:“戏子”,对我是一种挫伤。16岁开始写诗歌,二十多岁自费出版第一本诗歌集子《美人鱼与海》。我的诗歌都是一些成长中狂妄自大和无法排解的孤独。为了生计我写过各种文体,甚至学过打快板。90年代早期开始写报告文学和散文,末期开始写小说。我的写作一直停留在乡村,这也是出生并成长在乡村人的优先选择。尤喜夏秋时分夜晚降临时的村庄饭场,人的影子是靠声音来传递的,所有空间向我展开的,正是我理解的这个世界的雏形。尤其是,农家院子里的苇席上,大人和小孩都坐在上面,月明在头顶照着,在一天疲劳中即将进入梦乡时分,饭场是对劳动生活的一种补充,一种调剂,有时则是一种较真,一种抬杠。似乎乡土写作一直是我永不改变的风格。

中华读书报:处女作是在哪里发表的?走上文坛顺利吗?能否谈谈您早期的文学创作?

葛水平:80年代我跟随上党梆子剧团去长春电影制片厂拍一部戏剧片《斩花堂》,我写拍摄花絮。一本叫《大众电影》的杂志有时一期会选发我几篇文章,这大概算是印成铅字的处女作。第一首诗歌也是这个时期在《山西青年报》上发表,这是激励我继续写作的肯定。

中华读书报:您是自《甩鞭》才被更多的读者熟知的吧?

葛水平:故乡年节,穷人家买不起鞭炮,穷人也是人,也要听响儿。一堆篝火一个甩鞭人,是白云苍狗的世界不变场景下的热闹,那热闹也是生活温热的光焰。一个男人指节粗壮的铁黑色的大手,一杆长鞭在月亮即将退去的黎明前甩得激扬;一个女人去想那长眉浓烈似墨,大嘴吼出威震山川的期待,爱的背后铺垫着的是生活的锅灶,我的故乡对天地之爱居然如此大气。爱到老,依然会扯着皱褶重叠的脖颈仰望那一声撕裂的鞭声,爱和坚守都与山河有关。面对这样的乡村我有一种祭献的冲动。乡下人天性有一股“犟”气和“韧”性,我的小说中的人物,不自觉地融入了乡人的脾气、性格、爱憎。生活是一条大河,始终奔腾不息地流淌着,我只是一个在今天这个突变时代上船的人,从这个意义上说,是故乡的人事成就了我的今天。

中华读书报:能否具体谈谈长篇处女作《裸地》?

葛水平:在没有动笔之前,我有无奈,或我有寂寞。走过村庄,看到时光的走失竟然可以这般没有风吹草动,那些曾经的繁华呢?布满青瓦的屋顶,青石砌好的官道,它们是一座村庄的经脉,曲折起伏,枝节横生着故事,难道它只能是记忆了吗?我曾经以一个作家的身份在一个县里挂职。第一次下乡,见一山东逃难上太行山的老人,他说:我爷爷挑着担子上太行山,一头是我奶奶,一头是锅碗家什,出门时是大清国,走到邯郸成了民国。一个掰扯不开甚至胡搅蛮缠的想法闯入了我的脑海:写那些生命和土地的是非,写他们在物事面前丝毫不敢清浊不分的秉性,写他们喝了面糊不涮嘴的样子,写他们铺陈在万物之上的张扬。我想了很久,什么叫生活?中国农民与土地目不斜视的狂欢才叫生活。

中华读书报:《活水》写了几代人的生活,到了小满这一代,对乡村已经是鄙夷和不屑了。而从乡村到城市的进程中,也有不断流失的民间的传统文化。但是从您的角度完成乡村到城市转化的叙事,令人耳目一新。这是您要表达的主题之一吗?

葛水平:二十多年前我的小爷葛起富从山神凹进城来,进门第一句话说:蒲沟河细了,细得河道里长出了狗尿苔。吓我一跳。几辈人指望着喝蒲沟河的水活命,水却断了。小爷说,还好,凹里没人住了,我能活几年?就怕断了的河,把人脉断了。《活水》写的是我的故乡,现在村庄因为人脉断了,已经成为荒沟,这部长篇是写给我故乡的祭文。

每个生命都有着自己与生俱来的生存能力和适宜环境,哪怕是一株毫不起眼的青草、荆棘和绿叶。活着,也只有活着才能面对自然张力四射。乡土文学记忆中的故事已经十分遥远,和写作者的命运关联也已日渐依稀,土地的记忆已经泛化为大地,传统更多地升华为一种精神和感情的彼岸,对应着现代城市生活的各种弊端,写作者给已经进入历史记忆的传统赋予了各种幻觉幻影,现实的传统乡村被美化后,对日益浮躁的现代社会已经起不到清凉油和平衡器的作用了。

中华读书报:刚开始读《活水》时,感觉有些散,出场人物多,互相之间没有牵连。但是读着读着,就被带进山神凹了。在叙事节奏上,您是如何把握的?写的时候会不会考虑到读者的感受?

葛水平:我们通过文字来感知和了解世界,这正是文学存在的基本点,通过文字阅读,产生形象思维,也是人的高级思维能力。我的写作是因事而发,又由事而生情。在写作中似乎很少考虑读者,我只考虑我笔下的人物,他们是我生命向已有的过去延伸的努力。往昔烟云,将消失者再现,短暂的生命,如小到如同无的村庄,多少个这样的村庄消失在了社会进步中。

中华读书报:小说中很多细节,比如申秀芝制作羊皮的过程,申斗库做豆腐的过程,申秀芝给树旺媳妇“治病”时的扶乩,小满和小暑第一次进澡堂子洗澡……描写如此之细致,充满了生活气息。您如何看待细节在小说中的作用?

葛水平:小说是用情节来表情达意的。情节,是引起作品人物情绪发生变化的转变点,小说的起伏,真正的本质,其实就是人物情绪的变化。而所谓细节,则是具备生动说明意义的事件展现点,让小说内容更为真实可信,因为虚假和真实,往往在于虚假没有细节。以从属而言,细节服务于情节,从表现而言,细节是情节的具体化。

中华读书报:乡村的爱情如此荡气回肠。李夏花的命运让人心疼,但是她有申寒露的爱情足以幸福。韩谷雨对申秀芝说的一句:“爱情就是把一个人放在心尖尖上疼。”——又朴实又动人。您觉得自己笔下的乡村爱情有什么样的特点?

葛水平:爱了就爱,很少用一颗富于想象的头脑去构建爱情。生命的豁达,对于写作者来讲自始至终都是站在这样一个高度。生死大限只是闭眼睁眼之间,我们执著不得,只好以平常心对待。乡村爱情,经历苦难后各自内心的安宁与永恒的确证,生命与生活的通透,比起苦难。乡村爱情就像乡村民歌一样来得更直白形象。民歌的世事洞明其实是经验的结果。好的民歌阔爽大气,直白坦荡,偏又情致缠绵,余韵不歇。当一个人爱了恨了,来了又走了,掺杂着不舍、难过时,你会感觉就连无数细小明亮的尘埃也一起合谋来堵你胸怀。这时候的乡下人就很直白地说:妹是哥的心尖尖肉。

中华读书报:“懂风情的人才是这世上杀伤力最大的武器。”这句话很是贴切。小说中的女人,无论是翠红、张老师、李夏花还是小满,都是“懂风情的”女人。您所理解的风情是怎样的?

葛水平:花香气,草鲜味,土地的腥膻。深情款款的去寂寞。

中华读书报:韩谷雨的唱、李晚堂的哭丧令人过目难忘。音乐戏曲的镶入在小说中有何作用?

葛水平:音乐作为一种艺术,也能够在人的内心形成震撼,有时候甚至能起到一种用言语所不能表达的效果。小说创作中音乐的出现却能让我们的感官全面活动起来,它可以推进情节,体现人物的情感,让人在阅读时得到充分的享受。我的祖辈在土地上埋下种子,然后浇水、锄草,然后等待秋天,没有诗意,只有生动的喜悦。所以,乡人的生活幸福指数并不是从拥有的钱财和学识来判断的,而是看这个人是否会调剂生活,调剂生活带来的点滴快乐,拥有把快乐放大、把痛苦缩小的能力才是乡村的高人。

中华读书报:为什么在小说中安排了那么多憨人?大嘎、金环、树旺的媳妇、韩瑞凤、申芒种……也有很多经典名著中都有傻子的形象,这种叙述方式或视角,给小说带来什么?

葛水平:有许多侧面衬托,就是通过对其他人物、事件的叙述和描写,来衬托主要人物。通过次要人物的活动来衬托主人公的活动和形象,从而达到塑造人物形象的效果。也就是说,次要人物可以将原本单调的故事情节衬托得活灵活现,凸现人物品质,表达思想感情,使主要人物更加鲜明清晰。物化世界和我们依赖的“力”和无限自然相比依然微不足道,造化神奇,故乡奇人怪事的出现比我作品更丰富,因而,我只是想写一个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山神凹。

中华读书报:您的小说,厚重、大气,这在女作家当中十分可贵。在驾驭这种宏大题材方面,您显示出过人的力量和胆识。不知是否缘自地域和您的性格特征?

葛水平:对于山西人深层次的解读,乡土题材是山西写作者的优势,山西前辈作家中没有一位不是建立在此基础上。因此说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一个地域的文化和自然环境、社会经济和文化传统,对当地人的性格有较大的影响。不同地域的自然环境和文化以及社会经济的发展,一定影响着不同地域的人。

太行山实在是太古老了,老到山上的石头挂不住泥土,风化成麻石,最薄瘠的地方不长树,连草也不长。村庄挂在山上千姿百态,当空的风霜雨雪走过,农民请它们留下来,给他们的生活添加福气,有时候添加来的福不是福也许是祸,但是,他们已经融入了这种生活记忆。他们也有他们的理想和虚荣,他们的理想中含有焦虑的目光,他们的虚荣常常是挂在脸上的,靠天吃饭,靠地打粮食。靠天靠地还不是他们心中最好,最好是政策好。然而有一些人因为无知和良善,像掷出骰子一样抛出了自己的命运,为的是想活好或者活得更好!当然,没有比无知更易于制造残酷的生存了!当你看到山里人切实的生存状态,你就会知道他们中间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要放弃赖以生存、视为生命的土地,远离曾经日夜厮守的村庄和熟悉的农业,宁愿一切荒芜也要豁出去!土地真是一片好土地呀。

中华读书报:您又是女人味十足的,写作之外画画、摄影、做手工活、弹古琴……能谈谈生活中的葛水平吗?

葛水平:世界的本质就在于它有一种味道。对于女人,年岁越长性别越不明显,我特别害怕老到没有性别。写作之外的事我都喜欢,可能唯有写作是我的硬指标。更多的日常我是虚度的,比如疫情期间,好天气我都要开车进山躺在荒草上晒太阳,有时候一个下午过去了,就晒太阳,看云彩。喜欢下雪,如果冬天看不见雪就觉得这一年少活了一季,所以我是一个很在乎四季的人。人生只有一季,努力活成一个女人的样子,如果有十足的女人味道那真实上天对我太爱了。

中华读书报:您对目前的生活状态是否非常满意?您希望成为怎样的作家?

葛水平:日子就像一匹窄窄的布,生存告诉了一些活着的事理,有不容易,有坏天气,有难过,但都是活着才能有的经历。我和这个世界上无数个家庭主妇一样,在柴米油盐酱醋茶中寻找着生存的意义。我十分知足我的当下生活,甚至认为上苍给我的太多。


来源:中华读书报 | 舒晋瑜


葛水平随笔两篇:


河流带走与带不走的


蝉鸣柳梢,一条清溪映月,时间似乎抹去了我的现在,我站在山神凹的河边,河里没有了清溪,一河道的羊粪蛋。我问柳树,你在守望什么?时间把你顽固地留守在这里,你的叶片如竹叶,我一直认为你是北方的竹子,北方的,有秋的情绪,夏的纷乱。蝉在许多年前落在你的树枝上,你可知觉,蝉鸣时夏已经深了。


这条河叫蒲沟河,源头应该是山神凹的后沟。山大沟岔多,一条河大都以村庄的前后命名。山神凹流出去两条河,一条蒲沟河,一条枣林河,两河出山入十里河,一路欢腾流往沁水县的固县河,之后由端氏镇入沁河。我在很多年前和我的父亲去后山用筛子捞过虾,泉水里长大的虾实在是好吃,一铁锅河虾配山韭菜炒好端到院子里,嘴馋的人哪里等得及拿筷子。一河的泉水,在暧昧的夜色中,河流如同针线一样穿起了我童年的欢乐。


十多年前我的小爷葛起富从山神凹进城来,背了一蛇皮袋子鸡粪,他要我在阳台上种几花盆朝天辣椒。那一袋子鸡粪随小爷进得屋子里来时,臭也挤进来了。我想我还要不要在阳台上养朝天椒?小爷进门第一句话说:蒲沟河细了,细得河道里长出了狗尿苔。吓我一跳。几辈人指望喝蒲沟河的水活命,水断了。小爷说,还好,凹里没人住了,我能活几年?就怕断了的河,把人脉断了。


几年后小爷去世,一场雨过后,我看到院子里用了祖辈的水缸,聚集了雨水,秋风起时,还能泛起一轮一轮的涟漪,让我的心一下就起了难过。山神凹后来只剩下一户,我喊他叔。叔的一只眼睛瞎了。我回乡,坐在他对面的炕上。叔说:我一辈子没有求过你啥事,我这眼睛,去年秋天收罢粮,眼好好就疼,以为是秋虫招了一下,生疼,慢慢就肿了核桃大,生脓,脓把眼睛糊了。娃领我去长治看病,大夫说是眼癌。我怕是命死眼上了。我说:世上的癌,数眼癌好照,剜了它,有一只眼,你还怕世界装不到你心里?叔说:日你妈,你说的好容易,我就是想求你保住我的眼,一只眼看路,挑水都磕磕绊绊,一桶水能撒半路。


那时候山神凹没有水了,满河沟的水说没就没了。


后来有了自来水,也是隔山引过来的。可惜这样的日子没有享受多少日子,叔就入土为安了。山神凹果然断了人脉。野草疯长着,窑顶子塌了窟窿,年轻的一代都迁走了,村庄就像遗失在身后的羊粪蛋,风景依旧,只是少了流动。我在冬日稍嫌和煦的阳光里,一窑一窑走进去,迎面的是灰塌塌的空。石板地,泥墙和老树,让我得以在一个午后穿过怀想,那时候的窑洞多么年轻。木头梁椽清晰地发出活动筋骨的声音,多么好的村庄,沉静细碎的阳光洒满了每一眼窑洞,多么不寻常啊,那热闹,那生,那死,那再也拽不回来的从前。时间悄然流逝,倏忽间,窑洞成了村庄的遗容。河流,糟糕的水已不知流向了何方。故去的人和事都远去了,远去在消失的时间中。我妒嫉这时间,把什么都贪走了,贪得山神凹成了荒山野沟。


如果一个人出生在乡村,童年也在乡村,一辈子乡村都会给人以饱满的形象。而乡村,任何一个催人落泪的故事,都在时间的流逝中消失了。河流带走了一切。只要怀念,我都会感觉山神凹人的眼睛在我的头顶上善意而持续地注视,河流带不走我的童年。在生命的轮回里,日与夜交替形成力量关系,我走着,很长一段时间我走出了山神凹人的视野,忘记了是山神凹的河流养育得我健壮。我在成长的过程中无知觉地背叛一种美,没有故乡能有我现在吗?没有那一方水土养着,我能把幸福给到我所有的文字吗?我记得童年的夏天到窑脑上截麦秆,新麦的秸秆好闻,耐得住闻,味也幽长。麦收过后的一段时间,我在谷子地里等谷穗弯腰,世事和人性都需要弯腰吃苦。我家的祖坟就在我的身后。小爷说,我是黄土埋到脖子了,我也快要走了。小爷看着祖坟,挽起的袖管露出很结实的肌肉,天气有一些嫩寒,我看到谷子地里小爷的影子僵硬在那里,他的脸上皱纹成片爬着,皱纹上了脸的人离死亡就近了吗?生命与我更像是一种无法言语的东西,我对生命的所知,便是我仍然对它的有所不知。黄土明摆着在脚下,怎么会埋到脖子了?秋阳快要落山的傍晚,我坐在河边。河水流动让我内心安定。我走回凹里,走出山外。时间可以改变一切,但是,时间无法改变死亡。曾经的山神凹,气力和心劲让凹里人欢马叫。曾经我不知道死亡是什么?死亡是一个朝代的结束和另一个朝代的诞生,是祖父的死亡,是孙儿的成长。我们的生长拖着浓重的阴影,当它一再降临我身边的亲人时,我看到我亲人们的笑容淡淡的轻得像烟,我站在老窑的门槛上望他们,看他们犹如跌进一潭深水,慢慢地淹没了他们的笑容。斑驳的墙壁竖立着,积灰的老窗合拢,我迈不动步,深远的回忆在我的脑海里涌现,当河水断流,老窑塌落,我突然觉得生活的意义再次变得恍惚,变得不可确定,因为我的活让我的亲人们远去。


我多么想找回炊烟似的人间烟火气,找回满山的羊群,找回阳光从窑顶滑落至门槛,并照亮一群觅食的鸡。我穿着紫红格格布衣裳,只回了一下头,我就已经找不到我的亲人。山神凹成为我生死不移的眷恋和诱惑。生命在日子里发芽。倏忽间,这图景全然变作印象,沉淀于记忆之谷的深处,幻化成流年的碎影。这里所有经历的言说都纷纷展开,人们以往的精神空间被淡缩成薄如纸张的平面,文字跳跃,山神凹人经历的单纯过程横立在我的面前,如同牵挂着一个远方的旅人——我是它早已咧着嘴唇盟过誓的唯一的一个后人。


没有比河流的消失更动人心魄。它的消失没有挣扎,没有难过。正如彭斯用诗的语言描述的那样:“我从未看到过野生的东西自怨自艾/小鸟冻死了,从树上掉下来/也没有自怜。”河流在人的眼皮底下,谁也记不得它的消失,只知道长流水变成了季节河,当雨水再一次从天空降落时,河流的季节没有了。蒲沟河是沁河一条细小的支流,小到没有任何意义,包括地图上都没有标出它。难过的只是它河岸上有情感的生灵。我在河沟里走,有蒲公英开着黄色的小花,有一丛一丛的鸡冠花,还有苦苦菜,一条壁虎从我的脚跟前穿过,我还看到一块河卵石上,一只蚂蚁举着一只蚊子,风刮过来,蚂蚁不动,风刮过去,它继续爬行。书上说,植物在它消失的地方必定会重现。会吗?亲爱的文字,你会欺骗我吗?上个世纪考古学家是划着木舟进入罗布泊的,我们都知道古楼兰是一个庞大的村庄。一座村庄的生机,最先是由一条河流营造的,河岸上,最后都沦落成了一座座坟茔。我有多么孤独和寂寞。每个人只有一个故乡,就像每个人只有一个祖国,只有一个母亲一样。一个人一生要走很远的路,一提到山神凹,我的心都挖抓得难受。


蒲沟河岸上的窑洞,柔软肥沃的土地上长出的耳朵,它在听见时间的叹息和自己内心的曾经热闹的同时,它还听见了热爱它的人在寂静的土地上对于生命的守护,对于时间的绝世应答,对于永不会撞给满怀的转瞬即逝的繁华。面对时间,我只能学圣者浩叹一声:逝者如斯夫,逝者如斯夫——感通广宇,戳破时空的沉寂,我写下它曾经热闹的一页。


一切都始于我对它的爱。时间迅疾而过。有多少生命骨殖深埋于时间中,亲情、友情、爱情,终于呆在了一个安全的地方,那个去处直叫人呼吸到了月的清香,水的沁骨。生命的决绝让我的爱在产生的文字中获得回归。当这些已逝的生命从我的文字中划过时,我体悟到了温情与哀绝,惆怅和眷念。“但使亲情千里近,须信,无情对面是山河。”我不知这是谁的诗句,却与我内心的感触对接了。时间如中国画缥缈的境界,明知道一切不可能出现,却还愿意在疲倦的时候沉溺其中。天地方寸间怀古,秋风年年吹,春草岁岁枯。逝去的以另一种方式活在现实中。


一位作家说过:“所有埋葬过自己血亲的地方都是故土。”


我说:“只有亲手盖过屋子并养育下后人的地方才能称是故土。”


许多物事已经消失。记忆潜入的时候,山神凹的土路上有胶皮两轮大车的车辙,山梁上有我亲爱的村民穿大裆裤戴草帽荷锄下地的背影,河沟里有蛙鸣,七八个星,两三点雨,如今,蛙鸣永远响在不朽的词章里了。


年年清明,我回山神凹,一路上想,坟茔下有修成正果瓜瓞连绵的俗世爱情,曾经的早出晚归,曾经的撩猫逗狗,曾经的影子,只有躺下影子才合二为一,所有都化去了,化不去的是粗茶淡饭里曾经的真情实意。人生的道路越走越远,终于明白了生活中某些东西更重要,首先肯定,它不是物质的。


谁能阻挡美满家庭里生离死别有朝一日的到来呢?谁又能阻挡一条河流走远?既然不能,今世还有什么化不开的心结!



缘,需要一颗善心来恩养

 

把一个人从一条路上找出来,比把他从一个人的心里找出来容易得多。一个人的心里能放很多东西,不一定能放得下一个人。一个人能够到一个人的心里落脚,是有生存背景的。它的背景不是阳光取悦你的时候,捏制一些蓬松的俯身相就。它的产生偶然性极大,但有时也不偶然,似乎带有命定的成分。这样说,一个人或一种事物的交往典型化过程,实质就是“缘”的产生。缘是肉眼看不到的东西,它在一个地方停留着,有茁壮成长的经历,你从那里经过,一个意义的生成就如同水的面貌产生了鱼,其精神的爱昧是活性的。


《红楼梦》里有一句话是“识分定”,那个“分”是一种“定数”,也就是“缘”。曹雪芹先生进一步阐释说:“穷通皆有定,离合其无缘”?!人一生插过人流走,靠着顶逆的反力活着,凭借缘的定分立规,然后有聚有散。有英雄失缘之悲,有六情众友欢喜相聚之缘。缘定了,言笑过从欢乐共之,没缘分,前生有定,是争也争不来的。所以说缘还肯定证明了它的分。


我最早的启蒙读物是《聊斋》,我知道了人与狐之间的那种细腻的缘。便有了书生一系列故事,一系列入境的走势:“妾身与君缘尽于今夜矣!”也就常常滞留在书中,因暂时的柔情林林总总的感怀。农民书生蒲松龄可说是给了我一个好去处,让我一生结缘与书,并且无法从思想中剔除。书看多了,久了,便不知不觉地、潜意识地模拟、类推着书中的情节,于是就难免做事有点形象化,就觉得有必要做点正经的、现实的、活生生的、能出名的、概率大的事情,就感觉与书结缘真好。当拿起笔来写一些小文章,比如,有缘发表。如此就有了一种干渴后的舒畅,就连带起了和这个世界的感觉,就觉得自己生命的定分终于冒出个嫩头来。


缘的概念于我就是父母和姊妹、朋友和爱情,这些构成了一个生物完整的缘体,我们依从这个缘体,带齐自己的肢体出发,从一个人的身边迁居到另一个人的身边,从一个城市迁居到另一个城市,留下一行一行不同的脚印,组成一个人一生一目了然的行迹。如果说我们一生与一个人或一种事物有缘,那就是缘的养料在我们组织的隔层供养我们,我们共享着这个“分”依着一天又一天的呼吸存在。


生有缘。


死有缘。


聚有缘。


散有缘。


天地万物皆朋友,这样人生似乎才有气味。但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就很婉约了。有些缘是我们想而不能的。比如京戏里的鲁智深在五台山闯下祸,拜别长老唱的那段《寄生草》,“漫揾英雄泪,相辞处士家。谢慈悲,剃度在莲台下。没缘法,转眼分离乍。——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可叹他一介武夫“哪里讨,烟雨笠卷单行?一任俺,芒鞋破钵随缘化。”两个“缘”字连连惋惜地瞩望着鲁智深一步一回头逼近梁山。再比如某些生了暗疾的爱情,象国画里没有晕开的酒壶和牡丹的暗香,香气早透尽了,却依旧想闻出水墨的本色,可见洒落在水墨上的眼线有多么干黄?所以说,缘来的时候要懂得珍缘惜缘,缘尽的时候也要随缘化缘,却不可以入境叫真。一入境,整个思想就跟着缘瞎跑,从这个沟里爬出,便会毫不犹豫地跌进那个坑,没有半点含糊,你就把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了。整个大脑皮层的沟沟坎坎都被缘填得满满盈盈,缘尽了或感凄凉、或感悲伤、或感失望,潜移默化地成了一块心病,到头来自己也被缘搞得分明地过着不是天不是地的日子。细想想对缘也是不能认真的,由是对两情相悦的事情。


爱与狠,轻与重,并非毫无由来的喜好,因为“缘”的背后有我们摆脱不掉的东西——骨子里的血液和气质。


与物结缘可以养人的性情,与人结缘可以充盈人的精神。佛不讲命讲因果“缘”,但世俗却把“命运”二字当成解读人生的一种误导。当风轻无力,生命幽兰绝世而去,其世间留下你生前的灵动与回忆时:绢本长卷缓缓打开,该托起和笼罩住的那种人生本色是你的善缘,而世间留下的是对你的“念缘”。


有缘连接——人世才弥漫着重彩——有了喜怒哀乐。


又因此,缘需要一颗善心来恩养。



往期回顾:


1、诗眼睛||论写作:葛水平:写作越来越难以抵达苦难深处(总752期)

2、诗眼睛||理论园地:曾强:葛水平绘画:山野风流(总1059)






名人名言:


      “一个诗人应该把自己隐藏在作品里,如同上帝把自己隐藏在万物中。

---福楼拜




理论园地与他评


1、朵渔  朵渔  朵渔  朵渔  朵渔  朵渔  朵渔

曹谁  曹谁  曹谁  曹谁  曹谁  曹谁  曹谁  曹谁  曹谁  曹谁  曹谁  曹谁  

韩庆成  韩庆成  韩庆成  韩庆成  韩庆成  韩庆成  韩庆成  韩庆成  韩庆成  韩庆成

聂权  聂权  聂权  聂权  聂权  聂权  聂权  聂权  聂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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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活动


● 和顺县“相约七夕、相遇和顺”大型诗歌采风笔会回放之一(总155期)

● 和顺县“相约七夕、相遇和顺”大型诗歌采风笔会回放之二(总157期)

● 诗眼睛||缅怀大师,传播文化:多倫多「湖畔書院」主辦的洛夫詩歌朗誦賞析追思會纪实(总39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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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诗眼睛||书讯:《汉诗三百首·2018卷》目录和编后记(修正版)(总715期)

● 诗眼睛||海外诗会 传播文化:【多伦多诗友会】首届华人诗歌研讨会:切磋诗艺,共求美好(总719期)

● 诗眼睛||六告读者书:平台运作与六告读者书(总977期)(2017.3-2019.12 持续版)

● 诗眼睛||母亲节专辑:张新泉、西川、黄亚洲、娜夜等五十首献给母亲节的现代诗精选,每首诗都能让你流泪!(总800期)

● 诗眼睛||母亲节专辑之二:欧阳江河、韩东、张执浩、大卫等五十八首献给母亲节的现代诗精选,每首诗都能让你流泪!(总802期)

 诗眼睛||端午节专辑:晋中市纪念屈原诗歌征文获奖作品展播(总823期)

 诗眼睛||端午节专辑之二:余光中、欧阳江河、大解、娜夜、张执浩等古今诗人献给屈原之 汨 罗 诗 章!(总82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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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诗眼睛||诗歌活动专辑:徐忠诚 赵玉兰《灯下絮语》《溪涧兰草》出版作品研讨会 (收藏版)(总871期)

 诗眼睛||七夕爱情诗专辑:余光中\朱湘\洛夫\食指\海子等一百首献给七夕节的现代诗精选, 情到深处便是诗!(总89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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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汉诗三百首 || 《汉诗三百首》2019卷目录 (新年特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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