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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眼睛||论写作:金汝平:写作的秘密(582-631)(总891期)

王恩荣主编 诗眼睛 2021-10-07


中外名人论写作



金汝平 ,山西阳曲县人,1963年生,1984年毕业于南开大学中文系,现为山西财经大学文化传播学院副教授,山西省作家协会会员,山西文学院签约作家。出版有诗集《乌鸦们宣称》《独角兽》 《骚动的黑》等,著有诗集《阴的无形之力》、散文诗集《歌声唱给白骨精》、评论《关于诗及诗人的随想》等。




582


我们无法逃离无聊的侵袭与骚扰。我们常常游荡在无聊这庞大无形的帝国中。确实。当每个早晨的太阳。把一吨雄鸡之血,注射进我们的肉体,那偶然的亢奋,注定丧失在必然的颓伤中,我们想写诗了。但无聊的时候写诗,写出的诗也往往加倍无聊。无聊主宰着人生。而"意义",又是什么?意义,不过是一个掘墓人,从墓中挖掘而来的残缺不全的尸体。在阳光下。给人们看!而人们全都闭上眼。



583


当卡夫卡的鬼魂,穿过欧罗巴来到亚细亚孤儿们的歌声中,佩索阿的帽子,也被爱琴海的风,吹到中国的大街上。我们的黑眼睛,发亮了。快要被窒息的沉闷的精神,只要有几个小小出口,就不会沉闷而死。我很早就找到了:酒和诗。凭借着它们,我赖以生存。


584

大火焚毁巴黎圣母院。我依稀看见死去的雨果。在文明的废墟上,一点一点收集它幽蓝的灰烬。而一个长时间无法写出一首诗的诗人,内心里总会有一丝惶恐,一丝失落,一丝焦虑,带着持久的隐秘的痛。提起笔来。用语言的澄明之光,照耀这个物质时代灰暗的早晨。但你能做到吗?冲上茶。突入与语言残暴的斗争!



585


确实如此。有人是越写越有意思有人是越写越没意思。猝然而来的精神之死,无声无息。

肉体与精神的衰退。是势不可当啊!



586


一个愤怒的少年,变为颓败无为气息奄奄的老年。只在一夜之间!六十岁的诗人还像十六岁时那样抒情是可耻的。十六岁的诗人像六十岁的诗人那样哲思又是可笑的。



587


以少胜多,以质胜量,以简朴胜庞杂,以短诗胜长诗,以无名胜有名。够了!



590


无尽地挖掘自我的精神与肉身。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诗人把自己挖成一个幽深而空旷的阴森森的巨型的陵墓了。



591


试图为存在之物重新命名,这是诗人在冒充上帝。冒充上帝时终于露出猴子的细细尾巴。



592


怎样进入一首诗?像这个世界上所有的问题一样,它不可能只有一种绝对正确的回答。作者阅读自己写下的诗时,也异化为一个特殊身份的读者,其他读者,因天然具备不同的阅历、职业、修养、气质、个性,肯定会在一首诗中,读出不同的东西,一首诗于是变为另一首诗。诗人的每首诗里,注定贯穿着他对消逝之物、消逝之事的深切缅怀,正是这缅怀与追忆,诗笼罩着某种温暖的氛围,又隐隐散发着失落的忧伤。每个人,都宿命地置身于过去、此时、未来所构成的无限时空中,此刻包纳着过去,过去演化为此刻,此刻又指向未来。而当一个诗人写作,他所涉及的内在情思已成为过去,那写下的,也构成了历史。确实,记忆就像一缕黄昏时分的幽晖,为大千世界那些不可挽回的消逝之物、消逝之事,镀上一层奇幻而迷茫的美妙之光,这是由事物到艺术的特殊转化,是由题材到文本的隐秘构造,通过这一条精神深处的秘密途径,往事具备了审美的价值、具备了丰富的启示。那些消逝的事物又回来了,但绝不是它的原始形态,它带着新鲜又古老的、奇异又平凡的生命气息回来了。它就这样丰富了我们的此刻,像春雨,滋润着我们内在的情感,并静静激励着我们,在时间的浩茫中勇敢前行。


593


早年,我们大多是抱着孩子的游戏心理,跑进文学的花园蹦蹦跳跳,涂抹下最初的言词,并享受着美妙的快感。但当我后来真正地深入写作,我承认:文学不是轻盈的游戏。写作,是战争。人类精神内部的战争,且持久战!每一部沉甸甸的文本之后,文本之外,文本之上,文本之下,只有写作者,才能用他的第三只眼,看见那和语言的无数次搏杀,血流成河。凯旋而归的诗人,也伤痕累累了。更多的写作者,在和语言的反复搏杀中退却了,失败了,牺牲了。只有勇敢者前赴后继再次冲锋。我就这样理解了写作的惨烈的性质,并坚持下来。



594


一首平庸之作,不能修改,只能重写。如果重写后依旧平庸。再次重写。如果第三次重写还是平庸。毁弃。毫不可惜。它必须毁弃在毁灭的火焰中。


595


旧世界狂奔呐喊火红的铁流,周扒皮也被剥掉自已的皮。正如王尔德的极端之论:"不是艺术仿造人生。而是人生仿造艺术。"最近那个十七岁孩子跳河而死的惨痛事件,早已被卡夫卡的短篇《判决》预言过了。何其惊人的相似!只是父亲变成母亲。以前读《判决》,觉得卡夫卡在夸张。今天读《判决》,才顿悟夸张的不是文学是生活。这夸张如此残忍,突兀。怪诞,难以置信。但它必然发生了,捕杀我们。



596


只要有一个人读一首诗,这首诗就变成另一首诗。另一种风景,另一种图案,另一条迷宫中的交叉小径,另一种妖异之香,另一缕隐秘而悠久的回音。当无数人读一首诗,这首诗就变成无数首诗。歧义繁殖着歧义,语言孕育着语言。美联系着美,思想鼓荡着思想。诗人写下诗。还远远不够,只有在真正的读者那里,这首诗才完成!完成又意味着再次的不完成。于是。反复持久的阅读得以进行。



597


向多数人寻求所谓理解,不仅愚蠢,而且卑贱。



598


偶像坍塌在身边,英雄朽烂在眼前。拽着阿Q先生的辫子拽到地球之外,小牧童也唱着山歌骑泥牛入海。变形的事物,将在时间内部不断变形。书写它时,它又再度变形。创造历史的大人物,也篡改历史。被历史随意践踏伤害的小人物,只配在这无情的篡改中,面目全非。你是谁?我又是谁!所有对真相的寻找,必是无尽的,凶险的。艰难的,曲折的"天路历程。"一个咄逼人的拷问,不容逃避。我们都在光怪陆离的谎言中随波逐流,你为什么老要寻找那难以企及的真相呢?常常它让你付出惨痛的代价,有时是死亡的代价。"不信青史尽成灰",我们会对寻找者的忠贞与天真付之无奈一笑。智者已冷眼看到一切皆要灭,一切皆是灰!



599


人类整体的存在是辽阔的,但个体的存在是狭窄的。笼中之鸟。水中之鱼。响尾蛇的尾巴和钢铁互相击打,才在你梦中喷射火花。变幻无常的海水,倒映变幻无常的太阳。总有一天,你和我,也要变得面目全非。或许就在今天!今天,用秃笔一枝再写一首歪诗,然后扔掉。空空酒瓶灌满太阳的血,耸立在时代的最高峰。



600


存在的奥妙,存在的诡奇。一切存在都是谜。蛇神牛鬼也不例外!只有被写下,诗才成为诗,哪怕它是拙劣的失败的让我们不屑一顾的诗。烂诗。歪诗。丢脸的诗。尚未被写下之前,诗并不存在。我们置身于浩茫的万物中,但看不见诗的形状,听不见诗的声音,更无以触摸诗那热血奔流的活生生的肉身。此刻。诗只是虚无。只是乌有。有人说,诗在远方等着我。我说。朋友你太多情了。另有人又宣布,诗在我的脑袋中。我说,朋友,对于诗,你的脑袋还太瘦小。静下来追本溯源,我们必须承认,那储存于我们大脑中的记忆,想法,念头,狂想,还有游荡于我们心灵内部的种种情感,种种疼痛,种种体验,既零碎,混乱,残破,不确定。又互相纠缠互相改变互相渗透,它们是诗的来源,孕育着诗,培养着诗。引导着诗。生产着诗,但绝不等同于诗,艺术意义上的严格的诗。诗要通过诗人,才能找到自己的本体从而显形。诗才从人类幽暗迷茫的精神深渊里。升华到我们读者的众目暌睽之下。这时,它才存在了,确定无疑地存在了。在这样一个神秘费解的不断冲突又不断向前的曲折过程中,诗人展示了一种他人难以替代的特殊能力。把人的精神状况转化为语言形式的创造力!正是这种转化,这种变形,这种创造,造就了诗人。如果这种转化遇上阻碍无法完成,非诗就变不成诗。难啊,难,千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



601


被启发,被唤醒。被告知,被哺育,恍然大悟。精神上的众妙之门洞开!大作家充满真知灼见的廖廖数语,胜过多少平庸学者研究者的陈辞滥调十万言。请看昆德拉及博尔赫斯。博尔赫斯杰出的批评才能,不仅展示于他的文论,随笔,序言和他人的对话中。而且极有魔力地形象化地呈现于他的不少小说中。《皇宫的寓言》《镜子与面具》,就是对诗之本的精辟认知。他探索了诗的奥秘。一个包纳宇宙的字或短语。以其绝对之美凌驾于万物之上。同时也探讨了诗与权力的关系。为美付出的牺牲!《沙之书》是对书籍作为一种物之存在的深刻批评。《交叉小径的花园》具有重重奥义。让人回味无穷。同时它又是对伟大小说的一种洞察。把握与希望。无法抵达深不可侧的境界,小说就会降低为小故事。茶余饭后供人一笑随风飘散。如此而已。



602


理想与实践之间,究竟有多少距离?这个问题令人焦虑。

试图以一句话或几句话,一段话或几段话,来概括那些难以概括的混乱复杂的存在,存在之善恶,存在之美丑,存在之怪异离奇,存在之荒唐费解,箴言,最终屈服于自己的无能为力。写作者也低下了头。

那又有什么?每一种文体,自有它的疆域,它的范围,它的领土。在纵横驰骋其优势时,也不得不在它的局限性中显现自己。这是它存在的基础,存在的固有形态。小说有可能废话连篇,诗有可能痴人说梦,评论有可能乱箭齐发但射不到靶子的核心或者纯粹是吹捧或恶毒的泼妇骂街,而散文,广泛的散文,铺天盖地的散文。我该怎么说它?"哇,人一说话就是散文,那我写散文已经四十八年了!"某个胖女人,两手叉着更粗的腰,如是说。是的,完美归于上帝。人类一切物质上的创造物,精神上的创造物,都无以规避它的局限。或大或小,或多或小。因为人,就是在人自身的局限中向死而生向生而死的。

对于箴言的长时间的写作,我的精神之血,已被它无情地贪婪地吸空!是该放弃的时候了,所有的放弃,是被迫放弃,也是主动放弃。那放弃者,轻盈走在黄昏的荒野中,狂风咆哮而来,大树昂然挺立。而我内心的无限荒凉无限隐痛,又该用什么形式来表述?

《荒唐言》还远远未能完成!

写作的秘密写作的秘密


602



生下来,我们就有个人独特的嘴脸。但要历经多少时间,才有可能寻找到自己独特的语言。不写,也是写,这可以是一个严肃诗人洞察诗之本质的见道之语,也可能是一些江湖混混和诗歌小骗子的谎言。除了骗自己,还能骗谁?我凝望万里高天,倾洒一掬悲凉之泪。



603


理想与实现之间,究竟有多少距离?这个问题令人焦虑。

试图以一句话或几句话,一段话或几段话,来概括那些难以概括的混乱复杂的存在,存在之善恶,存在之美丑,存在之怪异离奇,存在之荒唐费解,箴言,最终屈服于自己的无能为力。写作者也低下了头。

那又有什么?每一种文体,自有它的疆域,它的范围,它的领土。在纵横驰骋其优势时,也不得不在它的局限性中显现自己。这是它存在的基础,存在的固有形态。小说有可能废话连篇,诗有可能痴人说梦,评论有可能乱箭齐发但射不到靶子的核心或者纯粹是吹捧或恶毒的泼妇骂街,而散文,广泛的散文,铺天盖地的散文。我该怎么说它?"哇,人一说话就是散文,那我写散文已经四十八年了!"某个胖女人,两手叉着更粗的腰,如是说。是的,完美归于上帝。人类一切物质上的创造物,精神上的创造物,都无以规避它的局限。或大或小,或多或小。因为人,就是在人自身的局限中向死而生向生而死的。

对于箴言的长时间的写作,我的精神之血,已被它无情地贪婪地吸空!是该放弃的时候了,所有的放弃,是被迫放弃,也是主动放弃。那放弃者,轻盈走在黄昏的荒野中,狂风咆哮而来,大树昂然挺立。而我内心的无限荒凉无限隐痛,又该用什么形式来表述?《荒唐言》还远远未能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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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头傻瓜才写诗”,一些市侩总是这样说,而在我这个诗人的眼光中,连傻瓜都写诗,那么不读诗是不是最大的弱智!弱智就弱智吧,弱智是一种不幸不是一种罪过,但用不着这样对诗人及其诗人愤愤不平,好像不读诗、不懂诗是自己的光荣似的。茫茫宇宙奥妙无穷,我们不懂的事情多着呢,又何止是诗,诗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小点罢了。而且,我们生活的这个“一切向钱看”的时代,只有美元让浑浊的小眼睛闪闪发光,只有权力让软绵绵的双腿长跪不起,豪华轿车是真实的,灯红酒绿的大酒店是真实的,涂脂抹粉的女人搂在怀抱里是真实的,和这些真实的、必不可少的东西相比,诗又是什么?顶多是一些虚无飘渺的词句的组合罢了。它能带来什么?它能留下什么?因此在目前浩浩荡荡的功利主义者的大军里,诗人像古代的先知一样被放逐,诗人早已被排斥到世界的另一边。诗人的这种“存在”状态,本身构成了对物质世界的某种叛逆、某种挑战、某种蔑视,因此遭到世俗的“围剿”。任何头脑简单四肢也不发达的家伙都要对诗人和诗歌冷言冷语说上几句,还有比诅咒诗歌更容易、更简单同时也更无聊的事情吗?


然而,诗最终和我们的生命血肉相联。诗的光芒穿透于平庸的生活,诗的诱惑凌驾于低级的诱惑之上。当然,对于蝇蝇苟苟于功利富贵的人来说,诗是无用的,诗是不存在的。他们沉溺于世俗的泥潭中不能自拔,囚禁于物质的监狱中呼吸艰难,在辩证法的意义上,不是他们抛弃了诗,而是诗抛弃了他们,就像一道闪电抛弃了盲人的眼睛,就像一阵波涛抛弃了僵死的小岛。确实,人的精神的品位不知不觉降低了,“顺口溜”在少男少女的心中开花结果,琼瑶和三毛的爱情故事,让喜欢做白日梦的小青年泪流满面。当越来越多的人迷恋于明星轶事政治秘闻和下流笑话的时候,当他们呆在电视机前为又臭又长的“泡沫电视剧”打发光阴的时候,诗只能冷冷远离他们,诗回到了真正的、够格的读者——诗人那里。也用不着以牙还牙:“不读诗才是弱智”,除了上帝,谁又能改变谁呢?时代的潮流滚而来滚滚而去,谁都是一闪而逝的渺小的浪花。我看着这一切,我领悟着这一切,我宽恕着这一切。我说:“诗人也许是傻瓜,但他只要坚持自己的愚蠢,就会变得无比聪明,而不读诗的人们,也会在自己的生活中获得幸福与安宁。”



613


孤独不等于孤单,平庸不等于平淡。两者之间的等号,必须去掉。那意味深长的空白地带,风去,风来。没有人能代替你用自已的脑袋思考,没有人能代替你用自己的语言表述。孤独的写作或写作的孤独,是绝对的。而只有这种孤独的写作或写作的孤独,才有可能孕育不同凡响的作品。它不会获得大众热烈的掌声。它必然也是孤独的。跪下的肉体里,不可能有高高飞翔的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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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夫卡的重大意义,是在于通过他的一切文字,唤醒了我们每一个人身上还活着的卡夫卡。卡夫卡不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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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无之毒无孔不入。而对同一个思想的不同表述,让一个思想变幻为众多的思想。新鲜而陌生!纯金的太阳之箭裂空而下,你,终于看到这阴郁龟裂的大地上,四处逃窜的流血的真理。你,不是瞎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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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贺爱黑夜,李商隐爱黄昏。牛头朽烂葫芦岛,马鼻高悬断头台。万古奔泻的滔滔美酒,淹不死千百年的李太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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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蠢统治的神秘之地,智慧的光。从不照耀那里。乌鸦被自己下的蛋吓坏了,铁厂被自己喷射的血淹没了。沉闷复沉闷,空洞复空闷,唯激情,为我们点燃精神深处丝丝作响的导火线。诗的战争!不喝酒的诗人,总是一种遗憾。他的诗也总少些什么。少些什么,他自己知道,我们也一览无余。而这缺少的,恰是诗中最珍贵的最有价值的东西。直觉。疯狂。迷惑。叛逆。错乱。破坏。毁灭。颠覆。对立。对抗。反击。非理性。伟大的激情。理性是诗的坟墓。太理性是诗的火葬场,在烈火中永生!但不是以诗的名义,诗人的名义。



618


年轻的诗人们,对传统的过分迷恋是一种自取灭亡。你们还不到被传统无声无息窒息的时候,用汹湧的热血冲决它们。一个很明显的事实无法回避。所有绝对否定新诗的人,都是新诗写作中的失败者。年轻的诗人们,不要仰望别人。当然也不必仰望自己。向前冲,一意孤行!年轻的诗人们,要为诗而斗争。否则你们要被埋没,要被忽略,要被否定,要被消灭。要就没消灭在无声无息中。诗本身就是一种对世界对外物对自我对语言的无畏的斗争。这是诗本质的要求,诗人不战斗,诗无以诞生!必以伟大的斗争,才能抵达伟大的梦想。为一个梦而流血但不流脓是必要的,也是壮丽的。年轻的诗人们,要敢于乱写。乱写才可能导致创造,创造不就是一种以前没有的乱写吗?乱写极难。许多自以为的乱写,都是在传统的无所不在的秩序中。年轻诗人。是一个美丽的词。你们要用行动,证实这种美丽,而不是侮辱这种美丽。并把它升华为一种雄伟,一种壮丽。一切诗的伟大都离不开那些年轻的诗人们。不要指望老人创造奇迹,老人写作更多留下垂死的笑话。为什么笑?就像一个老人还要裸体狂奔,向着罗马和各各他!

年轻的诗人们,只为写诗才年轻。一旦放下思考与狂想,马上衰老。衰老的年轻诗人,我见得太多太多。不要让腐朽的知识毁掉你的才华。我悲哀的是年轻诗人写平静的诗,写优雅的诗,写到处能发表的诗,写经常获奖的诗,写被伪批评家出于种种目的瞎吹的诗。而我的悲哀无足轻重。年轻诗人。你要把那些疯狂的。奇异的。变态的。不可思议的。被诅咒的。被打击的。被漫骂的诗,写在你的青春岁月中!而归根到底是才华。才华是什么?请看老虎下山。野马狂奔。请看春天的草。夏天的花。某种审美上的所"洁癖”,既无法锻造伟大作品。也不能赏识伟大作家。无数小作家小诗人沉陷其中不能自拔。年轻诗人们,你们要偶尔喝茶。茶消气。而气之丧诗必难以为继!诗以气为主。无气之诗。初生即死。年轻诗人要凶猛喝酒,凶猛喝酒的同时,必须凶猛写诗!两者兼备,才建构了年轻诗人的原初的形象。江湖总是龙鱼混杂,英雄小丑总在同一片蓝天之下。可以对所谓的老诗人不屑一顾,如果他们倚老卖老对你们唾液横飞指手划脚。必须对诗的价值心存敬畏,但也可以蔑视那些诗坛上不成气候的老混混,年轻的诗人们,要有胆量,要有勇气,你才能成为自己。先锋一次就已足够,保守一生则是绝对的耻辱。多少人在这绝对的耻辱中还悠然漫步得意洋洋!偶尔钻进厨房洗碗做饭,也是可爱的。但整天系着围裙绕着厨房转,你的才华必完蛋。随着一盘子香喷喷的韭菜炒鸡蛋。因为诗人的使命是,创造人类精神上的原子弹!你能相信李白,辛弃疾,苏轼。黄庭坚,鲁迅,波德莱尔,庞德,里尔克和佩索阿,是技艺高超的好厨师吗?打死我也不相信。年轻的诗人们,多少年前,雪莱倾听过的革命的西风。横扫枯枝败叶。你们在今天也会听到,并用热血呼应它的歌唱。你们要写下这个时代的青春之诗。存在之恶。存在之病。存在之空无。只有被艺术的魔幻力量创造成最绚烂最芬芬的精神之花。够了,这就够了。然而你们中的天才,才可能达到。被语言这凶残的吸血鬼,吸尽最后一滴血时。诗人,比他笔下的纸更苍白。努力吧,年轻的诗人们。



619


在诗的旗帜下。我看见多少精神界的英雄豪杰,大碗吃肉大碗吃酒,狂歌迎来东方红。我还看见成群结队的诗江湖上的乌合之众,也把酒临风。东歪西倒,倾诉衷肠。其乐融融。好啊,好。都是在诗的猎猎飞扬的旗帜之下。

诗的地狱深不可测。诗的天堂高不可攀。奋力挣扎吧。你们这些向死而生的老诗人。到底是听从什么样的呼唤,那一匹孤独而雄健的黑骏马,才在这天地之间狂奔?最终倒下,倒下。



620


诗人是半个盲人。因为他不看世界。只凝视自己的心!



621


诗人,最重要的写作形式无疑是诗,诗已融入他们的呼吸与血液,成为他们最得心应手、最纵横自如呈现生命的手段。那么,当诗突然弃诗歌于不用,而意外地、勇敢地突入另一陌生形式的时候,这就证实了他精神世界发生了裂变:一些被他深入体验到的新的感受、新的情绪、新的对存在的认知和领悟,在奔突,在膨胀,要求着更自由、更有力的表现。这不是表面形式的更移,而是植根于内在生命的改变。因此,杨炼的散文集《鬼话》,或许比他的诗更能强烈地、全面地裸露一个漂泊海外的知识者复杂微妙的心理。对于一个有能力汲取更新的生存体验的作家来说,多年漂泊世界的经历,肯定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它为突破旧有模式,穿透僵化的、陈陈相因的感受提供了可能。应该承认,杨炼在《鬼话》中超越了自己,他把多年来对东方文明的精心思索和挖掘,因长诗《太阳与人》打上了句号。确实,从1982年开始,他的组诗《半坡》、《敦煌》、《西藏》、《逝者》等等,不过是通往《太阳与人》这部集大成之作的准备。而这部长诗的完成,也宣布了杨炼创作生涯中一个阶段的结束。在这种情况下,如何更新自己的艺术生命,如何抵达一个崭新的艺术境界,对杨炼来说是严峻的、迫在眉睫的问题。否则,一个诗人就被埋进了自己为自己铸造的镀金的坟墓。非常巧合的是,杨炼的出国为改变自己、超越自己,提供了“缘份”。于是,“一个死去岁月的活的灵魂,与一块块大陆擦肩而过,听着越来越多的与听觉无关的外语”,凡此种种被命运注定的经历,经过孕育,经过反省,经历艺术上的处理,成为《鬼话》的内容。无论是新西兰的死火山和令人发疯的寂静,悉尼的一座面对大海的悬崖和入夜时分辉煌的灯火,还是柏林动物园山羊凄厉的叫声,和布鲁克林的地下室及渐渐压进肉里的水泥,都在杨炼笔下被发掘出远远超过自身的人性的意义,从而揭示出一个人在漂泊中才能强烈体验到的“人之绝境”。这就把“漂泊”这种人类普遍性的行为投放到更广大、更残酷的永恒背景中,同时和极端自由的个人相联系,呈现出“人类生存的这个特殊领域人的真实的存在状况”。对于杨炼,这种状况不是从哲学高度认识的,它,最基本也最不可回避的,是作为作家的杨炼本人每时每刻必须面对、必须忍受、必须思考的现实,这现实就是惊讶而痛苦地发现“一个人的城市”,发现自己是“半个幽灵”,连一个完整的幽灵都不是,是意识到自己所有的诗都是“遗作”并且来自一个“失传的国度”,在这些特殊的说法中,我们不难明白,为什么作者要把这部散文集命名为“鬼话”,因为这是杨炼在异国他乡生活中一个最核心、最恐怖的感受。它透彻地说出一个人丧失了言语交流囚禁于陌生世界中的在劫难逃的痛楚。因此,在作者的心灵深处,我们完全可以想见发生着怎样巨大的、激烈的搏斗:个人从群体中的分离,无根的迷惘与寻找,记忆与遗忘,自由与虚无,生存的压力,母语的匮乏,家园的丧失,灵魂的隔膜,以至个人的精神分裂、精神崩溃……杨炼因自我刻骨的体验,再加上极有力的语言表达,展示出一个被无数街道、城市和国度折磨的内心历程。还必须意识到这是杨炼对“漂泊”的极具个人化特征的表达。在我看来,这正是作家之所以成为作家,诗人之所以成为诗人的价值之所在。正如歌德老人所说:“艺术的秘密在于对个别事物的掌握”,否则,它就有可能混同于哲学,丧失掉文学无比珍贵的敏锐和触角。在《鬼话》中,杨炼集中阐述了一系列对漂泊生活的思考,这些思考不是明晰的、成熟的智慧,也不是尖锐的、醒目的思想,它更多和作者的生命体验、感觉、潜意识、甚至隐晦不明的本能纠缠在一起,融合在一起,这样更富有艺术必不可少的感性魅力。反正,我们从中听到了一个秘密生活在内心里的人的独语。这独语有时是阴森的,有时是狂暴的,有时是诡谲的,有时是古怪的,但都指向一个被外在现实逼迫的疯狂的孤单的内心——或者更正确地说,这独白并不是给别人听的,那仅仅是一个孤独的人向自己说话而已。“自己对自己里面的别人说话,自己在自己的内部旅行”。我想,这正是作者别具一格运用“你”第二人称来写作一本书的原因。倾诉,对着另一个自我悄悄地倾诉,这种对个人内心的极端关注,让《鬼话》成为一本玄虚、幽深、耐人寻味的书:“在这片文字的黑夜中,有我们感官的烛火”。



622


法国散文巨匠蒙田画像:头发比我整齐,大脑比我发达,衣着比我华丽,气宇也比我轩昂!那洞察一切的眼光锋利如刀,不似我日日醉酒,阴沉迷离。谁丧失精气神,谁就是死人。听凭空空壳随风摇晃,黄土地的死寂把它收藏。向蒙田致敬,蒙田一声不吭。瘫在床上,瘫在春天的阳光里,再看一看蒙田画像——他真是蒙田?当过国王侍从,两次选为波尔多市长,而蒙田又是谁?古老的欧罗巴也奄奄一息。信仰,理性,自由,博爱与狄奥尼索斯的兽性大发,不能拯救它。



604


太多读者从一部伟大的书中归来仍两手空空,强悍的少数读者,会从一篇平庸之作里读出它没有的东西。



605


日常生活中,我站在对话这一边。没有对话,你被人群遗弃。而在诗的孤独创造中,我绝对站在独语这一边。没有独语,你必被诗的至高美学无情抛弃!




606


喧嚣无比的诗歌界,我们不难听见两种声音:一是居高临下悲叹当代大诗人的缺乏,另一种是激情澎湃呼唤大诗人出现。这两种声音不过是一种声音,通过各种媒体传达给广大读者以及关心诗歌或不关心诗歌的人们,并经过无数次重复拥有了“结论”:那就是,当代诗歌面临危机,更没有什么大诗人。作为一个诗人,我也曾面对许多人的诘问:“当代有大诗人吗?”“谁是大诗人?”这让我尴尬,让我困惑,也让我思考,内心深处,我又觉得这个问题本身似乎就排斥答案,它在提问之时就在提问者那里宿命地解决了,对于这些诗歌圈内和诗歌圈外的咄咄逼人的提问者,任何严肃的回答都无足轻重,甚至是荒唐可笑。在这些人根深蒂固的意识中,大诗人就是屈原、李白、杜甫,就是莎士比亚、歌德和普希金,雄踞于世界文学史的金字塔,俯瞰着一代又一代阅读者、研究者和崇拜者,他们的大诗人的桂冠当之无愧,而在当代诗坛,有几个诗人领一时风骚就不错了,谁有资格称上“大诗人”!因此,当我谈到一个相对陌生的诗人名字时,他们哈哈大笑:“我怎么没听说过呢?”


如果把但丁当成绝对价值尺度,许多世界性的大诗人也得从文学史中悄然离去,艾略特和叶芝又算什么?但考虑到诗歌价值尺度的时代性变异性,我们就会对大诗人采取一个相对的冷静的标准。这并非降低诗歌的美学特质,当代中国是不是产生了大诗人,最起码存在两种结局:没有或有。让我沉思不解的是,为什么这个时代众多的读者、学者文学教授以及诗人们都异口同声说没有?是审美判断还是随意猜测,是正确的洞察还是偏见?也许人们总是厚古薄今,也许人们总是不喜欢承认身边的天才,也许文学总是等待着后来者的评价,也许真是“水落石出”,反正我们缺乏指出“大诗人”的勇气,哪怕这勇气最后被证明是错了,也比我们保持阴暗的、有时是险恶的沉默要好。尤其是批评家,如果当代确有一个大诗人但他们视而不见,那只能证明他们审美力的低下良知的匮乏。大诗人的命运也确是古怪的,诗歌史表明,大诗人被遮蔽、被忽略、被埋没乃是屡见不鲜的事实。因为创造力的充沛和思想的超前,他们注定要忍受一时的冷落和漠视。他们的精神之光要穿过多少时间的迷雾,才能迸射到大众的眼里,这时,我们才窥见那凌驾于小诗伪诗人之上不可企及的形象:陶渊明的大诗人位置在宋代以后才确定,苏轼和黄庭坚独具慧眼看出陶渊明的价值,而魏晋时期,他原创性的田园诗竟处于当时甚嚣尘上的玄言诗的笼罩中不为人知,美国惠特曼《草叶集》的诞生,现在看来“石破天惊”,当时只受到爱默生的赏识,更多是恶毒的谩骂和讽刺。《草叶集》被认为不是诗,惠特曼当然也不是诗人,更不是什么伟大诗人。诗歌史上这样的事情太多了,如法国的波特莱尔、瑞典的索德格尔……所以,我常常想,也许当代中国的大诗人就是在我们中间,他已写出一些不朽作品,只是我们还缺少一双慧眼把他辨认出来罢了,并痛痛快快地,无私地承认。——“他是大诗人,那我们是什么?”


目前,我们置身其中的诗歌界一片混乱,江湖习气的泛滥,宗派意识的膨胀,先锋与“伪先锋”高举同一面旗帜,“民间”与“知识分子”水火不容,诗歌的创新导致了诗的畸形,诗歌的保守又叫嚷着要回到格律和押韵,商业无孔不入的渗透,一些毫无才华的平庸之辈也因金钱的力量招遥过市,风光无限,在这样一种诗歌审美标准瓦解的“后现代景观”中,诗人的心态也被无形伤害,许多人的创造力早早萎缩,但正因为如此才对诗外的“虚名”孜孜以求,利益的抢夺成为最强烈的内在冲动。于是,这些每个时代都非常活跃的诗歌侏儒,结成浩浩荡荡的同盟军,互相吹捧,配合,而一个独立写作的大诗人则可能得到粗暴的攻击,因为他对这些不屑一顾!更为可怕的是,对一位大诗人的存在,他们保持沉默,通过这饱含敌意的沉默,一个大诗人的名声将无法广泛传播,作品也渐被人们遗忘,被人们忽略。


这就是某些大诗人的存在方式:死后方生。



607


太阳在耗费自己的光,人在耗费自己的精气神。耗费在自己厌恶的事情上是悲哀的,耗费在自己热爱的事情上是愉悦的。最终是两手空空双脚一蹬升天的。懒惰的人,半夜醒来,就对人性的善恶大发感慨,并写成箴言。在这一点上,他又是勤奋的。勤奋的人在早晨更加勤奋,此时他举起双脚朝红太阳致敬。



608


一个著名男作家,用的笔名像女人。哈哈,沈从文,休芸芸。



609


在一切惊心动魂的诗篇中,美的是英雄主义,美的是怀疑主义,美的是颓废主义,美的是理想主义。而美上加美的是把这些以神奇的语言魔力,融为一体的难以命名的主义。



610


经不住赞美,乃被捧杀,经不起批评,乃被棒杀。那凌驾于赞美与批评之上的人,才是雄强有力的人。赞美与批评都不能伤害他,宠辱不惊。某种意义上,鲁迅是被别人的骂气死的,鲁迅骨硬而气狭。而毛润之才算得上心胸辽阔又意志如钢。他以血还血,以牙还牙,以毒攻毒,乱云飞渡仍从容。"让那些王八蛋去骂我们吧,我这些话就是回答那些王八蛋的!"



611


贝克特找戈多喝酒。潘金莲给武大郎下药。李白的月亮被刺刀刺得百孔千疮。庄子冒充一只蝴蝶。钻进绞肉机。绞出后现代破碎再破碎的诗意。这个春夜。被我用燃烧的烟头。烧出又一个黑洞。狂想接着狂想。从这黑洞蜂涌而入。折磨我。拷问我。揉搓我。吞吃我。吮吸我。一颗浮肿的头长出翅膀。拍击墙上。火车隆隆向前进。被压碎的小爬虫血淋淋。一个失眠的人。一头酣睡的猪。谁能用刺刀闪闪划开天与地的界线?

没有荒诞的小说,只有荒诞的生活。在伟大生活的无穷无尽匪夷所思的荒诞面前,一切的所谓荒诞派小说,想象力都是极为平凡乏味的。



612


写作,究竟意味着什么?对于我,这个问题不能回避。写作,就是把自已挖得更深,就是把自已升得更高。就是在黄昏的幽暗里,见证另一个陌生人,畸人。写作,就是废弃昔日的词与理念,就是潜入未知的一个黑洞,就是无中生有,出生入死,就是剥下自己灵魂的画皮,写作,就是逃进另一个国度,就是学习某种怪异而悦耳的鸟啼或哑语,就是去摧毁常规,教条。准则。尺度,就是玩一种极其孤僻的游戏,且带着巨大危险,就是填补空白,撕裂白纸,让钢笔吐出红血与黑血,就是自我迷醉,自我挑战或自我嬉戏,就是慢慢中毒,就是悠悠自杀!一旦成为习惯,写作类似穿衣吃饭。一旦融入更强悍的本能,写作就是无可治愈的病病。不写时全身发痒,写多时又烦得要死。现在,当时代的黄昏带着它内在的骨血溃烂。要多美又有美,养蜂人也追逐着狂风中的黄蜂,翻山越岭,我要把笔,扔进太平洋和印度洋:"酒中才有真理。找兄弟们吃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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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空洞而迷离的眼晴。凝视着这黄昏一点一点地变黑。人。必在这变黑的黄昏中丧失什么。那丧失的到底是什么?草地上。野猫对野猫眉目传情。电线杆下。哑巴对着哑巴吱吱吱呀呀。全身贯注凝视着这黄昏一点点变黑。人。到底在这绝对之必黑必然之黑中丧失了什么。那丧失的到底是什么?问号之后。总是排列着更多更大的问号。问得那些智者也愚蠢了。问得那些猛士也软弱了。问得那些鬼头鬼脑的人也牛头马面了。夹进捕鼠器的冷风。也呻吟着叹息着。但你不必问它为什么呻吟。为什么叹息。孤悬黑漆漆夜里的问号。一把明晃晃的镰刀。那丧失的到底是什么?如此不停地问下去。彻底地问下去。会把每个人问成哑巴。是的。在永恒流逝的昼夜之间。有谁不是失语者。正如鲁迅所言。"当我沉默着的时候,我觉得充实;我将开口,问时感到空虚。”失语必是我们的宿命,夫复何言!



624


冷血的太阳不时发着颤

在两个夜夹着的

苍白的深渊之间

如果按照心理学家荣格的著名见解:“不是歌德创造了《浮士德》,而是《浮士德》创造了歌德”,那么,可以这样说,作为杰出诗人的痖弦是由其《深渊》创造的。这并非意味着对其他作品的漠视,而是因为长诗《深渊》淋漓地呈现了痖弦的才华,鲜明地概括了痖弦诗歌的独特之处,此诗发表时就震惊台湾诗坛,现在读来,诗仍其强大的生命力。一段引言或可理解此诗的微妙启示:“我要生存,别无其他,同时我又发现了它的不快”(萨特语)。《深渊》之所以为生存的悲歌,就在于全诗贯穿着一种直面荒诞人生和残缺人性的存在主义精神,贯穿着诗人对人类生存状况的痛心疾首又观察入微的深刻体验。在此之上,是诗人洞穿一切又没有“超然”的冷冷慧眼。这诗是一首典型的现代诗,它继承的是波特莱尔、艾略特的传统。与一般意义上风花雪月的低吟浅唱、庸俗的感情意念的抒发截然不同,因此,它是如此浓烈地传达了我们置身现代社会中的悲剧感触,以残酷的“真实”直入事物的本质,许多地方写得惊心动魄,毫无轻飘飘的感觉。它的迷惘,它的怪诞,它的亵渎,它把个人体验升华到时代精神的独特方式,都构成这首诗的成功之处。如同艾略特把现代西方社会目为无雨的,死亡的“荒原”一样,痖弦把他所观察的世界称之为“深渊”。


下回不知轮到谁;许是教堂鼠,许是天色。

我们是远远地告別了久久痛恨的脐带。

接吻掛在嘴上,宗教印在脸上,我们背负着各人的棺盖闲荡!

而你是风﹑是鸟﹑是天色﹑是没有出口的河。

是站起来的尸灰,是未埋葬的死。

“深渊”的意象,奠定了此诗阴郁悲慨之基调,全诗的人称,时而“我”,时而又是“你”,不断的有目的之转换,实际上说明了诗人的感受是非个人的,而是共同的,试图上升为某种人性的奥秘的高度。表面上看来,这首意象纷繁而怪异,情思波荡而曲折,但仍可看见诗人反省生存的理性精神,理性精神之具有,使此诗超越了“超现实主义”的本能写作,具有深刻的力度。从诗人的角度看,他也必须有个神圣广阔的宗教背景才能俯瞰人生,才能发现那些卑微存在的无价值与无意义。“所有的灵魂都蛇立起来扑向一个垂在十字架上的憔悴的额头”,“在西班牙,人们连一枚下等的婚饼也不投给他”,这里出现的“耶酥”形象,生动地体现了“上帝之死”的可怕景象。本来,上帝是人类的拯救者,是人类不断向善的终极目标,但在现在社会却遭到无情的蔑视和冷漠的忽略,宗教的丧失之后,人类便只能在平庸、卑微无意义的困境中耗尽一生,这种状况是由诗人以一系列粗暴、直接、充满绝望又恶狠狠的句子来表现:“去看,去假装发愁,要闻时间的腐味。我们再也懒于知道,我们是谁”等等,严格说来,这些貌似有消极颓废的发泄式的嘲弄,恰恰是人在到达某种困境时对自身痛苦的艰难的反省,是人在幻想破灭后对一切的重新选择,是人的伟大的觉悟。一个真正勇敢并追求的人才有可能这样残酷地解剖自身,这恰恰是新生的预兆。所以,这种诗不仅是情感的抒发,意志的张扬,它还想说出真理,以诗的的独特方式说出真理。说出真理的诗是最高的诗,它凌驾于那些说出梦想、说出感觉的诗之上。诗人对宗教更新换代后人类本能的大泛滥、情欲的盲目、精神的贫困的反思,构成了本诗的后部分内容。“有欲无情”是现代社会极其广泛的情况,诗人对此充满了深深的忧虑和愤怒。诗人眼中的三月是“堕落”的:“青蝇在啃她的脸,旗袍叉从某种小腿间摆荡;且渴望有人去读她,去进入她体内工作”,这嬉笑怒骂式的诗句较之文雅的、优美的诗句有着更强大、更直接、更直入心灵的粗暴力量。而被一些人称为“看不懂”的句子:“而我们为去年的灯蛾立碑。我们活着。我们用铁丝网煮熟麦子。我们活着穿过广告牌悲哀的韵律,穿过水门汀肮脏的阴影,穿过从肋骨的牢狱中释放的灵魂,哈里路亚!我们活着。走路﹑咳嗽﹑辩论,厚着脸皮占地球的一部份。没有什么现在正在死去,今天的云抄袭昨天的云。”“在夜晚床在各处深深陷落,一种走在玻璃上害热病的光的声响。一种被逼迫的农具的盲乱的耕作。一种桃色的肉之翻译,一种用吻拼成的可怖的言语”等等,其实也是用变形的语言,用通感、用夸张、用象征,来暗示性本能在现代的大泛滥。只是因为诗人思维的独特、怪异,表现上的晦涩、朦胧,让那些看惯民歌和快板的人看不懂罢了。也许正因为这种语言的曲折、诡奇、超乎人正常的理智与逻辑,才拥有了诗学意义上高超的价值。还需要说明,“生存的悲歌”,是以绝对个性的声音唱出来的。没有诗人非凡的对汉语的创造性使用,没有异于古代诗人也异于外国诸多诗人的特色,那么,诗就可能没落为低劣的哲学的附庸。诗本身的价值将不复存在,或者受到损害。可喜的是痖弦的才能是巨大的。他的思辩与非理性共存,他的生存与语言合二为一。对生存卑微状况的抨击与嘲弄,与犀利、泼辣,入木三分的诗句非常和谐地结合在一起。于是《深渊》成为一篇不多见的杰作。而这样的杰作,出现在我们缺乏悲剧意识和自我反省精神的国度,更有不容忽视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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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作秘密的洞察者,必在写作的内部谈论文学。虚无主义必死。理想主义必生。绝望最终溃败于希望。对于每一个不自杀的人来说,希望永远比绝望更强大。丧失理性,人会疯。丧失希望,人必死。人。被本能决定是希望的人。哪怕这希望是渺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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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梦蝶”,一看这个由庄子寓言而来的笔名,就知道这是一个爱好玄思的人。他可能活在一个虚幻而又无比真实的境界里,对现世存在漠然不顾,整日沉溺于对世界本质的深被邃玄思。这样的诗人就是艾略特所谓“玄学诗人”吧!与一般的抒情诗人走的是不同路子。


《濠上》就是这样一首意味深长的诗。庄子典故的机智巧妙的化用,为此诗构置了一个玄妙渺远又迷离晦暗的背景。这正是“玄言诗”的常用路数。它使诗人的情思由外在内在,因蓬勃爆发缠绵多情变为冷静古奥晦涩多义。这样就成功地避免了一般抒情诗的简单浅露,从而上升为对人类生存终极意义的追寻和认知。还清楚地注意到:这种追寻不是以直接的理性的语言,而是更多表现了我们中国式的智慧的特征:那就是简洁而形象,微妙而悠长,因而具有一种现代汉语诗歌中不多见的禅机和玄味。这一切以“鱼”的独白来完成。这种抒情主体的变异,能够通过一种非常独到的角度来达到诗人的目的。诗人的卓越在于他赋予“鱼”一种深刻的内涵。这内涵正是诗人长期以来对整个世界整个人生的领悟和洞察。这里的“鱼”不是指自由的鱼,因为,它面对的是衰老没落的黄昏时的人类,它所赠答的微笑,“那自稀稀疏疏的须髭里漏泄出来的”,它苦闷,它迷惘,它充满了对自身对世界绝望的永久的怀疑:“是谁?聪明而恶作剧的/将孪生的他们和我/将孪生的快乐和快乐/分割!谁希罕这鳞刺?这鳔与鳍/这累赘的燕尾服?……”由于这些直指生存本身的尖锐的迷惑,它便开始怀恋那创世纪前无边无际的巨大欢乐。那天人合一,既没有鱼也没有人类的黑色混沌。这追忆是痛苦的。因为它最终只是心的寻找,只是某种不可企及的空幻理想。鱼的不可逃避的困境是“我厌倦;我无法自己还原、我想飞!而我不知道怎样飞”。诗的结尾应该说是高妙的。虽不能说是奇峰突起,但确实达到对全诗内在含义的某种升华与加强。诗人含蓄地指出:上述困境不仅是鱼的困境,也是观赏鱼喂养鱼的人类的困境。人类也是这样矛盾、复杂、无力、卑微,人类也是一直生活在茫然和各种欲望的强烈冲突之中。“他们也有很多很多自己”在而且“他们也知道”。这淡淡的话暗示人类的无可奈何的清醒及清醒的无路可走。作为一首“玄言诗”,这首诗自有其深邃曲折多重含义之处,也免不了生硬晦涩之嫌。但和成批炮制的平庸之作比,它还是值得一看,我们为它,更为我们自己的悲剧的宿命黯然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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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自觉的写作者,都在写作的焦虑中写作。怎么写?写什么?带着问题写。而每一次写,又带来新的问题。请用现代诗的挖掘机,为我们开辟出一条又一条精神上的金光大道。通向罗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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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拉西扯,不过随笔。千锤百炼。乃成箴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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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让人丰富和充实,而一次次写作。总是嘲讽着我们内心精神的匮乏。关住门,就把这世界的喧哗关在外边。但你能关住自己心灵的喧哗与骚动吗?你不信任何貌似诚实的回答。语言的美丽骗局中。你也瘫换得太长太久了。你快要一动不动了!把又一个早晨葬送于写作里。而狂暴雄健的灵感之马从不骑红太阳的金光,破空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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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美女最大的恐惧是容颜老去,一个诗人最大的恐惧是创造力丧失再不能写诗。现在,我就笼罩在这样的恐惧中。仰望着天花板在烟雾里沉思默想:假如我再不能写诗,我还写些什么?生存与死亡折磨过哈姆雷特的大脑,而我的大脑远离那个形而上的命题,目前正困扰于这个更具体、更明确的问号中。


假如我再不能写诗,我将写散文。拜伦高傲地宣布:“诗人写散文是一种坠落”,但早已坠落过的我再坠落几次又有何妨?散文的园地谁都在耕耘,我为什么不能伺弄一些花花草草,挥洒一些蜜意柔情?我可以像老男人那样坐在炉边旧梦重温,忘掉一些应该记住的事情,记住一些应该忘掉的事情;我也可以像小女人那样为自己的青春偶像和的小猫小狗嗲声嗲气又眼泪汪汪。散文是自由的,我将自由地编造梦呓和胡言乱语夹在生硬的欧化句子之间,看不懂吗?看懂了还能叫“先锋散文”?我将翻开古代的典籍抄一些奇闻轶事,掉书袋显示知识渊博,发感慨摹仿智者风度。举目四望,写散文的真是多如牛毛,影视明星、退休官员、出租车司机、美容厅小姐,连看守公共厠所的看门人也闭门不出写自己的回忆录了,我写散文难道不是如鱼得水,冷暖自知?


假如我再不能写诗,我将去写文学评论。活在这个世界上,免不批评别人也被别人批评。固然有所谓“口不臧否人物”的名士风度,但玩弄一些青白眼之类的把戏,难道不是另一种更特殊的、更恶毒的臧否人物吗?而且还玩出了千年的美名。赞美别人并不容易,批评要摆脱“泼妇骂街的低层次,更需要才华需要智慧,当一个人以犀利的目光剥下我们的面具与画皮,当一个以理性的手术刀切开我们肉体里的肿瘤,我们承认我们无比痛楚又无比畅快!古今中外那么多作家那么多作品,评说一番还不容易?对一部作品的肯定和否定,也不是偶尔的心血来潮。它源于内在的一切:审美观念的差异,思想倾向的冲突,还有更难以解释的趣味上的格格不入——你喜欢萝卜我喜欢白菜,你喜欢喝酒我喜欢喝茶,你喜欢下围棋他喜欢下象棋而我什么棋也不下看着你们厮杀得难解难分就感到无限滑稽!我想,就是这根深蒂固的人性的不同,迫使一些热爱文学或不太热爱文学的人赤膊上阵,对一些作品指手划脚一番。“只有能毁灭的人才能批评”,上帝才是完美的,每个作家都有各自的局限。浪漫主义嘲笑现实主义的庸俗,现实主义指责浪漫主义的空洞,现代主义拒绝后现代主义的“解构”,在具体的文学作品中确立一些经典的“标准与尺度”更是一种梦想。连作家之间的理解也显得无比珍贵,因为他们在更多的情况下无法沟通、无法交流、无法欣赏:如托尔斯泰和莎士比亚、海明威和福克纳、鲁迅和梁实秋、张承志和王朔。卡莱尔曾这样别具一格地评论歌德:“歌德是一个世纪以来最大的天才,也是三个世纪以来最大的蠢驴。”多年写诗磨利了我锐利的眼光,训练了我指点江山的激情,我将诽谤已故的大师,我将攻击活着的作家,但我必须吹捧自己的朋友,因为他们在我写诗的时候也吹捧过我。


最后,还有“第三条道路”。假如我再不能写诗,我将什么也不写。金盆洗手退隐江湖,偶尔在梦里依稀可见当年的刀光剑影。记得鲁迅在小说集《呐喊》自序里说道:“凡有一人的主张,得了赞和,是促其前进的,得了反对,是促其奋斗的,独有叫喊于生人中,而生人并无反应,既非赞同,也无反对,如置身毫无边际的荒原,无可措手的了,这是怎样的悲哀呵,我于是以我所感到者为寂寞。”然而,我知道,这无法完成的诗已经戕害了我,扭曲了我。我可能变得平静如死水,也可能变得不近人情,我可能变得宽宏大量,也可能变得尖酸刻薄,我将嘲笑那些继续写诗的人是白痴,是被时代抛弃的人。对着一个才华横溢的年轻人的诗,我会居高临下地说,一边慢悠悠地朝烟灰缸里弹着烟灰:“写这些无聊的东西干什么,能发财吗?有价值吗?有意义吗?你能写过但丁歌德吗?写过莎士比亚吗?你能写过普希金惠特曼雪莱吗?你能写过艾略特庞德叶芝吗?你能写过屈原陶潜李白杜甫苏东坡黄庭坚吗?不用提这些大师,你能写过我吗?”当他低下头,默默无言,我的心中充满了卑鄙的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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伟大浩茫的精神疾病,只孕育了如此灵巧轻盈而渺小的作品。朋友,我对那幽暗的镜中人如是说:"作为一个写作者,你是多情的,也是勤奋的,作为一个创造者。你的才华是微不足道的,易于消逝的。不值得炫耀的。”镜中人低垂着头,一声不吭。而作品中那些繁复的岐义混乱的岐义,四处蔓延不被作者支配与控制的岐义,让一个词分裂再分裂,瓦解再瓦解。一个词异化为所有的词,一种意义被解剖出无穷意义,但大地的秦砖汉瓦上,耸立着为我永远凝望又不可企及的金字塔。放下的笔。再拿起来吧。






理论园地与他评


1、朵渔  朵渔  朵渔  朵渔  朵渔  朵渔  朵渔

曹谁  曹谁  曹谁  曹谁  曹谁  曹谁  曹谁  曹谁  曹谁  曹谁  曹谁  曹谁  

韩庆成  韩庆成  韩庆成  韩庆成  韩庆成  韩庆成  韩庆成  韩庆成  韩庆成  韩庆成

聂权  聂权  聂权  聂权  聂权  聂权  聂权  聂权  聂权    

张无为  张无为 张无为   陈超  谢冕  谢冕  谢冕  谢冕  谢冕  谢冕  谢冕  谢冕  谭五昌  张清华  张清华  张清华  张清华  张清华  张清华  张清华  张清华  徐敬亚  徐敬亚  徐敬亚  徐敬亚  徐敬亚   黄灿然  黄灿然  黄灿然  黄灿然   罗振亚  罗振亚  罗振亚  吴敬思  吴敬思  梁志宏  梁志宏  梁志宏  赵少琳  赵少琳  陈瑞  陈瑞  张执浩  张执浩  张执浩  张执浩  马鸣信  毕福堂  蒋言礼  吴小虫  吴小虫  耿占春  耿占春  周所同  周所同  吕达  巫昂  马晋乾  李成恩  李成恩  郭克  苗雨时  苗雨时  苗雨时   苗雨时  苗雨时  苗雨时  苗雨时  苗雨时  苗雨时  苗雨时  洪烛  洪烛  洪烛  洪烛  洪烛   郁葱  郁葱  郁葱  郁葱  郁葱  郁葱  关海山  洛夫  唐诗  王恩荣   李杜  病夫   赵树义  潞潞  庄伟杰  庄伟杰   甲子   张锐峰  张锐锋   霍俊明  霍俊明  霍俊明  霍俊明  霍俊明  霍俊明  霍俊明  霍俊明  西川  西川  西川  陈小素  郭金牛  郭金牛  杜学文  赖廷阶  赖廷阶  王单单  王单单  王单单  左右  雷平阳  雷平阳  木行之  王立世  王立世  王立世  王立世  王立世  王立世  王爱红  潘洪科  潘洪科  大解  金汝平  金汝平  金汝平  金汝平  金汝平  金汝平  金汝平  金汝平  金汝平  金汝平  金汝平  金汝平  肖黛  玄武

孤城  于坚  于坚  于坚  于坚  于坚  于坚  唐晋  刘阶耳  杨炼  杨炼  杨炼  孔令剑  赵建雄   赵建雄  赵建雄  李元业  石头  李元胜  李元胜  李元胜   李骏虎  李骏虎  李骏虎  雪野  闫海育  闫海育  悦芳  杜涯  杜涯  金铃子  马新朝  马新朝  马新朝  马新朝  马新朝  马新朝  马新朝  马新朝  沈天鸿  沈天鸿  李犁  李犁  李犁  李犁  李犁  李犁  李犁  李犁  李犁  李犁  李犁  李犁  李犁  李犁  李犁  李犁  李犁  李犁  李犁  李犁  邓朝晖  张新泉  刘川  刘川  张二棍  张二棍  简明  简明  简明  林旭埜  卢辉  张海荣  张海荣  葛平  百定安  百定安  人邻   李不嫁  林莽  苏美晴  树才  马启代  马启代  白桦  向以鲜  燎原  梁生智   梁生智  梁生智  梁生智  谷禾  韩庆成  韩庆成  韩庆成  韩庆成  韩庆成  成小二  李成恩   三色堇  李不嫁  宗小白  曾瀑  宫白云  安琪   江苏哑石  潘加红  刘年  谢克强  王妃  草树  臧棣  李浔  西渡  高春林  瓦刀  张建新  何三坡  周所同  路也  张作梗   黄亚洲  桑恒昌  胡弦  李少君  李少君  李少君  李少君  李少君  周所同  周所同  翟永明  商震   汤养宗   汤养宗  汤养宗  汤养宗  汤养宗  汤养宗  汤养宗  罗伯特·勃莱  敕勒川  大卫   任先青  娜仁琪琪格  西娃  陈先发  李琦  六指   重庆子衣  向天笑  食指  黄礼孩  黄礼孩  黄礼孩  大解  张执浩  雷平阳  江一郎  江一郎  江一郎  江一郎  江一郎  毕福堂  曹谁  王国伟   李唱白  荣荣  约翰·阿什贝利  左右  郑小琼  乐冰   孙大梅   马亭华  左拾遗  田暖  大连点点  马尔克斯  马明高  马明高  汪曾祺  左岸  李霞  林荣  林荣  涂拥  王恩荣  葛水平  王祥夫  闫文盛  十首精短诗赏析  葛平  杨凤喜  刘郎  韩玉光  雷霆  王俊才  王二  谢有顺  谢有顺  木心  雪克  雪克  雪克  雪克  雪克  张作梗  张作梗  卢辉  卢辉  卢辉  卢辉  卢辉  黄亚洲  李不嫁  苏童  韩东  谷禾  王恩荣  李少君  李少君  余华  吴言  唐依  李老乡  段崇轩  米沃什  张卫平  张卫平  张卫平  庞白  乔延凤  乔延凤  非飞马  辛泊平  辛泊平  辛泊平  芦苇岸  黄土层  黄土层  方文竹  安琪  安琪  余笑忠  谷冰  谷冰  谷冰  汉家  翟永明  胡弦  阿信  长篙  周所同  羽菲(法国)  李钥(美国)  众评  温柔刀  陈朴  西川  张执浩  张清华  张清华  莫言  老刀客  王春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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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评(综评与一诗一评)


综评:


林静  路军锋  王俊才  姚宏伟  毕福堂  崔万福  白恩杰  张海荣  张二棍  葛平  杨丕梁  雷霆  荫丽娟  张琳  霍秀琴  韩玉光  王文海  王小泗   武恩利  罗广才  宗小白  韩庆成  《“地域写作”的传承与突破》  《试论现代诗“好诗”的标准----论马启代的现代诗》  张建新  王爱红  罗广才  牛梦龙  老刀客


一诗一评:


马启代(1)  马启代(2)   马启代(3)   马启代(4)   马启代(5)  马启代(6)   马启代(7)  马启代(8)  马启代(9)罗广才(1)  罗广才(2)  罗广才(3)  罗广才(4)  罗广才(5)  罗广才(6)  罗广才(7)  蒋言礼(1)  蒋言礼(2)  蒋言礼(3)  蒋言礼(4)  蒋言礼(5)  蒋言礼(6)  蒋言礼(7)  蒋言礼(8)  蒋言礼(9)山翠(1)   山翠(2)  山翠(3)  山翠(4)  山翠(5)  山翠(6)  崔万福(1)  崔万福(2)  崔万福(3)  崔万福(4)  崔万福(5) 姚宏伟(1)  姚宏伟(2)  姚宏伟(3)  姚宏伟(4)  姚宏伟(5)  姚宏伟(6)  姚宏伟(7)  姚宏伟(8)  姚宏伟(9)  姚宏伟(10)刘年(1)  刘年(2)  刘年(3)  刘年(4)  刘年(5)  月牙儿(1)  月牙儿(2)  月牙儿(3)  月牙儿(4)  月牙儿(5)余秀华(1)  余秀华(2)  余秀华(3)  余秀华(4)  余秀华(5)  余秀华(6)  余秀华(7) 

潇潇(1)  潇潇(2)  潇潇(3)  潇潇(4)  潇潇(5)  潇潇(6)原野牧夫(1)  原野牧夫(2)  原野牧夫(3)  原野牧夫(4)原野牧夫(5)  

王俊才(1)  王俊才(2)  王俊才(3)  王俊才(4)  王俊才(5)  王俊才(6)  宋清芳(1)  宋清芳(2)   曹谁(1)  曹谁(2)  帕斯  陈庆  雪铓  付海平  雷霆  简明  张二棍   聂权  崖山后人  长林晓歌  韩玉光  周所同  樊建军  燕南飞  许剑桐  梁志宏



诗歌活动


● 和顺县“相约七夕、相遇和顺”大型诗歌采风笔会回放之一(总155期)

● 和顺县“相约七夕、相遇和顺”大型诗歌采风笔会回放之二(总157期)

● 诗眼睛||理论园地:王恩荣《对县域新诗写作中提出问题的试答--答榆州诗友问》(总535期)

● 诗眼睛||缅怀大师,传播文化:多倫多「湖畔書院」主辦的洛夫詩歌朗誦賞析追思會纪实(总394期)

● 诗眼睛||汇总:《诗刊》“E首诗”2018年山西入选者被推荐所有作品欣赏 (总514期)

● 诗眼睛||书讯:《三晋诗人》创刊发布会在太原龙城国际成功举办(总563期)

● 诗眼睛||快讯:“新时代都市诗歌创作与走向研讨会”在太原成功举办(修定版)(总622期)

● 诗眼睛||远方:梁志宏:行走俄罗斯(组诗)(珍藏版)(总638期)

● 诗眼睛||年度推荐:《诗眼睛》2018年推送入选《中国微信诗歌年鉴》的作品(总673期)

● 诗眼睛||书讯:《汉诗三百首·2018卷》目录和编后记(修正版)(总715期)

● 诗眼睛||海外诗会 传播文化:【多伦多诗友会】首届华人诗歌研讨会:切磋诗艺,共求美好(总719期)

● 诗眼睛||五告读者书:平台运作与五告读者书(总788期)(2017.3-2019.4 珍藏版)

● 诗眼睛||母亲节专辑:张新泉、西川、黄亚洲、娜夜等五十首献给母亲节的现代诗精选,每首诗都能让你流泪!(总800期)

● 诗眼睛||母亲节专辑之二:欧阳江河、韩东、张执浩、大卫等五十八首献给母亲节的现代诗精选,每首诗都能让你流泪!(总802期)

 诗眼睛||端午节专辑:晋中市纪念屈原诗歌征文获奖作品展播(总823期)

 诗眼睛||端午节专辑之二:余光中、欧阳江河、大解、娜夜、张执浩等古今诗人献给屈原之 汨 罗 诗 章!(总826期)

● 诗眼睛||诗歌活动专辑:任爱玲诗歌研讨会暨《尘世之光》首发式在太原举行(收藏版)(总834期)

● 诗眼睛||诗歌活动专辑:徐忠诚 赵玉兰《灯下絮语》《溪涧兰草》出版作品研讨会 (收藏版)(总871期)

 诗眼睛||七夕爱情诗专辑:余光中\朱湘\洛夫\食指\海子等一百首献给七夕节的现代诗精选, 情到深处便是诗!(总890期)



个人年度报告


● 诗眼睛||个人年度报告:王恩荣二〇一七年年度发表作品情况(总318期)

● 诗眼睛||个人年度报告:王恩荣2018年阳历1月份到12月份底刊发的作品情况(总67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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