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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眼睛||荐读:潇潇的诗(总1206期)

王恩荣主编 诗眼睛 2021-10-07





潇潇,中国当代著名诗人,画家。出版的中外文版诗集主要有:《踮起脚尖的时间》《潇潇的诗》《XiaoXiao Poemas》(中西班牙语对照,亚瑟夫译)、《忧伤的速度》(韩语,朴宰雨译)、《薏米的种子》(德语,顾彬译)等。其作品还被翻译成英、日、法、波斯、阿拉伯、孟加拉语等多国语言。长诗《另一个世界的悲歌》被评为中国90年代女性文学代表作之一,被译成的英文(欧阳昱译)于2018年在英国剑桥《长诗杂志》(Long Pome Magazine))头条全文发表。曾获 “闻一多诗歌奖”、罗马尼亚阿尔盖齐国际文学奖等多项中外诗歌大奖,并被授予罗马尼亚荣誉市民。2020年,潇潇的词条被收入德国、欧洲最大的文学词典:《外国当代文学批评词典》(顾彬撰写)。




“雅罗米尔”之外的命运

——潇潇诗歌读记


霍俊明

  

  潇潇近年来的诗歌让我一直思考一个问题——女性诗人的形象和诗歌命运。而在以往的女性写作那里我们往往更容易看到那些对镜自怜、高楼幽闭、伤春悲秋以及黑暗房间里自白的女性形象。阴郁甚至阴鸷的气息一度成为这种“阁楼”上写作的精神征候。在一个愈益敞开了个性和自由度的今天,在一个越来越自我迷恋和个人经验崇拜的年代,这种精神气质是否已经转换成了另一种症候?在新世纪的文学生态中越来越多的女性写作以罕见的丰富性让人有难以置喙之感。吊诡的是女性的精神世界看起来已经足够繁复,女性在文字空间中也能发挥出感性和超验的才能,但是正是因为缺乏一种精神提升的力量当下的女性写作呈现了越来越明显的窄化和精神的自我沉溺。女性更接近于敏感而自恋的“猫科动物”,但是当集体性地成长为那喀索斯式的“水仙”性格,那么我们也有必要反省是什么导致了这种不健全写作的缺失症结?与此同时当下的女性写作不仅在新媒体空间中坠入到天鹅绒般的温暖牢笼之中,而且这一阶段的女性写作已经整体意义上被窄化的“私人性”日常经验以及西方话语的“自白性”所统领。

  近年来我一直在潇潇这里试图寻找当下的女性写作是否在历史谱系和现实命运层面为我们提供了不一样的崭新质素。实际上,很多有着多年写作经验的女诗人写作越来越驾轻就熟,但是就其提供的经验和精神来看并未有令人期许的新的方向。尽管当下的女性写作已经远没有1980年代那个时期女权主义和女性主义者们所宣扬的压抑与剧痛,但是女性写作仍然充满了显豁的困境与难度。而吊诡的却是更多的女性写作者放弃了这种写作的难度。而潇潇的诗歌在我看来不仅具有明显的个人风格,而且她的重要性还在于她企图建立的一种更为平衡的话语方式。换言之“要么一切,要么全无”的“雅罗米尔”精神疾病的气息在潇潇这里是不存在的。尽管在潇潇的诗歌以及她的画作中我们可以经常与一个“房间”里的孤独女性相遇,但是潇潇所采用的特殊的话语方式却使得她的文本以及诗人形象是繁复而立体的。这与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女性诗人自恋和自虐以及空前对抗男权文化的吁求有着不小的差别。

  时间性是考验女性写作的一个重要尺度。也许时间也不重要,关键是女性在话语空间里找到了另一个正在消逝和改变的自我。而潇潇则用诗歌试图用词语和墨汁流尽幻想和心事。是的,在潇潇这里我们企图寻找到所谓宏大的精神指向其实是徒劳的。诗歌的功能在潇潇这里已经不再只是黑夜体验和阁楼写作,其写作空间和精神向度也越来越宽广。这种宽广和话语可能既来自于潇潇个人的成长经验与想象方式,又来自于她自觉地疏离喧闹诗坛的独立和静然观测的姿态。然而只是在极少数的诗人那里,个人的精神气象和词语的修辞空间才可能在一个时间节点上与历史等诸多情境发生重要而密切的关系。近年来潇潇很多的诗歌都具有了这方面的特征,比如组诗《与仓央嘉措有关的情诗》、《爱的挽歌》、《英雄挽歌》以及《另一个世界的悲歌》。在这些“挽歌”和“悲歌”中我发现潇潇有着当代女性诗人少有的“情怀”力量。女性诗歌从来都不缺乏经验、情感和想象的力量,但是在潇潇这里所特有的情怀以及带有个人化的历史想象力的质素不能不让她从众多面孔模糊的女性诗人群像中凸显出来。据此,潇潇这样具有情怀的女性更容易让我想到冰雪的俄罗斯那些一生都在寒冷中上路的女性。这也是为什么在北京这样的文化空间里潇潇命运性地与当年“地下”诗歌的那些当事人食指、张朗朗、张寥寥、牟敦白、鲁双芹、鲁燕生、张新华能够“精神相遇”的深层原因了。这同时也是潇潇不断把诗歌的视线抬高到青藏高原和天空的另外一个重要的心理动因。诚如潇潇一本诗集的名字——“踮起脚尖的时间”。而在潇潇的那些处理日常经验和想象、冥想的诗歌那里,我看到了类似于蕨类植物的内心如何同时领略了光芒和阴影,如何面对了灰烬和火焰。一个女性如何在精神的拉抻中感受到了日常生活的焦灼与不宁。对于潇潇诗歌中不断出现的深夜和失眠的情景,这是否印证了我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女性写作类似于持续的低烧和偏头痛?在女性诗人那里情感和时间的留恋要更为明显,这是否再一次印证了一位女性理论家所宣称的诗歌和摄影术都是挽歌的艺术?确实,潇潇的写作能够让人深切地体验到时间给身体和内心带来的日久弥深的焦虑感与阵痛。在她身上,自省意识在不断照亮词语和情感的挖掘与归依之路。这些诗作大体呈现了人生既真实又虚幻的场景,但是她又没有因此而抽身离去,明知作茧却自缚,明知镜花水月却仍在顾影自怜,明知灼痛却火中取栗。

  我注意到多年来潇潇诗歌写作的一个习惯,那就是几乎每一首诗都注明了详尽的写作时间。“早晨”和“深夜”(凌晨)构成了她的两个最重要的时间节点。这种日记体的诗歌写作方式是否印证了女性情感与文字和时间之间最为隐秘也最为本源的关联?我一直坚持认为诗歌这种最为特殊的话语方式与女性的白日梦般的幻想和浪漫化的想象方式天然融合。而限于性格和精神气质的天然特征,一些真实而有难以释怀的细节和情感就在这种空间里获得了不断生长和自我发现的可能。这不只是记述了一些生命状态,而且其最终串联起来的就是一个人精神性的一生。潇潇在日常世俗和精神想象互相呈现和打开的空间中不断舒展出内心渊薮的潮汐和冷暖,在语型和抒写方向上也大体舒缓。显然当下的女性诗歌越来越缺乏的不是叙事、修辞和精神自白以及自身经验的表述能力,而恰恰普遍丧失的就是这种可贵的抒情能力。

  潇潇的一些诗歌又具有“非成人”化特征。这种非成人化的抒情方式就使得她不能不对成人化的事物和场景以及更为波诡云谲的人性渊薮报以怀疑、诘问和清醒的态度。这种态度和情感方式使得她在维持自身情感底线和经验标准的同时不能不以无处不在的寒冷般的发现和体验来面对自我、他人以及现实世界。据此,那些人、事、物、景都在最大的可能性上与诗人幽微隐秘的内心世界相互打开、发现和问询。与非成人化的抒情话语方式相应,“爱”在潇潇这里同样是一个相当重要的主题。无论是父母之爱、两性之爱还是普泛之爱,潇潇作为女性再次印证了“爱”之于女性诗人的重要和不可或缺。这甚或在一定程度上成了女性写作的一种“命运”底色与情感性的巨大焦虑。这一切慢慢又都获得了一种泛黄的挽歌的质素。潇潇因此能够在那些细小和普通的事物身上发现时间“碎片”般的踪迹和世界本然的秩序,也因此能够让一切沉默之物发声,让一切紧闭的身影现身,让身体的尘埃顷刻吹散。我不能不好奇和倾心于自身那纹理纵横的手掌,它的每一毫厘的延伸似乎都对应了我们生命的每一次转捩甚至动荡。我们不是宿命论者,但是诗歌写作却无疑就是不断窥测自身秘密和揭开周围世界层层阴影的过程。而实际上身体与灵魂和死亡之间,甚至身体的时间化、历史化、社会化与日常化都成了潇潇这样的女性诗人们不得不时时关注的命题。而在潇潇这里关于“身体”的修辞显然并没有像其他亚罗米尔式的女性诗人的激烈、偏执以及来苏水的味道。她更多是将身体体验还原为个体生存的状态,身体、灵魂和那些卑微的事物一样只是诗人面对世界、时间、自我甚至死亡的一个言说的手段而已。

  这是一个在“雅罗米尔”之外寻找另一种命运和可能的女性。诗歌成为记忆的最好容器,诗歌也成为一个人最好的精神履历或成长方式。当黑夜将尽,曙光那支温暖但也沾上了霜露和灰尘的笔不断地写下——幻想、墨汁、词语和心事。



(霍俊明,河北丰润人,诗人、评论家、文学博士后。《诗刊》副主编,中国现代文学馆首届客座研究员员,首都师范大学中国诗歌研究中心兼职研究员。著有专著《尴尬的一代》《变动、修辞与想象》《无能的右手》《新世纪诗歌精神考察》《从“广场”到“地方”》《一个人的和声》《批评家的诗》。曾获《人民文学》《南方文坛》联合举办的年度批评家表现奖、2015《山花》年度评论奖、《南方文坛》年度论文奖、《扬子江诗刊》诗学双年奖、《星星》年度评论奖、《诗选刊》年度评论家、《名作欣赏》年度论文奖、《后天》双年奖评论奖、首届刘章诗歌奖(评论奖)、首届建安诗歌奖等。)

 


爱的挽歌(组诗)


潇潇 



痛和一缕死亡的青烟

 

这些年,我一直在酸楚

这朵空空的云中

最喜欢的人,在气候外变冷

在命运里挣扎

一夜之间,被内心的大风吹到了天涯

 

坏消息像一场暴雨越下越大

我撑着伞,雨在空中突然停止

记忆的疼痛从半空瓢泼

我浑身发抖,无处可去

 

一场春天的鹅毛大雪,短暂而诡秘

世界变态,浮在冰凉的水面

我悄悄流泪,雨雪

又在我的脸上下起来

 

伸手触摸,痛和一缕死亡的青烟

从指尖爬上额头

秋天的死皮在冬天的脸上削落

爱,一步跨进了冬天

我用疼到骨髓的伤口斟酒

一生一世,嫁给了空气

 

         2006-4-25    凌晨4点

         2006-11-16   抄改

 

 

相依为命

 

你在千里之外

说着一些醉话

一股酒气从电话那头

飘了过来

 

你说,现在你不是一个醉人

而是一个罪人

虚度了我许多年的光阴

你又说,这些日子

身上的肉,掉了十几斤

 

你疲于奔命

在生活与工作之间喘着粗气

前面有做不完的事情

后面是套在脖子上的姻亲

一个人的自私和阴暗

摧毁了两个人的世界

 

你预感不妙

暗示我另一种命运

我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要你誓死保证

 

现实中,无论多痛

你都要记住

还有一个被放逐到天边的人

可以用死换你的命

 

                      2008年5月11日2点于北京

 

 

我正慢慢地死去

 

深夜两点,电话响起

一个致命的声音把我砸醒

过去与等待都在瞬间消失

 

一个不堪重负的人

在深夜用寻花的方式

夺走了我的魂魄

 

有人拎着一颗伤心

快速返回冬天

走吧,欲望的爪子挂在伤口上

 

记忆用冰刀和竹签

钉我的手指

戳我的心窝

 

昼夜被我加速的血液鼓胀拉长

道德拖泥带水,滑下山坡

灾难紧紧贴在我世界的肉体上

 

我的神经,我的细胞

被十八磅大锤敲击

已没有力气喊痛,哭泣

 

我知道,我还活着

我正慢慢地死去

 

                    2008年6月27日凌晨1点

 

 

心魔

 

周末,能不能跳过

我惧怕这样的日子,带着

宿命的不幸一起到来

我惧怕一个伤害把另一个伤痛打开

一个一个串起来,无限延伸

 

白天,像猫一样蜷曲

在闷热的七月,冻得哆嗦

大脑烘干了记忆吗

所有的细节都被回忆的阳光翻晒

过去幸福的瞬间

依然那么惊心,灿烂

 

而现实的灯盏必然勾起黑暗的开始

有人在黑夜的中心打开酒瓶

我生的气息就在里面

你们一杯一杯喝掉了我半条性命

 

一个旧人,往昔的灯火熄灭

只能带着流亡的糖果,捂紧胸口

这一天,心浸泡在泪水中发芽

渐渐长成一枚钢针,刺破喉咙

 

如一条为爱挣扎的鲎鱼

被苦痛的鱼钩钓起

也要拼命咬紧牙关活下去

 

                       2008年7月5日晚8点

 

 

两颗心加在一起

 

细节中,我知道

你已不是原来的你

一些陷阱死死纠缠着荆棘

你左脚在江湖

右脚举步维艰

一颗心被迫撕成了几瓣

日子在时间中长出阴影

连贴心的人也讳莫如深

夜晚藏满了细菌,有雨

 

夏天,悲伤在光线中乱蹦

像一只无巢的候鸟

更多的阴影被寄养在我心里

这时,两颗心相加就沉重

漫长的磨蚀,流血

没有人相信

你的呼吸供养着我的命

不管在刀尖上还是在灰烬里

和你厮守就是福祉

 

2008年8月6日

 

 

死,轻轻地走来

 

我真的快不行了,有时

影子爬过窗口,那么熟悉

涌上心头,轻轻坐在旁边

看着我削梨

 

多年前,就是生死知己

每次绝望钻进心窝

你都像一位体贴的先知

把我的心跳放慢,减缓

我在虚空中等待,停止

 

手上的梨子被宿命切成两半

分离的滋味,刀刀见血

你摸着我,手脚冰凉

饥饿的拥抱要我彻底放弃

 

我还能在悲伤内部

坚持多久,在爱的认领中获释

像一株冰冻的植物

一生在冰冷地燃烧

一点一点消失

 

2008年9月16日晨7点半

 

 

用爱撞击南墙

 

几个春秋了

挂在枝头上的愿望,纠缠不休

依然泛着青涩,没有成果

而坠在我心头的分量

在风中越来越轻,跟没有一样

在夜深人静的尽头

却越来越沉

玄机重重

 

如期而至的无望与孤苦

仍在继续,用爱撞击南墙

更多的时间要在肺热

与心火中慢慢煎熬

我已习惯用血液滋润

一个个炼金术似的词语

用心喂养这个时代被恶搞的诗 

 

2008年9月23日夜

 

 

心在天上

 

不用说,透过你的语气

你的表情,你越来越寡淡的短信

你已被生活囚禁

被时间的铁链拖进苦海

 

难怪,我尝到的日子

那么苦涩,那么腥咸

以至,入秋以后坐在沙发上

心情透明得有些悲凉

 

无奈与孤独

一天到晚湿漉漉搭在你的肩膀

我头脑变得麻木

一肚子苦楚何去何从

 

你的声音相当暗伤

我们各自画地为牢

爱蹲在四面漏风的墙角

出路在哪里,无力寻找

 

我回避与人交谈

回避在抑郁中被快乐撞痛

心在天上的人

爱只能在光阴中煎熬

 

2008年9月28日深夜

 

 

重阳菊花酒

 

明天要去远方

今天我抱着初寒足不出户

在陶渊明的南山采菊

到王维的异乡佩戴茱萸

 

一个夜晚把秋天的果实退回唐朝

寒月和孤独在枕边慢下来

借着深夜的无限我靠近你

哦,两人的衣袖依然隔着星星的距离

 

可怜的人,一颗心天南海北

这一生只能遥远地惺惺相惜

被尘世挤压的灵魂多么单薄

再大的心愿也徒劳无益

 

时光倒流,幸福只是零散的碎银

却支撑了生命的浮光掠影

有多少挂着泪水的人

带着苦难,登不到高处

 

痴心的人,贫富生死都有命

你瞧,过了凌晨4点黑暗退去天空越来越高

菊花就要展开她的香蹄

坠入重阳的酒中想入非非

 

2008年10月1日晨7点

 

 

在意志上冰冻三尺

 

另一个女人与你

和残忍

彻底摧毁了我

 

十月雷霆炸开我的头顶

心被拧成了绞索

悬挂在地球的某个角落

我拖着一口气

只差半步,离死

 

再一次看见安娜

走投无路,又一次扑向铁轨

扑向我瑟瑟发抖的心坎

 

一阵足以把凄凉

吹进骨髓的风,席卷了我的天空

像一个风中的乞丐,灵魂的血液

降到零下80度

 

那些与你相依为命的日子

顷刻间,被突如其来的99级强震

深深塌陷进地心

 

流淌的深渊,以每秒加速的暴力来访

从崩溃到绝望仅仅一毫米

谁能救我

            

火焰为走到尽头的人守孝

鸡蛋里长出三聚氰胺

我击碎灵魂,自食其果

 

哦上帝,太痛太痛

心一紧,爱都是玫瑰刺

困在斜坡上,我孤注一掷

 

即使此刻,我的头颅在意志上冰冻三尺

也不能放弃,寒冷的废墟下 

收捡好那些曾经心心相印的痕迹

 

上帝,让我咬碎自己的心吧

点燃你宽怀与救赎的蜡烛

使那些灰烬中的小温暖活下去

 

2008年10月3日

凌晨1点46分

 



潇潇获“中国实力诗人”的授奖辞

 

  语言是她缓解巨痛的杜冷丁,她在词的根部发言,她以全部的热情与爱投入世界的怀抱,她惟一的目的是对诗的阐述。她是第三代诗歌之后仍然保持旺盛的创作激情的极少数女诗人,她的诗里调和了蜜糖与苦酒,她把诗喂给被爱遗弃的孩子,同时抚慰苦修的精神兄弟。她的诗是时代的证词,是个人隐秘的血,滚烫与冰冷,尖叫与沉默都是她诗歌的一部分。她手握思想的斧子向黑暗的身体下手,她寻找生命意义的勇气让她拥有探求世界的灵魂。她把岁月积累的个人生命经验,那些看起来并不宏大的事物与细节,经过语言捣碎与良心的一次次发酵,变成了她个人既私密又有强烈火药味道的“潇潇式词源”,越过一个时代的遮蔽,最后呈现出那个时代被集体几乎缄默的宏大主题和精神伤痛气息。



价值幻象之双重洞见

--著名女诗人潇潇诗歌《低处的灿烂》


文|姜丰


中午跟诗友和馆长在美术馆吃饭。馆长兴之所至,指着一幅绘画作品谈到,“如果仅仅是单纯商业绘画或者是作者自娱自乐的绘画,那么没有大的鉴赏问题。但是如果真是好东西,那就需要戴上近视眼镜好好看,才能够用客观公正的眼光看出其价值所在。专家学者应该本着对艺术负责的态度,将其艺术史价值呈现给公众,而不能局限在专业、人际和取得利益的格局里看待艺术作品。”笔者深以为许,又补充说,“眼镜倒是一个很好的知识分子存在状态的隐喻。把看不清的凝聚在近处看清楚,或者把远处的拉到近处看清楚,一切又都透过一个想象的镜片才能把事物看清楚。这是不是隐喻了专家学者们虽有眼力,但也同时可能存在的视力局限,需要仰赖眼镜呢?”


这当然是笑谈。笑谈了之后再看潇潇的这首诗《低处的灿烂》,倒是真像隔着一种想象的镜片在看的。首先是语言之镜,然后是处理价值幻象的语言之镜,使得这首不长不短的诗最终给予了我们一个“低处的灿烂”。


1) 知识分子的权力意志


我们不专门分析语言之镜,只谈其折射的如何处理价值幻象。开首的,“顺着向上的生活哲学”,到最后一句诗所写的,“这低处的灿烂,是我们丢失的。”向上与低处取得和解,惟有“灿烂”永在,如同那“三朵水灵芝”一样的趵突泉,似乎守候着悠久的历史记忆。是的,想起、回忆、守候,或者就是这首诗重新带我们守候着人生于世的最根本的存在价值感吧!


超出存在基本需要的价值感,则是价值幻象,那是需要破除的。在笔者写下《价值幻象之双重洞见》的时候,心中已然充满了一些反讽的意味。而这首《低处的灿烂》本来也是一首有着反讽意味的诗歌。


我们仰望所有,认为的高度

我们追赶一切,认为的远方

受雇于肉体的脆骨,多年劳损

让我们统一患上颈椎病


全诗第三节的诗句所写的似乎是知识分子群体的身体疾病,它们有时候来自于一种形而上高蹈的代价。来自于,“向上的生活哲学”“仰望”“追赶”的代价,照亚里士多德的四因说,这还是一种权力意志发挥的代价,质料、动力、目的、形式,核心在于目的因之满足,也就是价值所在。第三节这样自嘲的诗句,是否正是对前文那种极具价值感的仰望、追赶之后的反讽呢?一种价值拆解。


2)知识分子的近视眼镜


再看第五节:


如果戴上宇宙的望远镜

蚂蚁是我们的亲戚

老鼠、跳蚤、豹子、人类

就是四个卑微的名词


在宇宙的尺度上,远与近的意义不大,因为远近事件都可以在同时性空间发生,故二者没有区分的意义。譬如在一个细菌的内在生命空间里面我们可以看到犹如银河系悬臂般庞大的类似结构。譬如电子云与原子核的排列关系,竟跟动辄以光年尺度计的宇宙空间与零点几克反物质的存在有着同构性。“如果戴上宇宙的望远镜”,似乎正像是带上的知识分子的眼镜,好看清楚“蚂蚁是我们的亲戚”,将老鼠、跳蚤、豹子、人类,放入平等的名词关系当中。这是需要种种的自然演化才能达成的关系,于是这首诗写的,看起来是“低处的灿烂”,表达的还是高处的光辉。因为就像远与近的区分失去了意义,低处与高处、灿烂与暗淡……有可能也常常是一回事。诗人自己或者也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在最后的段落里面会写道:


这喷涌、流淌的宝贝

一直在人类的低处

洗涮着我们好高骛远的心疾

这低处的灿烂。是我们丢失的。


如此的切近而又遥远,真实而又虚幻,快乐而又哀伤。“三股清花绿亮的趵突泉”于是成为绝对之物,被纳入诗人感觉时间、世界的视觉核心地带,汩汩喷涌、滋育大地。看看这虚张声势的“宇宙的望远镜”,或者我们想到的只是知识分子的近视眼镜。


3)无为的纯粹之物


心的世界是无远不至的,意味着绝对的同时性,似乎任何罪恶都可能在心的力量下被消解、被转化、被救赎。心泉流淌过处荡涤了伤口、疗愈了痛苦、转化了悲伤,这都是有可能的。但是更多时候那不在一个被文人墨客们写滥了的,有太多文化审美惯性的趵突泉。所以,诗人要寻找到独属于她的语言来表达对趵突泉的意念,有了潇潇的这首写趵突泉的《低处的灿烂》。诗歌似乎寄寓了一种从语言让渡到个体行为上的谦卑。从一开始的:


顺着向上的生活哲学

孩子们呱呱落地

就开始仰望,开始追赶


回归到了,“这低处的灿烂,是我们丢失的”,诗写经历了复写表象的模拟,作为递归自我的“我们”获得重新定义——“灿烂”!似乎趵突泉带给诗人惟一的印象是灿烂。只不过,只要还有低处的灿烂在,那么高处就还是依然作为幻象在存在,笔者这里认为是一种价值幻象:就像老子《道德经》里面写的“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较,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在一切价值幻象之外,才是灿烂映照的本真之物,在老子这里是“无为”的智慧呼之欲出,而《低处的灿烂》则于焉嘎然而止,使趵突泉成为无为的纯粹之物,留给人回想的余地。


4)再看趵突泉


济南以"泉城"而闻名,泉水之多冠绝中华,据说平均每秒就有4立方米的泉水涌出来,真使人生地涌金莲之想。济南比较著名的泉有四个:珍珠泉、黑虎泉、金线泉、趵突泉,仅趵突泉每天就涌出7万立方米的泉水。


历代文化名人诸如曾巩、苏轼、元好问、赵孟頫、张养浩、王守仁、王士祯、蒲松龄、何绍基、郭沫若、启功等,均对趵突泉及其周边的名胜古迹有所题咏,使趵突泉的文化底蕴更加深厚,成为海内外著名的旅游胜地。清代康熙皇帝南游时,曾观赏了趵突泉,兴奋之余题了"激湍"两个大字,并封为"天下第一泉"。


“顺着向上的生活哲学……这低处的灿烂,是我们丢失的”。



黄亚洲点评三首:


1、破坏悲痛犯

——一个时代的神话


潇 潇


那些年,王福贵全家

奔着喜事,勒紧裤带

用牙缝里的油星、米粒、蔬菜

足足准备了一年零六个月

掐指良辰美景

1976年9月9日这一天

娶亲


日子捉襟见肘时

眼见双喜临门

算上亲戚和乡邻

最少摆上六桌


王福贵爹妈,从箱子底

掏出肉票、粮票、油票

积攒了小半辈子的辛苦

咬了咬牙,上集镇采买

老白干、猪肉、豆腐、粉条

那个年代喜宴上的硬菜和烧酒


万事齐备,催促新娘上轿

领袖的突然逝世

全国默哀,一切娱乐停止


冰柜、冰箱还没有出世

喜宴上的牙祭,温度在升高

无法等待

王福贵一家硬着头皮办完婚事


两天后,公安局来人

逮捕了王福贵父子的胆大包天


罪名?

“随便娱乐犯”

“幸灾乐祸犯”……

政委水平高,拿了大主意


父子二人游街示众

胸前挂着大牌子

“破坏悲痛犯”


黄评:诗人用素描的笔法,记录了一个极其荒谬的故事。这个故事其实离现在也不是十分遥远。


在更早一些的封建专制时代,这样的事情甚至是要坐牢与砍头的。


如此非诗的事实,诗人为什么还要把它弄在诗行里头呢?干预社会生活,也是诗歌艺术的本质属性。


诗人是有大情怀的。



2、比落叶还轻


潇 潇


她失眠了,泪流满面

想一想祖国

雾霾越来越重,如她的心事

她的泪水,也被重度污染


半生的才华与缺点

混在一起,眼高手低

自视清高的偏激、狭隘

不接地气,还自以为是


此刻,她的灵魂四分五裂

她的语言之殇,如一场大雪

围困了自己,也误伤了

最珍惜的

她深深浅浅的忏悔,抱歉


面对如此珍贵的阳光

空气、蓝天、海水

挚爱的人

她比一片落叶还轻



黄评:自省是我们每个人都经常做的事情,心理健康的一种体现。但诗人这一次自省到泪流满面,其痛苦的情状还是感染了我们。


 尤其是面对自己所无力干预的雾霾之类的强悍,诗人所抒发的自怜与歉疚之感,便显出了一种道义。


 诗人泪水落地,即便是在深夜,也带霹雳之声。



3、移 交


潇 潇


深秋,露出满嘴假牙

像一个黄昏的老人

在镜中假眠


他暗地里

把一连串的错误与后悔

移交给冬天


把迟钝的耳朵和过敏的鼻子

移交给医学

把缺心少肺的时代

移交给诗歌


把过去的阴影和磨难

移交给伤痕

把破碎的生活

移交给我


记忆,一些思想的皮屑

落了下来

这钻石中深藏的影子

像光阴漏尽的小虫


密密麻麻的,死亡

是一堂必修课

早晚会来敲门


深秋,这铁了心的老人

从镜中醒来,握着

死的把柄

将收割谁的皮肤和头颅



黄评:显然,这份秋天在诗人的心目中并不是硕果累累的好时光,不仅伤痕是回忆的主角,而且,显然,未来还将是“握着死的把柄”的更加严酷的冬天。但是,我们在这首诗的调门里,毕竟还能感受到一种强烈的警醒,在“早晚会来敲门”的死亡之前,诗人看来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并且不忘把这种准备传输给我们,这真是值得我们加额庆幸的。


 


99.9平方


潇潇


我的爱正好99.9平方

可以安放一张会隐身术的床

和一间白纸黑字的书房


开放的客厅

私通荡漾的大海

几朵耍性子的云在天花上悲伤


我的爱小于一个妻子

是爱的圆周率的N次方

是肉肉,是心肝偶尔的小刺痛


连你责怪、批评的语调

也是宽阔、和善而性感的

让我有些耍赖,着迷


有一天

如果你爱不动我了

那一定是我的99.9平方越来越小

不是你的错


 2017年12月30日写 2018年元月3日改



徐敬亚:令我们百思不解的女人们啊,你们愿意怎么写就怎么写吧


我敢说,在本期整本的杂志中,潇潇的这首诗几乎可以称为最新鲜的出炉。当它的那些像素线条被传到我手机屏幕时,几乎还冒着蒸笼中的热气,仿佛连着一条没有剪断的脐带……它的初稿完成于海南的2017年末日除夕,定稿于2018年的元月初日。这一过程,让我目睹了诗人进入一片迷墙后委蛇的行走、奔跑、折返,也看到了一首诗内在的犹豫与最后的决断。


潇潇的这首《99.9平方》,是一首诗人版的伍尔芙《一间自己的房子》。


前三节基本是成功:从“隐身术的床”和“白纸黑字的书房”这个灵肉对应看,房间的主人,一定是一位过于迷恋文字的女子。“荡漾的大海”和“耍性子的云”,则鲜明地标示了主人开阔而敏感的性格取向。


值得商讨的是后面两节。作为一首爱的自白诗,爱之对象的突然出现,使诗在后半部分失去了主述性。该节的中心词“耍赖”与前面的“耍性子”的重复可能是致命的。当诗在重要环节无法产生增量时,它便可能遭到些少减损。最后一节在意念上照应了开篇与诗题,但含意指向略有不明,同时在语感上与整首诗产生了某些脱离。


本诗最有味道的一句是“我的爱小于一个妻子”。我无法想象这种比妻子小的爱是出于什么爱的计量单位,是爱的深度?还是爱的宽度?还是爱的份量与重量?我敢肯定的是,这种爱显然是一种超越一般世俗价值的情感。它小于柴米油盐,又无限地大于鸡毛蒜皮。


一首20行左右的诗,可能最难写。


从行节看, 20行大概有3-5节。按声音节奏,20行可容纳10多个音组。而从一首诗的诗意过程来说,诗意要完成由缘起、蔓延到收式的N步曲,20行几乎是最经济的结构单元。一首诗假设是一条河,在20行的航程中,它可能要发生2-5次扭转。而河流意义上的冲崖、缓滩,对于诗来说每一次都是“诗意”的暗中转变。每位诗人都知道这种转变的艰难,诗意的方向随时都在调整。这种调整必须由中心词发力,各种条件性词语同时配合,诗意才能像一条船那样完成转身。其间,词语的选择,字的冷暖明暗,情绪的颜色与强度,以及语感的保持与变异,还有声音与节奏的平衡……每一次波浪都耗去了千百种的方向,而诗人只能停留在惟一的、最后一次的修改中。


按上述思路看这首诗,逻辑关系稍嫌松弛,诗意呈现多重、平行之态。细细考察,几处节奏和语感尚略有溢出。


可是,如果不按上述所谓批评家的思路呢——我想起那位同样以意识流写房子、最后用石头填满自己衣袋沉河的伍尔芙……这时,我的导读可能小于批评家——唉,常常令我们百思不解的女人们啊,我的话你们完全不必细听,愿意怎么写就怎么写吧。


 


比一片落叶还轻


潇潇


她失眠了,泪流满面

想一想祖国

雾霾越来越重,如她的心事

她的泪水,也被重度污染


半生的才华与缺点

混在一起,眼高手低

自视清高的偏激、狭隘

不接地气,还自以为是


此刻,她的灵魂四分五裂

她的语言之殇,如一场大雪

围困了自己,也误伤了

最珍惜的

她深深浅浅的忏悔,抱歉


面对如此珍贵的阳光

空气、蓝天、海水

挚爱的人

她比一片落叶还轻



上帝的拇指点评:“祖国”这样的“大词”越来越少在诗歌里出现,“落叶”已经枯黄,无足轻重;一个中年女性,忧虑在灵魂、语言、雾霾上,令人钦敬。



吕本怀点评:当一个人感到“她比一片落叶还轻”,便已进入到一种极为可贵的自省;在时间面前,在世界面前,又有多少人敢说自己比一片落叶重多少呢?


除了自省,诗中还有自责;除了自责,还有心忧天下。“想一想祖国|雾霾越来越重,如她的心事/她的泪水,也被重度污染”,家国情怀让这首诗的背景猛然辽阔,突破一己之忧的范畴;“此刻,她的灵魂四分五裂/她的语言之殇,如一场大雪/围困了自己,也误伤了/最珍惜的”,凸显了她对诗歌的钟爱。对诗歌的热爱,应是这首诗最主要的内核。


读末段,让我想起海子那首《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就内容而言,诗人比海子多了一份对人生的挚爱;就心态而言,即使她感觉自己“比一片落叶还轻”,也依然对这个世界,对自己的生命,充满着爱与依恋。




一支黄鹤楼


潇潇


有时,一个人比一棵

掉光了叶子的树

还要孤独

与树木相比

那些经历过的大事小事

都变成了枯枝

随意、自在、慵懒地

留在生活里晃动

风一吹,堆积的负担

就簌簌落了下来


有时,人生也要退一步

抿一口胎菊茶、荷叶水

弯曲一下生锈的手指

挪动一下命运中的黑

似乎,一种诱惑开始上升

卡在嗓子眼,迫不及待

来,点燃一支黄鹤楼

深吸一口,吐纳

再深吸一口,慢慢吐出

就像吐出那些

在内心汹涌起来的孤独


                                                   

空灵部落点评:孤独不外有两种,一种是肉体的孤独,一种是灵魂的孤独。因孤独而引起的事端随处可见,仿佛是一种与生俱来的顽症。诗人对孤独有其出口,那便是香烟。本来香烟不是倡导之物,但于诗人,一个画家艺人,独处之时不危害他人体验一支烟,并从其中生发灵感的做法在此不置可否。诗人多是主动孤独之人,艺术上的与众不同就是需要其离群索居,因而此处并非孤独,而是对才思枯竭的恐惧。孤独如枯枝败叶的树,如何排解其忧?她通过吐纳法而吐故纳新便有了新发现,于是孤独如烟,恐惧如烟,一缕缕升腾而得到释放。诗人将孤独形容为“命运中的黑”是十分贴切到位的,也是其诗最为闪亮的部分。



潇潇谈诗:



1、潇潇:《另一个世界的悲歌》是我人生阶段最重要的经历



潇潇,诗人、画家。“中国现代诗编年史丛书”主编、《大诗歌》《青海湖国际诗歌节特刊》执行主编。1993年主编了中国现代诗编年史丛书《前朦胧诗全集》《朦胧诗全集》《后朦胧诗全集》《中国当代诗歌批评全集》。出版诗集有:《树下的女人与诗歌》《踮起脚尖的时间》《比忧伤更忧伤》等。作品被翻译成德、英、日、法等语种并在国外的报刊杂志发表。其绘画作品参加了“中国当代诗人艺术展”;“中国当代文人书画展”等。长诗《另一个世界的悲歌》被评为九十年代女性文学代表作之一。曾获首届“探索诗”奖、“中国第三代诗歌功德奖”、“汶川抗震救灾优秀志愿者奖”、“第二届中国诗剧场•诗歌奖”、“第一朗读者诗歌成就奖”、2013《现代青年》年度人物•最佳青年诗人、第五届“闻一多诗歌奖”、2015中国实力诗人奖、2016年罗马尼亚阿尔盖齐国际文字奖等。是第一个获得此奖的亚洲人,并被授予罗马尼亚荣誉市民。


 

庞冬:


写于1989年的《另一个世界的悲歌》是您的代表作之一,同时也被评为“九十年代女性文学代表作之一”,那么,20后的今天您又是如何看待这首诗。


 

潇潇:


这组诗对我来说非常重要!它是我人生阶段最重要的经历,也是那个已经消失时代的双重见证。它从一个特殊的视角,真实的呈现,铁的记录,叙述了一个荒诞时期的无奈与伤痛!虽然,有时一种强大的解构比文化的叙述要强烈的多。一夜之间可以暂时消解掉人们伤痛的记忆,正如批评家耿占春言:“更可悲的是,一代人的精神创伤痕迹若没有被提升到哪怕是小到一个家庭史规模的叙事中,就会被永远的封存。”但我相信,只要你回归心灵,静下来,慢慢细读,打开文字里的另一个世界,你就能听见灵魂的惊呼!无疑这组诗为将来提供了那个时期最重要的一个诗歌文本。


 

黄琪:


我发现您很善于似乎也很乐于以组诗的形式来表达自己,那么您认为组诗的形式的最大好处在哪里?


 

潇潇:


“挽歌”三组诗,既是相互独立的,又是层层递进。比如组诗《灵魂挽歌》,每一首诗我都从不同的角度围绕着灵魂这个主题的思考。这样,可以加深我对这个主题的叙述深度,表达得也更充分些。一首诗更像是一发炮弹打出去,但是以组诗的形式,如果是十首,就是十连发的炮弹,带给人的感触是不一样的。《爱的挽歌》和《英雄挽歌》其实都如此。围绕着一个大的主题,我从不同的角度展开深度的叙述。目的就是强化,而且更加地深刻、有力度。


 


黄琪:


而且组诗的影响力会更大,一首短诗会显得比较单薄,对于研究者而言,可以从更多的层面去考虑。


 

潇潇:


是阿。“爱”“英雄”“灵魂”是非常大的主题,我的每首诗大都是从小处着手,努力做到以小见大的效果。此外,这样在写作起来我可以更有自由度,同时,用大的东西更能够表达我的一些眼光,可以看见命运之外的海阔天空。我习惯从细节入手,穿越时代的伤痛与苦难,表达一种广阔的情怀。



2、潇潇:我对词的要求尽量干净


潇潇,诗人、画家。“中国现代诗编年史丛书”主编、《大诗歌》《青海湖国际诗歌节特刊》执行主编。1993年主编了中国现代诗编年史丛书《前朦胧诗全集》《朦胧诗全集》《后朦胧诗全集》《中国当代诗歌批评全集》。出版诗集有:《树下的女人与诗歌》《踮起脚尖的时间》《比忧伤更忧伤》等。作品被翻译成德、英、日、法等语种并在国外的报刊杂志发表。其绘画作品参加了“中国当代诗人艺术展”;“中国当代文人书画展”等。长诗《另一个世界的悲歌》被评为九十年代女性文学代表作之一。曾获首届“探索诗”奖、“中国第三代诗歌功德奖”、“汶川抗震救灾优秀志愿者奖”、“第二届中国诗剧场•诗歌奖”、“第一朗读者诗歌成就奖”、2013《现代青年》年度人物•最佳青年诗人、第五届“闻一多诗歌奖”、2015中国实力诗人奖、2016年罗马尼亚阿尔盖齐国际文字奖等。是第一个获得此奖的亚洲人,并被授予罗马尼亚荣誉市民。


庞冬:


你的诗歌语言是具有特色和强烈的个性色彩的。诗人王家新认为你的语言具有“金属气质”,他的评论是非常中肯的。那么你是如何看待自己的诗歌语言,这种诗歌语言是在什么条件和状态下形成的?


 

潇潇:


我对词的要求尽量干净,我确实是在词的根部发声,正如诗人王家新所言,“具有金属的音质”。比如,谈到呼吸,我们可以用空气,但我会选用氧气,我会把多余的杂质过滤掉,提纯。对词语在纯度上的选择,是为了抵达精神的纯度。如:“一个英雄,从骨头里/取出氧气,取出透支的暗伤”(组诗《英雄挽歌之七》),在这儿我绝不会用空气。曾经诗人梁小斌看过我的诗歌后,说我的诗歌太悲了。其实我的诗歌并不悲,悲观是我们的现实,但在诗歌中我透漏给大家的恰恰是“生”,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感觉。我们这个时代,现实强加给了我们太多的繁重与虚妄,包括一个接着一个的天灾人祸,几乎压得我们喘不过气来。我的诗歌也是对这种现实的批判。可以说这三组诗是我对当下发出的一种强烈批评的声音。


 

庞冬:


您在90年代编选的《后朦胧诗全集》一书中也编选了自己的16首诗,书中在对自己的简要介绍中可以得知您是极其热爱旧俄时代的一批抒情诗人,如帕斯捷尔纳克、茨维塔耶娃等,请问这种影响主要表现在那些方面?因为,在您的《风雪中的诗歌——怀念帕斯捷尔纳克》和《灵魂的姐妹——献给茨维塔耶娃》等诗中,我们读到的更是这些诗人对您精神上的鼓励和同样作为诗人的一种“投合”,在这里我更想了解这些诗人对您的诗歌艺术发展的影响?


 

潇潇:


最早,我喜欢过舒婷、北岛、傅天玲等“朦胧诗”诗人的诗,当接触到美国的“自白派” 后,很快就迷恋上了普拉斯、塞克斯顿等,普拉斯曾在诗歌技艺上给我带来了一定的营养,但是在精神性上她不能给我带来一种持久的强大的支撑。因为普拉斯那种“自白派”的东西,更多是一种内心的高强度释放以及对死亡疯狂的体验性占有。而那个年龄阶段的我曾一度对死亡非常恐惧也非常迷恋,像那个年代的很多诗人一样,我们都投入了盲目地抒写死亡的队伍中。在1989年之后,我们的生存状态发生了巨大改变,当死亡一个个就站在你身边时,普拉斯那些关于死亡的艺术就变成了游戏。于是我自然地转向了对俄罗斯诗歌的阅读与喜爱。有一批诗人我非常喜欢,如帕斯捷尔纳克、茨维塔耶娃、阿赫玛托娃,我感觉到了一种共同呼吸,在精神上可以为我输血,相同血缘的诗歌。他们对我的影响主要是灵魂上的,诗歌技艺是自然而然的,甚至是不需要模仿的。诗艺是在你的气息里自然而然产生的。那段时间,因为我自身的特殊经历让我在精神上更接近俄罗斯的诗人。



3、潇潇:我坚信朦胧诗之前定有段被遮蔽的精彩历史


潇潇,诗人、画家。“中国现代诗编年史丛书”主编、《大诗歌》《青海湖国际诗歌节特刊》执行主编。1993年主编了中国现代诗编年史丛书《前朦胧诗全集》《朦胧诗全集》《后朦胧诗全集》《中国当代诗歌批评全集》。出版诗集有:《树下的女人与诗歌》《踮起脚尖的时间》《比忧伤更忧伤》等。作品被翻译成德、英、日、法等语种并在国外的报刊杂志发表。其绘画作品参加了“中国当代诗人艺术展”;“中国当代文人书画展”等。长诗《另一个世界的悲歌》被评为九十年代女性文学代表作之一。曾获首届“探索诗”奖、“中国第三代诗歌功德奖”、“汶川抗震救灾优秀志愿者奖”、“第二届中国诗剧场•诗歌奖”、“第一朗读者诗歌成就奖”、2013《现代青年》年度人物•最佳青年诗人、第五届“闻一多诗歌奖”、2015中国实力诗人奖、2016年罗马尼亚阿尔盖齐国际文字奖等。是第一个获得此奖的亚洲人,并被授予罗马尼亚荣誉市民。


 

庞冬:


潇潇老师,1993年以来你主编的《后朦胧诗全集》、《朦胧诗全集》、《前朦胧诗全集》对当代诗歌的影响是广泛的。我想问一下,您做这件事的初衷是什么,您为何如此钟情于朦胧诗,前后朦胧诗您又是如何界定的,以及朦胧诗对现代诗歌走向有何意义?


 

潇潇:


你说“我钟情于朦胧诗”,这个说法不准确,或者换一种说法“钟情于诗歌”我更认可,哈哈……我对朦胧诗的关注是因为在70年代末,80年代初,朦胧诗的存在给这个民族大多数人的心灵和灵魂留下了温暖的记忆。那时北岛、芒克、舒婷、顾城、梁小斌等朦胧诗群的诗歌,让我们长期受压抑、困惑的内心感到舒展,被意识禁锢的灵魂在诗人们的词语中开始飞翔。我记忆中,那个时期,几乎胸怀理想的人都会面向诗歌心潮澎湃,最漂亮的女性都围绕在诗人身边。


我对“前朦胧诗”的界定,可以这样简单来概括:即50年代未60年代初开始创作的诗人们的诗歌,就是北岛、芒克、舒婷、顾城他们之前的那一代人,更准确地说是被那段历史暂时遮蔽的一代文革时期的地下诗人的诗歌。而对“朦胧诗”的界定就省事得多,我是以北岛、芒克当年编的“今天诗群”为主,到“第三代”结束。“后朦胧诗”就以朦胧诗之后的“第三代诗群”为主了,用发展的眼光看,在我正重编、修订的《朦胧诗后全集》中,我还将增补进70后、80后优秀诗人的力作。


过去我们所知道的一些诗人,都是从教科书上学习来的主旋律的诗人,如郭小川、艾青、贺敬之、臧克家等。当“朦胧诗”兴起时,每当我读到北岛、芒克、顾城的作品就觉得奇怪,也很困惑,怎么感觉这些“朦胧诗”的源头并不是从艾青、臧克家、贺敬之他们那里流变而来的,无论从审美趣味上、语言方式上、精神气质上都不接轨,难道“朦胧诗”真是横空出世的?我坚信,在朦胧诗之前,一定有一段被遮蔽的精彩历史。后来看到杨建的一本书《文革时期的地下文学》,提到文革时期在北京有一些地下文学沙龙。他谈到地下沙龙中的一些诗人,说到郭世英,但是很简单,他收录的诗只有《小粪筐》一首,很像打油诗,也谈到了红卫兵时期的一些诗人,张郎郎、张寥寥、牟敦白、张新华等,不过都没有作品,但这群地下诗人的精神气息与写作形式却与“朦胧诗群”很接近。那时,我就萌生了如果有可能我一定要编一本与“朦胧诗”有最近血缘关系的诗歌选本,这就是后来我编《前朦胧诗全集》的初衷。


1993年我主编完《后朦胧诗全集》到北京,一次偶然的机会,与朋友聊天时才知道,原来这些当年活跃在北京地下文学沙龙的诗人们,大部分依然还在生活中苦苦地坚持着。后来通过牟敦白,一个“前朦胧诗”诗人,就认识了这个圈子里的一些老前辈,看到了他们当年写的诗歌手迹,这些诗当时从旧箱子里拿出来时纸张已经变黄,皱巴巴的。虽然当时他们大多数人在生活上很清苦,但是我发现这些诗人在精神上很可贵,我觉得比后代诗人更可贵的是,他们更理想主义、更具有一个诗人天生的浪漫情怀。在文学上、在心灵上,更有一种精神上的承担与使命感,他们与第三代以后的诗人是完全不一样的。后来我与"太阳纵队"的代表诗人张郎郎、张寥寥、牟敦白、鲁双芹、张新华、王东北在当时南池子张朗朗的家聚会了。我被他们在生活中流露出的纯真的诗意与浪漫情怀所感动,他们谈论诗歌时充满了神圣感,充满了虔诚。在清华大学的一次聚会上,他们说今天的两代诗人们一定要走一走朱自清当年走过的小道,感受一下老人家笔下的荷塘月色。当时在他们眼里,我还是一个小姑娘,但知道我正在雄心勃勃打算编纂“中国现代诗编年史丛书” 《前朦胧诗全集》、《朦胧诗全集》、《后朦胧诗全集》、《中国先锋诗歌批评全集》,知道我对诗歌的热爱与执著,自然而然就把我算下一代诗人了,虽然,我们中间还隔着一代“朦胧诗”诗人。记得旁晚时分,是张新华从家里抱来吉他,一边弹,大家就一边唱俄罗斯民歌,后来在朱自清写过的荷塘月色中,大家又纷纷开始朗诵诗歌,特别是他们对唐诗宋词的博闻强记以及古典文化的修养,让我暗自佩服。在1993年的夏天,我几乎见到了“前朦胧诗”时代的所有在北京的诗人。他们还有依群、食指、黄翔等。再后来,我见到了郭世英的妹妹郭平英,在郭沫若的纪念馆,是她与周国平商量,把郭沫若当年为纪念儿子郭世英之死而抄写在家书上的郭世英的诗歌整理好了,由周国平亲笔抄写给我的。我的心沉甸甸的,从我收集到的大量诗稿中,我兴奋地发现,这正是我寻找的产生“朦胧诗”最初的土壤与气候。可以说,中国现代诗的发端,正是从这些在六十年代初就曾活跃于一些不公开的艺术小团体,秘密文艺沙龙中的一代青年诗人开始的,然后到“朦胧诗”时期在北岛、芒克、舒婷、顾城、等诗人那里开花、结果。从60年代初郭世英的诗歌中就足以看到中国现代诗歌的发展不是凭空出现的,而是由于像郭世英这样的一批年青诗人,以生命的坠落而开端的!



4、潇潇:我小时候的体育天赋远超文学



庞冬:


潇潇老师,您从八十年代初就开始进行诗歌创作,至今已二十多年,写诗对您来说是一个特殊的机遇还是一个自觉的行为?除了诗歌这个题材之外您是否还尝试过写小说或散文?


 

潇潇:


我是很偶然走上文学这条道路的。小时候,我的体育天赋远远比文学要高得多,体操、游泳、如果坚持的话,会顺利进入国家队,再不小心还可能拿到金奖呢!可惜年少贪玩,全废了。写诗完全是少年时期偷看《红楼梦》,被佳人们的诗词勾魂的结果,正巧写作老师一次顺便的推荐,就在报刊上发表了。那个年代,我看着自己写在本子上的钢笔字变成铅字,兴奋了好几天呢,觉得当一个诗人很容易。于是,这个幼稚的想法让我这大半生几乎在诗歌的森林中成了迷途的羔羊了。


有时,我也会写一些随笔或评论,曾经也悄悄写过小说,但我的小说一直是丑女怕见公婆,躲在抽屉里。我对其他题材的写作一直比较谨慎。比如小说,需要一层又一层外在的包裹,你得选择巧妙的故事或者叙述方式把你灵魂的核心深藏其间,就像走迷宫一样。但是诗歌不是这样,诗歌直接与灵魂共舞,当诗歌的句子一呈现,灵魂的气味就弥散开来,诗歌对我来说就像一种心灵和灵魂的深呼吸,所以我喜欢从心灵自然流淌出来的作品。对我而言,诗歌又是一面呈现心灵的镜子和一支测试灵魂的温度计,我可以用诗歌的语言淋漓尽致地探索那个被当下许多人忽略的灵魂世界,所以我永远不会放弃对诗歌的追求,这已经构成我生命的一部分。


 

庞冬:


您认为这个时代的先锋性具体体现在哪?


 

潇潇:


在今天这个时代,仿佛一切都在向全球化靠近,物质把人类的生活提升之后,又异化了人类那一颗物质的心。我们这个奔向全球化的火热年代,大多数个体却不知道该奔向哪里?信仰什么?甚至在面对大事件的时刻,有多少人能真正站出来担当?作为一个艺术家或是诗人、作家,一个有良知的人,我们要扪心自问一下,我们是否站在了这个时代的高处?我们是否触摸到了这个时代的先锋性?我们是否为这个加速消耗的时代增添了一砖一瓦而不是破坏?不要总是责怪社会把我们边缘化。我认为在这个时代真正的先锋性,早已不是金斯堡式的嚎叫,普拉斯那样的把死当成一门艺术,更不是吸引大众眼球的形而下的身体写作和流行于世的废话、口水般的琐碎唠叨。正如当下,当人肉暗码标价在我们任意走过的一条大街小巷或酒吧时,身体写作就变得笨拙、幼稚;当灾祸把死亡铺天盖地呈现在我们眼前时,死亡的艺术就变得矫情、苍白无力!文人们那种对现实表面的否定和轻浮的批判,以及貌似深刻的故弄玄虚,在这个后现代大破碎的星空下,简直就是扭呢作态的撒娇!!在这个无奇不有,物欲纵横的今天,人们的心灵和灵魂却被现实解构、掏空,变成了一块先锋的荒原。作为一个敏感的触碰先锋性的诗人,你是否真正关注的是心灵和灵魂这样一种精神性的我们这个时代缺失的品质就非常重要,甚至标志着这个诗人在这个时代是否具有真正的先锋性写作。在我看来,一个时代的先锋性必然引领那个时代向前看,必然给那个时代的大脑一击猛锤!比如说,在早期的“朦胧诗”时期,北岛那批诗人以及《今天》杂志,为什么在当时产生那么大的影响,我认为作为一个诗人除了他的文本在诗艺上的锤炼外,他更多的是在精神上给了那个时期人们的心灵很大的支撑。但是今天的诗人,特别是从“朦胧诗”之后的“第三代”到现在,恐怕已经没有一个诗人能在短期内追赶上当年北岛那样的风光与光荣了,这也许与今天诗人们渐渐放弃了心灵和灵魂的精神书写而沉迷于语言与知识的技艺有关。同时,现在已很少有诗人除了在他的文字与词根中担当我们生活的这个时代之痛以外,还能用一个诗人的行为和生命来担当。我认为诗人应该言行一致,否则难免虚伪。为什么诗人在外的印象那么差,在这个时代诗人被边缘化,大概也应该从诗人自身寻找原因。更何况我们今天坐在钢筋水泥建造的公寓里,所标榜的先锋性根本是一厢情愿,诗人所谓精神的、语言的先锋性已经远远落后于我们所处的时代。我想说的是,2010年的今天,当下的诗歌已经把人们的心灵推到了三尺之外,如果诗歌还要回到他本来的光荣与梦想中,就必须具有今天的先锋性,那一定是:谁来引领我们的心和灵上升,那谁就是今天的先锋。每个时代都有其特定的先锋性,诗歌也一样。




往期回顾:


【荐赏】潇潇的诗歌(连载1)(总期122期)

【荐赏】潇潇的诗歌(连载2)(总期126期)

【荐赏】潇潇的诗《低处的灿烂》(连载3)(总137期)

【荐赏】潇潇的《树叶在等我》(连载4)(总期158期)

【荐赏】潇潇的《被灵魂追赶的人》(连载5)(总159期)

【荐赏】潇潇的《西藏,唵嘛呢叭咪吽》(连载6)(总161期)




名人名言:


      “一个诗人应该把自己隐藏在作品里,如同上帝把自己隐藏在万物中。

---福楼拜




理论园地与他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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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评(综评与一诗一评)


综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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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活动


● 和顺县“相约七夕、相遇和顺”大型诗歌采风笔会回放之一(总155期)

● 和顺县“相约七夕、相遇和顺”大型诗歌采风笔会回放之二(总157期)

● 诗眼睛||缅怀大师,传播文化:多倫多「湖畔書院」主辦的洛夫詩歌朗誦賞析追思會纪实(总394期)

● 诗眼睛||快讯:“新时代都市诗歌创作与走向研讨会”在太原成功举办(修定版)(总622期)

● 诗眼睛||年度推荐:《诗眼睛》2018年推送入选《中国微信诗歌年鉴》的作品(总673期)

● 诗眼睛||书讯:《汉诗三百首·2018卷》目录和编后记(修正版)(总715期)

● 诗眼睛||海外诗会 传播文化:【多伦多诗友会】首届华人诗歌研讨会:切磋诗艺,共求美好(总719期)

● 诗眼睛||七告读者书:平台运作与七告读者书(总1073期)(2020 持续版)

● 诗眼睛||母亲节专辑:张新泉、西川、黄亚洲、娜夜等五十首献给母亲节的现代诗精选,每首诗都能让你流泪!(总800期)

● 诗眼睛||母亲节专辑之二:欧阳江河、韩东、张执浩、大卫等五十八首献给母亲节的现代诗精选,每首诗都能让你流泪!(总802期)

 诗眼睛||端午节专辑:晋中市纪念屈原诗歌征文获奖作品展播(总823期)

 诗眼睛||端午节专辑之二:余光中、欧阳江河、大解、娜夜、张执浩等古今诗人献给屈原之 汨 罗 诗 章!(总826期)

● 诗眼睛||诗歌活动专辑:任爱玲诗歌研讨会暨《尘世之光》首发式在太原举行(收藏版)(总834期)

● 诗眼睛||诗歌活动专辑:徐忠诚 赵玉兰《灯下絮语》《溪涧兰草》出版作品研讨会 (收藏版)(总871期)

 诗眼睛||七夕爱情诗专辑:余光中\朱湘\洛夫\食指\海子等一百首献给七夕节的现代诗精选, 情到深处便是诗!(总890期)

 诗眼睛||中秋节专辑:胡弦\臧棣\车前子\陈先发\雷平阳\大解\刘川等一百诗人写中秋月亮的现代诗歌精选,(总926期)

 汉诗三百首 || 《汉诗三百首》2019卷目录 (新年特刊)

 诗眼睛||快讯:《2019中国微信诗歌年鉴》由台湾甘露道出版社有限公司出版(总1036期)

 诗眼睛||快讯:《中国诗人生日大典》(2020卷)诗歌年选目录 (校正版)(总1037期)

 诗眼睛||下雪诗专辑:欧阳江河/王小妮/李少君/胡弦/李犁/西渡/商震/娜夜等一百首关于下雪的现代诗精选(总1054期)

● 诗眼睛||清明节专辑:席慕蓉\叶延滨\黄亚洲\梁志宏\龚学敏\李犁\潇潇等87首清明节现代诗歌精选,(总107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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