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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眼睛||理论园地:唐晋评诗 (总1222期)

王恩荣主编 诗眼睛 2021-10-07





唐晋,诗人,作家,著有作品多部。《山西文学》“诗歌”专栏特约主持人。



从相思树到神话

——王国伟诗作简说

 

唐 晋

 

 

     个人的世界往往令人好奇。自然,这是某位与我们生命密切相关的个人。因为友谊,以及友谊长期积累转化而成的亲情,他的世界会悄然延伸着外延,直到与我们的形成重叠。对王国伟诗作的关注,正是出于探索其世界的动机。

     2001年,王国伟出版了一部诗集,《相思树》。据他所言,这部诗集多少带有为其跨入三十岁作纪念的意思。大约从上世纪八十年代中后期开始,王国伟沉入诗创作的内心,写出大量作品。不难看出,这一批诗作无论从核心内容还是表述方式上,都很容易被归为一个统一类型。作品围绕情感的抒发生成、展开和结束,层次未必丰富,却始终保持着一种冲击力。爱的诞生或萌发,爱的沉默或表达,爱的纠缠或对抗,爱的纪念或失忆,爱的余味或灰烬,通过创作过程里的挖掘和记录,逐渐成为个人经验价值存在。而诗作的模样显然为我们的阅读奉献了其他一种比较鲜活的价值。在“诗歌”与“青春”之间,正如上世纪九十年代一部分西方诗人所探寻的,会有一个巨大的落差,个人的隐秘不足以构成全部,其中更有某种积极的、自我的甚至偏执的修补本能及愿望。它并非源自尊严,而是出于对美的维护。我们相信,大多数被呈现出的绝非事实,甚至毫不真实,表述遵循着这样一个逻辑,现实有着一个想象彼岸,或者可以说,现实有着它的想象左岸,诗歌的专属区域,这里必然有别于那里。因此,尽管有着记录青春的属性,这批诗作仍然强调着作为诗歌的那种极端自由。所以,大部分篇章共同营造出幻景似的“当下”,手法则体现出一种“单一着的多样化”,混合着当时少得可怜的文本经验——那种传统英格兰、俄罗斯式的抒情。回到诗集名字这里,“相思树”的定位对于全集作品而言相当准确,它既说明了整体的调子,同时又不幸地落入一个较低层面,那种抒情大于思索、描绘大于揭示、修补大于认知的层面。当然,我们知道,这毕竟是时间之作,由年龄里的唯美特质决定。

     值得注意的是,在这样一本诗集中,有着一组名为《挽歌十八节》的作品。与构成相思树叶冠的那些诗作不同,这一组诗有着根茎一般的坚实张力以及探求黑暗世界的能量。它用它的存在形成一个变奏,这个变奏完全能够找到其根源:依旧是爱,但已然不是青春之爱。这组诗作中,被强调的自由显然消失了,想象于事无补,来自现实的重创迫使诗人坐下来,正视自己的内心:

    我不需要眼泪我需要笔

   一缕记忆阴魂不散

   跟我走吧,我的孩子

   上帝,我真的不能幸免吗

   啊!纯纯的海水,蓝蓝的海水

   咸咸的  海水

     这一节选位于组诗第11部分。情绪到此应该缓和许多,或者从这里开始,组诗被一分为二,其下作为“副歌”的价值越走越远,显示出操控力和信心的丧失。不过,我们可以将此视为诗人的一次重要“停顿”,走向稀释的事物表明着沉淀的意义。不过,这样的意义却在差不多七八年后才得以体现。

     2008年1月的某一天,王国伟完成了长诗《神话》的创作。这首长约一百多行的诗作可以视为其诗歌创作的一次高峰。在诗集《相思树》和长诗《神话》之间,是王国伟从三十走向四十的生命过程。许多变化自然发生,生活环境的变化对他产生的影响尤其重大,当初相对封闭的视界渐渐打开,生命由“树”状态转化为一种更为活跃灵动的状态。随之而来的是创作的多维增进,小说、散文、评论、报告文学、影视剧本等广泛涉及,并取得可喜成绩。一度时期,与省城一批诗人深入接触后,他的重心放在诗作编辑上,较少去创作诗歌。文学视野的开阔,多文体的写作,无疑成为他诗作风格发生质变的主要因素。由于诗创作的较长时间冷置,一种近于零度写作的状态同时决定了《神话》的异样。可以说,《神话》中依旧有着《相思树》的影子,这些影子微妙地存在并形成影响,将一首诗的内容变得多重复杂。在这里,“诗歌”与“青春”的关系被诗人努力重架,通过多视角的解读,展示出“跋涉”和“迁徙”的意义。《神话》首先是对“爱”的回溯,因为时间的段落覆盖,因此具备了意义同构,进而成为对已逝时光的回溯。这样,“青春”获得了“诗歌”的价值认可。其次,《神话》探出它多元的触角,在我们的阅读经验和人生经验之际自由出没,直至上升更高。最终,对“爱”的整理、体察和赞美实现了诗人梦境与现实的同一理想,从而完成了对生命意义的全新垂注。美国诗人说,这并非诗歌,只是一种存在。

     当然,正如青春并不是王国伟世界的全部那样,诗歌也不是。青春一去不复返,诗歌难道真能源源不断地流淌吗?一个人的世界就让种种短暂的事物构成并变化,历久弥新,永远充满隐秘。

 

                                                                                                             2012年11月  太原





从未建成

 

——序闫海育《晋·诗方阵

 

唐 晋

 

 

     生命无疑是一个最完美的动力体。从满足自身到改变自身,直至改变整体,生命始终处于不停的建设中。建设既是事实,更是理想。对于诗人,建设他或她的语言王国尤其重要,因为天赋使然,或者受到某些暗示,骄傲或者振奋,都有可能改变一个诗人原初的入世目的和方向。无论躯壳还是灵魂,无论部分还是全部,诗人确信他们的特殊性不同寻常;他们像瓷器有别于泥土那样获得世人本性的诟病。这也是诗人自恋的由来,也是自省的由来,当然也是极易形成群体的由来。尽管站在世俗的对立面看去,这一群体并没有什么像样的光辉。有趣的是,从来不缺少对诗人的赞美和传说演绎。固然是因为距离,美的幻像和韵律对于大多数人而言无法穿越,一度时期被认为是营造魔法;有人也直接称呼诗人为缪斯的使者。然而最重要的,是诗人彼此的尊重。正如铜铁元素里加入的铅。尊重是最好的助燃剂,是群体量变到质变的关键。

     闫海育的《晋·诗方阵》就是一种尊重。

     面对即将读到此书的人们,我想与你们分享的是另一种阅读。不算是随着诗人辛勤地更新一章一章去等待和满足,不算是电子屏幕上慢慢散开的身心,不算是熟稔带来的愉悦,甚至不算面庞的叠加。虽然时时有会心的一笑,还不算是我想说的那种。因为本书是尊重的产物,我想表达的恰恰是敬仰之后涌上心头的某种悲戚。这种悲戚贯穿了我的阅读过程,其感觉就像我在望着一座建筑时,习惯想起的毁灭。

     除了阅读、写作以及享受其他外部刺激手段的嗜好,绝大多数诗人容易沉溺于缅想。缅想是一块专属领地,所以诗人之外的我们无法确定那里是对着记忆敞开,亦或是与想象混作一团。诗作发微于缅想毫无疑问,即使形成诗作,依旧无法对其缅想有万分之一的回溯可能。某首诗,或者某个系列的诗,都是来历不明的一种存在。我们在缅想中保持隔绝的态度,这便使得每一首诗都是专属的,所有的解读都是自我缅想的投影。那么,穷极意义本身,诗的成品形体一经诞生就死掉,徒然留下文字躯壳,宛如湮废的语言。诗作的降临价值将会在何处?而这一点,对于《晋·诗方阵》非常重要。

     以七十多位诗人为题,闫海育持续不断、洋洋洒洒地写出七十余首诗作。在他看来,这些人,那些诗,值得自己如是创作。这不是标新立异,也绝非心血来潮,个中的感受外部不能衡量。在最初的用诗立传想法里,相信会有种子含藏。现在看来,立传倒是方式,仿佛巨匠给碳晶体挖掘无数立面,最终暴露出钻石最美妙最本质的那一刻,聚拢诗人的过程不啻是一场群体探究的过程。探究什么?每位诗人的必然诞生?每位诗人的内心世界?每位诗人的风格特性?

     诺亚的子孙们来建造一座通天塔,动机是要超越洪水,比肩彩虹。这是人类不甘命运失落的自我提升努力。上帝弄乱了他们的语言,塔不能建成。反观闫海育的做法,他将每个诗人的不同存在、不同声音择取,试图聚拢到一起,形成一个合力,进而实现内心某种宏大梦想。为了神形兼备,他特别采用了一种矩阵诗风,就像建筑高塔的砖块。无疑这是神圣的,从取来泥土和水制作砖块,到层层搭建,每一步都印证着内心的愉悦,印证着对终极之处的冥想。巴别塔是人类与上帝实现命运冲突的结果,其中有喻示,有不平等的交流。闫海育的难度在于,他既不是人类的体现,也不是上帝角色,他更像是一个祈祷者,发愿希望人神和解,潜藏在诗人命运深处的种种不平不公不快消失,让诗人实现所有理想,让诗歌的强力树起高塔,树起方尖碑。

     诗人的缅想不仅仅是活着,它意味着个体的人一直处于对事物的意识之中。朦胧有朦胧的价值,清晰有清晰的力量,关键在于,意识从未离开事物。本书的落成,一方面说明,闫海育从来没有离开诗人群体,另一方面说明,他也从来没有离开过关乎诗人一切的体察与思考。我们看这些诗作,和我们感知这些诗作,相去甚远。

     《晋·诗方阵》的结构简单而有效,整齐划一的诗歌形体突出了一种符号意义。每一首诗作完成符号本身的信息传递,那既是源自线条组合的图案美,也是语词散发出的混沌美。这并非他的创造,在本书中,他充分给予了发挥。为了保证句列字符数一致,他苦心孤诣,不惜打乱语法规定,从而构建出一个比较独特的语言空间。这些显然属于意外,在遵从一定节奏的同时,句子与句子亦生成互动,一些形成共振,一些造成反向。某种角度看去,此刻在场的却不像一个诗人,他无形中带上了建筑者的内心制约。制约无疑来自技术,相对陌生的、缺乏借鉴源泉的一门技术——诗歌建筑学。他必须把心思和灵感主要使用在材料的选择和使用上,并寄希望于来自建筑物本身的某种雄浑或其他气质。如此,诗歌本体的实质已经消失,行为本身意义成为主导,而效果则依靠天成。我视其为一场冒险。不是诗歌创作上的冒险,不是一无所知者建造摩天大厦的冒险,而是一场心灵冒险。他有心理预期,有幻想,还有勃勃雄心,好在目前看来,本书基本上满足了这一切。因此,这本书比其语言空间的生成还要意外。那么,冒险所暗自遵循的逻辑是什么?显然不会是天意那么简单。我认为至少有五个方面促成了这场冒险的相对完美:心理意象;真实的表述;信息负载;虚构的再完成;森林里的钟表。

     在不算短的诗歌生命里,闫海育与众多诗人建立起深厚的友谊。这种友谊显然是超越世俗的,尽管其中也有酒肉之欲。超越世俗的标志之一就是心灵的沟通与理解,因此,每一位被写出的诗人甚至包括目前未被写出的诗人都已经成为他的心理意象。这是诗人长期浸润滋养丰富着的储备。每一个意象都是源头活水,不断变化着,不断更新着,不断壮大着,甚至每一个意象都是对自我的阐释结果。意象本体会说话,本体就是一个一个独特的语词,就是一块一块幻化酵动着的独立空间。运用这些数量庞大、质量极高的意象写作,自然有得心应手取巧之功。因为熟悉,所以表述自然真实。有的地方,真实得不加拣选,为所欲为,造成超常效果。有的地方天马行空或语焉不详,又折射出自己性格人情里的真实。惟其真实种种,使得诗作淳朴动人,有着很强的人格魅力。《晋·诗方阵》大量的信息负载是吸引阅读的先决条件,其中既有每一位诗人的个人信息,无论生活上的还是创作上的,采用传记笔法,严谨翔实;更有每一位诗人的诗作代表及诗风归纳。他化用了每一位诗人的许多诗句,“师夷长技以制夷”,形成了每首诗的“性格”区别。读一首诗,等同于读一个人。至少,所有的面目是清晰的,是亲切的。至于虚构的再完成则意味着他的技术力量。相对于生活的真实,一切文字皆虚构。来自四面八方的诗人带着各自生活的阴影源源不断地写出诗篇,摘取、组合这些诗篇除了内心的准确以外,编织的过程融汇了理解、品味、觉察、补充、增减等等要求敏锐的技法,而且,它们深深拷问着他的审美趣向和诗艺高低。在诗歌共同的平台上,如果回避一位诗人的丰富性,无视一位诗人的高蹈性,误读一位诗人的严谨性,曲解一位诗人的深刻性,拔高一位诗人的残缺性,混淆一位诗人的特殊性……已经不是冒险,而是力量问题。最后一个方面:森林里的钟表。什么是森林里的钟表?它来自莎士比亚的一幕戏剧。有人问,现在的时间?回答的人说,森林里没有钟表。问的人于是就说,那么森林里也就没有了爱。因为每一分钟的叹息,每一小时的呻吟,都是钟表的步子。在这里,我想说,这本书里每一个字词,每一个句落,都是爱。都是闫海育奉献出来的爱。

     著名的建筑师丹尼尔·里伯斯金德曾经思考过这样一个问题:除了长宽高三个显见维度以外,是什么构成了建筑的维度?因为建筑是人文世界的代表性产品,所以他认为,建筑的三个维度是关于阅读、写作和记忆的。他并且进一步解释,所谓阅读建筑,不是阅读文本,而是在传达和解读文本这个意义上的阅读;写作建筑不是写作文学文本,而是在把自己写进包含各种可能性的作品这个意义上的写作;而记忆的维度,则把建筑带入了现实。谈论《晋·诗方阵》,仅仅判断作品的形貌具有建筑感是不够的,丹尼尔的思考从别的地方替我们至少解决了眼下这些整齐的方块与诗歌空间的关系。抛开象征性的维度不论,那些长宽高只是事物诞生必须的轮廓保障,丹尼尔所指的已然离开了建筑躯壳,进入寓意空间。这固然是一位建筑师眼中和思想中的理想事物,但它有助于我们改变观念,即使面对的是显得成熟的诗歌文本。那么,不妨同样认为,《晋·诗方阵》的三个维度亦与阅读、写作和记忆相关。

     这里的阅读是一种建设中的同步行进,早于我们后来的那种阅读。它首先是疑问的聚拢和解决过程,传达出凝视感。它意味着有一种关系是被写者难以觉察的。命题本身结合着实有与虚幻,由于命题自己就是实有和虚幻的矛盾体,因此,写作少了某种自由。事实上,快乐是后来的赋予,是预期效果的一部分,而在写作中没有快乐,写作所能做到的只是解除或暂时解除禁锢。命题带着其巨大的来源,命题自有其更多命题,一个诗人不单单是诗歌意义的携带者。刻绘或描摹一个诗人,如果做到准确甚至精确,必定要不断探触其身后的轨迹。命题里不单是现在,它包含过去,更有无法预知的未来。写作无法完成这些,重重阻碍形成一个又一个疑问,恰好闫海育又是一位追求合理性的诗人;这就是凝视感的由来。在诗篇中,常常会发现他的凝视,某些停顿和停滞,某些艰涩,某些游离。他忽略了命题本身具有的缺陷,那些现在掩藏在语词深处的未被处理的疑问。被呈现的固然是“这样一个”,“瞧,这个人!”然而这些诗章所实现的也仅仅是把“这样一个”区别于“那样一个”;真的是“这样一个”吗?他非常困惑。当然,诗歌并非解决这一切的最好手段。

     因此,正如地图与索引。他用诗歌为每一位诗人记录了一种比例尺下的生命,基本准确地提炼了每一位诗人的生活的、诗歌的要点。这一点恰巧他选择了“晋”这样一个地理定位。七十多位诗人可以布开一个比较精准的平面区域,按照各自的居住地形成分离;而他所提供的诗篇亦能做到区分。当对疑问的探询无法深入、穷尽,诗人幕后的生活背景——地域、年龄、工作从事种种,或许给了他一些纠正或涂饰的力量。这样,诗章成为他自己的割裂证据。形成疑问——中止疑问,探究根源——停止探究。我们不能想象他的写作过程,更不能想象他推翻了什么、打破了什么、删除了什么。诗章固然体现出与他以往创作的那部分区别,由于所涉命题的活跃性,区别并不具备意义。惟一能够确定下来的是,这本书是混沌的产物。不少事物在他试图隐藏的时候已然隐藏。

     这里的写作一定程度上意味着身份的模糊与混淆。这是一场不平等的对话,一个人和七十多个人,以及七十多个人各自丰富不同的面貌。换个角度说,这是一个人的诗歌史,带着迷人的残缺美。他最终完成的确实是我们这些人吗?他的打造、打磨和抛光,难道没有丝毫的损害给我们吗?或者说,在我们每一个人的影子里,没有他的投影使这些影子更厚重或者更阴郁吗?我相信到处都留下着他的角色介入痕迹,虽然有些是强势,有些显得淡然。这就是说,所谓唐晋,其实等于唐晋加闫海育;所谓金汝平,其实等于金汝平加闫海育;所谓雷霆,其实等于雷霆加闫海育,所谓吴笑冬,其实等于吴笑冬加闫海育,等等等等。在我们的诗歌生命与现实命运之间,他像一位仲裁者,非常感性且带有明显倾向的仲裁者。他用诗歌重构着我们的事实。

     其中必然有他自身的悲喜。除开姓名不同,其中有他的性格,有他的思想。如同玩魔方的人,其中也有他的沮丧、哭泣和偶然爆发的狂喜。他属于这个序列,他在这个序列中被反复修改。

     这里的记忆源自现实,“复照青苔上”。这本书有它的封闭性,因为与写作者的熟悉相对存在的陌生,即小众的欢宴与广大局外人之间的隔绝。个人性质的语言经验彼此相连、纠结、共生,形成一个凝聚力很强的私密体,所有的需求都是向内运动,所有的活力最终归于内部。它像一个语言的黑洞。乐观的是,由于诗人群体的某种可读性,被重新整理编辑过的群体性记忆连同写作者个人记忆,又显示出开放的那一面。有理由相信,这本书的阅读动机主要来自对记忆的猎奇和占有欲望。而对于我们,它提供了足够的距离。尽管意犹未尽,记忆仍然有效地提供了每一位诗人的关键阶段,虽然它是场景和梦境的糅合。借此,我们可以回望远方的“这样一个”。

     所以,《晋·诗方阵》是闫海育自我创造的空间,与我们并行不悖。在诗歌的今天,有着掩体实质。而这些矩阵无形中说出了无穷无尽的变化,正如诗人在他或她的群体中,群体在生命中,生命在宇宙中,一切表征着片段和最终的消失。从来就没有什么象牙塔,巴别塔也从未建成,那么,闫海育的高塔同样属于理想,属于努力。我们现在所享受的更像是闫海育的火车,不能摆脱地心引力和未来,然而强劲十足,动力十足,信心十足。

 

                                                                                                                            2012年11月  太原

 


穿越黑暗的见证

——读弱水诗集《在时间里》

  

唐 晋 

 

 

     对于生命而言,诗确实是一种损耗力。从肉身到心智,诗通过其内在诱惑使一个人渐渐变成另外一个。那是他(她)理想的绝对,既像深渊,又像高空,在扩张中看到自己的异常狭小,在紧缩中感觉着自己的漫漶无边。诗让人成为最特殊的矛盾体。诗是一遍又一遍的涂抹和覆盖,又是一次又一次的啮咬与吞噬。然而,诗又给予了生命极大的鼓舞,用它不可思议的美令你鄙视世间的美,用它深入灵魂的痛苦令你鄙视世间的苦难,用它高蹈自由的节奏令你忘却一切的匆促。诗使我们极度成熟,不仅仅是语言的修炼。同样,诗又把我们变得如此不可理解。从青年到中年,诗仿佛巨大的河流,裹挟着太多东西,却更加走向无声……

     这样一个深夜,和所有的深夜毫无区别。

     弱水在她的一篇旧作里记下:

     “她已不记得这样失眠的夜始于何时了。她想起小时候住过的老屋,传说中闹鬼的老屋。她清晰地听见鬼从木楼梯上下来,哒,哒,哒,那声音在她耳边响了几十年。它是一团黑影,不辩性别,面目模糊。它朝着她睡的床走来,越来越近,就要碰到她。她甚至感到它带过来的一股风,压着她喘不上气来。她挣扎,喊,她不知她怕什么。有什么东西卡着喉咙。黑暗中她的惊叫碜人。后来她走到哪儿,那个黑影就跟她到哪儿。高中的宿舍,大学的宿舍,公司的宿舍,以及后来搬来搬去的家,甚至有一年她在苏州的酒店里,那黑影都会在她的睡梦中破门而入。她从梦魇中惊醒,打开灯,再不敢入睡。她一人在家的夜晚,是从来不敢关灯的,她怕黑暗中潜伏着的那些她未知的东西。她在光亮的夜里熬着,稍一闭眼,那个影子就在门口出现,仿佛它就藏在她的眼皮底下。它走过来,走过来,有些时候她都能感到它掀起了她身上的毯子。她简直要绝望了。她憎恨每一个夜晚。可夜晚总是如期而至。台灯的光驱散了黑暗中的危险,温柔地抚慰着她孤独而恐惧的心。她渐渐习惯了夜里的不眠。窗户发白的时候,她听见鸟儿的鸣叫。她的心安下来。她知道危险已经过去。她翻身拧掉台灯,和她短暂的睡眠拥抱。”

     这里的叙述以及弱水其它的相关叙述,基本上展示出一个人与黑夜、与黑暗之间的关系。无疑,对于更多的有过类似经历的人,在这个多重关系中,人是不对等的存在。黑暗是主角。而漫长的黑夜则成为帮凶。但并不意味着“未知”不会改变失眠者的内心。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恐惧感逐渐消失,甚至可以“坦然”面对黑暗:

   “她习惯于和一个人对话,他在她的体内,或者在她的灵魂深处,她在黑暗中寻找他,带着疑问和他对话,他们同行在一条不一定能找到答案的路上,但她相信他,是的,她知道自己多么相信他,她亦知这样的信任多么艰难。她习惯于倾听黑暗中的事物,那些在白昼骤然消失的声音,她的窗外没有河,但她多次听到流水的声音,她有时会听到不明何物的兽的叫声。她后来甚至喜欢上了黑暗的丰富,神秘,和感性,充满了预兆,令她惊惧又兴奋。”

     事实上,回忆者在寻回自己的一部分感觉时,与她今后诗中的方向并不完全相似。回忆某种意义上有回避,有主动的失语,这是回忆为何总是以片段的面目出现在阅读者面前的原因。除去那些隐讳的事物,感觉并不准确,尤其是试图回忆起当时的感觉,并恰当地描述它。我们无法判断那个瞬间,被书写下的“黑暗的丰富”包含着什么,在此之前,一些生活中重要的经历成为“黑暗”的部分来源,因而也成为产生惧怕的因素。好在,时间能够解决这些。

     弱水的诗集叫作《在时间里》。这本不算薄的作品集,对于黑夜、黑暗、黑的感受和理解,表述得近乎集中。从夜色的沉入,到处于茫茫黑暗之中,再到黑的认知,诗篇交错展开,坚实而冷峻。这是一种特殊的倾向,甚至在内封所附的照片上,黑发,黑衣,黑色石头,依旧固执地阐述着这个现实。不是白对立面的遗弃,而是彻底消失。黑夜构建了诗人的世界,黑暗是惟一成分,黑是最终的色谱,也是终极内容——再没有比黑夜、黑暗、黑更理想的结构,可以充分解释她的存在,凸显她的存在,包容她的存在。

     “夜色正好 让美人更美”。

     更多写作者所熟知并习惯的夜色,并不同于这里的夜色。这里的夜色是永恒的,它是诗人自我空间的喻体,宁寂,稳定,有着不被确定的边界。诗人自如地控制着“夜色”里的一切,她能被随风而入的花粉吵醒,能够感觉到肌肤沁出汗水的蜜甜,她还回想着读过的和正在读的书,为自我的性情缺陷反复纠斗,有时候,她会直接质问上帝:如何实现救赎?

     “……享有全部的夜晚。∕完整的夜晚。”“夜晚封锁了窗子”“拉上窗帘∕夜幕轰然降临∕城市的倒影让骨头颤栗”等等,这些诗句将诗人限定在“独我无他”的情境中。“在夜的运算中∕神秘相遇”“在黑色的夜空寻找语言”“黑夜在昏睡”,这里,夜晚与诗人的写作生活发生了叠合;显然,大部分作品都从属于“夜晚”唤醒的心境。与强调无关,写作是她的必然之一,只有在回忆无法产生那种梦幻般的宁寂的作用时,她会转而向诗求助。这样,弱水天赋中的敏感在诗行的行进中如鱼得水,就像她天生就善于和黑夜融为一体,对于黑夜里的诸多象征或意味,都能锐利地、毫不犹疑地捕捉出来。“她曾坐在那把大椅子上写作∕用墨水造就每一个黑夜”“打开书是黑夜 写作也是黑夜”。墨水,与黑夜,它们的气息和面孔何其相似!

     “拉上窗帘 索性黑得彻底∕才好贴近你的气息∕威士忌的 清醒而绝望的气息∕从黄昏开始  不开灯 走向夜的深处”“夜晚在宇宙中或许动荡不安∕那朵花依然安心地盛开”“当时间靠近夜晚∕你也靠近”“那个慌乱的夜晚……”“此时 你把夜交给了我”“漫长的暗夜里,我依然以你取暖”“笔画湿润 仿佛含着热切的泪∕夜终于被命名”“一个夜晚∕是一瞬 也是千年”——这些出自不同的诗篇。它们可以被视为黑夜里写作的一个重要目的,这也许是她逐渐摆脱畏惧心理的有效手段。对话固然能解决不少问题,例如注意力的转移、想象力的拓展、细节构建的精密,以及情意的延续和完整,有意思的是,将相关句子尽可能地集中在一起,无形中却形成一个紧迫的语言氛围。看上去回环往复的陈述在加重内在情感的同时,仍然加重着“黑夜”的未知数。一个独自的人,与一个独立的空间,被包容,又被时时驱逐。对话的背影里,很容易看到那个不断祈求的人,“黑夜”成为她的立锥之地。这种感受一直影响到她为别人写的一首诗里,提到夜晚的方式:“这个夜晚,是新年的第四个夜晚∕它比那个黑色的夜晚,晚了四天”。就是说,在紧张中还被看到了琐碎。这的确不是缓解紧张的有效方式。诗人通过这首诗,表达了自己的愤怒。愤怒的动因绝非愤怒的源泉,源泉出自她的“黑夜”。绝大多数时间,诗人是被“黑夜”单独封锁着的,另外的时候,她则处于少有停顿的、同样独自的旅行中。优异的职业成绩仅仅能保证诗人的笔尖不会平庸,思考和冥想伴随着她的日子。2009年的一天,诗人从北京返回,她清楚地记着自己坐了一个反方向的位置,使得“列车的行进成了倒退”。她在一霎间觉得列车将把她“退回到出发之前”,一种奇妙的在时光隧道里回溯的感觉影响了她之后的路程。对时光流逝的恐惧成为她追逐并甘愿被纳入“黑夜”的根本原因,“黑夜”就是时间的集合。

     “我们眼中深蓝安静的夜晚∕在别处是碎裂的∕黑暗试图削平一切”“我们走向夜晚∕并非夜晚淹没了我们”“我已经不怕即将来临的夜晚∕我知道那些诗人们大都喜欢”,这些句子中,诗人“我”的主体意识变得强化,潜在表达着一种掌握主动的愿望。“一切都是不可逆的。当我们离开那个黑暗的初始,那个可依赖的温暖的世界,降落成为一个独特的存在,危险已经开始。我们除了惊恐地看着它,还要全心全意地爱它”,弱水在她的文章里记录道。

     “驶向夜∕却并不通往夜空∕∕那是另一条隐秘的路途∕需要自由与信念∕∕需要想象 在心中∕画满群星。”

     “夜间的飞∕……∕而是期图∕飞离时光”

     弱水对“黑夜”和“夜空”的彻底区分由此开始。前者是所有统一场的象征,后者则是一种实有。“黑夜”无所不包,“夜空”却形成距离。这正好符合现实中她所表现出的与他人的距离感;她始终处在自身的“黑夜”,以静思甚或冥想者的姿态行走于世间。

     而“黑暗”的出现萦回着诗人“飞离时光”的意图。在古老印度人眼里,“黑暗”是一种衰退。天神丢掷骰子一失手,将我们丢入了黑暗时代。对于被“黑夜”接纳的诗人,“黑暗”是一种品质。过去所有时间的集合属于黑暗,现在所有的时间正在投向黑暗,而未来——“脸,跌入黑洞∕谁知道会有什么秘密∕在黑暗中隐藏”“她看见每一张灿烂的笑脸∕后面都是一个巨大的黑暗”“我要保留我的高贵∕和黑暗。岁月剥夺一些东西时∕会赋予另一些。笑容和忧伤∕花朵和陷阱,衰老和美∕正在完美地融合。”进入“黑夜”之后,进入“黑暗”,代表着诗人对自身的认知与理解开始摆脱波动的情绪和心理。不难想到但丁的诗句,包括教堂的天顶画,“巨大的黑暗”吸附了全部的生命经验和历史场景,同时又回馈给诗人以反思。一旦与“黑暗”接壤,所有事物不再拥有时间属性,进入永恒的破灭中。经验中的一切矛盾体、对立面,都不会再有区分,这正是诗人所憧憬的“完美”。“黑夜”带给她安宁,“黑暗”带给她完美,她的哲学由诗句阐释,“她在这蛰伏着诸多可能的暗夜里,体会着,或者开拓着,自己的另一种存在。”(弱水句)

     “黑暗在睫毛上舞蹈∕我的手,若在你的手中∕所有的黑暗都是光明∕否则,就是透凉的水”“在黑暗中∕它们像星星般闪亮”“在黑暗的天空∕有过美丽的光”“在光抵达之前∕坚信黑暗是唯一的幸福”等等,光的出现用来喻示思维活动的结果。佛教用光象征佛祖的智慧,普通民众把获得光视为开悟,诗人也不例外。她在一首诗中引用了一位西方诗人的诗句“黑暗如何焊住灵魂的银河”,来表达自由思想的不羁超拔。“它横亘于深渊之上∕黑暗之上”“它是黑暗中的救赎”“它让那些黑暗中的事物愈显丑陋”。另一个角度看去,光同时也是她在“黑夜”与“黑暗”中的心灵慰藉,光应和着诗人内在的永恒感,将诗人与“黑暗”幽处的神奇存在实现并置,某种意义上,他们可以完成转换。

     “她使用了绝望、黑暗、疼痛这些词语∕它们代言了横亘在她面前的琐碎细节”“黑暗的楼道挤满了音符 挤满了希望∕挤满了不确切的喜悦 和未来”“当眼睛适应了黑暗∕就忘了光的存在”“我从另一个方向∕设法撕开我的黑暗”……类似的句子作为现实回映,一遍遍地将她带到一种近乎虚无的感受中。她在对身边世界的每一次观察里,都有着对自身怀有某种疑虑的观望。她像一个预言者,又像一个过虑的人,甚至是带有自闭症行为的自语者;她对内心的沉浸已经完全彻底。“身体内部的痛,带给我生活选择的矛盾,构成一道存在主义的命题。它使我的身体成为一门哲学,而不只是现实的身体。它指引我到黑暗的深渊。”“我特别惧怕疼痛,其实可能只是惧怕对于身体的具体认知。”在这篇文章中,弱水强调“疼痛”对自己的影响。在不少文字里,弱水都会或多或少、或轻或重、或浓或淡地提及疼痛。就像她文章里提到的,疼痛是人类了解自身最为直接的方式,它在最短的时间里让人最全面掌握了自身的弱点,让人明白,除了时间之外,威胁到自己生命的事物数不胜数。诗人对疼痛的畏惧,似乎源自对身体具体认知的惧怕。不妨说,是出于对某种“穷尽”的惧怕。“黑暗”存在的方式就是让人无法一览无余,对待身体也应该如此,诗人相信这一点。不知,不等于无知,不知中存在着变化,存在着可能,存在着奇迹。疼痛便是真实现实的存在反映,只有疼痛,才能让诗人在“黑夜”和“黑暗”中保持自我。正如光,疼痛是又一种并置;诗人就这样介于光和疼痛之间。

     “穿行在黑暗中令你激动不已的∕是要让作家 成为你的∕自我建构物”“而黑暗一刻不停∕考验着她的灵魂”“盲目的事物∕在黑暗中盘旋”“它们站立之处的黑暗∕悄悄言说着历史”“她的想念∕最恒久,也最黑暗”“不能确定∕那弯下弦月 和黑暗∕谁来的更早”“我走在自己的影子上∕我走不出它的长度∕我们在黑暗来临时同归于尽”“你爱着你的世界 痛苦而高贵地爱着∕从不绝望。你的目光穿透黑暗”……类似的诗句俯拾即是,多方位地记录着诗人的各种状态和心境。在“黑暗”超乎寻常的大背景下,个人——个体灵魂的渺小可以忽略不计。但是,诗人近乎偏执地反复叙述自身,不断强调个体力量,其所凭借着的正是写作。要让“作家”成为自我的建构物,这无疑是非常强大的信念。索尔仁尼琴,哈维尔,赫塔·米勒,杜拉斯,西蒙·波伏娃,苏珊·桑塔格,等等,诗人在诗集中有一辑写给这些同处于“黑暗”中的人。这些称得上是一场又一场灵魂的交流与比照,它们是诗人超越自身的标记。

     “我在黑暗中睁着眼睛”。眼睛,的确也是光的来源。

     “黑夜”“黑暗”是已知的,可以掌控的,而对于“黑”,诗人却怀着一种莫名的、敬而远之的态度。“黑”是“黑夜”“黑暗”之所以存在的根本,它是时间的唯一结果。在很多人眼里,“黑”是宇宙的含藏,是童话的起源,是无声哭泣着的色彩,是光的结局。如果光的终极去向是“黑”,诗人自我是否正带有“黑”的属性,或者说,“黑”会不会成为诗人的一种本色?在诗句中,“黑”首先体现出它无所不在、无所不包、无所不染的亲切感。“窗外只有黑色的雨”“没有一声问候∕随风而来,在雨的黑幕中燃一点光亮”“透明的黑被绕成迷宫”“甲骨,易,一直到脚下黑色的土地”……这些被念头化了的“黑”就像无数事物的开端、过程和结尾,在诗人审视的视角贴近身边时,将原本虚幻的东西变得凿实、变得具体,也变得面目全非。如果说,“黑夜”“黑暗”是通过她外在的感觉构成一种特有的时空关系,“黑”则将她完全元素化,成为其中一份子。被记录、被叙述、被觉察、被想象的“黑”成为诗人的外延,“寻找 深入  更黑的黑”“来自天堂的咒语∕在黑色的底片上盘旋∕黑色的眼睛∕已分辨不出更黑的黑”“那些 需要被修复的黑口子”“去往天堂的路多么黑”“黑色的灰烬”“满天飞的数字∕被漫天的黑洞劫掠复制∕成为别有用心的咒语”“我们内心黑色的悲伤”等等,这些源自现实批判的诗句提醒阅读者,它们的价值不在此地,虽然语境上它们似乎是被限定的。弱水有过这样的思考:“在一个恶的体系里,个别的善意也是虚伪的,每个人的手上都沾了血,只是底线不同而已。”因此,身边的“黑”与本色的“黑”并不能做到区分,都属于被骰子误掷了的人类整体“命运的失落”。诗人选用了海德格尔的话“——‘被遗忘了的存在’∕提醒在隧道里前进的人类”,被“遗忘”的“存在”无疑是一种低级存在,它意味着,一方面我们要试图寻找上帝的旨意,以其蒙受其眷顾,以获得自身和群体命运的改变;一方面我们仍然有着丰富感官的存在,那种来自肉身欲望的非理性迷狂。对上帝的渴求无疑是更大的欲望,绝非高尚。“黑”掩盖了一切提升假想和堕落实有,“黑”仿佛一条无尽头的隧道,消除了方向感和尊严。尽管“黑”有其语意的丰富性,诗人更愿意追索“更黑的黑”核心那种纯净:“我不肯放过最后一缕光线”“我空洞的身体∕遍布它的气息”“词典测不出”“但要听懂那些隐藏着的静穆”“没有深度的 永恒的静默”。

     因此,“她的负重不可避免”。直面“黑”,分解为“黑”,直到有了突破“黑”的认知。“世界似乎是一座黑屋子”“没有人不在黑屋子”“生命的黑色哀伤 艳丽枯亡”“深黑的重量∕是被弃置的千载寂寞”“它是黑色的金属也将速朽”,凡此种种,时间成为她生活中的惟一事件。我们看到,即使在讲述轻松的事物时,“黑”也不可避免地作为符号显现。头发是黑色的,肌肤是黑色的,镜头是黑色的,鸟是黑色的,豆子是黑色的……一切无不带有时间的“黑”脸色。那么,对付它最好的办法就是,与它成为一体。

   最后,我把弱水的这首《女诗人》复写在这里:

 

   女诗人

   是拥有两只子宫的女人

   一只孕育生命

   一只孕育诗歌

 

   这个不停地受孕的女人

   她的身体  一遍遍地经历

   从玫瑰到沙漠的过程

 

   因为词语

   她成为无可辩驳的王

   她不屑于  计较

 

   超越时间  脱离事物

   没有缘由与规则

   在诗歌中

   她终于获得突围的幸福

 

   她创造每一个句子

   她在每一个句子中重生

   她放逐自己

   每一个句子都是她穿越黑暗的见证

 

                                     2013年8月  太原

 


郭虎、白羽平诗画集《北·以北》研讨会上的发言

 

唐 晋

 

 

   我不能说我像鹰 狮子 鲨鱼一样勇敢

   但我确实和它们一样孤单

 

   这是郭虎的诗句。

   除了一小部分现实,每个诗人都有自己的精神领地。显然,郭虎随意记下的句子,无形中为我们描述了专属于他的空间,一个被自然界最强者暗喻着的空间。里尔克在给青年诗人的一封信里这样写道:“凡是将来有一天许多人或能实现的事,现在寂寞的人已经可以起始准备了,用他比较确切的双手来建造。亲爱的先生,所以你要爱你的寂寞,负担那它以悠扬的怨诉给你引来的痛苦。你说,你身边的都同你疏远了,其实这就是你周围扩大的开始。如果你的亲近都离远了,那么你的旷远已经在星空下开展得很广大;你要为你的成长欢喜……”

   对郭虎而言,右玉是现实里的一个点,它可以成为那份精神领地的母本,它可以用它的苍茫、浩广、冷寂刻塑诗人的灵魂。诗人试图把自身的境遇与天空、陆地、海洋的表征物叠合一体,以便凿实那种极为自由的感觉。天似穹庐,笼盖四野,诗人在其中游走,吟哦,享受着灵与肉和谐宁静的独处时光。

 

   一个雪地信步的浪子忽然停下脚步

   雪花也跟着慢下来

 

   这个空间绝无他人,只有貌似孤单的行吟者。然而万物皆是他的听众,是他默默的随行。诗人因此感受着自身的开阔,并从开阔中看到孤独的力量。

   北,以北,就是这样的一种孤独。

   从郭虎内心来说,可能再也找不到比右玉更为孤独的世界。作为喧嚣重镇的历史遥远无依,而从不毛之地到绿色之野的艰苦转变,又牺牲了多少生命对丰富性的渴求。从诗性萌芽到今天,在郭虎的记忆里很难说有什么“重要的”、“更重要的”留存下来、积淀下来,他用“浪子”这个略显负气的意象自况,表达的仍然是对偏颇命运的质疑。

   事实上,这些诗章始终保持着并传递着一种旷达心理下的愉悦,正如历史上那些吟游诗人一样,郭虎用梦幻般的讲述分解着身边的现实。他采用的技巧源自他的真诚,和本性中难以抑制的活泼。有时候,他看上去又是一个擅长冥想的诗人,一个字词,一段话,一个表情,一个事件,一阵风,一场雪,温度的变化,状态的变化,心情的变化,都会成为他冥想的源泉。不少诗作应该是冥想的结果,它们,所有字词,通过呓语般的表述使情态获得繁殖,产生膨胀,如同黑洞般紧紧抓住我们的心,并在我们的解读、品味、体验中还原出曾经坍毁的最初。

 

   雪花人生 如一道彩虹搭架生死

   好雪片片都是他的灵魂

 

   我的涓涓生命

   我的坎坷步伐

   ——一行又一行诗啊

 

   秋风吹着吹着天就黑了

   大地尽头 暮色苍茫

 

   这些诗句让我想到白羽平的画作。那幅打动我的《炊烟》。大色域的白覆盖了几乎整个画面,树木,道路,房舍,以及泥泞,都被强光吸摄,无力逃出。空间寂寥,万物沉默,唯有一缕炊烟为这一切争得平衡。这个炊烟就是梦幻,而不是涂抹,不是掩埋,不是遗忘。炊烟就是行吟着的语词,在漫无目的的时空中讲述我们的孤寂和希望,讲述挣扎着的爱。

   传统绘画中,色彩都被指定了基本的寓意和情绪倾向。因此,大色域本身就是一种鲜明的态度,它是寓言化的,顽固的,同时也是行移变化着的,它更善于用光的语言、调子来体现一种洞察力。诗的创作也是如此,郭虎所用语词、意象基本上是传统的,吟哦的调子十分稳定,然而每一句诗都无时无刻不在变化中传递出诗人的空间认知。有时候整体诗章的冷寂与萧然,恰恰唤醒我们内在的温暖。郭虎就坦陈与白羽平“我俩有太多相似之处,唯美主义,对故里山川发自肺腑的热爱……真诚,善性,执着,同时淡泊人生而无欲无求,即使在最晦暗的日子里,也从未放弃自己的梦想和追求”。诗篇与画作共同分享的是两个孤单者的彼此致敬,所带来的独特意味。

   《焉支山 焉支山》这首诗或许能给我们一些提示,郭虎,白羽平,他们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孤独感,正是人类在大自然中自我尊严的完成体现。不难想到,这首诗的诞生源自何处,它未必是一场遥望的后果,也与一场酒后的争论无关,它是地域并存的的产物,是一个逝去空间和一个幻觉空间交媾形成的,或者可以说,它来自于虚空,但绝不表述虚无。很难在现实中找到焉支山过去与今天的接壤,漫长的中间段又是一场大色域的白,不是空白和虚明,而是实有的、由遗忘掩盖着的白。因此,诗篇开端“亡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 失我焉支山,令我妇女无颜色”置于今天的实际,无疑是一种风险。看似偶然择取,但诗人通过这样一种寻找手段,与现实生活窘境达成同构。尽管时间幻化,枯骨成灰,但祖先的屈辱被歌谣忠实记录下来,不曾磨损和更改。这样的消失是永不回归的,这样的痛楚是心脉相传的,历史以其空荡暗喻了诗人所在环境,因此,个人的孤单意义形成无疑含有一种“远避”的内在信息。当然,诗人并非远避这种所谓历史上的屈辱,他远避的是另一个相对完美的自我,一个早早就脱离命运规定的、生活在别处、诗意地安居的自我。这种远避带有极其沉重的审视力量,他洞察着生命的缺憾、命运的低落,以自我尊严固守进行对立和挑战。他的行吟是一种解释,更是一种解决之道。

   而这也是我喜欢白羽平又一幅画作的原因。那幅画名叫《春雷》,思绪一如《炊烟》,然而所有的色彩在此都是充满张力、跃跃欲试、争相说话的,相反,表现春雷的那条线倒显得轻弱、乏力。

 

   因为看不见 盲人的思想就长出第三只眼

  因为看不见  盲人的想象就长出鹰隼的翅膀

  因为看不见  所以他们住的离神最近

  听见一些上帝没有告诉我们的密语

 

   无疑,画家,诗人,以及画外的我们,都在静静等待它炸响的那一刻。

 

                                             2013年7月26日  右玉



时空漫漶

——读黄风、徐茂斌《夕阳下的歌手》

 

唐 晋 

 

       保罗•利科在著作《时间与叙事》里讨论了各种时间概念,其中包括宇宙时间、普遍时间、神话时间、星空时间、纪念性时间、共同时间、客观时间、历史时间、凡俗时间、经验时间、一般时间、礼仪时间、物理时间、心理时间、私人时间、公共时间、匿名时间等等。在这些重重碎片编织的迷雾中,他其实关注的只有经验时间与宇宙时间及神话时间之间的关系建立。跳出此类令人头疼的语境,我们完全可以用以下的句子来说明他的意图:

 

    你晓得——

   天下黄河几十几道弯?

   几十几道弯上,

   几十几只船儿?

   几十几只船上,

   几十几根竿儿?

   几十几道弯上,

   几十几个艄公,

   来把船儿扳?

 

      这首著名的民歌同样被用在长篇报告文学《夕阳下的歌手》开篇。这部讲述山西民歌歌手生涯的作品经过写作者的情绪整理,建立起一个与哲学家悄然吻合的架构,并通过标题呈现。当然,大多数的个人时间在已逝中斑驳变化,成为一个共性集合。写作者所能捕捉并记录下来的只有歌手的晚年。这也是标题的本来寓意。当作品完成阅读,回溯到写作者的初始,至少写作者私人时间里所深藏的那部分隐秘,即被古老情怀仪式化了的某种遗失感,让我们看到了歌手与夕阳之间的根本联系——这是经验时间被宇宙时间以及神话时间所重新赋予意义的过程,也就是歌手自身影像被不断放大和吸纳的过程。

   对于私人时间——记忆——的执着探寻,使得长期湮没于山西乡野之间、湮没于歌声之间的一批民歌手,他们生活的真相浮出水面。在写作者搜集、补记民歌散本的原初意图里,从此无法避免地凸显了歌手与歌曲不可分割的命运附着。这部作品中,写作者借助歌手的整体经历,反复说明“歌即命”的必然。地域的莽荒苍凉,生活的艰辛困苦,人欲的蓬勃旺盛,千年万年地组合在一起,酸涩而甜美,喑哑又高亢,显示着一种超乎时间的离奇。而长期以来,这种离奇不为人所注意,也不为人所探知,一切被民歌传递出的魅力深深遮蔽,渐渐成为旋律之外的布景。“他们本身就是一首歌,唱着来唱着去,展现给大家的时候,一样如泣如诉,一样让你感动,一样让你流泪……”写作者因此把笔触伸入歌手的时间,为我们展现这群独特的人,在独特的地域,如何成为大众灵魂诉求的代言人。

     《夕阳下的歌手》是一种历史叙事。我们可以视为每一位受访歌手自身的回顾性传记。有理由相信,从歌唱史到生活史,其间受访者经验时间的力量产生了积极的作用。对于歌手而言,讲述歌唱的历史无疑是轻盈的,那是一个叙述者和倾听者都会感到愉悦的空间。然而,歌唱史中无法被剥离的那部分生活史,却令这一切变得沉重起来。最后写作者发现,正是这些被歌声掩盖的生活奠立了民歌的高调,这种高调正是歌手试图形成的距离,那种超拔、淡定、忘忧的精神距离。其实很容易在阅读中发现,写作者的记录调子自然受到影响,所有来自时代、地域以及经济、观念等诸方面的背景辐射,最终都被距离化了,几乎所有受访的歌手,他们表现出来的人生态度,并不与他们所讲述出来的苦难经历所相符。

     但与忽略或者轻视无关。往日的回响依旧在这群歌手中间产生着各种各样的作用。我们注意到,在对往日的追述中,没有哪位歌手不对昔日的荣耀与辉煌津津乐道,耿耿于怀,即使那是瞬间的、少数的和低级的。在他们的回忆里,曾经的光彩是如此重要和珍贵,不能复制,无法再生。它不是时代的赋予,不是偶然,而是与生俱来、被预置的命运必然。这种态度一般容易被归为莫名其妙的骄傲,不过当生命局限于天地造设的恶劣环境内部难以自拔,不可逆转,这样的骄傲完全可以被尊重为个人对命运平等的独到认知。光彩提升了生命质量,光彩加大了命运的反差,而如是反差也是歌手自我形成的精神距离。

     我们同时注意到写作者甚至包括讲述者在内内心深处浓浓的复古情结。在蛮荒乡野,歌手等同于知识掌握者和传授者。山西古老地域里厚朴的民风,融合了近乎原始的生命本能,使得民歌长期保持着诗经时代的纯粹与率性。时代的演变,特别是城市化进程以来乡间格局的不断整合打破,文化的现实性与当下性介入并侵蚀着民歌现有的狭小空间,使得歌手的存在一定程度上变得尴尬。一方面是民歌的内蕴被隔绝封闭起来,一方面是民歌在俗世的别样解读,对于绝大多数依靠本能抒发的歌手而言,无疑令他们困惑。自我一以贯之的歌唱方式与身边社会的需求变化产生的矛盾让他们沉默,只有通过写作者的沟通,才使我们看清歌手心灵深处潜藏着的渴望。《夕阳下的歌手》将此与本土本壤千年传承的仁义智信和古老礼仪联系起来,使得歌唱的过程与目的有了特殊的意义,并为今天歌手的存在构成了献祭般的语境。

      歌手对过去的怀想经过写作者的复原,让经验时间彻底进入宇宙时间。这让我们开始追溯民歌的祖态,开始幻想某次小小的短暂的行吟或对答所诞生的原初旋律,开始思索祖先崇拜中作为宗教行为的一种,民歌与生俱来的意味。写作者复原了歌手的历史,不是全部历史,是专类历史。这一历史有趣地采用了时代框架,用歌手自己的声音,用歌手长期形成的截然不同的政治、经济、道德、人伦、艺术、生存价值认知,构建了一个为我们仰望却不能置身其中的世界。

     这是灵魂的旅行。游走于天地间,被朝露浸润、夕阳沐浴的歌手,唱着,吼着,发泄着,漫漶着,从实有到虚幻,带着生命中无穷的动力,寻求着向上升腾的通道。这是他们的神话时间。也是新的传说伊始……

 

                                                                                                                                   2012年3月  太原



往期回顾:


1、诗眼睛||他评:唐晋的画 和唐晋《挖掘生命》 (连载78) (总555期)

2、诗眼睛||理论园地:唐晋与梁志宏:关于《大美大同》组诗的对话(载《山西文学》2019年4期)(总758期)

3、诗眼睛||理论园地:重造唯美的古典世界 ——关于唐晋小说的对话 (总875)

4、诗眼睛||理论园地:唐晋:迎着黄河的崇高 ——无哲的诗时代(总1215期)

5、诗眼睛||理论园地:唐晋谈艺 (总1218期)




名人名言:


      “一个诗人应该把自己隐藏在作品里,如同上帝把自己隐藏在万物中。

---福楼拜




理论园地与他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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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伊论战(1)  曹伊论战(2)  曹伊论战(3)  曹伊论战(4)  曹伊论战(5)  曹伊论战(6)  曹伊论战(7)  曹伊论战(8)  曹伊论战(9)


我评(综评与一诗一评)


综评:


林静  路军锋  王俊才  姚宏伟  毕福堂  崔万福  白恩杰  张海荣  张二棍  葛平  杨丕梁  雷霆  荫丽娟  张琳  霍秀琴  韩玉光  王文海  王小泗   武恩利  罗广才  宗小白  韩庆成  《“地域写作”的传承与突破》  《试论现代诗“好诗”的标准----论马启代的现代诗》  张建新  王爱红  罗广才  牛梦龙  老刀客  任爱玲  雷霆  简明  张二棍   聂权  韩玉光  燕南飞  梁志宏  王俊才  李海芳



诗歌活动


● 和顺县“相约七夕、相遇和顺”大型诗歌采风笔会回放之一(总155期)

● 和顺县“相约七夕、相遇和顺”大型诗歌采风笔会回放之二(总157期)

● 诗眼睛||缅怀大师,传播文化:多倫多「湖畔書院」主辦的洛夫詩歌朗誦賞析追思會纪实(总394期)

● 诗眼睛||快讯:“新时代都市诗歌创作与走向研讨会”在太原成功举办(修定版)(总622期)

● 诗眼睛||年度推荐:《诗眼睛》2018年推送入选《中国微信诗歌年鉴》的作品(总673期)

● 诗眼睛||书讯:《汉诗三百首·2018卷》目录和编后记(修正版)(总71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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